楔子
两天前,我接到陆鹿的电话,她告诉我,她要结婚了。
我很意外,上一次跟陆鹿联系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大学毕业两年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系。
我说,恭喜啊!你跟江凡的爱情长跑终于要修成正果了!
我的祝福是真心实意的。大学时江凡和陆鹿出双入对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郎才女貌,真真一对璧人。
电话那边的陆鹿停顿了下,然后语气平静地说,不是跟江凡。
我立时呆住。
陆鹿问:“晓佳,你能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陆鹿是我大学时候的室友,那时候,她和江凡的爱情在我们学校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多少人羡慕的金童玉女。我不止一次地设想过当有一天他们结婚了,会是怎样的场景。我甚至曾经想过,就算天崩地裂海枯石烂,全世界所有的情侣都分手了,江凡和陆鹿也不会分开。
然而天没崩地没裂海没哭石没烂,就在毕业五年后的今天,陆鹿却在电话那边亲口告诉我,她要结婚了,新郎不是江凡。
我犹豫了一下,说实话,我真不想去参加陆鹿的婚礼——在新郎不是江凡的前提下。但是,结婚毕竟是一辈子最重要的事,陆鹿现在,应该是希望被祝福的吧。
于是我还是说:“好。”
挂了电话之后,我翻出压在抽屉底的毕业照。
陆鹿和江凡穿着学士服站在人群的左侧。江凡用右手搂着陆鹿的肩膀,陆鹿的右手高高举着学士帽,明眸善睐,笑得灿烂。
照片已经很旧了。然而照片上那年的我们,却依稀看得到青春的影子。
我望着那些年轻,朝气蓬勃的脸庞,许久。
有泪滑落。
一.
2010年10月10日。
晚上,八点整。
我被喊上YY,刚进入联盟频道,就被关山梦断拉到了底下的小房间。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婚礼进行曲响起了。
我开的是外放,音乐声从音响中突然传出来,吓了我一跳。
紧接着是孟十九故作严肃庄重但依然掩饰不住YD的声音。
“襟江带陆先生,请问你愿意娶鹿鸣小姐为妻吗?无论是小翅膀还是红烧,无论是生或者是死,无论……”
话还没有说完,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低低地说,“我愿意。”
被抢了话的孟十九表现出了难得的大度,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那么,鹿鸣小姐,请问你愿意嫁给襟江带陆吗?无论荣耀与卑微,无论健康与疾病,无论富贵与贫穷?”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手机铃声比我先一步开口。
接听,那边低淳好听的声音忍着笑,说,陆小姐,你愿意吗?
我震撼地说不出话来,二十分钟之前我还在厨房忙碌着,电话那边的人还坐在餐桌的对面和我一起吃饭。
什么情况?
视线挪回游戏屏幕,眼前所见再一次冲击了我的眼球。
一条条金黄色的天下已经占据了消息框。
【天下】关山梦断:鹿鸣,你愿意吗?
【天下】孟小米:鹿鸣,你愿意吗?
【天下】孟十九:鹿鸣,你愿意吗?
【天下】南怀瑾:鹿鸣,你愿意吗?
…………
“鹿鸣小姐,你愿意吗?”
听筒那边复又问了一遍。
幸福来得太快,在我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惊喜和激动一瞬间席卷全身。
“我……愿意。”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开的口,那边轻声笑着挂断了电话。YY一瞬间沸腾了,天下频道也沸腾了,一条一条金黄色的消息刷了起来……
我坐起来,床头灯还亮着,散发着柔和的淡黄色光晕。
一切如旧。
枕边手机的提示灯一闪一闪的,拿起来看看,一条信息,和三个未接来电。
“鹿鹿,我今晚不回去了,公司事情太多,得加班解决。你早点睡,晚上不要喝咖啡,乖。”
来信人——江。
切出去,时间显示,2012年9月20日,零点十四分。
公司事情太多……我默默,一抹苦笑挂上嘴角。
江,你是公司的代理董事长,什么事情需要你来加班解决呢?
多想也无益,下床去了趟厕所,回来经过书房,发现电脑还亮着,才想起来游戏还在挂机。
屏幕上,一个又矮又搓的小草精蹲在九黎技能区的城墙上,正时不时地左顾右盼着。解除摆摊状态,漂亮的女云麓出现在屏幕上。
云麓的名字叫鹿鸣,名字下面,是一行粉色的小字:襟江带陆的娘子。
仿佛只有看到这些才能提醒我,刚刚的梦并不仅仅是个梦。
可是,同时也提醒我,那个梦,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这是一个叫天下3的游戏,我的职业名称叫云麓,也就是法师。天下的高端法师输出是很恐怖的,如果配合良好的操作,那简直就是个移动炮台了。
不过我玩云麓不是为了输出高,仅仅是因为角色美。
就如我最初来天下的原因也不是因为被游戏本身吸引,只不过是跟随江凡罢了。
屏幕上的云麓身穿一件名叫七夕情缘的衣服。淡雅的白裙蓝边,看起来隐然有逼真的质感,素净温柔。
二.
凌晨一点多的大荒,已经没有多少玩家在线了。喧闹了一整天的地区和门派频道此时也难得地安静下来,我刚刚打开公共频道,就看见小米在地区喊副本的消息。
【地区】孟小米:传道刷碎片有来的吗?
我点她进团,她很快同意了。
【团队领袖】孟小米:鹿姐,你还没睡啊?
【团队】鹿鸣:睡了一觉又醒了,要去传道?
【团队领袖】孟小米:恩啊,我想去给女儿刷根针呢。
【团队】鹿鸣:开本吧。
团里只有我们两个,看起来也不太可能再喊到人了。小米去开了本,丢了个组队邀请过来。我接受,然后传送到传道门口。
小米是个红烧冰心,高念高疾语。势力战一直都稳坐治疗榜前五,丝毫不逊于粉翅膀和大翅膀。
我的装备很按部就班,大禹和战场首饰,一身敏魂的世界套,也砸到了红烧。
当然,我对于装备什么的一窍不通,这些都是江凡上我号帮我弄好的。
进本接了任务,小米给我上好状态。开始打怪。
我不是多话的人,小米也知道我的性子,于是两人一路无话。
我开着音响,传道场悠扬婉转的背景音乐在房间来回回荡着。我机械地按着1、2、3、4,看着屏幕中的云麓踩着云彩跑来跑去地群怪,手中的迅雷紫光莹莹。
【团队领袖】孟小米:鹿姐,你怎么不换个武器?
【团队】鹿鸣:迅雷挺好的。
【团队领袖】孟小米:换成九天也行啊,势力天天都有隐藏。鹿姐你就是脾气太好了,什么都可着别人来。
【团队】鹿鸣:没事儿,我用着还挺顺手的。
说话间慕英名已经躺尸了,小米操作的确给力,在我全力输出的情况下都没让我挂掉。
【团队领袖】孟小米:不过鹿姐,你这把迅雷满攻满疾语也确实挺犀利的。是江司令给你做的吧?
【团队】鹿鸣:恩。
我打开装备界面,鼠标移到武器栏上面,制作人那一行清晰地写着:襟江带陆。
以及,下面的一行刻字。
襟江带陆:
我有佳人,鼓瑟吹笙。
刻字时间是2010年5月20日下午13点14分。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这两年来,什么都没有变,一切都还是最初的模样。
【团队领袖】孟小米:鹿姐?
【团队领袖】孟小米:还在吗?
我回过神来,匆匆擦去眼角的水珠。
【团队】鹿鸣:在,刚刚走神了。
【团队】鹿鸣:我们继续吧。
【团队领袖】孟小米:没事吧鹿姐?要不我们明天再刷吧,太晚了,你去休息吧。
【团队】鹿鸣:没事的。上状态开怪吧。你不是要刷针吗。
【团队领袖】孟小米:好吧。
说着,她起来上好状态,开了特技拉怪,我用小火球拉开另外一只,然后原地小技能招呼。
如此这般,除了慕英雨姑娘之外的几只小怪都打完了,没有掉针。
小米有点失望,不过还是说没关系,下次再来。
小米不是人民币玩家,所有装备几乎都亲力亲为。自从出了孩子装备之后,很多手工武器和六十世界套的价钱也跟着水涨船高。我看出她的沮丧,于是安慰她。
【团队】鹿鸣:以前听很多冰心说,刹那不好刷,就算出了也有可能是水货。要不我给你做个寒铁吧。
【团队领袖】孟小米:鹿姐会做寒铁?
【团队】鹿鸣:恩,会的。你赶紧去睡觉吧,明天还得上课呢。
小米是学生党,这时候已经快凌晨三点了。于是被我赶去睡觉了。
下线之前,她交易给我一组寒溟气钻。我失笑,这个倔强的小姑娘,从来不肯占别人的便宜。
【团队领袖】孟小米:鹿姐早点去睡,我下啦,晚安~
【团队】鹿鸣:晚安。
【团队】鹿鸣:对了,我这里有很多玉呢,做板子足够了。我留着也没用,你可别再去买了。
【团队领袖】孟小米:(扯脸)好吧好吧,知道啦~
系统:团长孟小米下线了,你被选为团长。
三.
小米变成一道白光消失在眼前。传道场里空空荡荡的,只有我孤身一人,和对面走来走去的慕英雨姑娘。
我转身上马,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传道场婉转的背景音乐此时听起来也变得缠绵伤感起来。周围是郁郁葱葱的竹林,不时地有竹叶簌簌落下。
我把角色停在悬崖边坐下,视角拉近,看见女云麓那精致漂亮的脸蛋上,尽是一脸冰冷的漠然。
我望着背包里的原料发呆。
其实那时,在江凡给我做出迅雷的时候,我也开始努力地冲手工等级,想让江凡也带上我亲手做的武器。
只是,在我千辛万苦攒齐材料准备给他做一把业火的时候,他手中,却已经有了天国王朝。
江凡笑着摸我的头发告诉我,业火属性不好,没有迅雷的性价比高。
我视若珍宝的那把迅雷,原来在他心中代表的只是性价比,无关其他。
就像是来时候的路还能转身再走一遍,可是过去的时光,再也无法重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从回忆里抽离出来。
上马,放本。跑去技能区给小米做了一把寒铁,然后扔到国库指定给她。
做完这些,我关掉显示屏,回到卧室。
被子是光滑的缎面,我把身子埋进软软的床垫里,沉沉地睡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一条手臂横在腰间,我睁开眼睛,发现我竟然躺在江凡的怀里。
而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竟也不知道。
“江……”
睡了太久,我的嗓子又干又涩,头也跟着昏昏沉沉的。
腰间一紧,江凡睁眼,带了一丝笑,“醒了?”
“恩。”
我犹豫着靠近他,被他一把拥进怀里。听他低淳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饿不饿?我带你出去吃早点?”
他的身上,有似有若无的香味,我的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摇头说:“我去煮点粥吧,你在公司——吃了吗?”
“还没,想跟你一起吃。”
江凡摸着我的头发,“你先去洗个澡,我来做。”
我点头,然后起身去卫生间。
关上门的一刹那,我终于忍不住跌坐在地上。
他没有跟我解释“加班”一晚都做了什么,也没有解释身上欢沁香水的味道,那香味那么甜蜜缠绵,甜得让我作呕。
眼泪一滴一滴砸下来,落在深色的睡衣上,眨眼就没了痕迹。
四.
简单洗了个澡,我换了件鹅黄色吊带裙。
目光触及角落里的晶莹的金黄色小瓶子,是几个月前江凡送我的JOY。
香水,是许多女人都无法拒绝甚至为之着迷的东西。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咖色的波浪长发,未施粉黛的脸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细长的眉,或者是刚哭过的缘故,一双眼睛仿佛带了雾气,水光潋滟。
这些,都是江凡所喜欢的。
江凡说我的眼睛是桃花眼,眼下有卧蚕,眼尾弯弯地向上扬,笑起来,就变成了两个弯弯的月牙。
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在高二那年的操场边。我们穿着校服,雨后的空气潮湿而干净,江凡轻轻地牵着我的手,坐在一排体育器材上面。
那时候的时光,是青涩而安逸的,课间的浮生半日闲,就已经是最大的满足了。
那时候的我们,年轻而单纯,不知忧愁为何物。
我扯开嘴角,对着镜子露出个苍白的笑容。
镜子里的女人今年二十七岁,早已不复当年的青春明媚。十年过去了,时光没有在我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却在眉宇间给了我狠狠的一刀。
推开门的时候,一阵荷包蛋的香气从厨房传出来,餐桌上已经热好了两杯牛奶和红豆吐司,我拉开椅子坐下,像等着老师发糖的幼儿园小朋友。
不多会儿,江凡端着一个装着荷包蛋的盘子过来,把蛋夹到我面前的餐盘里。
“尝尝我的手艺。”
我抿嘴笑了,面前的玻璃杯映出我的脸,梨涡浅笑,眉眼弯弯。我知道江凡最喜欢我这个样子。
果然,江凡凑过来在我嘴角轻轻一吻。然后颇带兴致地看着我吃下一口荷包蛋,调侃着说:“我家媳妇儿最好看。”
我慢条斯理地把蛋咽下去,喝一口温热的牛奶。
香甜的奶香充斥整个口腔,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也许江凡已经不记得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叫我“媳妇儿”这么亲昵的称呼了。
我抬头仔细打量江凡,二十七岁的江凡褪去了少年的冲动和青涩,多了男人的自信和成熟。可是,二十七岁的江凡,我却再也看不透他每个表情下面的内心想法。
我看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着牛奶杯,看着他棱角硬朗的侧脸,江凡不是那种很帅气的男人,但是浓眉大眼,棱角分明,再加上运筹帷幄的自信从容,足以让他打动许多女人的心。
感觉到我的注视,江凡疑惑不解地抬头:“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一瞬间竟有些语塞。
我从来不是个咄咄逼人死缠烂打的女人,我温顺,不多事,不争不闹。这可能也是江凡最喜欢我的一点罢。可是这一刻,我不能再顾及那么多,我已经二十七岁了,早已不是十七岁青葱懵懂的年纪。
所以,我还是迎着他的目光,问出了那句我一直都想问的话。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五.
江凡好像没料到我会突然发问,愣在那里。
气氛瞬间凝固。
我的目光扫过他僵硬的脸,他上身的深蓝色衬衫,他笔挺的西裤,以及,他脚下和我情侣的熊头拖鞋。
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
他不说话,我便也不开口。问出那句话,我自己也不是不无奈的。女人要走到自己来主动逼婚的这一步,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讲,都挺可悲的。
“我累了。”江凡站起身来,面无表情。“鹿鹿,我去休息一会儿。”
“好。”
我依旧温顺地回答。既然已经出现了这样的局面,那接下来,也没有必要再刨根问底了。
江凡没再说话,越过我,大步流星地朝卧室走去。
我伸手捉住他的右手,他站定,却没有说话,依然背对着我。
我站起来,努力挤出柔和的笑容,拉着他的手站到他的身前,像从前许多次撒娇一样,用娇嗔的语气说:“你看你,煎鸡蛋把衬衫都弄脏了,回屋换件衣裳再睡。嗯?”
他的深蓝色衬衫上,胸口有几处不太明显的油渍。
江凡皱着眉,我抬头笑盈盈地望着他,我说不清楚他此时是什么表情,然而我努力地作出镇定自若的神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半晌,他点点头,然后伸出手臂。我本来以为他会抱抱我,但是,他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径直进了卧室。
我的手从他的手中被抽离出来,在空中划了个弧,然后落下。
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枯萎,最后变成两行眼泪,顺着腮边流下来。
我转身,回到餐桌前,继续吃我的早餐。
香气四溢的荷包蛋,甜甜的红豆吐司,香甜的牛奶,我木然地吃着。
江凡似乎忘记了,从两年前我检查出胃溃疡开始,我早餐都是喝粥的。厨房里有新鲜的蔬菜和现成的香米,只要打开冰箱就能看见。
我洗澡之前已经提了一句煮粥,但是江凡还是煎了荷包蛋——是啊,他已经很久没和我一起吃早餐了呢。
围裙就在冰箱旁的柜子上,一进厨房就能看见,醒目得很。而江凡却还是穿着衬衫西裤直接去煎蛋——一向爱干净的他,连油渍脏了衣服都没有发觉。
六.
食不知味地吃完了早餐,收拾好碗筷,已经快十一点了。
我擦干净手,走到客厅的窗边,拉开窗帘。
这屋子,是三年前我和江凡一起挑的。那时候,我还笑着问江凡,这算是婚房吗?
彼时江凡哈哈笑着拥紧了我,说,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我会给你买更大的房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睡一间都不带重样的。
但是,我多想告诉他,我不想要三百六十五天一天睡一间不重样的大房子,我只想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能陪在我身边。
曾经认为本应该是的理所应当的事情,如今,竟变成了奢侈。
客厅的落地窗干净明亮,没了厚重窗帘的遮挡,阳光透过玻璃窗撒了一室温暖。
我看着窗外的鳞次栉比的钢筋水泥建筑和头顶乌蒙蒙的天,愈发觉得自己像是被江凡豢养的一只鸟,生活优渥,衣食无忧,却只能对着外面的世界望洋兴叹。
我没有去卧室,既然江凡说累了,想必他此时应该需要一个人的空间。
而我自己,也确实应该好好思考一下了。
我折回书房,电脑一直开着,打开屏幕一看,发现游戏已经掉线了。
这才想起来,今天是星期三,天下3每周例行维护的日子。
我给自己冲了杯速溶咖啡,慢慢地浏览类似智联招聘这样的网站。
我想,我该给自己找一份工作了。
大学时,我和江凡都学的是金融。毕业之后回到D市,他去他父亲的公司上班,我则去了一家外企做股票分析。过了两年之后,江凡的事业逐步走上正轨,因为我当时的公司工作节奏十分紧张,上司全是那种拿女人当男人使,拿男人当牲口使的非人类,江凡便自作主张替我辞了工作,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也就是工作的那段日子,我作息时间极不规律,又养成了喝咖啡的习惯,结果检查出胃溃疡,同时也落下了神经衰弱的毛病。
之后断断续续找了几个工作,我还没说什么,他倒是这个不满意那个不满意,一来二去,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于是江凡说,让我干脆别去找工作了,在家好好养身体,等身体养好了,好给他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宝宝。
两年的养尊处优下来,江凡的事业蒸蒸日上,我的身体也比从前好了许多。但是,关于结婚的事情,他却一再地闭口不提。
眼睛看得累了,我倒向椅子的靠背出神。速溶咖啡的香气萦萦绕绕在身边环绕,倒让人昏昏欲睡。
所以江凡进来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发觉。
“又喝咖啡。”他皱着眉,一手搭在椅背上。
我冲他吃吃地笑,说:“喝了也没见有多大用处,广告骗人。”
江凡无奈,回头看见电脑屏幕上的招聘信息。
我不做声地看着他,我没有要瞒他的意思,这两年我深居简出,社交方面已经是一片空白,所以很多事情,到底还是要靠他。
江凡的手放在鼠标上,他弯腰看着电脑屏幕,但是却什么也没有点击。我不知道什么信息这么吸引他,亦或者,他又在走神?
一室寂静,我懒怠地眯上眼睛,复又睡着。
睡意朦胧时,感觉自己被打横抱起,须臾,又被放在床上。
我习惯性地侧身睡过去,身边的人从背后伸出胳膊,紧紧搂住我。
迷蒙间,仿佛听到,谁的叹气声。
七.
这一次,我没有睡太长时间,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了我。
清醒之后发现,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让我不禁怀疑之前种种,都是幻觉而已。
接了电话,那边是小米焦急的声音,“鹿姐,你有空吗?赶紧上游戏看一下。”
上游戏的同时,把YY也登陆了,我起床的时候看了下,江凡不在,可能是去公司了。
刚进频道,就收到了很多问我在不在线的消息。我心中疑惑,跳到下面的势力频道,还没等开口询问,就听见七嘴八舌嘈杂的一阵讨论声。
镜花:“昨天晚上到今天凌晨的管理只有你们两个在线,中午更新完了上线就发现国库被清得一干二净,你说不是你就不是你?”
镜花是势力里一个粉翅膀冰心,她的声音很有特点,是那种甜甜的还带一点童音的感觉。所以就算我不经常上YY,也记得她的声音。
关山梦断:“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谁都不要乱猜疑,国库的东西没了可以再补上,但是这样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只能伤了我们兄弟姐妹的感情!”
关山梦断是势力的势力主,也是个天机,和江凡从几年前就在一起玩,这个势力,也是两个人一起创建的。
水月:“老大,你也别怪我们说话不好听。国库里面的东西丢了也只不过是金钱上的损失,但是那些升级材料哪一件不是用兄弟们的尸体堆出来的?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都丢了,谁能不心疼?”
水月是镜花的好姐妹,也是个粉翅膀冰心,两个人等级高装备好,性格也开朗,在我们势力倍受欢迎。这几句话说完,立刻有很多人纷纷应和称是。
孟小米:“昨天晚上我和鹿姐去传道刷针,因为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进度慢了点,一直折腾到三点。后来鹿姐说她帮我做一把寒铁,我就下线了。鹿姐的号常年挂机这我们大家都是清楚的,至于到底怎么回事,还得游戏维护好了上游戏看了才知道。”
孟十九:“早上上线的是我,国库我截图了,大事记我也截图了,势力在线人数和最后上线时间我都截图了,如果是小米,我还能把证据留得这么清楚吗?”
镜花:“是不是贼喊捉贼还不一定呢,你这么说我们就该无条件相信你们了?”
她的童音加上她此时生气的语气,本应该是声色俱厉的口气现在听起来竟像是撒娇一样。
孟十九当即冷笑:“收起你那一套,到爷这行不通!”
这句话说的相当不客气,频道里当时就闹开了。以镜花、水月为首的立刻翻脸,问孟十九是什么意思。几个元老赶紧打圆场,一瞬间,整个频道鸡飞狗跳,乱成一片。
我只是听着,一直没有开口。翻着势力YY群的聊天记录,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早上孟十九在维护之前上线了,准备做师门任务。然而需要材料打开国库的时候才发现国库竟然一干二净,翻了翻大事记才发现,国库所有的物品,都被一个名叫海阔天空的77级弈剑提取了个一干二净,包括各种升级材料,月钻和雷钻,连师门任务的材料都没有放过。
但是,耐人寻味的是,国库第二页的右下角,一把寒铁针醒目地放在那里,没有被拿走。
我自然记得,那是凌晨我给小米做的那把,连位置都没有动。
棘手的是,这个弈剑平时的存在感极低,有时候势力战也不参加,没有人记得他是什么时候加进势力的,是谁加他进来的。
他把国库盗取一空之后,马上就把势力退了。
唯独留下了那把我给小米做的寒铁针。
然而让我疑惑不解的是,做完那把寒铁针之后,我就挂机去睡觉了,那时也不过是三点多,之后我一直没有再碰过电脑。游戏八点钟维护,孟十九七点多上线,那时候我应该还是在线的。
但是,在孟十九截图的最后上线里,鹿鸣,最后上线的时间,却是两个小时以前,也就是五点多。
而从大事记看到海阔天空最早一条盗国库的时间,正是5:22分。
八.
虽然没有人直说,但是桩桩件件都指向我。
连我自己也费解,是谁顶了我的号?为什么海阔天空把国库洗劫一空,却单单留下我给小米做的那把寒铁针?
难道会是江凡?毕竟,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而他回来的时候,我游戏也一直在挂机。想到这,我还是否定了刚刚的想法。这个势力是江凡和关山梦断一起创建的,倾注了他的很多心血,他怎么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况且,江凡今天回来之后就一直心事重重,应该没有空理这些事情。
这时,已经有人发现我在线了。不知道谁说了句,“鹿姐来了。”
然后就没了下文。
争吵中的人们也都安静了下来,可能都在等我开口。
我思忖了一下,整理了下思路,回应了一声:“我看到了。”
我返回到YY频道界面,频道里的人数在不停地增加着,可能是势力里很多人听到消息上线了,也有闻讯而来的联盟成员。
而他们,现在都等着我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瞬间,成为众矢之的的感觉真让人蛋疼。
鹿鸣:“这件事情,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下面顿时一片哗然,公屏上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我望着那些不同颜色不同字体的各种语气的话,只想发笑。
镜花:“鹿姐,我尊你一句鹿姐,是因为你是势力的元老。但是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您是准备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了事吗?”
她特意咬重了那个“您”字,我当然知道她那不是尊称,而是讽刺的意思。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情绪涌了上来。
亲爱的,我脾气好,并不代表我没有脾气。
鹿鸣:“说完了吗?”
鹿鸣:“下面不管是谁,我说话的时候都请不要随便打断我,有什么意见没?”
没有人说话,我把发言模式改成了主席模式。
鹿鸣:“第一,今天凌晨三点多的时候,我和小米刚刚从传道出来。她要刷针没有出,我就给她做了个寒铁针,放在国库里指定给她了。然后,我就挂机睡觉去了,一直到十一点多的时候,看到游戏已经掉线了,才想起来今天周三。一直到刚刚,我被叫上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鹿鸣:“第二,我没有任何动机做这件事情,也完全没有必要。我是创建势力以来的第一批成员,风风雨雨走过来也有三年多了,这三年多,我承认我没有做什么对势力有贡献的事,但是我也绝不可能做出这样阴损缺德的事儿!”
鹿鸣:“第三,我也知道这件事桩桩件件都指向我,但是我没做就是没做。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在这里相互猜忌也于事无补,现在想好补救措施才是最该做的事情。你们认为呢?”
说完这几句话,我已经有点鼻子发酸了。
我承认我没什么出息,从小眼窝就浅,爱哭。从来也不愿意跟人争辩什么,我嘴皮子也不利索,常常是话还没说出来,眼泪就先掉下来了。
一直遇到江凡,从遇得他开始,什么事情都有他帮我解决帮我出头,而我只需要站在他身后,什么都不用管。
所以此时此刻,我多么希望他在我身边,帮我解决这么棘手的事情。就算他已经很久没陪我一起吃早餐,就算多少个他不在的晚上我一个人被噩梦惊醒,就算他身上有别的女人的香水味……现在,我只希望他在。
但是,他不在。
所以,我不能哭。
至少,我应该学着自己保护自己。而不是,事事都依赖于他。
十七岁的女孩单纯天真,或许很可爱。而二十七岁的女人,如果还单纯和天真,那就是可笑了,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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