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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坑】再见十年 (8.28 六十二) [打印本页]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1-13 19:09
标题: 【坑】再见十年 (8.28 六十二)
本帖最后由 aijuw 于 2018-8-28 14:10 编辑

    你以为走过了千山万水,沧桑变迁,却不知道脚下的仍旧是这座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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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
不是游戏文。
不一定能写完。
可以随缘看。
我就是这里写惯了,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作者: 丶十七畫    时间: 2018-1-13 19:09
水之。。。。。。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1-13 19:10
本帖最后由 aijuw 于 2018-8-25 10:31 编辑



和周甘宁正式认识,是在2008年冬天,那大概是我们听说过对方姓名后的第十年。
在此前的近十年里,我和他住在与叶皎相关的两个平行空间里,就像两颗身处同一星系却亿万年不会相遇的行星一样,自顾自地绕着同一颗恒星旋转着,叶皎,就像是我们共同的太阳。
08年能被写进历史的事很多,有冰封雪飘的肃杀,有地动山摇的悲怆,也有荡气回肠的豪迈,在这一年的尾声,我的世界似乎也迎来了一个小开端。

那天,我和周甘宁坐在一张大圆桌相的两端,身边隔着相熟或面生的同龄人若干,他们多数是我的初高中同学。
席间总有人举着酒杯要和我喝一个,杯起杯落,寒暄的话都大同小异,不外乎是:“郁芸生,你真是我们一中校友的…骄傲!”
“芸生,你一个状元,居然甘于寂寞去做这种工作,崇高伟大、理想主义行动家!”“郁芸生,苟发达,无相忘……”
我一一点头,报以真诚又无法具述的微笑,一口口喝光杯子里的酒是能想到的最礼貌的回应。

当天的高潮是叶皎挽着她的新婚夫婿来到我们桌敬酒,穿着金丝线绣旗袍的新娘叶皎,凤装金钗,丹蔻朱唇,二十岁刚出头我们何曾见过这么真实、却夺目到逼人的美艳,她只消举起装满矿泉水的小玻璃杯,对着大伙轻轻晃一晃手腕,就是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尖叫欢呼声。

“这桌都是我的中学同学,都是一起长大的革命感情,有些你都见过的啊,”叶皎倚在她夫婿身边,介绍起大家,她还特地指了指我,“这是郁芸生,从秦岭深山里赶过来的,这一桌里面她最传奇,先敬她一个,以后慢慢给你讲。”
我赶忙起身,握着酒杯碰向这对新人:“恭喜恭喜,皎皎虽然你嫁人了,但永远是我们大家的白月光。”
满桌再次尖叫起哄,新郎似懂非懂,却笑得很快意,毕竟一件众人垂涎的宝贝被他收入了囊中,免不了恣肆些。

敬完酒,新人要转去下一桌,皎皎凑到我耳边说了一句:“少喝点,我安排了人送你去酒店。”

我和叶皎同学了十二年,这在我们那个小城里并不算太稀罕的事,但毕竟完整见证了彼此整个青少年阶段的人生,她的婚礼当然不远千里我也要赶来。
可惜少女时代的友情都得面对升学、长大、天各一方之类的考验,我们也一样。
高考结束后,拖着一起挑选的一模一样的行李箱,我们俩从同一个小城的火车站出发,赶往从此天南海北的未来。

四年大学时光倏忽即逝。跨出大学校门才一年,事事争先、从不甘落人后的叶皎同学就挺身而出,以先驱姿态率先踏入了婚姻的殿堂,新郎是她的大学学长,追她时有多呕心沥血,婚礼就办得有多风光大造。

如果说,那天我是以叶皎的过气闺蜜身份参加的这场婚礼,那么坐在我对面的甘宁,就可以算得上她前男友队的杰出代表了。
整场婚礼,他都端坐着,面前的酒杯纹丝不动,只就着小瓷杯喝茶,偶尔和同桌人交谈两句,神情很恬淡,新人来敬酒时他也起身,陪着诚恳的微笑。
谁能想到,叶皎给我安排的司机就是周甘宁呢?

我真的喝多了,多到后半段有一点点断片,只记得周甘宁过来问我:“郁芸生,你走到大堂没问题吧?我去停车场把车开上来。”
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高声回答:“要走一起走!一起走啊!丢下我算什么男人啊?!”
他大概是不想和我一个远道而来的醉汉计较,一路上,任凭我耷拉在他胳膊上手不依不饶地把他往各种错误的方向乱拽,仍然耐心而克制地地将我拖到了停车场,扔进了车后座。

那肯定是我既往人生之中失态的巅峰,第一次醉酒,居然在叶皎的婚礼上,还在一个算不上认识的中学校友的车上……上演了一整出不省人事……

第二天早上,头疼和叶皎的电话同时把我叫醒。
“郁芸生你真行,上我婚礼解放天性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到底是声乐科班出身的大肺女神,通话音效完全不受手机音质的压抑,把正面嘲讽的情绪传达得生动又立体,我一下就醒了。
“我……没干出太丢人的事吧?”
“没有没有,没有太丢人,哈哈哈哈,就一般丢人”。
叶皎还在笑,我下意识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再环视了一晚房间,电视剧里所有烂梗一遍过脑后,我艰难地启齿:“皎皎,那个是……你前……校友他送我回来的吧?
“啊!你想起来了?”
“没,没,不过……我觉得我酒品还行的,不至于会丢你的人,或是吓着着人家……吧?”心虚还是有一点的,但是口气必须笃定点……况且反正又不是我前男友,转头谁认识谁啊!
“吓着他?”叶皎笑得更大声了,“他就是鬼见愁本人,你别看他昨天衣冠楚楚斯文俊秀的样子……总之他没把你怎么着就谢天谢地了。”
我下意识地把被子拽了拽高,再确认了一遍周遭环境的安全与平静后,才愤然还击:“叶皎!我是那种酒后无德的人吗?就算我是,昨天我那个样子,你那个鬼见愁前男友他就下得去手吗?”
叶皎还真的沉思了一会,字斟句酌般的郑重答道:“他……估计是……下不太去。”
这就对了。我像个跑了气的球,逐渐松弛下来,头疼的感觉再次袭来,我也思考不动了:“我再睡会儿,一会儿温泉游我就不去了,行吗?”
“别啊姐姐,我还指望你替我招呼一帮亲戚朋友的,就你能认得全……”
“是就我闲,好使唤吧?”
叶皎嘿嘿嘿的笑,也不争辩,反倒嗲起来了:“芸生姐姐,小妹一辈子一次的大事,我那么多长辈从信城老家赶来参加,总不能让他们喝完喜酒就回去吧?总得多招待几天啊,我娘家这边也没靠谱的兄弟姐妹,你就出力帮帮忙嘛,反正你刚刚失恋,考试又落榜,就当顺便疗伤嘛……”

对啊,那个冬天,我刚刚沉痛地失去了大学男友!他在出国两周年之际,正式向我提出了分手!继而在考研路上,我再次翻车,政治差2分,成为了我们全基地的年度笑点,连基地的大老板范爷爷都没忍住,在吃饭的时候敲了敲他的碗沿,问我:“歪歪啊,你高考真的是文科状元?”
我真的是那年我们市的文科第一名,风光无限地进了京大商学院,只是学习这个东西,不练则废,我的本科前三年都扑在吃喝玩乐和料理男友上了,第四年由于男友出国,我才痛定思痛回归课堂,却鬼使神差的被范爷爷开的一门叫做“濒危生物保护学”的通选课给迷了心窍,抛下金光闪闪的宏观经济学、组织行为学课本,疯癫出家,追随着范爷爷一干人等窝进了秦岭大山,每天不是在保护基地劈柴喂狗,就是苦守野外……

这就是叶皎他们口中的“传奇”。
更传奇的是,我已经连续两年,因为莫名其妙的失误与“范教授的正牌门生”的身份擦肩而过,无数个夜晚,仰望着大山里宁静而璀璨的星空,我总是拷问自己:“我TM为什么这么背?”
范爷爷也总是替我惋惜,然而惋惜有什么脾用吗?您能解决我公共课差2分,得继续名不正言不顺地在您身边侍奉上一年的委屈吗?
基地的二老板苏姨安慰性地摸了摸我的脑袋:“歪歪,要不明年你改考我的试试?我还有硕博连读的指标呢,转转运气嘛!”
我倔强地摇头:“事关贞洁!何况,我和范爷爷,也算事实婚姻,要不要那张纸都受法律保护的……”
范爷爷这两年多的文稿、数据基本都是我整理的,他还逼着我做学术论文,不让我沾他的光,独立署名发了cssci,最近开始念叨让我弃国考托……这老头怕不是当不成我导师想要改迁亲爹职位吧。
“事实婚姻”这个比喻,果然又换回了大家一万个白眼……整个研究基地没有一个是好人,为此我赌气整整两天没有出来吃宵夜。

说回来,我不是科场、情场双失意吗,加上我的半吊子旧闺蜜叶皎要大婚,我就被范爷爷打发了一张机票,来花都散散心了。

醉酒的事已经不想再回忆了,横竖都是意外,就算我做出过什么不光明正义、文明礼貌的举止,也是因为叶皎……她前男友倒霉。
你说你二十多岁大好青年,干什么不好,非要上前女友的婚礼上招摇……心态扭曲!活该!

作者: 墨芷啃烧鸡    时间: 2018-1-13 19:21
看到是你就放心地进来了!
话说我是牛柳..........
作者: 93式酸素鱼雷    时间: 2018-1-13 19:24
哦?是吗
作者: 小鹿砰砰    时间: 2018-1-13 19:29
占坑!!!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1-13 20:31


叶皎是恒星,这个信念再次引领着我踏上了“唯她马首是瞻”的道路。
可是,谁能想到这个“花海温泉度假村”,离花都市区居然有一百多公里路程呢?看名字我还以为就在喝喜酒的“花海国际酒店”后头呢……
一路颠簸,穿山越岭,总算到达。

两个小时的路程,我大概晕了一个半小时的车,加上前一晚醉酒的惨淡之气未散,走下车的那一瞬间,我的状态真是难以言喻……
这是多年后,周甘宁最乐于回忆的一幕场景。他每每提及,都会以极其造作而低劣的演技,重现那天我见到他时虚浮的脚步与绝望的神情。
我只能以拳脚回应他,打着打着,总是被他以各种各样的手法、姿势……擒拿、制服。

“周……周师兄,你……您怎么也在这了?”当时我心里的另一份台词是:您是前男友,戏怎么这么多?连前女友家的亲戚都不放过?还有没有点做人的基本尊严了?
周甘宁对着我摊了摊手:“奉命接待,职责所在啊。”
呸,奴颜婢膝!你妈和你将来媳妇要知道你这么低眉顺眼地伺候已婚的前女友,非得气中风了。
我哪会知道,这句暗搓搓的咒骂,直直地戳向了几年后的我自己。

叶皎家的亲戚们也是精诚团结,有呼必应。一来就是二十多人,老少居多,他们在这个温泉山庄里徜徉了整整一天,到了傍晚准备收队回城的时候,叶皎的舅妈突然找到我,提出个想法:“芸生啊,皎皎安排我们晚上回花都住,是吧?”
我点头,看了看表:“得赶紧出发了,晚上路上不好开。”
舅妈拉着我的胳膊,压低声音说:“我刚才在前台看到,这个山庄有客房可以住宿的是吧?我和她舅舅、小姨、姨夫,我们难得来一次花都,玩就想玩个尽兴嘛,这个山庄真是不错的,风景好,娱乐项目也多,今天他们都没玩过瘾……不过可惜皎皎那边……又已经花了钱订好房了……”

我愣在原地,这是要改变线路的意思吗?但是和我商量有意义吗?我真成带团导游了?

“芸生啊,皎皎马上就要去蜜月旅行了,这几天肯定忙,好多事我们做长辈的也不想总让她操心,所以找你商量……你看,能不能这样:我们和大舅、小姨三家人今天就不跟大部队回去了,留下再住一晚,房费我们自己出,留两辆车带我们回去就行……”
来的时候五辆车满满当当坐了25个人,现在他们突然提出这么个问题,让我一下子陷入尴尬的沉默。
他们几家一共九个人,要留两辆车,那么其余16个人要怎么样塞进三辆车里呢?横竖多出一个人,那还是个租车、叫车都不那么方便的年代……

“所以才来找你商量,芸生啊,你愿不愿意,也留下来多玩一天啊?”舅妈笑得格外体贴亲热,还不时拿余光瞟一瞟不远处站着的叶皎父亲那一系的亲戚,说道,“她爷爷家那些人吧……不是我说,肯定不会舍得自己出钱再住一晚的,都等着回去皎皎安排白吃白玩的……我也不惹他们,太太平平各走各的好了,不是正好还有三个车子嘛?坐满他们先回去好了。你嘛,考虑一下,就当陪陪我们几个老人家行不行啦?”

我被舅妈一通游说,竟无言以对,半天憋出个问句:“那,明天开车的人熟悉路吗?省道不是高速呢……” 庆幸那还是个导航还未普及广泛的年代。
叶皎这小舅妈也是个行动派,立即转身想办法去了。
十几分钟后,她回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问题解决了,芸生,你也安心留下再住一晚吧?”
这个解决速度,简直叹为观止。
舅妈满脸都是满足的笑容,声音也比先前也爽朗多了:“刚才在大堂碰见了小周,他听说我们想再住一晚,立刻表示欢迎,而且主动提出免费招待,主动提的唉,我说这多不好意思啊,我们可以自己出的,何况是大伙一块来的,也别搞特殊化……没想到这小伙子可以的,大方啊!居然邀所有人都留下,再招待一晚。这下好了,都不用开夜车回去,也不用分头行动了,明天还能逛一天!你说对不对?”
我说?我再次无语凝噎啊,小周是哪位啊?瞎阔绰个什么劲啊!谁愿意多留一个晚上在这带中老年旅游团?!我心生绝望,做出最后的挣扎:“要不,我去问问还有没有回花都的班车,我明天还有点事,想今天走……”
“班车肯定没了,晚上一个人坐车也不安全,不如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去。”身后传来的声音再次令我的心沉进海底。
“小周说的对啊,安全第一!”舅妈点头不迭地附和道。
我转头看过去,小周?小周……就是站在我身后的,周甘宁啊?

万万没有想到,周甘宁居然是这个度假村的负责人;万万没想到,他和叶皎夫妇都认识,因为他这层关系,才把招待地点定在这;万万没想到,人家说的“奉命招待,职责所在”也不是讨好前女友的说辞,真的是……办公用语而已。
我这两天怎么总是犯蠢?唉,运势真是影响智商!

晚上我把这边的情况向叶皎女神汇报了一下,顺便盛赞了她前男友的豪爽大方。
叶皎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小会儿,语气平淡地回答:“都是人情,你以为不用还啊?”
我还真语塞了,我以为这是念的旧情……最起码还是友情吧?人情……那是什么?唉,不想懂。

这个山庄居然还有KTV,这让老老小小们high得不知西东,我没有勇气参与,窝在房间看老美剧《欲望都市》,床头电话突然响了。
拎起听筒,还没开口,就听那边传来个迷离的女声:“你好,需要按摩吗?”
我有点恍惚,ipad画面里,Carrie正在她的小公寓里和Mr.big天雷地火着,充满情欲的音乐和喘息声流泻出来,和我耳边那个婆娑的按摩女声形成了物我两忘的意境,一时间,我竟哑然失声。
“喂,郁芸生,你不会吧?”一道男声刺穿了这绯色的静谧,直捅进我耳朵里。这声音的分贝、情绪感染力大概比他平时说话高出了八倍,满满的都是惊喜惊讶,而我,感受到的只有恶意满满的惊吓。
“周甘宁,你有病啊?”我咬牙切齿,强作镇定。
“逗你玩呢,惊不惊喜?”隔着长长的电话线,我也能想象到他脸上挂着何等猖狂又放浪的笑。
“滚!咱俩熟吗?至于寻我开心吗?”
“不熟,但互相知道也十好几年了,就当是旧相识了。”
贾宝玉的台词他也有脸学,什么东西?!我已经被恼羞成怒冲昏了头,完全忘记自己是在谁的地盘,寄什么人的篱下了。

“喂,你怎么不过来唱歌?”周甘宁继续轻浮地笑着。
“我不会唱《精忠报国》。”
“我会啊,教你!快下来,电梯口等你。”
“神经病!”
我把电话摔了,继续看电视,一集还没完,突然听见“喀嗒”一声,随后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
ipad屏幕里依旧热闹光鲜,周遭却一片黑暗死寂。我不算胆小的,也猜测到可能是临时停电,可这里毕竟是荒山野林间的度假酒店,同行的人又都远在另一座楼的KTV里,万一有点什么不测……我还很年轻啊。

我走到门边,想透过猫眼看看走廊有没有应急灯,手才扶到门上,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那声音一下一下震在了我紧缩着的心脏上,我敛声屏气,呆立了近半分钟,脑中自动播放了一整部恐怖电影,敲门的人到底是谁?好人坏人?我该不该发出声音?

“郁芸生!你在不在啊?是我,周甘宁。”
周甘宁啊,我大喘了一口气,整个人松弛下来。这是两天来,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没有反感情绪,甚至还产生了点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我打开门,看到他穿着单薄的毛衣,缩着肩站在我门口,对着我嚷道:“你在啊?半天不开门!是想冻死哥们啊?发什么呆!停电!穿外套,跟我走!”
“去哪?”
“二号楼,这一片线路出了问题,正在抢修。那栋楼走的是村里的集体线路,能正常供电,过去等!草,空调一停真TM冷!”那是我第一次听衣冠楚楚的周甘宁师兄说脏话。
我赶紧套上棉衣,顺手拽下了自己的披肩塞到周甘宁手里:“围着点,你外套呢?”
“扔二号楼了。”
KTV在二号楼,他们一晚上都在那边玩,想来是急着通知我,出来时他忘了穿好自己的衣服。

电梯不能用,我们俩得徒步跑下十层楼,真是一场体力和毅力的大练兵,黑灯瞎火的楼梯间里,只有周甘宁的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弱的光,照着瑟瑟缩缩的我们,在这成百上千级台阶间征战。
周甘宁举着手机走在前面,他披着我的锈红色流苏披肩,背影看起来娘娘的。下到一半,我突然觉得有点发晕,可能是太紧张专注地盯着台阶,眼发花了,腿也跟着不利索起来,趔趄了好几下。他转过身扶了我一把,然后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低声说:“小心点脚下。”
就这样,周甘宁牵着我的手腕,一步一步走完了最后几层楼,从漆黑一片的主楼奔跑进了温暖的二号楼大堂。
灯火通明中,他身上还挂着我的红披肩,一副被摧残过的残花败柳之相。我呢,整脸苟延残喘的酱红惨白。
反正俩人都是一身落魄,不由对视而笑。
然后他松开我的手腕,我赶紧豪迈地笑着说:“谢了哈!”
作者: 墨芷啃烧鸡    时间: 2018-1-13 22:01
你说你是文科状元我会信的!
作者: 末疏影    时间: 2018-1-13 22:24
先马一下啦凑足8个字
作者: 清紫    时间: 2018-1-14 10:21
留名,求继续更新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1-14 15:40


婚礼活动结束后,我和叶皎夫妻在花都机场一拍两散,该蜜月的蜜月,该回家的回家。
回到基地已是第二天下午,正赶上一场大雪。
进门一看空无一人,前屋后院转了个遍,才在厨房逮着正在做饭的牛叔夫妻。厨房的大土灶里架着几口大锅,蒸汽缭绕。徐徐飘出的饭香,一瞬间温暖了我的胃和灵魂,还是回家好。
牛婶见我回来了,从洗菜篮子里拣出个大西红柿递过来:“先吃口垫垫肚,南方好玩不?”
我啃着手里的西红柿胡乱点头,这些菜都是我们自己大棚种的,好吃又像样。
“牛婶,他们怎么都出去了?也不留个人欢迎欢迎我。”
“你不在家这个星期,老的小的每天进门第一句话,都是歪歪还没回来……”牛婶笑出声,一脸皱纹舒展开,深深浅浅都好看。
“人手不够,才知道我的重要了吧?!”我觉得今天的西红柿格外甜些。
“就是的,他们上山给金丝猴送吃去了,大雪天,猴子就剩点树皮枝条能啃了,幸好咱们今年胡萝卜玉米都存得够,连范老都一起去了。”
“他感冒好了吗?就瞎跑!”这疯老头都快七十了,还老想往野外跑。
“非要去!回头你批评批评他。”牛婶给我布置工作。
牛叔一边翻着锅里的肉,一边点头:“批评批评,歪歪批评管用。”

基地里,我辈分最小,嗓门最大,胆量也大,常常吃饱了撑的挑衅范爷爷玩儿。
都说要是搁早个几年,我这德行够被范大爷扫地出门一万次。可是随着范大爷逐渐步入了范爷爷的年纪,他的面色、脾气都有了质的转变。尤其是这几年,他远在海外的儿女都成家生子,切实给他提升了伦理意义上的辈分,老范头也开始偶尔渴望一下含饴弄孙的温情……可是他又放不下这一山的熊猫猴子,还有远在北部湾的海豚珊瑚……干保护学的科学家,都是这个德行,把自己和一切生命的关系看得过于亲密,总觉得万千生命都在等待拯救,容不得怠慢疏忽。
他曾说:“野生动物的灭绝,不会给你时间改正错误,在科学面前,我们没有时间、没有机会去改过”。
当年,我就是冲着这句话改弦易辙,一头栽进这个生物多样性保护基地的。
来的时候,只带了一身傻得冒泡的勇气。谢天谢地,他们居然给我找到了一个干活的位置,收留至今。

范爷爷这几年不愿收新的学生,他说人老了,带不动了……还说你们看,就这一个没心没肺的郁芸生,两三年了吧,都没能把她带进门……
我考研不争气是事实,但老拿这事笑话我,就是为老不慈了,所以我没事也总想找点能惹他生气的坏事干干……

西红柿吃完,我把手一擦,站起身把大棉衣穿好。
牛婶问:“还出去?晚点该吃饭了。”
“嗯,我去看看,没准能碰见他们,一起回来吃。”我还顺手揣了两个热鸡蛋在兜里,要是碰见得早,还能拿给老范头暖暖手。

距离基地不远的南山,就有一个野生金丝猴的群落,基地同事们观察了好几年。他们说,眼看着几只小公猴从少年顽劣,到长大成年,再被它们的父亲赶出家门,进入光棍群落苦苦讨生活,直到它把自己锻炼到足够强大,再通过战胜其他猴子家庭家长并取而代之的方式,将自己变成新的一家之主。他们于是学着担负起家庭的责任,学着当父亲,学着庇护妻子儿女……
大自然的繁衍生息,总在平凡的轮回中,蕴藏着动人心魄的生机与力量。

这段路程太熟悉,导致我一路都没太留心看周遭,只顾埋头往熟悉的方向走。
走了半个多小时,也没和送食的大部队碰上,天色渐瞑,雪天有反光,大地依旧雪白透亮,远处的山林更被暮色镀上了一片温柔的霞光。
景象奇美,不由得驻足眺望了一会,可惜傍晚气温降得厉害,只得再次加快脚程。
越走越迷茫,按照出发的时间算,我早就应该到南山灌木林了,可是这会儿我好像还是在进山的谷口处,南山这样的谷口有好几个,冬天植物凋零,枯枝又被积雪盖住了,风貌改变了很多,一时间我居然辨认不出自己究竟身处哪个方位了,再往前看,原本坚定的方向感也摇摆了起来,试着转了几次面向走,好像都不对。
迷路了,完蛋!

我掏出手机,拨打基地的座机,没人接听。他们可能也还在山里,我改打候师兄的电话,却提示无法接通,这大山里信号盲区很多,打不通的情况很常见。
我有点慌了,使劲回想雪地迷路自救的常识,开始每走几步扔个雪球探路,可是越走越冷,身体渐渐僵了,手也再没有勇气伸出来掷雪球,只能把双臂从棉衣袖子里抽出,在衣服内交叉相抱,将手掌夹在腋下以保暖,必须尽快找到熟悉的风物,才能判断出回去的方向。
我认真观察周围的植物特征,回想自己来时的路线和南山几个谷口的地形。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是苏姨说过,越危急的处境里,越容不下恐惧这样无意义的情绪,所以我不敢停下来害怕。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我迅速将它掏出,置于身边的大石台上,摁下免提键后立刻将手臂恢复到之前的姿势,蹲下身凑近手机话筒,说了声:“喂!”
“郁芸生,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但不管你是谁,请尽快帮我联系京大秦岭生物多样性研究基地,告诉他们,郁芸生在南山谷口的雪地迷路了,没有同伴,没有水和食物。目前无法判断回去的方向,手机还有20%电量,这里有一格中国联通的信号,不稳定。我猜测自己可能在山体的西南面山腰,但不能肯定。请他们想办法救援,谢谢。”我的音量很低,但已经尽可能凑近送话器,努力把每一个字说清楚,希望对方能听清我完整的求助信息。
“你听好,注意保温,保存体力。不要移动太远,手机贴身放,关注电量,确认自己在信号区内。我会立刻联系救援,目测困难不大,他们很快就会找到你,不要害怕,先挂了。”
来电号码是一串陌生熟数字,我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却在那一个瞬间对他产生了最坚实的信赖感,我不再乱跑,找了个信号相对稳定的位置,等待救援。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了从山的另一端传来的熟悉的呼喊声,他们叫我的名字,回声被这广袤的山谷拖得很长,很长……是我的同事们吗?是来救我的吧。

由于获救时有冻伤症状且体温过低,我在医院住了快半个月。
前面几天的我看起来应该是挺悲惨的,在各种止痛和抗菌药剂中痛痛停停、醒醒睡睡。
不过年轻且缺心眼如我,怎么会轻易就被病床绊住灵魂的脚步?稍微恢复好了一些,我就急吼吼地吵着要回基地了。
医生不理解我,流畅地翻了几个白眼转身走了。
天天来当陪护的基地同事也不能理解我,开口闭口就是:病没养好,你哪都别想去。
最不可以忍受的是,老范头也不理解我,快半个月了,他不但没来医院看过一眼,连电话短信慰问都没有,连让师哥师姐带句话都没有的。
一天,我忍不住问猴哥:“范老师怎么了,是不打算要我了么?”
我问的时候存着调侃撒撒娇的心思,猴哥却没吭声,我戳了戳他肩膀,他才开口:范老师让你……先治病,其他回去再说。
于是更觉住院的日子煎熬了。

熬到第二十天,病房里来了个新鲜客人,他带着一捧包得相当浮夸的花草,并用那捧植物挡住脸,拿腔拿调的问:“郁芸生,你知道我是谁么?”
我几乎失去了所有强装镇定的勇气与力量,气若游丝地答道:“差不多就可以了,演得太过会尴尬。”
周甘宁失望地把花捧往窗台上一扔,斜靠在窗边指着我说:“你这是对救命恩人应该有的态度吗?芸生同志!”

作者: 钱冠儿    时间: 2018-1-14 16:19
前排出售广告位
作者: 烟雨未央    时间: 2018-1-14 18:12
唉,范老师怎么了!
作者: 末疏影    时间: 2018-1-14 23:49
嗯,打个卡等更新
作者: 文非    时间: 2018-1-15 02:24
啊,好看。范老师怎么了?生病了?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1-15 14:02


雪地里那个救命的电话,是周甘宁打来的。
短短一个月,他在我的世界里出现了三次,皆是救我于苦难的英雄角色。
一次救我于醉酒,二次救我于黑暗,第三次救我于严寒。
世上真有救世主吗?命运真在书写着某人去某人来的老套情节吗?我疑惑起来。
我二十岁的时候,是那样坚定的唯物论拥护者,坚定到六亲不认——我外婆是个最传统的小镇老太太,信仰一切神秘事物,见佛就烧香、遇事先拜神。我总把她当作推广唯物主义无神论的头号对象,一言不合就对她的愚昧迷信行为进行批判。
外婆根本不信我这套,但是总是愿意坐儿看着我嘚波嘚波说个半天,最后她就笑着说:“唉,等你活到我这个岁数就懂了。和你们年轻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特别是你。”
我只能愤然走开,然后暗自神伤,为不知道哪一天才能用科学武装全人类的头脑而惆怅……
此刻,面对着周甘宁,我心中却突然产生了如此多唯心的、宿命论的问题,可见这一系列事件对我的思想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幸好对方是个革命立场极坚定的同志,他看我又走神发呆,马上提出了严肃的批评:“怎么回事?脑子那部分伤还没好?”

我没力气贫,勉强将坐姿调整到不那么豪放又瘫软的状态,正色问他:“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有没有报恩的打算啊!万一没有,或者忘了,我也好当面催催。”
说的明明是鬼话,为什么我还不明就里地感动上了,又想哭又想笑的?

就在我沉浸在多巴胺失调带来的复杂思绪中不能自已的时候,对方同志再一次挽救我于癔症心魔,他说:“吓成这样?算了不逗你,免得叶皎又要把帐算在我头上……”
“她让你来的?”我一怔。
“废话,还有谁能有这么大面子?”
“她不是在蜜月吗?”
“是啊,人家在太平洋那头动一动嘴,一场海啸就把我卷到这来了。”

他又在满嘴跑火车,可是细想一下,叶皎扇一扇翅膀,我们无论身处多远都能为之刮起飓风——这不就是我们这个小小的星系里,最常态的效应么?

我的多巴胺很快就归位了,深以为是地对他点点头:“她就是这样,下回有这种事别再急着告诉她了,她刚从公主升皇后,日理万机的。”

“你还想有下次?”周甘宁直摇头,“光陪着看一次我都觉得够了!你知不知道那天,我一边打报警电话一边哆嗦。”
“啊?我还到处宣传你临危不乱,镇定勇敢。”
“你是电影看太多!”周甘宁收起戏谑的神情,一脸凝重地问:“郁芸生,你打算干一辈子这个?待在这?值吗?”
“一辈子那么长远,谁知道呢!反正现在我想干这个,我们这儿挺好的。”
“你家人也没意见么?”
我摇摇头,没回答,心里想: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确实没考虑过太长远的事,可是更没想到同一个问题能如此急迫的再次出现,周甘宁作为一个乌鸦嘴倒是灵气逼人。
住满三七二十一天,我被医生放出院。一回到基地,就满面春风地想找范爷爷抖机灵,给他讲述讲述我这段英勇传奇的经历。

刚进后院,就见范爷爷那屋门紧闭着,黄狗唧唧横卧在门前,一副睡得醉生梦死的样子。
我去苏姨的办公室,她正和远在北京的女儿佐佐视频通话。
我凑过去对着摄像头做鬼脸:“小佐佐,我是你的好朋友佑佑阿姨,还记得我吗?!”
佐佐咯咯咯地笑:“歪歪姐姐,我都认出你啦!”
我也哈哈大笑。
“好了佐佐,我和歪歪姐姐要工作了,明天再打给你好吗?”苏姨见我回来了,想先打发佐佐下线。
“那……妈妈你还要几天才能回来看范爷爷?歪歪姐姐也一起来,行不行?”

“去看范爷爷?范爷爷不在这啊?那他去哪了?”我惊疑地望向了苏姨。

她把电脑关上,思索了一会儿,对我说:“芸生,范老师回北京住院了。”
“为什么?他哪里不舒服?”
“摔了一跤,股骨颈骨折,上上周刚做完手术。”
“啊?怎么摔的?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你自己也在医院,范老师不让说。”

我一下就懵了,瘫坐在冰凉的竹椅里。
“哪天摔的?在哪?”
苏姨看着我,欲言又止,她那犹疑不定的样子,让我如坐针毡。
“是不是……我在南山出事那天?”
苏姨点头。
那一天,我才明白了什么叫闯大祸,也明白了什么叫嗟悔无及。

那天后来,苏姨还和我谈了很多,她说了很多“因为……所以”、“尽管……可是”、“就算……也”这样的句式,我无法复述,因为我压根没听进去。
只记得谈话的最后,她问我想没想过回北京,需要的话她可以把房子借给我暂住。他们夫妻都常年在外科考,学校分的房子就空在那里……她还说你可以替我陪陪佐佐,教她读读书做做功课。
我摇头,不想回去。
我不想回北京,就像我不想离开秦岭一样。

因为严重违反了保护基地《野外作业安全要求》,在没有提前了解好气候、地形、地貌、路况等的情况下,未作任何防冻措施,擅自只身外出,直接、间接造成两起严重的人身安全事故,郁芸生被京大秦岭生物多样性研究团队除名了。
据说这是范老师的意思。
也是我这一段传奇经历的历史结论。

那一阵我总是睡不好,入睡时总是频繁出现惊跳反射,意识恍惚间,眼前时而飘出凛凛冽冽的大雪,时而呼啸起南山谷口的寒风,时而是范老师呼喊着我的名字,突然跌坐在雪地里的画面……

我没敢回北京,不敢面对因为自己的愚蠢而闯下的大祸,甚至不敢给范老师再打个电话、发条信息,我怕他骂我,也怕他不骂我……
我只是灰溜溜地跑了,跑得远远地。
作者: 文非    时间: 2018-1-15 21:13
一天两次催更的来了!去找老范啊!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1-16 19:12


两年后。
2011年的夏天,我在花都的一家生物制药公司做HR,是家民营企业,过着每天朝九晚九的生活。
我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间40平的小公寓,上班近,且临近地铁,交通方便。
租金也合适,应该是我的收入水平能负担得起的最好的选择了,只有一个小小的不满意,就是房东太难搞。

公寓的双人沙发上坐着的那个孕妇,就是我的房东。她仰靠着,从我的角度看过去,肚子已经大到看不见她的脸了。
由于孕妇必须独占沙发,我只能抱腿坐在在地板上仰望着她。
“给我捡下遥控器!”孕妇用手指了指脚边的地毯,我趴过去,伸手够了半天,终于把遥控器捡了起来,恭恭敬敬地递给这位皇太后。

是的,我的包租婆——叶皎又升级了。

叶皎怀孕八周就去香港做了胎儿性别鉴定,回来后就有了母凭子贵的气派。她那个本地婆婆,过去对她总是冷冷淡淡的,打心眼里低看这个外省儿媳妇一眼,如今得知她肚子里怀了自家亲孙,居然前嫌尽弃,“家嫂”前“家嫂”后地嘘寒问暖起来,煲汤送粥关怀备至。

“十天,就十天!时间一到就让我妈八抬大轿来把她接回去!”
叶皎对着我双手合十,表情诚恳。遥控器在她手心里直直地立着,仿佛一把敬佛的线香,她还煞有介事地向我低头拜了两拜,“生生,拜托了!”
我抠抠眉毛再敲敲额头鼻梁都快捏断了,也没能想出拒绝她的更好理由:“大姐!你能不能放过我?”
“不能啊,我放过了你,谁来放过我可怜的悠悠啊。她才那么小,还刚生了场大病……”
叶皎说哭就哭了,完全打了我个措手不及。

“可是……我攒了两年的休假……难道就要用来给你的……悠悠当保姆?”
悠悠是叶皎养的一只泰迪狗,在她还没有怀孕之前,悠悠就是她唯一的掌上明珠。
最近掌上明珠感冒了,虽然科学一早就告诉我们:普通感冒在人狗之间是不会相互传染的!可是叶皎的婆婆才不会相信这些歪理邪说。护孙心切的她早就想把悠悠赶走送人,这场感冒真是给了她一个借题发挥、大显身手的好机会。婆媳二人经过了艰苦卓绝的战斗,终于分出了胜负,家婆毕竟还是老的辣,叶皎惨遭KO。

叶皎只能转头去向她亲妈求助,叶妈妈远在千里之外,是我们小城师专的老师,这会儿正值期末考试,但她答应等月底忙完就来花都接悠悠。
可是现在才月中啊,于是万念俱灰的叶皎找到了我。

“生生,你懂什么叫丧家之犬吗?”
回想自己过往的经历,我居然不得不沉重地点头:“懂!”
“可我不想悠悠也懂啊!”她又摧心伤肝的哭上了。
“可是……这是我的第一个年休假啊。”
“休假每年都有,悠悠的生命只有一次啊!你以前不是搞濒危动物保护的吗?”
“泰迪也是濒危动物?”
“泰迪不是,但我家悠悠是啊!我婆婆就想要猎杀她啊!”
“危言耸听,只不过是送人而已,没准离开你她过上了更幸福的生活,还得感谢你家婆再造之恩呢……”
“郁芸生!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的良心呢?被狗……被你自己吃了么?!枉我这么多年……”
……

她大概说了三十多个关于痛心的形容词以及数十个恩将仇报的历史小故事……并细数了这十几年我们风里来雨里去相互搀扶的友情……声情并茂地控诉了我的绝情,诉说了她的伤心。

我越听越羞愧,直到她说出“涨租”这个关键词,我应声跪地:“给我两天交接工作的时间,可以吗?”
“你不是工作淡季么?职位又低,哪有这么多离不开你的事情……”
我满腔悲愤之情,缓缓地看向她:“你,闭,嘴。”

在叶皎的丛林里,她婆婆最不好惹,悠悠次之,再次是皎皎自己,而我,永远处于食物链最底端,只能拱手奉上自己的一切,听任她们处置。

到了月底,我和悠悠相爱相杀的日子终于走到了尽头,叶皎说她妈下午来。门铃响的那一刻,我和那狗同时松了一口气,接她去过好日子的人终于来了。

我打开门,准备开朗阳光地叫“阿姨”。“阿”到嘴边,却不得不吞了回去。
“啊……周……师兄?!”站门口的,竟是多年不见的周甘宁。
“好久不见啊,郁芸生。”
“你…您怎么来了?”
“我等了你两年,没等到,只能找上门了。”
“啊?!”
“不是说好了当面报恩的吗?这两年你躲哪去了?让我一通好找……”

两年不见,此人怎么还是贱气凌云的!我只能报以礼貌而又不失虚伪的笑:“叶皎派你来的?不是说好了她妈妈来接?”
“她妈?”周甘宁脸上闪过一丝苦笑,“你就当我是吧。”
我怎么觉得这人又贱又可怜的?于是让出位置,请他进门。

我把悠悠的行李口粮都收拾好,一一向他交待清楚。这十天相处,虽然我也萌生过几十次把这狗杀了吧之心,但真到了要送她走了,又还有点……五味杂陈的感觉。
免不了多看了她几眼。

“舍不得了?要不还留给你?”
“别别别,您把她请走吧。她更适合去您家享受荣华富贵,我这太艰苦了。”
周甘宁点了点头:“要是想她了随时可以来我家看她。”
“哦,好啊。”
我只是随口应付,周甘宁却开始翻手机通讯录了:“欸,你是不是换号了?我这还是你在陕西时的手机号。”
“啊!换了。”
我赶紧报上新号码,手机随之一震,他倒没换号。
随之又一震,我收到一条短信。周甘宁发来一个地址,我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你家,也在这个小区啊?”我惊声问道。
他点点头,见怪不怪的样子。
“好巧,呵呵。”我只能用干笑掩饰内心的震惊。
“不巧,房子是我和叶皎商量好买的。”
他和叶皎,还在同一个小区买房……这是什么剧情啊?我的电视剧灵魂瞬间被唤醒了,脑中奔涌出一整套不伦剧情……
“又吓着了?你怎么还是这样,发起呆来不分时间地点的!”
我只能继续干笑。

他把狗的行李都拿好,走到门口,想起什么似的,又回头对我说:“我下周末在家,你可以来看悠悠。平时白天也可以来,我那儿有阿姨。”
“哦,不了不了,我最近都不会想她,你带走吧。”我大概是被惊讶蒙住了智商,语无伦次起来。
周甘宁停下换鞋的动作,转过身来郑重地对我说:“叶皎会想她,你能不能陪她一起来,会方便一点?”
我再一次怔在原地。
方便一点,是什么意思?

作者: 妖丶流尘    时间: 2018-1-17 00:04
不够看啊不够看
作者: 小柿子的柿    时间: 2018-1-18 13:11
新坑卡卡卡
作者: 林昔昔    时间: 2018-1-19 23:04
怎么还没更
作者: 小柿子的柿    时间: 2018-1-20 14:11
还是没更,催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1-20 16:58


销了假,我重归工作岗位。
整个办公区的格局都有了不大不小的改变 —— 十日休假,如隔三秋的感觉。
我的工位上摆着一杯咖啡,再环顾四周,同事们桌面上也都有,我好奇地问隔壁的田姐哪来的咖啡。
田姐神神秘秘地凑到我耳边,小声说:“这是地震的慰问物资……”
“地震??”
田姐激动又谨慎地对我挤眉弄眼了半天,我才明白过来,是让我上qq。

我被邀请加入了一个群,群名称先震慑了我:太平公主大战武三思!
群里算上我六个人,除了我,其他五位全都是人力和行政部门的资深前辈,我们这两个部门本来就是一个企业八卦消息的前沿阵地,而这个小群,俨然成为这炮火硝烟、江海急流中的信息砥柱。

群消息刷新速度奇快,几位前辈都是手速与思想齐飞的高人,信息跳动的速度直逼正常人视力的极限。我只能重操起在高考中练就的“速读找文眼、联想带瞎蒙”的手艺,来挑战这道八卦阅读理解题了。

读罢长叹,这还真是个上得了历史课本的经典故事,我拿起桌上的咖啡牛饮一口,咳……摩卡……把我腻坏了,这甜齁死的咖啡,配上这苦哈哈的家庭故事,真是让人唏嘘。

田姐说的地震,是公司人事上的一个大动荡。
我们公司——济苍药业,是个生产抗肿瘤药物的民营上市企业。创业者是现任董事长孙舒女士,她和她的家族拥有着占支配地位的股权,所以算得上是个家族企业。

孙总前年刚过完五十岁生日,在如今的商场,本还是个可以搏杀的年纪,她却意外查出了乳腺癌一期,做了切除手术,半年化疗了四次。
虽然病情稳定了,公司的事她却不再能像过去那样亲力亲为。

这一年多,由于孙总缠绵病榻,公司大部分工作都交由副总孙维禹主持。
孙维禹是孙总的亲侄子,他父亲和孙总一起创办了这间公司,却在早年因为意外去世,子代父疆,孙维禹成为了公司的第二大股东。
为了区分两位老板,公司上上下下都谨循职务差别,称他为“孙副总”。

孙副总今年三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鸿业远图的时候,他的经营理念明显要比孙总激进,倡导的企业文化也与第一代创业人所秉持的某些精神相去甚远。
近两年孙总因病半退,他更是颇有些要挑战“家长权威”之势,对公司的战略方向、内部管理等诸多方面都做了调整。
尤其是这一年,孙维禹提出要将战略目光转向海外,他积极地与海外的药企平台合作研发新药,甚至将海外并购提案交到了董事会的议台上。
据说孙总因此肝火大动,痛骂他胆大妄为,不知守业艰辛。

接着就是“太平公主大战武三思”的历史剧场了。
孙总从病榻上挣扎起来,将自己的独生女儿陆湘召回公司,代表自己行使管理权力,与侄儿展开了艰苦卓绝的斗争。

听说,我休假这段时间,公司上演了一出人事大地震,几个要害部门的负责人陆续易主,包括我所在的HR部门。
新上任的HRD据说是陆湘的大学校友,从知名地产企业高薪挖来的。田姐说,这位新总监以善于处理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著称,我看了眼手里的咖啡,还是觉得太甜,放下了。

孙总的女儿陆湘毕业于海外名校,本来并没有回济苍接班的打算,所以毕业后就照兴趣去了一家设计公司。孙总就这一个女儿,过去她总觉得做企业太苦了,自己命运的脚步之所以沉重,多半是受到时代的裹挟、家族责任的捆绑,而女儿何必非要步她这个后尘呢?

可是,身为一个强人,她可以主动为女儿选择更舒适的人生,却不能接受有人将她这个选择视作可乘之机,来篡权作乱,动摇她辛苦经营一生的成果。
哪怕这个人是她的亲侄子,孙维禹。

患病的过程令她体尝到太多无力对抗的痛苦,也激发出她更强烈的掌控命运的斗志。
即便这些癌细胞仍有可能卷土重来,攻陷她的身体,甚至夺走她的生命,但在此之前,她依然要手执权杖,维护自己和身后这个家族大厦的利益与尊严。
而女儿陆湘……或许会成为这场斗争中最大的受益者,也可能成为最大的牺牲品。
进退维谷,十死九生……可谁让她是自己唯一的宝贝,也是唯一的依靠?!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心酸起来,低头看看我所坐的位置,低如蝼蚁,却尚有行来去往的自由。而她们这对母女,像是被钉在命运的齿轮上,无法动弹,又不得不被带动着旋转,每一拍都是沉重。
不免生出了同情之心,再想想,又觉得自己没事悲天悯人,也是吃得太咸……

田姐推了推我,指着我桌上的咖啡杯,再指了指前方的总监办公室。我忙不迭起身,整理好衣冠,去参见自己的新上司。

敲开总监办公室的门,我低眉顺眼地走进去,正要自报家门,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住了。

总监办公室里坐了两个人。
坐在办公椅上的,是一个优雅又知性的气质美女,她穿着浅杏色的西装短外套,搭配白色丝质衬衫,衬衣前襟系着一个柔软服帖的蝴蝶结。她的目光由电脑屏幕移向我,舒展开一个优雅的笑容。
旁边沙发上,坐了个一身西装,驾着腿喝茶的男人,他也循声侧过头来看着我。

“总监好,我是郁芸生,刚刚休假回来,我在田姐的组里做招聘。”我对着美女总监屈身行了个的鞠躬礼。
美女笑得更深了,她指了指坐在旁边沙发上的男子,笑着对我说:“你恐怕得再喊一次了,你们总监在那里。”

我转头看向沙发上坐着的男人,晃了几秒钟神,终于唇齿微颤地叫了声:“周……总监。”
周甘宁放下茶杯,笑盈盈地看着我:“郁芸生,怎么又见面了!”

美女挑了挑眉,面带好奇之色,看向周甘宁。

“陆总,郑重给您介绍一下,郁芸生,我高中的小师妹,蔽校高考文科状元,前半生经历堪称传奇!”他仍旧不改浮夸本色,转头又向我介绍,“这位是陆湘,陆总,我的顶头上司,咱们的衣食父母!”

“芸生,名字真好听。既然是甘宁的小师妹,我就不说客套话了。好好干,工作上多多配合。”陆总笑容不改地看着我,目光里多了分期许。

我居然就这样机缘巧合地,成为了周甘宁的手下。
更莫名其妙地,因为裙带关系,投身了太平公主麾下。

作者: 妖丶流尘    时间: 2018-1-20 18:39
好看好看
作者: 烟雨未央    时间: 2018-1-20 19:02
我觉得你应该去更好的平台!你会红的!你就算不红,也有红的水准!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1-21 12:20
烟雨未央 发表于 2018-1-20 19:02
我觉得你应该去更好的平台!你会红的!你就算不红,也有红的水准!

你一定也是被爱蒙住了智商

我对这个文的唯一的期望就是,能写完!划掉,争取写完……
作者: 烟雨未央    时间: 2018-1-21 15:24
噢我的芸豆不不芸生,就这么踏入职场了
作者: 盼乄再执君手    时间: 2018-1-21 16:42
烟雨未央 发表于 2018-1-21 15:24
噢我的芸豆不不芸生,就这么踏入职场了

回去填你的坑
作者: 六神驱蚊花露水    时间: 2018-1-22 17:44
打卡等0.0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1-23 09:42


其实我并不知道这次的政治站队有什么现实的意义,更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来报效陆湘!事实上,她和周甘宁也没有委派任何特殊的工作给我。
那么,我只能按自己理解的方向行动了!
周总不是让我好好干么?那就先埋头苦干吧!
我给自己订了个基本原则:事多做一些,话少说一些,份内的事多想想,份外的事多学学,尽量不给同事添麻烦。
一旦树立了这样的原则,就觉得目标清晰了起来,浑身都是干劲儿!但随之而来的问题,也更具体了,当你的最高目标是不给别人添麻烦的时候,就势必要造成自己无止尽的忙碌,敏感,和尴尬。

七月,正处在校园招聘的淡季,我份内的工作其实不多,可是其他组的同事仍然忙得脚不沾地的样子。田姐说,最近公司的政治气象波诡云谲,满地都是雷,人人都要绷着点。
我试着绷了几天,发现装忙并不比真忙要简单,于是放弃了。我开始满办公区溜达,找些乱七八糟的实体活干,大概是我晃荡得太频繁又没有章法,总是冷不丁出现在谁的身旁,好几次都不慎打扰到正在修炼“绷术”的同事,令他们吓出一身冷汗。

直到后来,同事们看我的眼神越来冷冽,冷到我的双层披肩都无法抵挡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到:我居然,正在背叛自己亲手订下的“尽量不给同事添麻烦”的最高原则……这个发现也把我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我彷徨又迷茫的时候,永远扮演“拯救者”角色的周甘宁又如约出场了。
他敲了敲我的办公桌,厉声肃色地问:“你们组今年的校招面试档案呢?给我一份分类整理稿,附一份简报和ppt,要20分钟内能解说完的。”
我睁圆了双眼,正在消化这些信息,他又补了一句:“更正一下,是要这三年的!周五下班前给我。”
然后他潇洒的转身走了,终已不顾。

每年的面试资料浩如烟海,虽然有做简单的归档,但这块工作却没有明确的分工,导致资料大量积滞。
忙季谁也顾不上整理,淡季谁也记不起这岔,加之上一任总监是个“数据派”,对结果的兴趣远大于过程,从没调阅过这些原始资料……
于是,谁还会愿意把力气花在上司和客户都看不到的地方?

那一刻,同事们向我投来的目光都冰消雪融,只余同情。

然而,这份看似没人愿意沾手的苦差事,却大大解放了我的苦闷与彷徨。
“工作使我充实,忙碌令我快乐”——这句话,搁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禁得起万千人唾弃的。
然而,我还是沉沦其中了……因为奇葩的我,居然在一堆堆奇葩的简历、面试对答中,找到了奇葩的乐趣!

那些最终成功拿到offer的正经又上进的孩子,后来多半都成了我的新同事,散落在这个大厦的各个角度,面孔熟悉又陌生。这不免让我遐想……那些不靠谱的但是却有趣的灵魂呢?他们这一次被拒绝后,又会去哪里?会有什么改变吗?
是修改简历,修改方向,还是修改自己?
想远了以后,又突然觉得很没劲,因为我也想象不出他们应该属于哪里,就像我也不大清楚自己到底属于哪里。

无论如何,这个工作任务还是激起了我无限的阅读热情,在写简报和ppt的时候迸发出了大量创作激情,甚至萌生出了越来越自然的“加班热情”。

周五深夜,写完了简报的最后一个标点,终于结束了这场脑力鏖战。
我抻了抻筋骨,捧着杯子去茶水间补补体力和生命值。

路过销售部的小会议室时,发现灯还亮着,里面传出一些讨论工作的声音,透过玻璃门的侧边看进去,好像有四五个人,围在投影出的数据旁边,争论着什么。
我悄悄闪过,没留下一点生息。
销售部大佬们的世界,我哪懂?!

吃饱喝足,顺便俯瞰了一会儿城市的夜景,斑斓迷离……和我又毫无关系。
我拎着杯子往回走,再次路过小会议室,里面的灯依旧亮着,却没了先前的喧闹声。
玻璃门的那一条侧边,正好够让我看清正对着它的位置所发生的一切。

会议室里只剩两个人。
一个穿着灰色西服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主席位上,他一只手里夹着烟,另一手紧攥着桌上的文件,目光也定在那几页纸上,眉头紧锁着,额头和眼角因此都聚起了皱褶,深深浅浅,年纪不大,怪沧桑的。
坐在他右手边女子站起身,缓缓走到他身边。她伸手按了按男人的肩膀,再俯下身,将自己置于与他四目相对的高度,蜷曲的长发于是垂落在光可鉴人的桌面上,倒映出一张朱唇星眸,艳而微冷的笑脸。
不知她对他说了句什么,只见到香肩轻颤,男人终于稍稍舒展了眉头,他顺手将指间的烟熄灭,再温柔地一揽,女子就坐进了他的怀里,他另一只手扶上她的后颈,两张脸顺势就贴在了一起。

我感觉自己要窒息了,心慌得就好像……小时候在少女漫画里……第一次看到接吻的画面……
这样的一幕,为什么偏偏就在此时,此地,在我一个人的面前上演了?!
我的第一反应是,赶紧溜!
就像小时吓得立刻把漫画书合上,生怕有人看到那样。

可是,看了就是看了,脸红耳热的紧张症状会退下去,脑中的记忆却不会消散。
那些天,我都不敢再往销售或是总办那个方向去,上下班进出电梯都分外紧张,生怕撞见那两张熟悉的面孔。

我怂成这样是为什么?
因为对于整个济苍药业集团来说,那一对男女都是叱咤风云的大名角儿。

朱安娜,女,业绩最好的销售总监。
孙维禹,男,权力最大的副总经理。

巧的是,他们都是已婚身份。
更巧的是,他们各自的另一半的身份,都是众所周知的……重要!

作者: 小柿子的柿    时间: 2018-1-29 08:56
这是要坑吗?
作者: 遛玩    时间: 2018-1-29 09:22
催更 催更
作者: 清紫    时间: 2018-1-29 18:04
楼主都过了一周了
作者: 小柿子的柿    时间: 2018-1-31 07:57
消失了???楼主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2-2 14:36


庆幸的是,周总监对我做的资料和简报还算满意,又花了整整19分钟听完我讲完PPT,他把资料夹往桌面上潇洒地一扔,起身系上西服衣扣,给了我一个满意的笑容:“走!赏你顿好的吃。”

这一天是周六,原本就是我们雷打不动的约饭日。
当然不是我们俩约。准确的说,每个周六都是叶皎雷打不动的“方便看悠悠(gou)日”——暨我陪同包租婆女闺蜜与其男闺蜜兼我的男上司相聚日。
真的就是有字面上看起来这么纠结。
每个周六下午,我都得坐在周甘宁家的沙发上,以假装充满爱与希望的眼神,凝望那只打扮得比我精致得多的母泰迪狗。
包租婆和我的男上司则在一旁谈天说地,海阔天空。
怀孕生活显然快要把叶皎女王闷疯了,她有一肚子的牢骚和满脑子的幻想。牢骚的主旋律永远是她那个魔高一尺的婆婆,而幻想则寄托在了卸货后的自由飞翔。
她和婆婆的斗法故事足够写成一部史诗级肥皂剧,而那些故事之所以撼天动地精彩绝伦,是因为拨弄它的另有高人,周甘宁就是那只丑陋的幕后大黑手。他凭着近十年在人力资源行业阅人无数的经验,加上他自身长袖善舞的性格和巧言令色的德行,为叶皎在婆媳大战中屡立奇功,他总能在心理上先替叶皎力挽狂澜,再分析得失,最后给出可行性的战术建议。
男性朋友能做到这种份上,谁能不叹为观止?而我,同为称呼上的“闺蜜”,我却只能在一旁望狗兴叹,并且通过与狗的对视的方式,稍稍表达出一些微的无言以对的心情。
这对男女到底是在以什么样的方式和心态做朋友,我承认我看不懂!

叶皎的肚子终于大到了临近“自由飞翔卸货日”的状态,她已经足月了,意味着此后的任何一天,那个寄托着母亲自由梦想的娃娃都可能扑通一声滚落在这世上了。
我们依然是以周为单位见面,然后一起去周甘宁家看狗,吃饭,聊婆婆和远方。
叶皎不允许我和周甘宁在她面前谈工作,她说:“你们公司又没给我开工资,凭什么占用我宝贵的朋友聚会时间开会?!”
我也是把下班当出狱的料,立刻枪械全缴,奉于头顶:“是的是的,工作不过是为了混口吃喝,不值得不值得!你们继续谈军国大事,我和悠悠看会儿电视。”
我抱着狗缩进沙发深处。
周甘宁和叶皎同步给了我一组白眼。

这种日子也不是只有纠结,福利也有的,那就是老饕周甘宁总能变着花样的赐给我们一顿顿大餐。
他精通吃道,叶皎爱拍美食,而我好吃,倒是天造地设一个好组合。

交完周总监的作业,我的周末也正式开始了。他果然没有食言,赏了我们结结实实的一顿好火锅。
伏天八月吃火锅,并非人人都消受得起,然而这锅冰煮鲜羊还是以勇猛而鲜嫩的姿势收服了我。
我埋头吃,周甘宁喝干了一瓶冰镇霞多丽,叶皎一边摁着相机一边数落:“一个吃一肚子肉,一个喝一肚子酒,我陪着灌个水饱……”
医生让叶皎适度运动并控制食量,因为她肚子里的小祖宗双顶径超标,估重过大了,她只能看着我们吃喝。
“忍得一时,风光一世,你要坚定信念。”我胡乱安慰她,筷子没停。
周甘宁玩着手里的残杯,不知在想些什么,竟然没有接话。

叶皎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他老公马总,我也不知道马总全称是什么,没机会知道。叶皎口里只有“我老公”,除了她全世界都叫他马总,我也就跟着瞎叫。
马总今晚没应酬没喝酒,神志清晰地打来电话关爱老婆,问需不需要来陪。
半小时后,马总意气风发的现身,屁股都还没坐稳,酒杯已经握手上了:“甘宁,还有芸……云云,我最近生意好忙了,皎皎都说好闷,多亏有你们陪她,我先干一杯啊。哈哈哈。”
马总仰头豪饮,我赶紧陪了口茶水,周甘宁笑笑,也干了杯中的酒。

“人家叫郁芸生,别云云朵朵的瞎喊,你当这是在哪呢?”叶皎口气不太顺,声音都尖了几分,少了很多平日里的娇嗔。
“哦哦,是云桑,桑桑,哈哈,别见怪啊,哈哈哈。”马总又爽朗的笑了。
“芸,生,生生,你舌头捋捋再说一遍。”叶皎还来劲了。
“云,伤!伤伤。”

伤就伤吧,我想,否则也太为难这位两广男儿的舌头了,反正凑合着听,叫什么都行,于是捧着茶杯虚敬了一下:“都一样,都一样。”
叶皎翻了个白眼,周甘宁率先大笑了起来,也端起他的酒杯:“伤伤,来,咱俩也喝一个。”
饭桌的气氛倒因此轻松热络起来。

酒杯又巡过几回,马总的话更多了,平均说三句举一次杯,简直是条件反射。
“伤伤啊,皎皎经常提到你哦,说你对她最好,还帮忙我们照顾悠悠。”
“我只不过……”
“她只不过爱心泛滥,需要悠悠来排解。”周甘宁居然抢我话。
“哈哈,哪有那么夸张!不过真有爱心来的,伤伤,我敬你啊,今后悠悠还要你多多帮忙哦!”马总又干了。
我上哪帮去?那狗早就不在我家搭伙了。
“生生在秦岭的时候,大熊猫金丝猴都照顾过,我们悠悠对她来说小case啦。”叶皎居然也嬉皮笑脸地扯起谎来。
我何时照顾过大熊猫金丝猴?又何曾答应过照顾他们的悠悠?
但他们放佛都认定我是同伙,会一起隐瞒周甘宁才是悠悠的新主人这个事实。

马总和周甘宁继续称兄道弟地喝酒吃肉,叶皎在一旁摆摆pose拍拍照,透过这台自拍神器相机,即使身怀六甲,叶皎依旧是个无暇的美人。

我突然觉得这云蒸雾绕的火锅店闷得慌,像是个挤满了人的笼子,前后左右都是二手空气,浑浊又压抑。
我借口去洗手间,走出了那间逼仄的包厢。

这间羊肉店没有大堂,全是包间,各厢门紧闭着,任凭每扇门后的世界如何五光十色别有洞天,只消出来,站在长廊上,就如同换了个天地,所有的喧腾热闹都被一堵堵厚厚的隔音墙壁断绝开了,庭院里一片安宁。
夜晚潮热,草盛花香,却没有人愿意走出冷室出来张望一眼。
我倚在廊柱边发呆,居然看到了零零落落的星光。

身后一间包厢的门被拉开,传出脚步声,我便顺势回头,目光正好撞上迈步出来的人。
命运有时候,诡异到你不敢猜想。
我认出了来人,来人却不见得认识我,他只是目光一扫,像看过庭院里其他的花草树木一样,然后转身带上身后的门。
门缓缓合上前,我的目光也一扫,看到了包厢里橘色的灯光下静坐着的一个熟悉的身影,另一个尽态极妍的大美人。
于是,我生生吞回了那句将要出口的招呼,假装不经意地转过头去,谁也不认识的样子。
走出来的人是孙维禹,我们公司的权贵二老板。
包厢里坐的,是他的情人朱安娜。
这是我在一周内,第二次撞见他们的约会了,所幸目光高过头顶的孙副总压根就认不出我这个透明小员工,他只是将手机放在耳边,走到长廊另一头接电话去了。

我再次抬头看星,体会命运的玄妙。
“郁芸生,你还出来躲清净?!”一声长啸,吼破了暗夜的宁静,震得我和走廊另一头的孙维禹同时转头,看向声音的源头。
周甘宁一只手肘架在景观盆栽架子上,另一边手掌支在腰侧,带着几分醉意的样子看着溜号的我,又顺势看了看远处的另一个熟悉的人影,他也愣了愣。
孙维禹很快结束了通话,放下手机。周甘宁也立直了身体,收起刚才那副懒洋洋的醉态,一脸严肃地向孙维禹的方向走了过去。
“孙副总,真巧,您也在这吃饭?”周甘宁伸手上前,俩人虚虚握了一下手。
孙维禹面色平静,客气又疏淡地冲我和周甘宁分别点了点头:“我还有客人,有空再一起喝酒。”
“好的,您忙!”周甘宁挂上他常备的得体的笑容。
孙维禹转身走回了他的包厢。
推门关门的幅度和速度,显然都比之前出来的时候,要急促一点。
个中缘由,我想我知道。
周甘宁倒是一脸坦然的无奈,对着我摊摊手:“周末聚会都能偶遇老板,咱俩是不是悲催命?”
我叹气:“习惯了,偶不偶遇我周末都是见上司,多见一个也扫不了多少兴。”
他往我脑门上一敲:“含沙射影是不是?!”
我缩了缩头,想到先前在包厢里,当着叶皎老公的面他们演的那出,我就没什么和他开玩笑的兴致了,沉默地坐着。

“干嘛?吃得不开心?”周甘宁掏出烟盒,在我面前晃了晃,“介不介意?”
我摇头,他就把烟点上了,深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极享受的样子。
“你们为什么要骗马总,说是我在养悠悠?”
周甘宁转过头看着我的脸,端详了半天,露出个讳莫如深的笑容:“郁芸生啊,你怎么还是一点事都藏不住?”

“我为什么要藏?”我有些不忿,“马总人挺好的,和皎皎感情也不错,人家孩子都要生下来了,你们干嘛还要为只狗遮遮掩掩地骗他?”
周甘宁又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云雾迷蒙的世界:“你怎么就知道他人挺好?知道他和叶皎感情不错?”
他这话一出,我更来气了,典型的居心叵测、别有用心、图谋不轨、妄图分裂他人家庭的言论。

“周师兄,我相信皎皎的眼光,也知道她很在乎这段婚姻的。咱们作为朋友,应该……真诚地替她的幸福着想;应该……祝福他们;应该……尊重她的家庭。”这是我能憋出的,最委婉的劝诫了,比我第一次单独做离职谈话时都谨慎郑重。

周甘宁转过头,将最后一口浓烟吐进夜色中,缓缓开口:“成年人的世界,并不是句句话都诚实,就叫爱或尊重。”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2-2 15:03
没打算坑呢,就是出了个小游,回来啦
作者: 千尐澜丶    时间: 2018-2-2 15:22
先马一下!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2-3 14:38
本帖最后由 aijuw 于 2018-2-3 15:02 编辑



那天后来草草散场,马总和皎皎也不知是谁在搀着谁,反正相互搂着恩爱地回了家。
我给周甘宁当代驾,上车没多久,他在副驾上睡着了,或许是喝多了,或许只是没什么想聊的,于是一路沉默地开回了我们共同的小区。
我也没想到,那顿羊肉火锅,会成为那几年里,我们的三个人的最后一个“周末聚会。”

接下来的周末,我被光荣通知了北上出差。
给我下达通知的人是周甘宁,他在部门例会的结尾,当着全部门同事的面宣布:
    “今年集团公司的战略规划重点就是这个药品研发项目,目前我们要负责的是与两位外聘生物学专家的接触沟通,以及后期跟进薪酬待遇的相关工作。集团为对这个项目非常重视,单独成立了服务工作小组,由孙副总亲自主持,我们部门将派出我和郁芸生两人加入这个小组,之所以选她,是因为她的教育背景和工作经历更便于与京大的专家团队沟通,所以她将暂停手上的校招和培训工作,和团队其他同事一起赴京,下周起开始在北京的工作。”
我就这样,被突如其来的工作机遇给砸回了北京。

八月底的京城,已经隐约有了秋意,晨起和入夜的凉风,悄悄地爬入了京大的红墙碧瓦间,将那些挂在墙角檐边的绿藤轻轻摇晃,温柔又婆娑。
这里是我生活了四年的校园,湖畔的柳,岛上的枫,漫墙的藤蔓,塔底的青砖井石,哪一株哪一寸不亲切?
故园重游,免不了钻出几分物是人非的伤感。尤其是走进生命科学学院大门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有了近乡情怯的矫情与紧张。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老板同事们身后向大楼深处走,要去拜访我们的合作对象。
途经二楼一间办公室时,我的脚步还是顿挫了,不由自主地向它张望过去。
那是间门窗紧闭的办公室,门上挂着“范岳教授”的牌子,灰扑扑的。
这是学院配给范岳教授的办公室,但它常年处于废弃状态,因为范爷爷已经在野外扎了近三十年了,保护基地那间堆满了书和仪器的旧营房才是他真正的办公室。
反倒是当年我回来学校准备考研,曾经把眼前这间办公室当作自习室用过一阵子。我来之前,范爷爷忘了把这个屋的钥匙扔哪了,他还专门打电话到院里托人给我配了副新的,大伙都笑他老人家假公济私得太招摇。
一晃三年,物是人非。

我知道这只是间空荡荡的办公室,范爷爷不可能坐在里面,我的师哥师姐苏姨牛婶他们更不可能在这里出现,然而想念与羞愧的情绪还是在瞬间涌上心头,它们交织扭成了一股沉甸甸的力量,狠狠地施加在了我的脑海与心中,连鼻头眼眶都跟着酸痛起来。

我停下了脚步,想缓一缓等这阵狼狈的情绪过去。

原本走在前面的周甘宁突然也停下了,走到我面前,低声问:“你还好吧?”
我赶紧把鼻子一吸,摇了摇头,示意他快走跟上。可是不知道是生科大楼太安静,还是我那一鼻子吸得太大声,居然引得走在最前面的大boss孙维禹也停下脚步,一众人等回头看向我。
我实在没脸迎接老板们疑惑的目光,低着头快步追了上去,强装没任何事情发生。

此番出师京大,有实权派二老板孙维禹压阵,各部分的工作都还算顺利。很快就和生科学院的两位特聘专家达成了合作协议,并就很多具体问题开始了磋商。我的直接上司周甘宁再次展现出他作为一个人际高手强大的协调组织能力。孙维禹似乎也很器重他,走到哪都带着他,两人各种场合频繁地低头耳语商议事情,有些瞬间我甚至都要忘了——出发前,他们还分属于两个对立的利益集团。

我呢,只是周总监的跑腿跟班,完全没有发挥出任何“教育背景和相关工作经历”产生的作用。我曾心虚地问过一次:“总监,对我还有别的安排么?”
“没有,你还想干些什么?”他挑眉反问。
“不是,我不想!我就是……觉得自己没为团队做出什么贡献。”
“都还没学会走呢,就想着贡献了?”他斜睨了我一眼,“带你出来是攒见识的,多看!多学!”
“哦!”我为自己辜负了领导的栽培苦心而惭愧,从此收拾起伤春悲秋的故园情怀,全情投入我的跟班工作。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就在我孜孜不倦、心无旁骛地想学着做好一份跟班工作的时候,我的老板周甘宁却突然被远在花都的太平公主紧急调回了,说是有要务等待他处理。

周甘宁撤得很匆忙,团队上下都没有做好准备,连孙维禹都流露出了愤懑又无奈的情绪,我的直属上司一走,孙副总那份不快之情就响当当地掉落在了我的身上。
周甘宁临走前把他的工作内容对我做了简单交代,于是孙副总顺理成章地把我当成了周甘宁的替代版本。

“那个郁,你把林教授的几个在读博士生都接触一下,物色合适的,看明年有没有机会挖来我们的研发中心。”
孙副总嫌我的名字难记,就只记住了个姓,于是我便摇身一变,成了“那个郁”小jie (姐)……

“那个郁,严教授给我推荐了一个人,在普林斯顿做分子生物研究,暂时没有回国打算,我想约个面谈,你给我做个特聘薪酬的方案,要有针对性的,对她这种女科学家有吸引力的。”
“郁,李博那边我面得差不多了,你跟进沟通入职细节吧,注意沟通技巧,他性格比较内向封闭。”
“郁,我要的背景调查做好了没?!”
“郁……”
郁郁郁,我是骡子吗?

孙维禹这个周扒皮,连一刻卸磨喘息的机会也不想给我,布置的全都是些接天探地的狠差事,我不过是个入行不足三年的HR菜鸟而已,孙副总这架势,俨然是要将我当一个资深HRD来用了?

心中不平,但想到我的恩师周总监此番带我出来历练栽培的苦心,又不甘心认怂求饶,于是心头一凛,决心就算跪着也要做出点成绩来给这个\"千年二掌柜\"看看。

常言道,你的决心有多大,你的成就就有多大。
我真是用行动证实了这句名言的荒谬和不负责。
没有经验与技巧,再大的决心,都只会化作孤勇和莽撞。
我果然,品尝到了屡战屡败、屡试屡不验的滋味。
所有我直接、间接地接触过的与项目相关的科学家、研究员们,似乎都不太乐意搭理我。
他们有的觉得我不够专业,有的又嫌我不够灵活机变,更有听完姓名就转身不再理睬的。
这与之前周甘宁在时的工作局面,大相径庭。

除了工作沟通上频频被冷遇,我还不得不面对孙副总对我的另一项更艰巨的工作安排——陪同应酬。
团队明明有专门负责公关的女同事,可是孙维禹却坚持要我也一起登上酒桌,与那些需被打通的关节上的人物们觥筹交错,理由是之前周甘宁这方面做得不错。既然我什么沟通对象都搞不定,就应该到最原始的酒肉场上重新学习。

我的挫败值终于聚集到了爆表的临界点。
某一天晚上,在一个酒局上,我被合作单位的同行们灌下了半斤白酒,天旋地转之中,我扶着墙壁,蹒跚错步地挪出了那间包厢。
然后,跪在雕栏玉砌的酒店洗手间里,昏天黑地的吐了起来。
吐着吐着,胃渐渐空了,意识也恢复了一些,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越哭越汹涌,到最后只剩干哑无力的空嚎。
在污秽刺鼻的空气中,在那奢华闪耀的酒店洗手间地板上,瘫坐了一个涕泗横流,一事无成的我。

吐空了,哭哑了,眼泪也流干了,我挣扎着爬起身,拉开厕所隔间门,打算离开。
却被洗手台边站着补妆的一个女人转身拉住了。
她扶住仍摇摇晃晃的我,仔细盯着我的脸看了半天,惊呼:“芸生?你怎么在这?怎么喝成这个样子?天哪!”

我也定睛看她,想了半天,终于把眼前这个中年女子的面貌拼凑起来,辨认清楚:“呵呵,是你啊。”
我该称呼她什么呢?算了,都十几年了,也没想出来,就这么着吧,反正也用不着往来。

“芸生,你爸爸要是看到你这样,肯定要气出病来!你别在外面乱喝酒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回什么家?谁家?你的还是我的?哈哈。”我拨开她扶在我身上的手,想要走,却又被她抓住了手腕。
“芸生,这么多年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爸爸他还是关心你的,他这几年身体也不如从前了,脾气改好了很多……你们……”

我觉得今天真的要被晦气逼上绝路了,都已经狼狈到这个德行了,还能遇上更让我糟心的人和事。
眼前这位气度雍容的女士,在我的词典里,是个连“继母”的标签都不能贴给她的讨厌的人。
我直了直身子,用力甩脱她的手,再换上一张极尽冷漠的脸孔,昂首与她擦肩。
“借过,谢谢。”语气就像面对最陌生的路人,她顿在原地,没再叫住我。

走出洗手间,整理了一下自己。抬头望见不远处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他架着腿,仰靠着抽烟,看我走了过来,顺手把半只残烟捻灭在烟灰缸里,站了起来。

“孙副总。”我颓然上前。
“吐过了?”
“嗯!”
“哭过了?”
“嗯!”
“好点没?”
“嗯!”我只会点头。
“那走吧。”
他指了指身后的沙发,我的外套和手提包静静地躺在他刚才坐的沙发的一角。
“您……是在等我?”
他没回答,只是撇了撇嘴,示意我快点拿上东西。
“里面……结束了?”我颇不放心地望向我们喝酒的包厢。
“还想回去继续?”他挑眼看我,眉间的皱褶更明显了。
我连忙摇头,跟在他背后,快步向酒店的大门走去。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2-3 14:41
本帖最后由 aijuw 于 2018-2-3 20:48 编辑

重复,不要,,。。。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2-3 14:50
本帖最后由 aijuw 于 2018-2-3 20:48 编辑

重复不要。。
作者: 清紫    时间: 2018-2-3 16:50
回来的楼主求继续更
作者: 文非    时间: 2018-2-4 08:56
加油加油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2-4 15:43
本帖最后由 aijuw 于 2018-2-4 17:57 编辑

重复编辑掉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2-4 15:44
本帖最后由 aijuw 于 2018-2-4 17:56 编辑

重复编辑掉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2-4 15:45
本帖最后由 aijuw 于 2018-2-4 15:55 编辑



坐在孙维禹的车里,我看看表,才九点多,估摸着还有下半场应酬,老板只是好心载我同往,所以也不敢松懈,努力正襟危坐。
可是白酒的后劲和痛哭后的疲惫饶过谁?在安静舒适的车后座里,我的头一点一点,犯起困来。
坐在我旁边的孙维禹转头看了好几眼,终于忍无可忍地说:“困就睡会,别撑。”
“哦,那……我眯五分钟……”
我是含着最后那个字的字音睡着的。

醒来一看表,十点多,再醒醒神看四周,居然还在孙维禹的车里,我睡了近一个小时,但老板本人已经不见了。
我推开车门,看到孙维禹的司机小魏正靠在另一辆商务车旁边打瞌睡,原来已经到所住酒店的停车场了。
小魏听到车门声,立马醒了,笑着对我说:“孙总见你睡得太沉,就没让叫醒。他先上去了。”
我满脸尴尬与抱歉,对着小魏直哈腰:“实在不好意思,耽误你下班了。”
小魏是个憨厚的年轻人,对着我直摆手,说没事没事郁小jie(姐)您太客气,都是为工作。
我想想也是啊,我这大小也算半个工伤,老板给点人道主义抚恤应该也受之不太愧吧,于是又道了一次谢,略感坦然地离开。

刚进房门,电话就响了,我头皮又是一阵麻,直到看清来电人是周甘宁,才稍稍松弛下来。
“喂,总监。”
“行了,私人时间,不用那么紧张。”
“哦,师兄……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我在医院,通知你一声,叶皎生了,母子平安。”
天哪,这大概是这一天下来,唯一一件令我感到欣慰的事了。
“顺的剖的?男孩吗?多重?像谁?”
“顺的,男孩,七斤八两,恕我看不懂婴儿的长相。”
“哈哈哈,大胖小子!叶皎这小体格,还挺强悍。”
“为母则刚吧,听说下午就进产房了,生到现在才出来。”
“啊,肯定没少受罪!”
真没想到,我们认识的那个被油溅一下都要流半天泪的叶娇娇,有朝一日也能干出这么英勇无畏、惊天动地的大事,我都替她骄傲,不由的又红了眼眶,我这个泪腺今天是怎么回事……

“你不会又哭了吧?”周甘宁这个人精。
我又吭哧吭哧地带着鼻音笑了出来:“没,要也是,喜极而泣呢!”
“郁芸生,别装,听说你最近被收拾得有点惨?”
我终于还是颓了,长叹一口气。
“还不是你丢给我的烂摊子!”
“你这么说话,我那一点点助人为乐的古道热肠就要原地散去了……”
“别!周师兄,求指教,请点化。”
周甘宁笑了,他得意地清了清嗓子,这是他惯用的长篇演说的开场,我也抱起茶杯,准备悉心聆训。

“孙维禹交给你的那几个案子,以你目前的资源和手段,没有一件能完成的。”
要你提醒?谁不知道?!我内心狂啸,嘴上却仍要故作谦逊:“是啊,那我现在能做些什么呢?”
“虽然能力不够,但你态度还是积极的,所以仍然有补救的努力空间。”
“怎么说?”
“先分析一下这几件事的轻重。困难程度由高到低排列一下,列出个主次来。首先,影响力最大的,肯定是那个普林斯顿的女生物学家的薪酬方案,如果她能接受延揽,未来的济苍必是行业龙头,研发标杆。”
我一听,来了精神,赶紧追问:“那咱们有戏吗?”
“没戏!所以你也不要为它再白白赔上心力了,方案做得再诱(you)人,她也不可能回国,历史原因很复杂,我早调查过。如果她愿意回来,医学界那几个重要的头衔早为她量身定制好等着了,也轮不到我等民营药企去抛这小小的橄榄枝。孙维禹是求成心切,胃口大食量小,典型的白日做梦,不用陪他狂。”
我跟着萎了,又问:“那排第二位的是哪件?”
“林教授的博士生里,确实有值得引进的人才。”
“可是他们根本就不搭理我。”
“废话,你自己也算是混过高知圈子的,怎么和他们打交道还需要我教吗?就你那张终年面试应届本科生的小ji脸,他们会理你才怪!”
“啊?”我看向梳妆镜里的自己,哪有什么小姐姐,惨白落魄到自己都不想多看一眼。
“这也不是一两天就能练会的功夫,你得慢慢积累经验。我一会给你个邮件,里面有我接触过的认为不错的人选名单,有背景资料,还有谈话记录,你多研究研究。好在时间还多,这是慢活。”
“哇!师兄,我好爱你!”激动与感激之情难以掩抑,我脱口而出。
他干咳了一声:“行了,克制点。”
我乐颠颠地甩了甩丧了一天的头,再问:“那个李博呢?他都决定来了,为什么还是不给我好脸色?”
“你背景调查怎么做的?上个月我让你整理的近几年面试资料也白做了?自己去找原因!”他口气难得的严厉,我赶紧收敛神情,唯诺称是。

工作上的事,经他一番爬梳剔决的整理后,顿觉清晰起来。
路漫漫修远,幸好我有贵人周甘宁一路提携。
“周师兄,我觉得你是上天派给我的拯救者,总能救我于各种水火。”
“你一个搞过科学工作,现在又要搞定各种科学工作者的知识青年,不要满嘴怪力乱神。”
“哈哈哈哈,你怎么突然这么严肃?我好不习惯!”
“我去!”只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啪啪几声击掌声,“这TM医院的蚊子比人都凶,都是消毒水里泡大的吧?”
我才想起,他正立在南国个某妇产医院的角落里为我指点着迷津呢,也不知道到底是逛到了个怎样的蛇蟪蚊蚋云集的地方,顿觉好笑。
“哈哈,花都还是夏天吧?北京都入秋了。”
“嗯,早晚凉,身边多带件外套。”
“哦,好。那……你也进去吧,别喂蚊子了。”
“嗯,我回家。等你出差回来,再一起来看叶皎和宝宝。”
“好!”我答应得干脆笃定,“晚安,开车路上小心。”
“好,晚安。”

临睡前,我居然又收到周甘宁的一条短信,他说:“到家了。忘了说,以后喝酒的事不要逞能,那不是HR份内的工作,不去也可以。我是你的直属上司,我负责。”
心头一暖,整晚都睡得都很安稳。

后来的那几天,孙维禹居然也再没有叫我去陪应酬了。
我把空出来的时间,都用来阅读各种人事资料,有周甘宁给刚发给我的,也有之前自己整理过的。
同样是加班,面对同一份资料,短短一个月,我的心态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个月前,我的关注点全在这些面试对象是否有趣,关心着求职的坎坷有没有动摇他们的理想……之类的问题。
此刻,却只剩下“他与这个职位匹配度有多高”、“同样学历背景经历的两个人,当时的取舍标准是什么”、“面他的时候,哪些对话击中要害,哪些又没必要谈”……之类的问题。
我终于把一个有趣的活儿,变成了一件正经的工作。
算不算长进?值不值得庆幸?天晓得!
但这件事的效果显然能让孙副总舒心一点点,因为之后我再向他报告工作、谈看法的时候,他眉间的“川”字仿佛也没有那么凌厉遒劲了。

九月下旬,北京的工作终于顺利收尾,我已经迫不及待要飞回温暖的南方了。
临行前一天,我在京大校园里转了又转。
走到午后,有些累,就在勺园长廊坐着歇脚。

时近仲秋,勺海只剩得一池残荷,记得月初刚来时,这里还是一片菡萏盛开的花海。
这个校园放佛百年如此,四季分明,枯荣肥瘦应时更替,从不为谁改变。
与它分别五载,我好像波澜壮阔,也好像一事无成。
只不过如今,在我的世界里,时空季候的变换越来越不明显,心头眼底的色系也越来越单调,不是办公大厦里的空荡荡的白,就是生活中触目可及的灰。
几乎都要忘了,我也曾在这湖光水色间,畅快鲜活地大哭大笑、伤春悲秋过好几年。

怅然之间,突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再回头看,来人立在赭色夕阳中,真像是跌回到了旧时光里。
“芸生,这么巧,你也在这儿?”
“成渝。”我站起身,眼里全是迷茫,心中更是迷惑。
邹成渝走到我面前,他仍然是白衬衫牛仔裤,挺拔整洁,除了黑框眼镜换成了银丝边,其他好像,一如从前。
“芸生,好久不见。”
“是啊,你回国了?”
“嗯,刚回。有个合作课题,实验室在京大,导师派我回来的。你呢?”
“我啊,我在花都,来北京出差的。”
“那,你还好么?”
“还好。你呢?”
“也还不错。”

气氛陷入了尴尬的沉默,邹成渝本来就是个不爱主动说话的人,我好像曾经对他有过说不完的话,但年头一久,又好像都忘了。
于是两个人就静静地傻站着,他先是看我,然后又转去看荷塘。
那一池残败的光景,倒是挺像我和他的故事。

邹成渝是我的前男友,欣欣向荣地爱过三年。
后来他去了常春藤名校,有了新的枝头,我这厢,风吹雨打绿肥红瘦之后,谢了幕。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2-4 16:01
见到内容排列错乱的楼层勿怪,是在回查敏感词时手抖,审核放出后会尽快删掉。

篇幅一长,每天筛敏感词到绝望,有更好的办法求指教。

作者: 烟雨未央    时间: 2018-2-4 16:28
找一个自己的废贴,编辑某个楼层,如果出现审核,就后退,可以重复编辑。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2-4 18:03
自己打个尴尬的补丁,十章某处漏字,是“小姐姐脸”。不敢编辑,怕了审核。
作者: 烟雨未央    时间: 2018-2-5 07:15
跑来这里回复,顺便顶贴。
我已经不是小姑娘了,下个月满30,且叫老姑娘吧哈哈。
写文如照镜,已经是老姑娘的自己,头脑简单,以至于写出来的文也像简笔画。
我一直很喜欢你的文字,像山水画,做线条的文字本就细腻美丽,画出的图景更是禅意悠远。
我时常会陷入自我否定的情绪,这源自我对生活的努力不够。希望今年能和芸生一道成长吧~~
作者: 文非    时间: 2018-2-6 00:16
天啊天啊,激动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2-7 15:42
本帖最后由 aijuw 于 2018-2-7 16:26 编辑

重复,编辑……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2-7 15:53
十一

“芸生,咱们,有五六年没见了?”
“是吧,差不多。”
“你没什么变化。”
经历人生种种,哪会没变化呢?只是又不知从何说起,于是笑了笑。
“那天路过国话小剧场,在宣传原创话剧展,我就想,要是芸生在,肯定吵着要去看了。”
“我很久没去过小剧场了。”

又是尴尬的沉默。邹成渝还想说些什么,一口气提起又放下了,最终他还是低下头。
难为他了,依他过去的性格,说不好的话,宁可不说。
“成渝,我明天回花都,你保重。”
“几点?我去给你送机。”
“不用了,和团队同事一起。”
“你现在在哪个行业?做什么?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小公司,混日子,没什么压力的。呃,谢谢。”
他大概是被那声谢给堵住了,又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从前总觉得他的沉默特别迷人,遐想着无声胜有声、未语心波动的浪漫。
那时,他不爱说话,却有耐心听我说,几乎每天见面,一点点小事我都想塞满他的耳朵。如今隔着五六年的时光,却觉得哪个话题都一言难尽,想想还是算了,各安西东。

孙维禹的电话,强有力地将我从如怨如慕的重逢画面里揪了出来。
“喂,孙副总。”
“带了像样点的衣服来没?穿正式点儿,晚上有个大局。”
“什么局啊?还要穿衣服?”
我只顾着好奇,没觉察话里有什么问题,身旁的邹成渝却瞬间脸都僵了。

“付青竹,那个普林斯顿女生物学家,回国参加一个学术会议,今天七点有晚宴,我刚拿到函,咱们得去试试。”
我看看表,都五点半了,这老板打起仗来一点思想准备都不给的。所幸宴会地点离学校不远,我急匆匆地向邹成渝道别。
走得匆忙,没顾上和他再寒暄几句,没顾上互留电话,也没顾上解读他眼中欲言又止的情绪。

来了才知道,晚宴规格很高,是国际重大课题的学术交流,领域内的各国专家云集。
“生科界奥斯卡啊。”我低叹。
孙维禹冷冷一笑,俯身靠近了一点,低声说:“奥什么斯卡,跨国走穴而已。”
我大感不解,看向他,满眼无知。
“都是些政治正确的科学家,来搞学术外交。”他环视全场,目光停留在会场一隅,像是喃喃自语,“但是没想到,她这个清高主也会来。”
那一角坐着的是付青竹,比照片里更清瘦一些,但确实人如其名,淡雅孤高的样子。
以她在今日学术界的成绩,座次肯定不至于流落到如此幽暗的角落,但联想到孙维禹说的“政治正确”,以及她常年对归国报效所持的不屑态度,回来省个亲被隔离到边缘,也能理解,毕竟晚宴的主宾还有不少国内政要。

孙维禹没有直接上去攻坚,而是不疾不徐地与其他嘉宾闲聊,有生物、医学界的大牛,也有同行竞争对手,他倒是谈吐得宜风度一流。
过去,我觉得他和周甘宁骨子里是一种人——社交人,人前宽厚豁达,心底冷漠。
后来又觉得他们还是不一样,周甘宁披着个玩世不恭的外衣,内里却包裹着温情,越接近越让人放心。
而这位老板,越接近越看不懂。
他在公司明明位高权重接班指日可待,却总是无端端要去做些冒险甚至触怒女皇帝的事。
太平公主陆湘明明已经摆开阵势与他对立了,他却不避阵营地把她的亲信周甘宁拉进自己的核心项目。
还有我这个不知名的小鱼虾,也不知是被哪阵浪卷进来的,分明只是周甘宁的小卒子,此刻却颇有些要与孙副总并肩奋战的豪壮之情。

有同行前辈调侃:“维禹啊,你手下的美女干将层出不穷,可让我们这些糟老头危机四伏喽!”
“刘叔爱拿我逗乐,这哪里是什么干将?公司的小后生,陆湘觉得她资质还行,托我带出来见见世面的。”孙维禹脸上始终挂着波澜不惊的笑,那笑容比死水还宁静。
“哈哈,还是你们兄妹情深呦。”

这老头,说的每一句话都招人烦,我默默地退了两步,走到一边清净点的地方去了。
孙维禹还在转圈social,我耐不住性子了,悄悄发消息问他:“咱们什么时候去和女神聊?”
他看完消息,回头瞥了我一眼,回道:“你女神像是想聊天的样子?”

付青竹一个人坐在阴影里,把玩一个茶杯。好像整个会场的热闹融洽全然与她无关,有过几个年轻学者游走到她身边低下身问候,也都是三句话就碰壁的光景,女神啊,身处暗处,却像是自带了一束冷冷的追光。

我远远地看着,回想起读她资料的那些夜里,一次次感受到的惊叹与震撼,虽然周甘宁早就让我别在她的案子上花精力了,可我还是没忍住好奇,研究了她。
她是目前华人女性在这个科研领域中表现最优秀的,也是最年轻的,她在学术上有挣脱桎梏攻克极限的勇敢,在教学中能打破师道权威的传统,培养敢于质疑、善于发问的学生,甚至在个人趣味和人格理想方面,都表现出极具魅力的一面,她说“作为一名科学家的至高境界,第一重是职业,第二重是兴趣,第三重是永生。”
用科学带给人类不可磨灭的改变,大概是那份的崇高与远大的情怀震撼了我。这一晚,我始终远远地望着,这位信仰科学永生的传奇女性,满心敬佩。

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付青竹身边,并顺势在她旁边的椅子坐下了。二人显然熟稔,女神居然与他对视交谈了起来,我为这奇观而惊诧,更因为那人的身份实在太令我意外——是邹成渝,我们下午,才偶遇过。

孙维禹走到我身边,敲了敲我手里的酒杯:“别用那种痴迷的眼光盯着人家看,意图太明显。”
“啊?”我一阵晃神,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专注。“对不起。”
孙维禹习惯性皱眉,眉心的“川”字饱刻着疑问:“跟我道什么歉?!走吧,你女神好像情绪不错了。”

我跟在孙维禹背后,颇感忐忑地走近了付青竹的座位。孙维禹刚要上前自我介绍,坐在一旁的邹成渝先站了起来:“芸生?!”
女神也抬头看我,把我紧张得一瞬间涨红了脸,声带颤颤巍巍地回应:“成渝。”
邹成渝看了看我身边的孙维禹,两人的对视的脸上都写满惊讶与好奇,倒是女神最镇定大方,她站起了身:“成渝,你朋友?”
“是啊,师姐。这是我……”
“付教授,您好,我是邹…师兄在京大时的学妹,我叫郁芸生。”我抢在邹成渝前头介绍了自己,他一脸愕然。
“你好,那我们也算是校友,我也从京大毕业。”女神居然对我亲切地笑了。
我抖擞了精神,使命感也瞬间燃烧了起来:“付教授,我悄悄在旁边关注了您好久,也没勇气过来。您的学术论著我看不懂,但我读过好多对您的传记和访谈,特别倾慕您的人格魅力。”
女神再次和善地笑了:“成渝是我师弟,他的小师妹,也算是我的师妹了吧。”
我没敢高攀,还是毕恭毕敬叫她付教授,并且郑重其事把我的老板孙维禹先生介绍给了他们。

孙维禹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半天,终于轮到他登场。到底是此间老手,又是有准备而来,很快他就把话题接走,与女神攀谈起来。
我和邹成渝退到一边。

“芸生,你怎么去了医药行业?”
“找工作的时候,碰巧他们在招聘。”回了句多废的废话!
“我以为……你会在做金融,或者也做科研。”
“我哪是那两块料。”我自嘲地笑。
“你更不适合医药行业。”
“哈哈,我又不做销售,我也不是那块料。所以做HR,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在这种民营企业里做小HR,芸生,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想生存啊!想用勤劳的双手创造安定美好的生活啊!”
“你很缺这样的平庸的安定吗”?邹成渝尽量控制着音量,声调却不复平静:“郁芸生,你当初把‘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写在日记本扉页的志向呢?”
“我只是自力更生的活着,又没有降志辱身干什么男盗女娼的事情,怎么就成了吹落北风中?成渝,你不要把我的工作想得太不堪,它只是,和你的象牙塔不在同一个频道。”
“对不起,我把话说重了。”邹成渝把头转向另一边,大概不愿意让我看到当下的表情。
稍稍平静了一会,他才再次开口:“我只是替你可惜,芸生,以你……不应该……只是这样。另外,我还有一些……自责。”
我赶紧咧出个没心没肺的笑容:“说什么呢你!邹成渝,我过得真的还不错,你不会……还想替我换份工作吧?!哈哈哈!”
“如果是,你愿意吗?”他盯着我看。
“神经!办婚礼啊?整得一脸郑重庄严!”我继续插科打诨,却错开他的目光,去看身后的会场,“别闹了,邹师兄,不知道的人以为咱俩在这算情债呢。”
邹成渝叹了一口气:“别贫了,你真打算这么干下去?”
我认真想了想,点了点头:“成渝,我在这个行业里,似乎也找到了……愿意‘抱香死’的枝头。”
那一瞬间,我脑中浮现的是周甘宁的样子。

邹成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他转身离开之前,我看到了他眼中的失望。
但我习惯了,对我失望的人那么多,也不多他一个。

作者: 小柿子的柿    时间: 2018-2-8 10:45
给楼主打电话,加油
作者: 蛋花看云彩    时间: 2018-2-8 12:08
见过听过类似付女神这样的学者,大多难以适应国内的科研环境和社交规则。
不过像付女神这样纯粹的学者和师者,太少太少了,希望她在文里过得平顺啦~~

噢我又是牛柳……马甲太多
作者: 小柿子的柿    时间: 2018-2-9 11:25
再捞一捞,楼主小年快乐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2-10 10:37
十二(上)

失望而去的是邹成渝,失望而归的是孙维禹。
他和付青竹聊了很久,告别后却未发一言。回酒店路上,车内气氛低沉,我知趣地没多问,因为周甘宁预言过“没戏”,我更信他。

回到花都,扑面而来的热气,满满在人间的真实感。
机场告别了同事,我带着珍宝道具就直奔月子中心去了。
周甘宁在月子中心门口等我,接过我的行李箱,看我一身风尘仆仆,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当爹了,急在这一会儿?”
我点头,一点也不含糊:“心情差不多!叶皎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啊,你当时不激动?”
周甘宁白了我一眼:“进去后你可别再这么二百五,说错话被人扔出来我不捡。”
“啊?错哪了?”
“回去慢慢想!”
周甘宁把我的珍宝道具安置在他车尾厢,我悻悻地跟在他后头,再搭电梯去了叶皎的所住的楼层。

进门就被叶妈妈告知,皎皎在喂奶。
周甘宁识相的避了出去,我则有幸被请进了房内,目睹了我的叶皎女王人生全新的一页。
她穿着宽袍,素面朝天又珠圆玉润的样子,只和我打了个招呼,就继续低头看她怀里那个卖力吮吸的小猴子,一言不发,时间于她放佛是静止的。
我也被那个气氛感染,专注地看着他们,脑中心里一片空白,什么喜怒哀乐都没有。

不知道过去多久,小猴子吃饱了,打了个脆脆的饱嗝,小嘴还一张一翕地回味着。
直到护士把孩子抱走,叶皎才回过神。
我也如梦方醒,还有些难以置信的眩晕感,这真是我们二十年友谊之旅遇到的新大陆。
“你居然会,喂奶。”
“废话,哺乳是人类本能,你也会!”叶皎瞪我。
“不是,我没想到,你会愿意做喂奶这个事情。你是信城一中雅典娜啊……”
周甘宁正在沙发上喝茶,差点呛出来,我转头看他,难道又说错了话了?

叶皎老公马总和她婆婆这会儿都不在,房间里只有我们仨和叶妈妈,叶皎说话也没什么顾忌:“你以为我愿意?!要不是出院头几天,我婆婆就拿她当年如何如何,隔壁房的产妇如何如何,母乳喂养如何如何重要来暗讽我奶水不足,我也下不了这个决心。她不是嫌我喂不饱他孙子吗?我就喂给她看!”
叶妈妈在一旁心疼的直叹气:“她啊,为争一口气吃了多少苦!请的通乳师,疼得牙都要咬碎了。过去爱美又挑食,这也不吃那也不碰的,现在什么汤汤水水都往肚里灌,什么脂肪热量都不在乎了……”
“我叶皎是谁?能让她说中?!现在我儿子不是白白胖胖的?!说我瘦,说我不能喂养,哼。”
周甘宁在旁边笑得茶碗都端不稳了:“你真是,给套就钻!”
这句我听懂了,却看不惯他那个隔岸观火的嘴脸:“你们这些男人真没劲,就爱拿结果评价过程!我觉得皎皎挺了不起的,现在浑身散发着温柔的母性光辉,前所未有的美。”
周甘宁耸耸肩,懒得多说的样子。
叶皎拉着我的手,眼睛水汪汪的:“生生,这种时候,只有你和我妈还觉得我美。”

我想起给叶皎带的礼物还在行李箱里,拿了周甘宁的车钥匙去停车场取。
回来刚走到房门口,听见里面传来叶妈妈的声音,提到了我:“芸生今年也26了吧?怎么还是一个人?甘宁,阿姨觉得你们俩……啊是不是?”
我顿住了脚步,一时间不好意思闯进去。
“妈,你别乱点鸳鸯!他浑得很,一屁股桃花债,人家芸生清清白白一个小姑娘,白给他糟蹋?!”
“叶皎,含血喷人可对月子不好啊!什么叫白给我糟蹋?!”周甘宁说这话的神情我都能想到,似笑非笑的惫懒相。
“呵呵,在我面前装什么装?有本事看着我说一遍,你配得上郁芸生?”
屋里静悄悄的,很快又传出了周甘宁玩世不恭的笑声:“放心,你的小闺蜜我可不敢亵渎。”
我的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又垂落下来。
“别打她主意,对大家都好。”叶皎叹息。
“不打不打,我哪有那个功夫?”周甘宁悠悠哉哉的口气,还有茶碗瓷碟相碰的声音,“可万一,人家先对我芳心暗许呢?”
“那就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人家。”
“行!听你的。”

我垂下眼皮,又站了一会,才推门进去。像是刚经历完一场晕车晕船,到了站,只能收起一颗晃晃荡荡的心,若无其事地继续赶路。

仍然是谈笑风生,想到叶皎卸货前发下的种种自由飞翔的宏愿,我问她:“新加坡的环球影城开张了,咱们找时间去?”
逛遍全球游乐场曾是少女叶皎的梦想。
可是,她竟摇头:“没断奶哪也去不了。”
“明年去?”
“算了,等我儿子长大了带他一起去吧。”
我只能错愕地点点头,这已经不是我认识的叶皎了。

人生就是这样,就算你想赖在原地,风景也不会等你。
在同伴们策马扬鞭而去的尘沙里,迷茫困顿一阵,再摸着方向继续前行。

我从北京回来顺利升职,从HR专员晋升主管,因为陆湘的举荐,也因为孙维禹的不阻挠,我猜孙维禹的不阻挠和付青竹那事有关,买卖没成,我得了人情票吧。
至于周甘宁,仍然是我的好上司,工作中提携指点,生活中……因为叶皎淡出江湖,专心育儿,我们的三人小团体自然解散。
当然也可能,与他对叶皎的承诺有关。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2-10 10:50
十二(下)

2012年的秋天,全世界都沉浸在玛雅人的末世预言里,或积极或消极地以它来刺激原本寂静枯涸的生活。
办公室新来的助理濛濛,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一脸饱满的胶原蛋白。
她最近总是嚷嚷:“我得在世界末日到来之前,让孙总记住我的名字!”
孙维禹终于摆脱了头衔中的“副”字,荣升霸道总裁。而老孙总因为健康原因,不得不放权当起了太上皇,人们识趣地改称她孙董事长。
纵观历史长河,有几个太上皇是心甘情愿退位的?又有几个能安享晚年?

这一年多,我和陆湘倒成了朋友,这得归功于周甘宁,在他的促使下,我和陆湘在对方身上发现了越来越多共同的爱好,约饭,约茶,约展,约话剧,约跑步,有时约着发呆。
她学的是服装设计,原本志在做中国的川久保玲,正走在“苟无成,毋宁死”的艺术之路上,却半道被母亲削了翅膀,拉回来卖药并和大表哥进行旷日持久的政治斗争。
陆湘没有挣扎,放弃得心甘情愿,因为母亲那一侧被切去的乳房时刻都在提醒她,她的梦想与母亲活着的希望相比,渺小得不值一提。

陆湘这个傀儡副总当得称职而平庸,尽管她的背后的孙董事长仍然有着威震四海的气势,却终究改变不了企业的命运——济苍药业在少壮派孙总的带领下,走上了亢奋的扩张之路。

周末晚上,我和陆湘约了场话剧,人艺重排的《雷雨》,散场后陆湘的情绪持续走低,我晃晃她的胳膊:“陆总,伤什么心呢?”
“唉,一屋子人都有病!”陆湘慨叹。
我当她还沉浸于戏里,就点头附和道:“都是被欲望压抑的,人性大悲剧。”
“都是被命运绑在一起的,要是有的选,谁会愿意诞生在一个矛盾这么复杂的家庭?”
我才知道她在伤己:“你们家那台TVB大戏不是快结局了么?”
孙维禹大战陆湘母女的战况已经胜败分明了,我都在替陆湘期待,她母亲彻底偃旗息鼓,放陆湘重回江海的那一天。

她皱着眉,若有所思:“风波又起,孙大总裁正在闹离婚呢。”
我脑中瞬间浮现出两幕画面,时隔一年多却清晰如昨。这两年,孙维禹和朱安娜的私情似乎掩盖得极好,除了我偶然撞见的那两回,再没听任何人提到过,如今突然听到男主角要离婚,我不禁浮想联翩。

“他离婚,可不仅仅是一半身家的事,还牵扯到各种利益关系,我表嫂身后那一家子,少不得要他吃顿苦头。”都知道她嫂夫人家背景深厚,这也是当年孙维禹身处低位却能一呼百诺的重要原因。
“那他为什么非要离?”我还以为这样的利益联姻都牢不可破。
“猪油蒙心吧,谁知道!”陆湘似不愿多说,只是叹气,“家里上下都在议论!我跟他们明明不住在一个房子里,却还是鸡犬不宁的。我妈还没表态,但每天有一万张嘴来找我分析利弊。烦都烦死了!”

“追你家这部大戏的观众要乐死了!”我想到当年那个“太平公主大战武三思”的八卦群……

“呵呵,除了我妈,只有我二嫂最淡定。我发现这世上一出事,跳得最高的永远是无关轻重的小角色,真正的利害关系人反而不动声色,就比如我二嫂。”
我一怔!我陆湘口中的二嫂,是她小舅的独子孙维启的妻子,也在公司身居高位,她叫朱安娜。
算起来,朱安娜也是孙维禹的弟媳妇。
我惊的是,难道陆湘也知道了她大表哥和二表嫂的私情?
想想他们这一大家子的故事,不比戏台上的周公馆逊色多少。

哪知陆湘又继续咕哝:“孙维禹一旦被分走一半身家,又跟前妻决裂,那么很可能我二哥孙维启夫妇就成为了公司第二大股东啊,二哥闲云野鹤惯了,留二嫂在公司看家守业的,她这不就是既得利益者?”
原来是这么个算法,我默默挣扎了好久,要不要把我当年看到的不伦事件告诉陆湘。最终还是放弃了,他们家那一滩子浑水,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搅和。
何况眼前这个陆湘,已经被复杂的家族关系问题搅扰得痛不欲生了,我不想给她添道更难的附加题。
作者: 清紫    时间: 2018-2-11 00:27
超想看虐男主的
作者: 蛋花看云彩    时间: 2018-2-11 08:10
噢噢噢我的芸生要被卷进什么样的矛盾利害啊!
各色人物轮番上场,真是棒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2-23 20:33
十三

花都的冬天总是暧昧不明,刚热情温暖得全城裙袂飘飖,忽然来一阵风雨,森森的裹挟着寒气,让正要沉沦的人们心头一紧,又蜷缩起来。

我在这骤寒的天气里出差归来,一路哆哆嗦嗦地赶回公司。下午三点的会,飞机一点才落地,残酷地夺走了我回家加件衣服的权利。
我拖着行李箱,一路小跑着进公司,在电梯门口遇见了小助理濛濛。
“芸生姐,你这是……从哪逃回来?”
她的音量正好够让整个电梯间所有人都看向我,我一身的风尘仆仆和不合时节的清凉都落入了众人眼底。
我几分尴尬几分头疼地垂下脑袋,拽了拽濛濛的袖子:“刚下飞机,邮件里让你帮我打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濛濛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甜美又可爱的笑容:“放心放心,我靠谱着呢!”
我总觉得这姑娘今天有点过于……亢奋,直到电梯门开,等待的人们次第走进电梯,我才明白濛濛异常兴奋的原因。
“孙总,您先请。”随着一声声恭敬的孙总,我抬头看清,率先走进电梯的人,是孙维禹,许濛濛同学的末世梦想对象。
我最后一个进,隔着人群还是和孙总的目光照会上了,只能故作平静地向他问好:“孙总好!”
他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我的箱子和我整个人,没再说什么。
随着楼层的升高,不断有人出去,直到只剩我,濛濛,孙总和他的助理四个人。
“芸生姐,你是不是很冷?”濛濛指了指我正在打颤的小腿,刚淋了雨,丝袜沾了水贴在腿上,寒透了骨头。
我点点头,盯着上升的数字,只恨不得立刻到达我们的楼层,再找条干爽的裤子换上。
“郁小姐,你这是为了赶回来参加下午的会吧?”身后孙总的助理忍不住发问。
我只能回头称是,并再次遭逢到孙总喜怒难测的目光。下午的项目会我要做报告,与会的全是各部门负责人,老板也将到场,我哪敢怠慢?
谁知老板居然发给了我一个良知未泯的鼓励:“辛苦了!”
“也没有,碰巧航班延误,是意外……”
随着电梯叮的一声响,我正想向老板告退,奔回自己的办公室,却被叫住了:“带电脑了吗?直接去十九楼吧,我先听下报告思路。”
我真是去你大爷的黄世仁!
濛濛含着激动的泪花对我摆了摆手,离别的目光里是深深的同情和浅浅的羡慕,我僵着身子眼睁睁看电梯门关上,继续上升。

十九楼的东侧是老板的专属办公区,办公室,会客间,会议室,休息室一应俱全,据资深八卦同事介绍还有个可以做spa的小套房。
当然,这些都是当年老孙总配置的,孙维禹不过是坐享前人之成。
到了十九楼,我仍然拖着箱子,牙根打着颤跟在老板身后。
孙维禹的秘书迎了过来,正要向他汇报工作,老板先开口了:“会议推到三点半,先带郁主管去1906。”
再转头对我说:“十五分钟够不够?换完衣服来我办公室。”
1906,就是传说中的小套房,比传说中的还要温暖舒适,短短几分钟,黄世仁这三个字的情感色彩在我的词典里完成了一次由贬到褒的升华,哦不对,是孙维禹三个字。
孙总是感念我对公司的犬马之心,给了我一个整顿衣装的时间和场所。

一刻钟后,我终于干净整洁地坐在了孙总办公室的沙发上。
面前放着一杯刚沏好的红茶,捧起来,满鼻馥郁温馨,足足的暖风包裹住了衣衫仍显单薄的我。
“你没有厚衣服了?”孙维禹抬头看了我一眼,习惯性地皱眉。
“没带,之前没料到会赶上这个天气。”我可怜巴巴地摇着头,“不过已经好多了,孙总,谢谢您!”
“不必!我怕你冻病了再来请长假,我没法批准。”
你看,黄世仁的嘴脸穿越历史的长河,不还是来到了我们面前吗?!
“还是,感谢您的关心。”
孙维禹翻了翻手边的行事历,用食指敲了敲日历的某个格子:“我关心的是你接下来的工作时间,下个项目还等着你来干活,给你一个星期搞定新加坡签证,下周三跟我出差。”

我被这一棍敲得不知东西,我的岗位和眼前这位毕竟还相差着好几个楼层十好几个办公区,管我的上司们排起来都能绕电梯间好几圈呢,怎么孙老板突然就跳过他们,直接给我布置起活儿了?
“好像没听我们总监和经理提过……”
“没他们什么事,暂时就调你一个人过来,周甘宁那儿我会打招呼。”
“是什么项目?我负责什么?招聘吗?”
“嗯,人才引进,下周跟我去南洋理工大学做拜访。”
“对方是在读研究生?还是大学老师?”
“是邹成渝。”
我又僵住了,意外来得太快,没有一点点防备。

我出神地坐了好久,孙维禹在他的茶台旁气定神闲地摆弄着一把黯光鉴人的紫砂小壶。
“孙总,我可能不适合参与这个项目。”
“理由?”
“邹成渝是我的朋友,但我认为他不会因为我的出现而对这个项目兴趣增加,甚至有可能起到相反的效果。”这就是我字斟句酌半天出来的效果。
孙维禹头也没抬,只是口气平淡地问了句:“还有么?”
“还有……上次在北京见面,他就表达了……对我做的这份工作的……不认可。所以,我一定说服不了他与咱们公司合作。”
孙维禹的面色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让人看不出分毫喜怒。
半晌,他终于看向我,缓缓说道:“不需要你说服他,你甚至可以不用见他。调你过来是要用到你的知识技能,不是来拉皮条的。”
我一阵尴尬,不知所措。
“给你两天时间考虑,护照可以交到总办,让他们先处理签证。”
“那行,孙总,那我没有其他顾虑!一会还得开项目会,我想先回办公室拿资料。”
“把你的项目报告全文发给我,待会儿的会议不用去现场了,有问题我邮件你。”
我没弄懂老板的晴雨风向,满心忐忑站起了身:“孙总,我已经做了准备,是……有什么问题么?”
“你打算穿这么单薄再开三个小时的会?不想要命了吧?!”
“可是……我准备好了。”
“会议室的暖气不会为你一个人开成这样,这件事也准备好了?”
室内暖气氤氲,他也只着一件衬衫,袖口卷至肘边,温暖得如同暮春了。
“几个小时而已,我身体好,没问题的。”话音未落,我就打了个喷嚏。
我端起茶杯正要喝口热茶,却听老板喝道:“放下!有工夫逞强,不如赶紧回家添衣服!”
“孙总,我可以问同事借件衣服……先把会开完。”
“少废话!下周要是敢因为生病而耽搁了新工作的进度,我才真要收拾你!”

我悻悻地拖着箱子走了,这位老板的脾气,活脱脱刚从言情小说里走出来,难怪濛濛这样的少女们前仆后继将他供入神堂。

没两天,许濛濛同学把我也推进了神堂。
她说:“芸生姐,感谢天意让你淋了那场雨,”
我被勒令缺席的那场会议,许濛濛受命代我参加了。会上她饱览了自己男神刚毅果敢、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她说在男神的精神感召下,一发不可收拾的想要为济苍药业之崛起而工作了。

那个会议除了成功感化了一名年轻女员工外,还有另一项重大成果——我所在的人力资源部门被人事大地震了!
据后来许濛濛同学的回忆,会议开到最后,很多人都开始分心思考晚餐问题的时候,孙总突然宣布了一个调动和一系列任命的消息。
人力资源总监周甘宁被远调华北,当大区总经理,连带着整个部门人事大动。
华北是新成立的大区,局面复杂,百废待兴,被派去无异于流放。据说,面对这个明升暗贬的决定,周甘宁表现得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欣然接受,丝毫没有遭遇地震该有的仓皇和沮丧。
而真正被这个消息震得楼塌地陷的人是我。
周甘宁要走了,离开脚下这座熟悉的城市?我没有一点点思想准备。
花都是一座温暖又坚固的城市,我最落魄潦倒的时候来到这里,被收留,被安放,经历过困顿迷茫,受过沐浴膏泽,哪怕我并不是它最重要的风景,仍觉得能安心同行来日方长就好。
周甘宁在我心中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一座城?
现在,他突然就要走了,归期遥遥,我心中涌出一股没来由的委屈感,像是一个半满的存钱罐突然被打破了,那些曾经的坚持与陪伴,希望与忍耐,顾作淡然的等待,一瞬间都没有意义了。
我听见自己心中闷闷的一声响,那是藏不住的失落的声音。

我冲进周甘宁的办公室,居高临下地站在他的办公桌对面,叉腰问道:“你真要去分公司?”
他惊异的看向我:“你是来……道贺的?”
“贺你个头!你当我看不懂这是变相流放吗?!”
“哪有流放那么艰苦?!大好河山,旌旗美人都在眼巴巴盼着我去呢!”
“可是新大区前途未卜,哪里比得上总部?孙总这一手太狠了,他有说去几年能调回来吗?”
周甘宁放下手里的工作,十指交握,好整以暇的看着我笑:“舍不得我走啊?”
我被一股突来的热浪烫红了脸,却再也不想把头缩回去:“我不希望你走,华北好远。”
他眼里的笑意淡下去,嘴角却依然僵硬地扬着:“两个小时就飞到了。”
“两公里我都觉得远!”我的嘴角越崩越紧,就差一点哭出来,“华北那边,需要HR吗?专员也行……”
周甘宁顿住了,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又抬起头来:“郁芸生,多少岁的人了?还能说出这么不经大脑的话!跟我去分公司,同职位都等于降了半级,还专员……打算这几年奋斗都打水漂了是吧?!”
“我不在乎,反正都知道我是你的从党,留下也多活不了几集。”

周甘宁被我逗笑了,恢复了他油嘴滑舌的本性:“看在同党一场的份上,就求你放过我吧。我去华北大区是去开辟新战场的,机会多诱惑更多,带着你这么个拖油瓶……施展不开啊!”
“我有那么废么?”
“没没没,我是怕自己废,万一……没把持住坑了你,叶皎一辈子都不会放过我的!”他又是一脸浪荡的笑容。
我顿时想起叶皎和他的对话来,对于他来说,我至多就是个惹不起的小麻烦,叶皎才是唯一主宰。

“你就那么怕我沾上我吗,周甘宁?”
他不说话,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我看外面的车水马龙,我看不见他的脸,最终只得到一句风轻云淡的回答:“何必呢,郁芸生。”

作者: 清紫    时间: 2018-2-24 15:51
等了这么久总算更新了
作者: 丶七弦上    时间: 2018-2-24 19:18
新入坑的
作者: 小柿子的柿    时间: 2018-2-25 14:47
不够,要更多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2-25 19:20
本帖最后由 aijuw 于 2018-2-25 19:23 编辑

杀人杀人杀人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2-25 19:33
十四

我和周甘宁,就在那声“何必呢”投下的阴影中各自静默着,都再没有心事能说出口。

一阵锐利的敲门声结束了这萧瑟的气氛,人未至,香气先袭来。
得到准许后,推门而入一个大美人——永远风神出众的朱安娜总监。
“聊几句,有时间吗?”美人问的是周甘宁,目光却扫过我。
“有。”他指了指我,“这我小徒弟,旁听学习学习,有问题吗?”
朱安娜耸耸肩:“我无所谓。”
“朱总监,有什么指示?”
“帮我开个人!”
“我一个将走之人,还要往我手上递刀?残忍啊,女施主。”
“就是赶在你走之前办了,否则下任HRD来了更下不去手!”
“办谁?”
“老曹,季度考核持续不达标,倚老卖老,我这个冲锋陷阵的部门养不了这尊老菩萨。”

老曹是她手下一个销售经理,工作能力有限,已经在公司干了快二十年了,曾陪公司走过艰难动荡的成长期,老孙总时代一直顾念他对企业忠诚度高,给他开过不少绿灯,可现如今,时代不同,风向也变了……
“咳,他这种历史遗留问题……也不是第一次了……历史结论不是留待以后慢慢改进么?”周甘宁还想打打太极。

朱安娜冷冷一笑:“以后?是要我养到他退休颐养天年?你问问有没有其他部门接收他?反正我这里开定了。甘宁,我们这样的企业积弊很多,但你我都是做实事的人,老曹的问题已经影响到整个团队的人心了,我们不可能为了小节丢了大局。孙总那里我会争取支持,董事长和陆湘……我没太多把握,也请你帮忙。”
周甘宁双手抱臂,半靠在窗边,笑意不减:“我可是个要被流放的人,对公司的忠诚度可能还比不上老曹呢,你怎么还敢找我谋大局?”
“流放?”朱安娜轻哂,“孙维禹不是那种格局的人,你自己能权衡,我不作过多评判。但你离任前,请务必配合帮忙把老曹这个问题解决了,我相信你的专业态度和处事方式,且从立场看……只有你最方便帮这个忙。”
“哈哈,别给我洗脑啊美女总监,杀人放huo的事,再正义也免不了溅一身血啊!”
“我带着十二分诚意来的,这件事,于公百利无害,于私对你个人的影响也不会太大,毕竟你的立场比我、甚至是比孙总都温和得多……至于人情,算我个人欠你的。”

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朱安娜总监的工作作风,强势干练,有礼有节。陆湘对我形容过她这位二嫂,所以我并不意外,只是生了几分新的敬意。

周甘宁没有立刻表明态度,只是拿出他柜子里的一罐咖啡,问:“两位女士,有好咖啡,要不要各来一杯?缓解缓解紧张的工作情绪也好嘛。”
我知趣地接过咖啡罐,去茶水间为他们煮咖啡了,有没有听到下文对我来说似乎也没那么重要,因为我相信以周甘宁的智慧和眼光,他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做。

尽管孙维禹一再勒令我不准生病,以免影响后面的工作……可一周后,我还是拖着缠绵不息的咳嗽,咳上了出差之路。
航班小延误,我们一行三人只能百无聊赖地在机场休息室翻杂志。
我带着口罩,自觉地窝在角落里看书,以免吵扰到旁人。
我习惯了走到哪都背一本读物,抵挡一切可能出现的无聊,久而久之,反倒更喜欢一个人出门了,无论是出差还是旅行,途中有本爱看的书,多漫长的旅程都能安心抵达。

手头是一本悬疑小说,正读到紧张处,突然肩头被一只手轻压了一下,吓得我猛地回头一声尖叫。
“喊什么!见鬼了?!”孙维禹铁青着脸站在我身后,一手还托着下巴,比鬼也好不了多少。
“不是,孙总,您怎么悄无声息就出现在我后面?正读到尸检的发现……”
我惊魂未定地晃了晃手里的书。
他瞥了一眼书名,皱眉:“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嘿嘿嘿地笑,边笑边问:“您……咳咳……有事?”
“带没带止疼药?”
我点头如捣蒜,从包里翻出一盒布洛芬:“您看这个可以吗?我怕发烧备着的。”
他接过去,点了点头。

“孙总,您不舒服。”
仔细看,那张铁青的债主脸今天确实更难看了……尤其是接过止疼药时,真透着些隐忍的痛苦之情。
“嗯,可能是智齿发炎了。”
那个瞬间,我想到的是:牙痛真是人间一股正义之力,它童叟无欺,不慕权贵,贫贱不移……
可是我并不敢把幸灾乐祸写在脸上,只能假装关切:“如果是阻生齿,一定要及时……咳咳……拔牙啊。”
“嗯,出差回来再说。”

我又低头在包里刨了一通,找出一板阿莫西林,一脸阿谀的笑容:“消炎药您可以搭配着吃,您没有药物过敏吧?”
他接过药,只是嗯了一声,就痛苦地转身去找水了。

他的身影第一次看起来不那么凶悍了,反而有点……可怜。
想想这老板当得也不容易,拔颗牙的时间都没有。

感谢那颗体贴的智齿,它让孙维禹在飞行途中全程双眼紧闭,免去了我与老板尬聊的烦恼。
四个小时后,飞机开始降落,我满足地合上了小说。
窗外是漆黑的夜空,我还在回味那个故事,隔壁座的孙维禹终于睁开了眼:“书好看么?”
“好看!”我认真点头,“剧情紧张逻辑完美,篇幅也不错,飞机降落前正好结局。”
“工作时能这么专注就好了!”孙维禹斜睨着我,那眉头像是几辈子都不可能舒展开了……

我只能假装咳嗽以化解尴尬,装了两嗓子居然开始真咳了,唉,刚才看书太紧张投入,忘了喝水,连咳嗽都忘了。
这会儿才一张口,咳嗽大爷就面目狰狞地找我算账来了,越咳越急促。
孙维禹大概是看不下去我咳得满脸通红的蠢样,递过来一杯水,谁知我才喝第二口……又咳得呛住了。
人生啊,就是五十步对一百步尽情嘲笑后,转身再被十步打脸的寂寞轮回……

于是我这样一个感冒晚期的女病人,在另一个牙痛早期男病人同情的眼神下,接受了他僵直着手臂,在我后背替我拍了几下痰的温暖帮助……

坐在前排的他的助理闻声看过来,放佛受到什么惊吓,又立刻把头扭了回去,假装又聋又瞎的样子,欣赏着舷窗外的夜景……



作者: 墨芷啃烧鸡    时间: 2018-2-25 19:51
审核了吗!
作者: 墨芷啃烧鸡    时间: 2018-2-25 20:08
剧情越来越曲折啦!周甘宁竟然要下线一阵了!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2-25 20:43
墨芷啃烧鸡 发表于 2018-2-25 20:08
剧情越来越曲折啦!周甘宁竟然要下线一阵了!

下线多半是因为写堵住了……这文怕不是要写成一个女主智商2万5的玛丽苏文了……着急!
作者: 墨芷啃烧鸡    时间: 2018-2-26 09:08
看起来世界不会围着芸生转啊,倒是世界在她面前慢慢展开~
作者: 于棠丷    时间: 2018-2-26 09:38
不会的,玛丽苏里怎么会有牙痛和拍痰这种东西
作者: ノ黛颜荼bai    时间: 2018-2-28 00:03
没错我是来催更的
作者: 小柿子的柿    时间: 2018-2-28 20:15
楼主你没有当年勤快了
作者: 文非    时间: 2018-3-1 18:43
天啊,觉得孙总也挺好的!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3-2 11:13
十五

翌日清晨,我在滨海湾静谧的晨曦中醒来,推开窗,满目清新的绿意。
这天上午没有工作安排,我决定下楼吃个悠闲的早餐。
刚迈进餐厅的大门,就不幸偶遇了手捧餐盘的老板孙维禹,他的气色看起来比昨天好很多,看他盘中排列的那些食物就知道,那颗正义的智齿多半是折戟沉沙了。

“孙总早。”除了露出阳光的微笑,我还能做什么?
“早,一起吃吧。”他指了指前方的座位,一台早晚要过劳死的Macbook已经支起在桌面上了。

于是,计划中“悠闲的早餐”,摇身一变,成了“早餐工作会。”
孙维禹就着一杯咖啡,给我完整地讲述了此番来新加坡出差的缘由。

一年半前,北京的那场宴会上,孙维禹曾非常想争取与付青竹的合作。付女神却表示,不贩卖学术成果,更不贩卖自己的影响力。

她说:“所有的研究发现都等待被应用,我却对应用它的过程并无太多兴趣。这是我个人的取向,人的精力生而有限,我只想将它投入在自己关心的领域里。”

孙维禹只是个商人,谈判的筹码不过是些在对方眼中不名一文的名与利。他最清楚,注定谈不成的生意,再多诚意在对方看来都是纠缠,于是不再执着。
他为自己的唐突道了歉,重新表达了对付青竹人格的敬佩,并表示愿意以个人名义,为她日后的研究工作提供可能的帮助。
大概是这份诚意赢得了付青竹的好感,她笑着指了指站在会场一隅,正为我的职业问题不满的邹成渝:“成渝目前在做的课题,其实更适合你的企业。”

邹成渝在学术界还只是个毫无建树的小后生,如果没有付青竹那似是无心的一句提醒,孙维禹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获得新的目标人选?而他那晚后来的沉吟思虑,都是关于邹成渝的,却被我误解成了出师不利的沮丧。

之后的一年,他为延揽邹成渝做了大量工作,起初邹成渝的态度并不热衷,他和付青竹一样,致力于用科研改变世界。
但世事弄人,他在一项实验数据的问题上与自己的导师发生了争执,原本只是一场普通的学术论争,却阴差阳错带出了一桩导师早年间的学术丑闻……邹成渝作为事件的当事人,虽无真正的过错,却被舆论推到了伦理与道德的枪口上。
邹成渝试过辩解,也想向人们还原事情的经过,却发现他越努力张口,越发不出声音来。随着事件的发酵,他才真切的体会到这个学术圈子的虚诞与腐朽!
它就像一个透明无暇气球,承载着纯洁天真的幻想,却禁不起细针轻轻一戳……爆炸的一瞬间,喷出一股你从未想象过的氮臭,那气味在空气中久久弥漫,渐渐湮灭了先前一切的幻想。
最终,邹成渝落寞出走,成为了这场学术风波中最不被同情的受害者。
他没有回国,我想以他当时的心境也无法再继续国内的研究,于是他转下南洋,来到新加坡。

孙维禹就像一只耐心十足的黄雀,用了一整年的时间来观察、等待邹成渝,他亲自飞到新加坡来和邹成渝谈过数次,只是表达等待的诚意,却从没有流露出任何催促的意思。
他说:“天下事,躁急自败。”

然而,老神在在、自诩成竹于胸的孙维禹,居然失了算。一周前,他突然接到邹成渝的电话,郑重拒绝了济苍药业的一切合作邀请,表示将有新的人生规划。
他的新规划是什么,孙维禹也不清楚,只是查到近期邹成渝频繁跟随一个海洋保护影片的拍摄团队出海,常常在海上一漂就是十天半月。

听到这里,我本能地产生了一个疑问,脱口而出:“您不是说过,要我来新加坡并不是当邹成渝的说客么?可这不还是要我拉皮条吗?”

孙维禹放下手里的咖啡杯,用似笑非笑的眼神打量着气鼓鼓的我:“你是觉得我骗了你来?还是对自己能说服邹成渝回国这件事充满自信?”
“难道不是?”
孙维禹哂笑摇头,“约了邹成渝明天面谈,你可以不去。”
“那我加入这个工作团队的价值究竟是什么?”
“你是不是翻译过海洋动物保护相关文章?”
我想起五年前,在范爷爷身边学习工作时整理过的那些资料文稿,点了点头。
“那就够了,下午我约了另一个人,你陪我一起去见。”
“是谁?”
“一部海洋保护电影的策划人,叫侯嘉声。”
他将笔记本电脑推到我面前,一个黝黑壮实的中年华人男子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他是邹成渝近期突然转移人生规划的知情者。
我仔细阅读了附着的文字资料,字字句句读完,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

“居然真的是侯哥。”我咕哝。
“你认识?”孙维禹脸上浮现出少有的惊讶神情。
“嗯,我们算是……同过事吧。”

侯哥是范爷爷的博士生,当初他研究的方向就是海洋濒危生物保护,常驻在广西北部湾的另一个保护基地,但由于范爷爷在秦岭工作的时间多,他也就经常跑来我们这头帮忙,侯哥性格豁达爽朗,我很快就同他混熟了。

离开秦岭快四年了,那段经历回想起来犹如梦境,我以为那些人和事都只存于遥远的记忆中了,不曾想会在这个时间,这个隔山隔海的地方再次与它们相遇。

坐在我对面的孙维禹也陷入了沉思,似在着力思考着什么复杂的问题,他习惯性的皱眉,我没敢打扰。

当天下午,我见到了侯嘉声先生。
见到我的那一刻,侯哥也惊呆了。他半天才反应过来,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松开我,他又端详了半天:“歪歪你这个死丫头,居然长大了!”
太久没听人叫过这个绰号,侯哥一开口,我就从鼻腔酸到了眼眶。
我瘪着嘴,如同回到了四五年前,喊了声:“侯哥。”
“傻丫头,怎么还哭上了。”侯哥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就像对着自己的小女儿。

直到我们叙完旧,都调整好了情绪,孙维禹才出现,恰到好处地将我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正事上。
侯哥才知道我们为邹成渝而来,他直白地对孙维禹摆了摆手。

“你还是另作打算吧,成渝这小子有多固执……歪歪最清楚。去年我筹备这部海洋纪录片的时候在NTU的论坛招募志愿者,没想到他给我打来了电话,我们在京大时就认识,他从美国来新加坡的那些事我也听说过,我以为这小子就是专业上遇到个坎,来玩票散散心的。没想到他跟着我们出了几次海以后,居然对保护学上心了。最近他跟我谈过好几次,想转研究方向,做海洋生物保护,假如与NTU的教职有冲突,他做好了辞职打算。”

邹成渝有多固执我当然清楚,但他的这个疯狂的选择依然令我惊愕不已。
当年他决心出国时有多艰难,后来在世界顶尖的高校念完PhD的过程又有多辛苦?
曾经他对自己研究的领域有多执迷狂热,之后的那场学术风波中又让他遭受了多少压力与责难?
经历这种种之后,他居然主动选择了放弃,放弃自己醉心奋斗过的一切,去换一种全新的方式生活?
他的人生新规划,就是要在海上孤独的漂上半辈子吗?

我和孙维禹面面相觑,却是各有各的心事。
侯哥看着我,沉吟了一会,说道:“歪歪,成渝过两天还要和我们去海上清理遗弃渔具,走之前你们……要不要见一见?”
我怔怔地点了点头:“是要见见的。”

孙维禹在一旁,始终沉默。



作者: 文非    时间: 2018-3-2 12:26
啊,捉到更新了
作者: 文非    时间: 2018-3-3 11:36
日常打卡啊
作者: 墨芷啃烧鸡    时间: 2018-3-3 12:02
邹到底还是天真,无论在哪个领域,有人的地方就没法单纯呀~
作者: ノ黛颜荼bai    时间: 2018-3-4 09:14
成渝这个人。。。。
作者: 文非    时间: 2018-3-4 10:25
日常打卡,等更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3-4 18:50
本帖最后由 aijuw 于 2018-3-4 19:01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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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ijuw    时间: 2018-3-4 19:00
十六

我和邹成渝在克拉码头的小酒馆见了面,从黄昏一直坐到入夜,酒喝干几樽,认真的对话却没有几句。

见到我时,他脸上没有特别浓烈的情绪,只是淡淡的笑:“芸生,你来了?”
“你猜到我会来吗?”
他点头,让我坐,给我斟酒,也没问我是否愿意喝。

“白天见过你老板了。”
我也点头,不知该说什么,低头喝酒。
“芸生,你是为了我来新加坡的么?”
“你希望我是么?”
“希望是,也希望不是。”他用指缝推着酒杯轻轻摇晃,透明的液体也随之摇曳起来。

“成渝,我们认识……快十年了吧。”
“第十年了,好了三年,分开六年。”
“不管发生过什么,相隔多远,观念的差距多大…可是成渝,我都希望你过得好,希望你远离那些…是非和烦恼。”

他酒量并不好,却总是贪杯,一口接一口的喝,耳根红了,脖子红了,眼圈也红了。
“小芸生,谢谢你。”
“嗯?”
“你那时才多大,却总是让着我,照顾我…陪我度过了最好的三年。”

邹成渝干净透明,不浮躁,不攀附,更不懂掩饰心底的想法,我那时多爱他的拘介清高,生怕那挺直的枝干被乱风摧折了,于是小心翼翼爱护着他。

后来我们分开,多年后又再次相见,他终究没能躲过那些来来往往的曲折是非……
成长的残酷或许偶尔会迟到,却从不缺席任何人的人生。
我明知这是必然,内心还是感伤……我心中的成渝,爱过的成渝,他最好永远栖身在梧桐枝头,永远一身象牙般的洁白……不必经历那些他不擅长、更不屑于去理解的风雨。

“成渝,你要换研究方向么?”
“芸生,这几个月,我一直在海上漂,从马六甲到孟加拉湾到阿拉伯海……每一天,在几乎每一片海域上,都能看见人遗弃的各种形式的垃圾。我见到了误触渔网而死去的海豚,见到了啄食塑料废品的海鸟,见到了被漂染到苍白的珊瑚礁……我觉得压抑,甚至是绝望,人性的自私与残忍带给我前所未有的悲观。”
我点头,连侯哥这么开朗的人都不得不承认,保护是最致郁一门研究。

“可是,我们人类要繁盛还是要灭绝,难道非得由那些横行攫掠的人来决定吗?”

成渝的双手交握在桌面,骨节苍白而分明,他的声音带动着手指微微颤抖着,我被某种惯性支使,伸手握住他冰冷的手指,以为这样就能递给他温暖与安慰。
他抬头看我的眼睛,指尖微动:“芸生,我们不能因为悲观,就闭上眼妥协了。核物理学家们说他们又发现了新的粒子,天文学家们公布了遨游深空的望远镜传回的神秘宇宙新照片,我们呢?难道只能一次次宣布物种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灭绝?”

他将手从我的手心抽出,重新握起酒杯,碰了碰我面前的杯子:
“今天你老板问我,要去海上多久,他给我开个散心的假期和价格,你说人类的傲慢与偏执多可怕?他,还有好多人,都觉得我天真又任性,逃避人群,逃避成长……是不是也包括了你?”

我沉默地陪他喝了一杯又一杯酒,始终回答不了他的任何问题。

“是啊,芸生,我软弱,想逃离,我去海上,逃避陆地上的残酷。可是,我见到了瑟缩的海兔,蛋黄一样移动的水母,见到了珊瑚和鱼亲密陪伴的光与影,还有孤独歌唱的蓝(jing)鲸,这些生灵与我们一起存活于世,它们的自由生存空间,难道不重要吗?那些终年漂浮在海上的垃圾,难道会因为人类文明又向前了一小步而消散湮灭吗?我只是在想,生命的科学最终要达到的地方,是永生,还是自由?我还能为生灵的自由,做点什么……芸生,我们能做什么?”

他叫着我的名字,却像是自言自语,低回反复,问了又问,说了又说。
我来时想好的千百句劝慰,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回到酒店已经深夜,明明喝了不少酒,却睡意全无。
我问了酒店健身房的时间,打算上去跑跑。
健身房在顶楼,临着闻名世界的无边泳池。
经过泳池旁边,被从水中突然站起身的人吓了一跳,原来孙维禹也没睡。

“孙总,我回来了。”
他纵身出了泳池,半身健硕肌肉突然闯进视线,我尴尬地转过头。
他擦着头发上的水,问:“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
“一点?”他皱眉,“喝了酒还游什么泳!”
“我不游,我是上来跑步的。”我指了指健身房。
“大半夜跑什么步,睡不着?”
我垂下头,呼出来的酒气自己都能闻见。
“孙总,邹成渝那边……”
“我知道了,没事。”他靠进池边的躺椅里,指了指相邻那张,“坐吧。”

我坐下,仰靠着才发现,头顶竟是一片璀璨的星空:“好久没见到过星星了。”
“多久?”
“上一次……还是在秦岭,四年?五年?记不清了。这几年,总是低头忙赶路,越来越少……抬头看天空了。”我悄悄打了个酒嗝。
“在花都,抬头也没有星空。”
“是啊,不是谁都可以为了一颗星,放弃整个花园。”
我想到的是邹成渝那张忧郁的透明的脸,孙维禹转头看我,我正好迎上他的目光,那是和成渝全然不同的一双眼睛,深沉刚毅不露山水,有着灰扑扑的凝重。

“邹成渝送你回来的?”
我摇头:“他喝醉了,同事把他接走的。”
“同事?那个台(wan)女孩?”
“你怎么知道?”我惊异于他洞悉一切的平静。
“我是来工作的,你呢?”孙维禹的语气里有一丝讥讽,“来陪醉的?”
“我……孙总……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我开不了口,对着邹成渝,我说不出那些劝他放弃情怀的话。”
“我让你劝他了吗?”
“啊?没有,可是……”
“郁芸生,凡事做足功课,摆正心态再去做,才不至于被事态牵着鼻子走。”
午夜的海风吹得我头晕晕的,似迷惑,又似清醒,只好甩了甩头,傻傻地望着他:“孙总……我听不懂,你教教我。”
孙维禹一顿,转过头去,看向夜空:“你总以为,我是带你来说服邹成渝的。可你自己看看,面对他,你连保持冷静都很困难。”
“我……是的。”

“我知道你们的过去,无论是专业还是感情,你和这个案子天然的关联,让我想到了你,但你对他的现状一无所知……上午和他谈完,我清楚了看到了他的决心和动力,更清楚知道了你影响不了他的决定,不是吗?”
“是。”我闷声承认。
“所以没必要跟我道歉,这个结果与你无关。昨天和侯先生沟通得很好,你的工作早就完成了。”
我不知道他是在安慰我,还是仅仅表达对我能力的评价,无论是哪一种,都改变不了这趟公差毫无建树的事实,想想还是沮丧的。

“你和邹成渝啊……半斤八两。”孙维禹的声音里突然有了笑意,我以为我听错了,“理想主义神经质!幸好,你没突然发疯要去拯救生灵。”
“我连自己都拯救不了,还生灵呢……”我自嘲的笑。
他眼神戏谑地打量我:“你就这点还不错,能正确认识自己。”

孙维禹喝掉一整杯水,站起身:“项目结束了,明天放你假,后天的航班回国。”
他起身的一瞬间,我又被那些晃眼的肌肉扎了眼,目光退避不及。
“发什么愣,还跑不跑?”他披起件浴袍向健身房方向走去。
“跑……跑。”
我走在后头,想让夜风吹走脸上的灼热。
作者: 墨芷啃烧鸡    时间: 2018-3-4 22:40
孙总的人才笼络之战在外似乎一直在败呀,在内.....芸生你挺住啊!你是厚脸皮周甘宁的人!
作者: 墨芷啃烧鸡    时间: 2018-3-4 22:41
竟然被审核了,看来不能说男主坏话呀哈哈哈
作者: 墨芷啃烧鸡    时间: 2018-3-4 22:43
..........连发两条都被shen he了
作者: 墨芷啃烧鸡    时间: 2018-3-4 22:44
......现在是三条回复都被那啥了,放出来的时候你不要惊讶....
作者: 墨芷啃烧鸡    时间: 2018-3-4 22:45
四条了

作者: 墨芷啃烧鸡    时间: 2018-3-4 22:46

作者: 清紫    时间: 2018-3-4 23:45
突然觉得这个孙总也挺不错的
作者: 小柿子的柿    时间: 2018-3-5 18:46
可以可以~总算有点动静了~~虽然我都没看出谁是男主
作者: 文非    时间: 2018-3-5 23:04
打卡啊啊哈哈,默默等更。谁都很好,这样很好。
作者: aijuw    时间: 2018-3-6 11:31
本帖最后由 aijuw 于 2018-3-6 12:0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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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ijuw    时间: 2018-3-6 11:32
本帖最后由 aijuw 于 2018-3-6 11:44 编辑

十七

说好的放一天假,还是没能摆脱雇主的视线范围。
第二天上午,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捧着同样一盘食物的老板,指着同样一个位置,对我说:“早,一起吃吧。”
幸好不用再开工作会,毕竟我们的工作同他的那颗智齿一样,折戟沉沙了。

“今天有什么安排?”老板信口问。
“随便逛逛,想给朋友和她的孩子买点小礼物。”好久没和叶皎见面了,来到这个我们曾经约定过要旅行的地方,突然有点想她。
孙维禹沉思了一会,忽然开口,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想请你帮个忙。”
“您说,您说!”
“给六岁的小女孩买礼物,买什么她会喜欢?能不能……请你陪我去选?”
“没问题啊,小女孩我最懂,吃完饭一起去吧。”

我们逛了酒店毗邻的商区,这里是亚洲最大的购物中心之一,新加坡又是亲子旅行的圣地,少儿主题的店铺鳞次栉比,穿梭在那些充满梦幻气息的卡通玩具之间,我的少女心也不可收拾地溢了出来。
孙维禹皱着眉,跟在我身后,看我碰碰这个,又摸摸那个,有时盯着个小玩意痴站半天,又傻笑着离开……他的手先后经历了插兜摆造型到抱臂耐心等再到握拳忍耐,最终忍受不了,将拳举至嘴边,开始干咳,提示我适可而止、收敛一点。
我怂怂地干笑了两声:“嘿嘿,孙总,小朋友性格怎样?她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卡通?”
“她性格有点慢热,但熟了以后还算开朗。卡通……我不清楚。”他面露出一丝尴尬。
“哈哈,有点像你唉……不过,工作忙的爸爸好像都这样,很少有时间陪孩子看卡通。”
“谁告诉你她是我的孩子?”
“啊?不……是您女儿啊?”那一瞬间,我的尴尬和懊悔之情实在难以言表。
“是我侄女。”
他的侄女?我对照着平时陆湘和我聊天的信息,迅速捋了捋他们孙公馆复杂的人物关系,突然反应过来,他的侄女……那不就是孙维启和朱安娜的女儿么……
还有他和朱安娜……我脑袋里“嗡”的一声,信息爆炸了。

“在想什么?”孙维禹的声音传到耳边,将我从充满戏剧性的想象当中抽了出来。
“没什么,咳,咳。”
“你咳嗽还没好?”
“啊……可能……昨天酒喝太多……”
孙维禹冷哼一声,明确传达出你活该的情绪。

“那,小朋友有喜欢吃的东西吗?”
“她好像,喜欢五颜六色的糖果。”
糖果……我突然想到个地方,再看看时间,还不到中午。
反正这一天都休假,不如玩个尽兴的,我鬼祟地笑道:“孙总,咱们去圣淘沙吧。”

我把年近四十的孙维禹,带到了闻名遐迩的……游乐场——环球影城。
那天我究竟是哪来的胆子,敢如此消遣这位大BOSS的耐心,后来自己回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抵达USS后,第一站就把孙维禹带到了Candylicious。
我对着满坑满谷的糖果沉醉地说:“假如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这糖果屋里。”
孙维禹眉心又纠了起来,看着我摇头,似对着无可救药的精神病人。

门口的糖果树下,站着两只巧克力品牌的玩偶塑像,我一时兴起,嚷着要和玩偶们拍张合影。
他大概很少在人流汇集的地方做游客感如此强的事,接过我手机的那一瞬间,整个人从站姿到手势都颇为僵硬,好像要被拍进画面的人是他一样。
他盯着我的手机屏幕看了许久,手指也没动。
我的脸笑僵了,只能凑过头去看是什么情况……
这位平时倨傲霸蛮不可一世的大BOSS,居然……不会用我的手机。
当时我用的是一部HTC触控手机,孙总显然是对安卓系统认知苍白,任何新事物,在没研究明白原理之前,他是决计不会轻易下手的。
我正想伸手教教这个为难的老学生,哪知对方突然冷冷地把手机递还给我,再掏出他自己的Blackberry,示意我站回刚才的位置,快速且草率地给我拍了两张与糖果玩偶的合影。
我一肚子苦水,不敢声张。

为他的小侄女挑选了一堆缤纷可人的大小糖果,看着店员给礼盒系上蝴蝶结,我站在一旁呆呆的笑,那些小玩意实在是可爱到冒泡。
走出店铺的时候,孙维禹突然想到了什么,只身折回店里。
回来时手里提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纸袋,他将其中一个递给我。
竟是照着原样再来了一盒?我错愕的接过,一时间不知该说点什么。

“咳,我是怕你馋出病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怎么会,我又不是……小孩子。”
“呵,你刚才在里面那个样子,顶多六岁!”他忍不住挖苦。
“孙总,我27了。”
他用目光上下打量着我,再露出个无奈的笑容:“好,我知道了。”

买完糖果,看着面前广场上气势磅礴的环球公司的LOGO,我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谄媚地问:“孙总,要不进去走走?”

临近圣诞新年的假期,整个游乐场热闹拥挤,俨然一个沸腾着的人的海洋。
每一个项目的排队时间都超级长,加上这热带海岛常年30多度的高温天气,才刚走到第一个园区的入口,孙老板的脸就青了,他指着等待时间35分钟的看板问我:“它的意思是要排半个小时?”
我紧张地点头,又忙不迭地安抚道:“实际上用不了这么久的,这是理论时间,顶多……20分钟就能排到了。”
老板根本就不信我,扭头就要往回走,被我一把拖住了:“来都来了……你,您不是说了今天放假,好好放松放松么?”
“我为什么要和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放松?”

“因为……可以体验不同人生啊!你看啊,你每天西装笔挺出入那些纤尘不染的场所,看似体面高档,其实活得多没有生气?哪像这里——高矮胖瘦老少尊卑都齐聚在一个队里,进去后都只占一个座位,体验到的都是一样的乐趣,多简单快活……试一试嘛,老板,不甜包退……”
在我不遗余力的洗脑和苦苦哀求之下,孙老板终于不耐烦地站在了队列入口。

“这个项目是干嘛的?”
“马达加斯加,好像是……漂流。”
他扶了扶额头,看向队伍的尽头,不想再和我多说话的样子。

哪怕是在蜿蜒站列的人流里,穿着衬衫西裤腰背挺直的孙维禹,依然显出些一本正经的局促和不合群来。
我举起手机,想偷拍下来,因为画面实在有些搞笑,却被一只越过我头顶的大手夺走了手机。
“你想干嘛?!”
“想…给你……看看刚拍的照片嘛,反正等着也无聊是吧,哈哈哈。”

我这个没骨气的人,还有我那没骨气的手机,它在老板手中居然装作乖巧可人、妙趣横生的样子,惹得他饶有兴致地研究起来。我在一旁凑着脑袋不时解说几句,排队的时间很快就打发了过去。

从马达加斯加的船上下来,孙维禹的裤腿、半边袖子以及一侧头发都被水溅湿了,他实在是有运气,坐在了整艘船离爆点最近的位置上……
下船前,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生怕他一怒之下叫我赔他件衬衫……
结果,他只是瞥了一眼脚下那滩积水,随后一脸平静地大步跨上了岸。
我捏着包纸巾紧随其后,一直在酝酿着要不要递过去。
“下一个项目是什么?”他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问,我险些撞了上去。
“要不去埃及?那里还有一个……漂流。”我迅速把头埋在导览图里,假装钻研得很深的样子。

排到第三个园区时,孙维禹突然发现了什么,转头厉声问我:“他们为什么可以走另一个通道,不用排队?”
“啊?哪有……是工作人员吧。”我装起傻来。
“不可能,是游客,前面碰见过,而且都带着一样的手环。”
“那……或许是什么特别…神秘的团队……”
孙维禹露出一个凌厉的眼神,我只能识相地接受了他的警告,坦白道:“买了快速券,是可以插队的。”
这一次,孙总的眼神已经肃杀到可以置我于死地了:“那我们为什么不买?”
我挺了挺背,作了垂死的挣扎:“因为……很远啊,还得折回大门口去;而且……票口也要排很长的队啊;再说……不是说好了,体验不同人生么……”
“郁芸生!”
“嗯?”
“你胆子已经大到敢逗我玩了,是不是?”
“我……不敢的!”我紧紧抓着旁边的栏杆,一副死神降临的绝望神情,“那要不……我现在出去给您买……快速券?”

我僵死在原地,可人流仍要继续向前,排在身后的那对韩国小情侣看着前方空出的距离,不知当走不当走,尴尬地望着我们俩……
孙维禹瞪了我一眼,恨恨地说:“排完这场再说!”

我的脊柱终于放松了下来,向前移了几步,又回过头,举着手里的小黄人饮料杯小声问:“要不要……喝可乐?”



作者: 白色乄枫叶    时间: 2018-3-6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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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墨芷啃烧鸡    时间: 2018-3-6 14:19
万一孙总手机里芸生的照片被朱安娜看到了……
芸生啊,真是秦岭借你的胆啊233333
作者: 丷麦兜灬    时间: 2018-3-6 14:20
http://tx3.cbg.163.com/cgi-bin/e ... 8-8eb0-48df370cfa38
作者: 文非    时间: 2018-3-6 21:00
啊啊啊,真的萌上孙总了!给转正不?
作者: 清紫    时间: 2018-3-7 00:33
突然有一种孙总喜欢上女主的感觉,喜欢这一对怎么办
作者: 清紫    时间: 2018-3-7 19:48
楼主,我是来提醒你该更新了
作者: 小柿子的柿    时间: 2018-3-8 13:40
啊啊啊啊我的少女心
作者: 丶世    时间: 2018-3-8 20:24
该更新了宝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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