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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魍魉丨花嫁》专用脱水楼,原完结版已更新完毕。 [打印本页]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7 18:32
标题: 《魍魉丨花嫁》专用脱水楼,原完结版已更新完毕。
此楼为脱水专用,请勿回帖。不散分。
1" />请各位多关照。此楼很良善。(SY)
开贴声明:
                原楼太水,所以借了朋友的这个论坛号来脱水。
                以下脱水的楼为原魍魉版小说帖《魍魉丨花嫁》。看过的童鞋可以绕道。
              如果有话说对作者说,不妨移步此贴:http://tx2.netease.com/viewthread.php?tid=891398&extra=&authorid=642918&page=1
              感谢您的合作(I$)


[ 本帖最后由 随风飘流 于 2011-1-24 19:08 编辑 ]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7 18:53
标题: 现在脱水工程
小说名:《魍魉丨花嫁》
作者:       衣以锦夜
类型:阴暗、算计、复仇、除魔等等等
请无视本文标题。本文内容其实相当残酷,而且字数相当多。非常虐。非常的黑暗0.0。
        本文中所涉及门派恩怨等等皆为作者臆想产物,请淡定观看。它只是篇小说。

内容提要:

       小魍魉桃花怀抱着极其单纯的愿望,初入江南,即遇上了一对情侣,剑客丛岚与毒仙侞凰。心思叵测的侞凰不仅答应替桃花消除魍魉的气息,还要替她实现那小小的愿望——去桃李花林看桃花。以为过上普通人生活的桃花,跟着侞凰踏上江南之旅,却不想,这一路走下去,所碰到的人与事,将为她带来更大的苦难……
当执念对上天真,挣扎对上命运,桃花能否挣脱沉浮,获得那单纯的幸福?请锁定本贴。(~~)


这个提要,同样可以忽视ORZ…

[ 本帖最后由 随风飘流 于 2011-1-18 21:17 编辑 ]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7 19:29
标题: 1。
初见时,她的小脑袋瓜东张西望,哼着小曲儿自得其乐,步履轻盈,从这一片阴邪之地中傍晚时分随处可见的渐成形的灰色雾霭中走了出来。
       她的个头娇小,一身衣服借着夕阳无力的余光勉强显出旧旧的粉色来。可爱的头颅不停转动着,发色是带着一层柔和亮光的黑色,被粉色扎成一束困在脑后,然而总有调皮的几许落在外面迎风飘荡。整齐的刘海下是一双大而圆亮的眼睛,不时眨下,而后仿佛会因之变得更亮,更讨人喜欢。白净小巧的脸上笑容大大地咧开,把半张脸的地盘都占掉了,一点也不矜持,却看得人心头莫名欢喜。   
      她拽着斜挎腰旁的粉色布袋,面上透着丝紧张与期待,仰头向身前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陌生人哈哈:“这里——便是江南了吗?”
      马上之人懒懒的看着她,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片刻后,仍是面无表情,长靴轻叩马腹,那匹跟主人一样懒散相的枣红色骏马原地踏了几下,性子耍完,才扭头转了个方向,开始慢悠悠地动起来。
      她却不恼,几步追了上去,仍问同一个问题:“这里便是江南了吗?”
      半晌,仍是没有回话。她敛了笑,试图安静地跟着。这个人,似乎不喜欢说话呢。她无趣地研究着马镫上那双白色的靴子,一尘不染。侧头望向马上的人,衣服也是簇新的蓝袍,心头不禁小小疑惑着:莫非从来不下地走路?懒散的马儿不时扭头朝她这边喷着气,那神情,十足的是在不屑身旁厚脸皮的跟屁虫。
      他们走的很慢,因为那匹看起来懒得骨头都要垮下来的马,而她是不识路。走了没一阵,天全黑了。然而这一片阴邪之地却不乏亮光。毫无布局意识的一处处小土堆后面幽光闪闪。这一路虽无人家,却不乏声响——各种各样的声响。她自然也看到了,听到了,拽着小袋子不由自主地往懒马身旁挪了一小步。
      她眼睛瞅瞅四周,自顾自说道:“你这是要回家吧?这里好荒凉——你来这里干嘛呢,这里一点都不漂亮……哎,这里还不是江南吗?我走的好累了,可是我不想回去呀,会被嘲笑的,会——”她突然不出声了,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原以为永远不会搭理她的人却在此时出声了:“你从那边来?”她闻声回神,微愣,那边是哪边?这个人,还是那副懒散的摸样,双眼要睁不睁,完全没有半分要搭理人的样子。而他的手——却抬了起来,手腕随意一甩,马鞭指向背后。她顺着马鞭的指向,那是她来的方向,早已被黑暗吞噬,除了幽光,不见半分景象,倒似个洞穴入口,却摆明不是个探宝访古的好去处。
      她嗫缩了一下,还是含混地应了声“是”。一个分神,脚下一绊,跌了满嘴尘土。羞恼爬起来,气嘟嘟地踢了那作祟的石头。
      他却看得乐了,嗤笑一声,道:“想不到那边还出你这样的,呵!劝你还是回去吧。这里就是江南,可是,没人告诉过你吗,江南不会欢迎从你那个方向来的人。”
      她似被吓到,却只一瞬间,小脸儿鼓将起来,义正词严大声道:“为什么啊?你这叫歧视!是不对的!”
      收起笑,他脸色又冷了下去,阴沉地倾身冷笑道:“这大荒什么时候有过对错?只有能与不能。难道你的族人没教过你吗?”
      居高临下的疾言厉色吓的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粉色的布袋被抓得皱成一道道。这次她倒是看清了他的眼睛,凤眼狭长,天然带着几分魅惑,不再眯着的眼睛,瞳孔清寒,透着凶狠之意,像刀刃一样,将她的勇气剜得所剩无几。
      明明第一次见面,又没得罪过他……干嘛这么凶……她慌得不知如何应对。终于小声抽泣,仍是不忘记辩解:“不是、不是……我只是想,只是想看看江南的桃花。就是跟我身上衣服一样颜色的花儿,粉色的,爹说是世上最美的花……呜呜……呜……”
      “出息——哼!”他不耐烦地一踢马肚子,懒马一跃,撒腿一溜烟就跑远了,显然力道大了。
      “喂!不要——”她本想唤住他,怎么可以把她丢下了。转念一想,却没立场,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被黑暗包围了。只有她一个人。虽然一路走来几乎是这样的情形,可是,好不容易遇上了人,却被嫌弃……她抱着头,蹲下身,倒是不哭了,捡起路边的树枝在地上胡乱画着。无意识中画了个“爹”字,意识到时,赌气般撇过头,这不是示弱了吗?不要不要,树枝划掉划掉。噗嗤一笑,心情又莫名好起来,画了朵小花,在旁边写了两个字,“桃花”。接着画,倒是上了瘾。听到声响,由远及近,是马蹄声。恰在她跟前停了下来。
      冷冷的轻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的名字——该不会是叫桃花吧?”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7 19:31
标题: 2
她望着他,脸上的惊喜毫不掩饰。刚刚那么凶,可是还是没丢下她啊。这个人,其实很好呢。
      “你怎么回来了?”自然,又被对方忽略掉了。
      她又咧开那大大的毫不矜持的笑。“是呀,你怎么知道的?”
      他嗤笑:“真是——一样俗气。”说完,轻踢一脚,那懒马又晃悠起来。
      她自然不服,扔了树枝追上去理论。“哪里俗气?你这人真是没见识!我爹爹说了,桃花是世上最美的花儿,他希望我长大后跟桃花一样美美的,所以给我取名桃花。呵呵。”
      “你爹真有远见,你果然长得跟朵桃花似的。”他冷笑着讽刺。她却大咧咧地当成了赞美,笑个不停。他微恼,被这傻丫头一搅和,都不知道到底是在讽刺她还是讽刺自己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我告诉你,你也该告诉我。”
        没有回答。她锲而不舍地继续追问。一路唱着独角戏,不觉走进一片竹林里。一望无际的竹林,密密实实铺天盖地,偶有月光透过竹叶缝隙跌落地表,将幽暗碎裂开来,却显得惨淡嶙峋。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阴风大力摇晃着竹林,发出此起彼伏的沙沙声和嘎吱嘎吱的脆响,盘行于头顶上方的夜枭发出尖叫,凄厉的声音仿佛穿透皮肤像根寒冷的铁针一下扎进骨头里。
      “这是哪里?你不是要回家吗?”她悄声问,心里惴惴然,总觉得声音只要再大上一点点,就会招惹到不好的东西。
       他俯近她,异样温柔地答道:“这里是青竹林。是个很漂亮的地方,尤其是晚上。你不仔细瞧瞧?错过了多可惜啊。”他诱哄着,听起来就像在好心提醒。等到她听话地朝竹子望去,他又慢条斯理地补充道:“竹子,你们那边没有吧。所以你应该不知道,有种喜欢吃人的妖怪,就是从竹子里头幻生出来的。他们白天会躲回竹子里头休息,因为怕光,一丝丝照到都会让他们半死不活。可是晚上就不一样了。他们到处游荡,找寻食物。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最是可口了。”
      她倒抽一口气,怒瞪着他,大眼睁得更圆了。这个人,这个人,到底是怎样?
      他又道:“那些竹精会不会正在暗处盯着你呢?你说,我把你放在这里如何?”
      “不可以!”她惊恐地拼命摇头,小手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摆。“你不要吓唬人了。我只要跟你到有人家的地方就好。不会缠着你的。你不要吓唬人啦。”
      狭长的凤眼又眯起来。阴沉的神色被黑暗掩盖。他坐直身,优雅地理了理衣服,巧妙地自她手中夺回自己的衣摆。
      “不要碰我,我怕脏。”
       她急忙缩回惹祸的小手,握成拳头背在身后。想要道歉,却气闷对方实在是太恶劣了。脑中灵光一闪,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是不是碰上了坏人啊。越想越心惊,四处张望,一片暗影幢幢,毫无出路。
       “你真是丢你族人的脸!我都替你感到可耻呢。”
       丢脸……她丢脸……无数道声音在敲击着耳膜,她愤怒地捂着耳朵,瞪着他,却不再说话。才不是呢!她很好,明明很好,爹爹也说了她这样很好呀,可是他们却在背后嘲笑她丢脸。她才不丢脸呢!她不要听,所以她逃跑了。离家千里,为什么还要听这个人同样的嘲笑?这个人,这个人真是讨人厌!她不要跟他在一起了,就算危险,也比跟讨厌的人在一起好受。
       他冷冷得俯瞰着她。那么脆弱,那么天真,真让人难以置信啊。那么凶残的一族,竟然也存在这么的“异类”——或者,更确切的,“败类”。不是最喜欢阴暗的一族吗?不是比鬼怪更令人胆寒的存在吗?习惯用从温热的尸体慢慢低落的鲜血洗刀面,用成堆的头颅当乐器,用杀戮来消遣寂寞的一族,曾几何时,会把竹精这种对他们来说一捏就碎的垃圾看在眼里?可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小丫头,在害怕,在哭泣。他在心中冷笑不已:你的面具呢?还不肯显露出来吗?还不肯戴上?还是太狡猾,妄想欺骗他?——想看桃花?哼,抑或,只不过是穷极无聊地想再掀起一场红色的雨?
       胸中涨满怒气,她拽紧袋子,过了一小会儿,却道了声:“谢谢。再见。”满含愤怒而坚定,转身便走。不曾回头。
       落在原地的他,冷眼瞧着。就让他看看,她究竟有何能耐,值不值得,脏了他刚擦拭一新的剑。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7 19:32
标题: 3
她愤愤地跺着脚走路。讨厌的人,不值得再想。于是她决定不再想那个把他嘲讽的一塌糊涂又毫无同情心的坏蛋。这是桃花的优点,或者说是异能。她太单纯,但是她并不傻,她聪明地过滤掉不要的信息,想法,甚至是回忆。
      怀揣惴然行了好一段路,遇着岔路口犹豫一番总是很随性地选上一边头也不回的走下去。单纯的心慢慢忘记恐惧,欣赏起身边的景致来。此时到了另一处,林子稍稀疏,那种阴寒的感觉淡了下去。路面越走越明亮,抬头去看,月亮的全貌倒是能看清了。萤火虫在路旁草间飞舞,身上的光虽然是一点点,但这里聚集的虫儿多,远望时不输天幕中的繁星。又有别的虫子鼓噪辉映,竹影婆娑摇曳,清风相随。这幽僻之处,竟显出另一番浪漫情调来。
      那个人,果然在吓唬她。坏心眼。哼!
      桃花看得忘记害怕,只觉得自然中乐舞正盛,自己怎能错过?唱唱跳跳,心情放开,眼前飞过一只彩色蛾子,美丽非凡,全身透着淡淡一层金色柔光。桃花惊喜地追过去,一不注意一头撞上暗处的竹子,身子跌坐地上。这一耽误,蛾子早飞远了。桃花揉着额头,有点泄气,这等好玩的宝贝,就这么错过了。心内直道可惜,一抬眼,忽然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双怪异的大眼吓到,心陡然跳到嗓子口。
      那双眼睛怪异的令人胆寒。巨大而无神,空洞洞的,眼瞳——似乎是不存在,白茫茫一片,混杂着一小块灰色斑迹。怪异的大眼下没有鼻梁,只有一张裂开的大嘴,嘴角一直向上翘着,形成一副扭曲的——笑容。半透明的身体只有半人高,恍恍惚惚与其后的竹子融成一处。头大身小腿短,手臂却长及地面,此刻正烦躁地晃动着,甚至,高高地斜向上扬起。此时,以他们之间的距离,只要那怪物一伸手,就能够着桃花纤细的脖颈,那粗大的手指用力一弯,只要发出一声脆响,桃花的脖颈就被折断。
      桃花不由倒抽一口气,哆嗦着以手撑地后退。心头不觉浮现那个陌生人说过的话:有种喜欢吃人的妖怪,就是从竹子里头幻生出来的……晚上……他们到处游荡,找寻食物……细皮嫩肉的,最是可口了……
      不要!桃花心中的骇浪汹涌,却没有惊叫出来。抿唇试图想出自救的办法。不要怕,不要怕,她会武功的,爹爹教了她武功不是吗?一柄短小的匕首自然而然滑出袖口,安适地躺在她的右掌中。混乱中只觉得左手有些空,却没空理会那种异样的心情。将匕首横在身前,试图让自己的口气充满说服力:“你不要过来,我就不会伤害你。真的,你别过来啊。” 突然,一直没有停止后退的身体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斜长的暗影顿时从桃花上方铺盖下来。桃花僵硬地仰头望去,顿时被另一双恐怖的大白眼眶骇得失声尖叫:“啊!啊!”只因不知何时,又一只怪正站在她身后,可怕的双目直盯着她,在碰到她后,裂开的嘴角显得更扭曲,更恐怖。长手也是高举着,悬对她头颅顶上。
      桃花惊恐地意识到,她要被妖怪吃掉了。凭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从未实战过的),应付一个尚且没把握,更何况是两个?若说桃花这一路走来,保她周全,全杖爹爹给的护身符,被她小心地藏在小袋子里。爹爹说她喜欢到处乱窜,那张符算是弥补她武功上的不足,上头被族里的祭师施了法,一般小妖是不敢近身的。现在怎么、怎么不管用了?
      不要!她还没看到桃花,还没找到桃花下的幸福。
      “爹爹救命!爹爹!呜呜~”
      意料之中的厄运没有降临。阴暗的树林半空突然光芒闪现,扑照下来,亮白如昼。桃花见此奇景,呆住了。隐约觉得半空中洋洋洒洒,有物品掉落。呆呆地用手去接,竟是一朵紫色的小花婷婷立于指尖。
      “好美。”桃花不禁叹道。这半空中,竟然会下起花雨来。真是太神奇了。
      “呵呵!”一声柔美的轻笑自半空传来。只见一玉人骑着白鹿立于半空,白鹿通人性般,自动朝地上走来。刚着地,却又突然消失,只剩玉人,让人不禁揉眼,虚实莫辨了。
      那玉人盈盈笑道:“喜欢么?”待到见桃花傻傻点头,媚眼儿一挑,目光流转,得意道:“至美之物,方至毒。这花,可是半点沾不得哟。一沾上,就会蚀肤肉,断肠腐骨,寸寸死。”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7 19:33
标题: 4
这女子,委实芳华绝代。乌发碧眼,笑意盈盈,一身紫色华服衬得身量窈窕,雍容华贵,顾盼生辉,衣袂飘飘,彩蝶绕转,只随便立着,却叫人转不开眼,痴迷不已。这等风姿,不似凡人可有。
      这女子饶有趣味地绕着傻桃花漫步一圈,目光随之变换,有戏谑,有吃惊,有玩味,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的暗含。
      初时,桃花被她的风姿震慑,瞪着大眼不由低呼一声“仙子”,这,莫非是传说中的仙人?转而又被她奇怪的眼神盯得极其不舒服,惊觉手上还托着毒花,急忙甩掉。四望,毒花过后,那两只怪物早已死去,竟变成了两截僵硬的枯枝。
      桃花只觉得眼前一片紫色如水流过,有什么东西润进身体里头,不由身体僵掉。那女子吃吃笑着。她似乎总在笑着,也不知哪来那么多好心情。
      “别紧张。给你解毒来着。小姑娘,我认识你?”那女子哈哈,眼睛弯成美丽的月牙状,很是和气。
      桃花一愣,老实地摇头。这个问题,好像不该由她来回答吧?
      那女子轻掩朱唇,娇笑不已。“我果然太出名了!”
      “……”
       那女子又哈哈:“小姑娘,叫什么名字?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游荡,不怕被妖怪吃掉吗?”
       女子态度和善可亲,让桃花悬着的心又安定了下来。这么美丽的人,应该也有副好心肠吧。
       “我叫桃花。我——迷路了。”
       那女子听了,似乎很是怜惜她,俯下身,轻抚桃花头顶。“哎,真是可怜的小东西。”柔媚的声音,春风化雨般暖人心。桃花有种恍惚要睡去的错觉。
      那女子勾着唇角,突然,凑近桃花嗅了嗅。“你刚才跟他在一起?——身上有他的味道呢。”
      他?是谁?桃花又愣住了。似乎从碰到这仙子开始,桃花就没有弄清楚过的时候。
      明白她的疑惑,仙子好心地凑近桃花耳边轻声解释道:“他,就是我那最最俊秀无双的——姘头呀。不过你这傻妞,大概是不明白什么是姘头的。呵呵。”轻轻拍着桃花的头顶,仙子笑弯的双眸朝桃花身后望去,盯着不远处竹木上那模糊不清的身影,眸光似水流转。
      这丫头当真以为那些低级无脑的尸灵敢动她半分?怕早被她身上的气息压制得动弹不得才是。呵,即使作为那一族的失败品,只要她身上有着那样的气息,就够一般小怪闻风而逃了。而他又想干什么呢?本来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丫头,却因为她的出身,变得招人眼了。
      女子温柔地扶起桃花。“跟我来吧。我就住在前面。”
      “谢谢仙子!仙子……就叫仙子吗?”这样貌似不好认吧……桃花在心中偷偷地想着。
       那女子又掩唇轻笑,心想这丫头真是直肠子。“我叫侞凰。”语声轻柔,却显得飘忽。边说边解下腰侧的小药篓,捡起那两截枯枝放进篓子里,背影透着丝落寞。桃花看得不解,捡那怪物的尸体做什么,却不好直问。
      “侞凰仙子——”
      “那可不对。”侞凰止住她,“侞凰便是侞凰,不是仙子。仙子啊,是有些人怕我对他们开些小玩笑,才喊得这般不清不楚。其实他们都管我喊——毒仙。”
      两人边走边随意搭着话。渐渐的,路旁多了很多火把,一路迤逦开,照亮了路面,照暖人心。弯弯曲曲的路,路旁积满落叶,路面青石板铺就,长满青苔,看上去是湿润的暗绿色。不久,路的尽头露出道观的摸样来。走近前,看清这道观的门面颇衰败。牌匾掉下一半歪斜挂着,边角缠满蛛丝。灰尘落满其上,只隐约露出三个字的筋骨来——紫竹观。门墙破损得很厉害,青铜制的门门把锈迹斑斑,随时要倾倒的摸样。老鼠吱吱叫着跑进跑出,见着人也不怕,大摇大摆。
       看着这幅荒凉模样,桃花不禁想,这地方,真住着人吗?
      也没看门的人,两人推开门往里头走。桃花张望着,只觉得这里气氛诡异得紧,灯火通透,却不见半个人。正想着,绕过一处屋角,迎面却撞上硬物。桃花吓了一跳,细看时却看到有个老道士挡着自己的路了。那老道士,说来也是很怪。身子隐在黑暗中,身量矮小细瘦,一身道服松松垮着,半点都不合身,拿着拂尘的手藏在袖子里,那袖子一抖一抖,未曾安静片刻。皱巴巴的老脸,眼眶深陷,眼角皱纹太多,使得眼睛都变形了。脸上带着笑,却笑得不自然,在那样的阴暗中,有些吓人。
      那老道微微躬着背,一脸讨好地朝侞凰道:“仙子还不曾休息?小观照顾不周之处,仙子只管吩咐一声,定当为您备全。”眼见侞凰朝自己挪了一小步,老道受惊吓般后退一大步。
      侞凰笑道:“竹友道长客气了。你这哪都很好。很舒服。让我倒是想多住上几天了。”语声方落,桃花听到竹友清晰的抽气声,身体抖动如筛糠。
      侞凰没有再继续逗弄,牵了桃花的手,将桃花带上前一步。
      “方才睡不着,出去转悠了下,倒带回个小姑娘。这小姑娘迷路了,着实可怜。我就擅自带回来了。望竹友道长不要见怪。”又好一阵抽气声传入桃花耳中。桃花听得纳闷,朝那老道看去,未曾想,那老道受到的惊吓似乎更大了,迭步后退,直贴到墙根处。
      这,可真怪。桃花皱起小眉头。
      侞凰掩唇咯咯直笑,笑声在寂静的院落里回荡不息。那微扬的玉面,半合的眼角,显露出不可方物的妖艳气息。
      “竹友道长自去歇吧。本仙子自带这迷路小羊羔去休息。”
      侞凰牵着桃花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道:“既然道长好心收留本仙子留宿,本仙子也该回报道长些许。道长也知道本仙子略懂医术,而道长活得这把年纪,自然不容易,本仙子也不想道长一不留神就归西了。所以奉劝道长,晚间休息定要充足,别一听到什么动静都起身,一觉睡到天亮,才能养命啊。若不然,一个不凑巧,黑灯瞎火摔断脖颈,那可就不妙了。只恨我这毒使得确实比医术好上许多呢。”
      那老道吓得早不知言语为何物,侞凰看得满意,怡然带着桃花寻房间去。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7 19:34
标题: 5
侞凰将桃花带到一间厢房内。桃花心中不安,眼珠子上下左右转动,看看房内的摆设,往侞凰一点点靠过去,又一点点挪开,扯了扯身旁的小袋子,只轻喊了一声“侞凰姐姐”。
      侞凰看得直笑,心里却多了种异样的感觉。还真是个孩子,那出身,可惜了~
      侞凰给她掌灯完毕,指了指墙壁,道:“我便住在隔壁。好好休息,夜间不要随便走动。”又轻拍下桃花的小脑袋瓜,走了出去。
      桃花望着被关上的门,莫名有些失落,嘟嘟嘴,坐在床沿小脚儿晃荡了一阵,旅途的疲累压下来,没一会儿,便在“这里有些怪一定要警惕”的思绪中昏睡了过去。灯也未熄,灯光铺到了门板上,映出两道佝偻的身影来。
      就在桃花刚睡去不久,厢房外就出现两道鬼祟身影。两个老道士抖抖索索地贴着门,小声讨论着。
      “真要、真要要这样做?”畏缩的声音,说话者赫然是竹友老道。
       另一人斜了竹友一眼,啐道:“你就这点胆子,难道真要永远呆在这个破道观里,守着那些臭道士的雕像给他们扫灰尘?你看看,你看看,这地方实在破烂!总之,我不要呆了。”说的愤恨处,抬手就给竹友一拂尘打将过去。那动手的老道叫竹全,贼溜溜的眼珠子看起来比竹友心眼多。
       竹友有些急,争辩道:“可里面的毕竟是——”
      竹全不耐烦地打断:“是又怎样?今非昔比,知道什么叫今非昔比吗?”拂尘又打将过去,奸笑着扯了扯竹友:“当年被青湖木屋那老头困在这里,动弹不得。实在可恨。却也没法子。今日平白送来了个宝,还不会用,你真当自己是傻子?你乐意当我还不让呢!里头那小丫头,虽然有着那一族的血统,可——方才在暗处我可瞧分明了,那就是个空架子。可她那小袋子就不寻常了。我敢以身上全部的竹叶打赌,必有异物!”
      竹友不以为然:“一个黄毛丫头,能随随便便得了什么宝物?你别净瞎扯。”
       “怎不成?十五年前,八大门派谋划的‘大事’功败垂成,谁之过?还不是因为那些比怪物还可怕的魍魉门人突然撕毁盟约,窝里反。否则,今日之天下,还有无魔族存在未可知。本来,魍魉门人不多,也不至于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但是当时魍魉一族的族长握有天下至宝,能够撼动天地的神兵利器。那利器经当年一役后随魍魉一族退隐雷泽,不复出世。传说得此利刃者,风云雷动,乾坤尽握掌中。你说,若我们兄弟两弄到这等宝物,还用畏惧青湖那老头?带着它投奔幽州乐土,岂不乐哉?”
      “话说万般好,可是你不要见着个魍魉人就——”说到魍魉二字时,竹全不由打了个寒战。
      “哼,宁杀错,毋放过!就算她身上没有,但,我听说魍魉一族,倒也怪。对外人凶残无比,对族人倒是不设防。咱就骗那小丫头帮咱办事。看她那样,傻愣愣,应该很好骗。”
      “那,那就这么办吧。哎,等等,隔壁那毒妇若问起,可怎么办?那毒妇领着她来的。”
      “哼,我早想到了。方才,你当真以为我好心给她送宵夜?我可在里头放了十足的‘配料’。切,什么毒仙?没点脑子,吃得倒是欢快。待收拾完里头小的,再去报那毒妇羞辱之仇。”
      竹友见他说的把握十足,狠劲也就上来了。“那——动手吧。”
      两人偷偷推开门,再小心地一左一右掩上。歇口气,正要行动,却被所见惊住。这屋里,除了床上睡着的小丫头,竟凭空多了个剑客。那剑客正慢条斯理地优雅十足地擦拭手中的宝剑,白刃折射着灯光,刺的他们的老眼睁不开。这人他们是认得的,正是隔壁毒妇整日粘着的姘头。
       怎、怎么可能?他们明明盯着,为什么没发现他的出现?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转眼,那剑客悠悠叹息一声,手腕一抖,白刃转出一圈耀眼的白光。还剑入鞘,从两个老道中穿过,开门走了出去。没多久,又回来,一根粗绳卷起地上两截干枯老竹枝,拖着离开。
      叹息声远远传来:“真烦人啊……越来越过分了……烦。”
      夜风从未阖的门跑了进来,扯乱了桌上油灯的方向。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7 19:36
标题: 6
阴冷的空气包围着她,桃花瑟瑟发抖。这是哪里,好冷。
      四周空无一人,匆匆的脚步声却不绝于耳。
      快走,快走,他们要来了……
      谁要来了?桃花无措地转了一圈,仍是没见到半个人影。但是脚步声却那么真实,桃花甚至感受到那脚步声正从身旁经过,以及脚步落地时引起地面微微震颤。
      为什么这么吵……这些人到底在哪里……快点现身啊……
      桃花想问,但是,任凭嘴巴再怎么张合,仍是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忽而,灰雾散开了些,露出一处较为光明的场景来。桃花的心情似乎也跟着放松了些。桃花朝那儿走去。一个身影,又模糊转为清晰。是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正对依傍着一丛竹木的孤坟揖手,白色的发,垂落肩膀,将侧脸遮住了。
      为什么明明看不清脸,却感受到,那人的悲伤与绝望呢?
      桃花不明白自己怎么也跟着难过起来。心情好压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那身影却随之模糊起来。桃花急得跑将起来,跑的好吃力,那身影就要消失不见,桃花伸出手。
      等等,等等,你是谁?
      脚下却突然一陷,跌入幽深的无底洞中。
      “啊!!!”
      慌乱地挥舞着双手,好一阵,桃花才意识到,方才种种,只不过梦境。那真实地跌落感也不过是自己胡乱晃动摔下了床。
      原来,是梦啊。
      “好痛。”桃花揉着青痛的额头,扶着床沿爬起来。环顾四周,想起自己正借宿在一处道观里头。走到桌子旁,想喝点谁,却发现茶壶里空无一物。这时一阵夜风吹来,油灯东倒西歪,桃花赶紧去护住,不让灭了。望向门,发现原来竟洞开着。原来如此,怪不得梦里觉得特别的冷。心里正要松口气,却突然想起,睡觉前,那门明明是关着的。心里一突,目光落处又发现地上又物体被拖动的痕迹。这屋子,不常住人,积尘多。
      桃花捂着胸口,惊异不定地望着门外。此时夜正深,满月银亮,月华洒满屋外的庭院,映的院子里头的竹林异常光亮。夜风袭来,沙沙声不断。虫鸣不绝。很清静,也静的吓人。
      桃花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有些过大,犹豫了一阵,抓紧身旁的小布袋,跨出房门,在隔壁门前停下。隔壁屋里头灯亮着。桃花有些踌躇,还是轻敲了门。等了一阵,没有回应。桃花有些不安,嘴巴张合几次,终于小小声叫道:“侞凰姐姐,你——睡了么?”仍是没回应,桃花心里没了着落,大声起来,“侞凰姐姐,我是桃花。我,我想借点氺喝,我屋里头没氺。”
      回应她的是一阵夜枭的嘶鸣。桃花一惊,手撑在门上,而那门竟然自己开了。桃花通过打开的门缝望进去,桌旁空无一人。心中的不安放大,桃花接着道:“侞凰姐姐,我进去了哦。”门被完全退开,桃花小心翼翼地踏了进去。房内确实没人。
      桃花抿了唇,大眼不安地转动着。这么晚了,侞凰姐姐为什么不在房间里休息?来时见到的老道士那猥琐的身影突然闪现桃花心间。桃花大惊,那老道,不会是坏人吧?这道观里头,似乎没别的人影。难道那老道,对侞凰姐姐干了什么?
      思及至此,桃花慌忙跑了出去。侞凰姐姐好心帮助她,她也绝对不让那个老道得逞!
      桃花在道观里胡乱跑了一阵,毫无所获,这道观除了黑寂的房屋就剩疯长的竹子,根本没有半分人迹——等等,那是什么声音?好像是液体沸腾的声音。桃花循着那声音,慢慢地走过去。还有,人声,是侞凰姐姐的。
      桃花心中一喜,正要加快脚步,却被入耳的话吓得不敢动弹。
      只听侞凰似乎在念叨着:“……哎,现在真是无聊,也只能玩玩小玩意儿。丛岚,添两根破竹子,火变小了……接下来该放点什么来着……哎,你说我炼制这毒尾,若是能加点天下至毒之物,该多好。传说雷泽有只丑死的老蛤蟆坐亿岁,老而不死,要是能弄来它的毒源……唔,还有,魍魉的面具,听说也是至毒之物,可惜,雷泽太远也太危险,呵,不过现在嘛,也不无可能……”
      桃花听得呆住了。
      侞凰姐姐,想要魍魉的面具……可是,魍魉的面具一旦离开魍魉身体,也就意味着,魍魉的死亡……
      桃花慌乱地摇头,不会,侞凰姐姐不会伤害她的。可是,侞凰姐姐最后一句话,分明是,知道了她身份的意思。是她多疑了吗?一定是的。还是尽早离开这吧,露宿野外就露宿野外,遇到怪物,她也可以应付的。
      脚下一转,却撞倒了附近挨着墙壁的木板,那木板谢谢倒下,撞在缺了一道大口子的香炉上,放出闷闷的撞击声。这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够两边的人都听清了。
      桃花直觉眼前一花,一柄透着寒光的长剑直抵着她的脑门正中处。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7 19:37
标题: 7
持剑者正是将桃花丢在青竹林里自生自灭的那名男子,也正巧是毒仙侞凰口中的姘头——剑客丛岚。丛岚盯着身前娇小的人儿,冷冽的目光比手上的利刃更让人胆寒。桃花瑟缩的颤抖,似乎娱乐了他,嘴角勾了起来,虽是笑了,整个人的气息却更加危险。
      杀了她,估计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毕竟是恶名昭著的魍魉门人,不会被人怜悯。
      长剑散发出阵阵寒气,透过脑门钻进桃花体内,桃花只觉得一股寒流将身体冻住了。
      侞凰随后也踱了过来,身姿袅娜。
      “这不是迷路的小羊羔么?怎么还未睡?”侞凰的声音非常柔软,笑盈盈地抱住丛岚的胳膊,头倚着他的肩膀,小鸟依人。丛岚略显不耐地撇开脸,显出别扭来。 除此之外,也没有再多表示。这两人,俊男美女,看起来极其相衬。
   “丛岚,别吓人家小姑娘。”侞凰娇嗔着移开丛岚持剑的手。却听丛岚冷冷道:“她听到了。”言下之意,似乎不打算轻易放过剑下之人。
   “哦?桃花,你听到了吗?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侞凰依旧靠着丛,只是不再娇笑不停,只平淡地看着她,等着答案。
   
     桃花想后退一步,那剑气刺得皮肤生痛。可是,刚退一步,那剑尖也跟着移动,寒意更胜。大眼直直瞪着,不知作何回答。这些人,不是她所熟识的。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她曾遇到过的。但是桃花再单纯,也知道此时说话要万分小心。
   “侞凰姐姐,我,我出来找你的。”桃花嗫缩道,“找了好久……”
   “你找我做什么?”
   “我屋里没水,想喝水……你不在屋里,我以为你——有危险……”
   “真是个好孩子,倒是第一次有人替我担心呢。”侞凰笑道,走过去,搂着桃花的肩,亲昵地碰碰她的额头。“向来,都只有人会担心我对他不利呢。傻桃花,你可要记住了,我可不喜欢,别人为我担心。”这样的感觉,太陌生,一点——都不好。“我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毒仙啊。”
    一旁丛岚冷哼:“推开我的剑,你可别后悔。”
   “这你倒不用管,我自由打算。”
    两人目光对峙了一会儿,似是丛岚妥协了,收了剑,转身走开。侞凰拥着桃花跟在后头。
   “既然睡不着,就跟着姐姐一块儿过来吧。”侞凰柔媚的声音落在桃花头顶,入了桃花耳中,却教桃花再没之前半分自在感,只得全身僵硬地被她推着前进。突然,桃花感觉到侞凰细长的手指触到自己的脸颊,沿着轮廓,细细抚摸了一圈。桃花惊得寒毛直竖,脑际立时响起侞凰那句“魍魉的面具”来,更不敢妄动半分,心中不住揣度,她这是要动手伤害自己了吗。
    却听侞凰悠悠的叹息道:“年轻真是好,小姑娘的面皮,最是细腻,最是柔软了。”没做出任何恐怖的事情来,枉费桃花兀自惊骇一番。两人来到一处凉亭内,只见亭里一只方形小炉子架在火上,正烧沸着。侞凰将桃花推坐到石墩上,解下不离身的药篓,放在石桌上。那药篓也很是稀奇,明明小巧的紧,却像个百宝袋般,任侞凰不停往外掏东西。侞凰取出一副蚕丝素色手套戴上,继续倒腾着。见桃花出身盯着药篓,不禁得意道:“我这小药篓,可是个宝哟。名唤羊脂玉净瓶。你看这净透光泽,可不是像美玉雕成?呵呵,想那天下名门冰心堂掌门人,还未必弄得到。”侞凰哼了一声,顿了下,又咯咯笑不停。其神情变换之快,不是常人能看明了的。侞凰怡然解开一个布包,取出里头的物品来,竟是干枯的头骨。细细打量一番,又放在一边。瞥见桃花面露惊恐,不禁暗笑,安抚道:“桃花莫怕,这是从乱葬岗取来的,死去不知多久。哎,桃花儿,帮忙添点柴火,就在你旁边。”
    桃花努力压下碰碰乱跳的小心肝,低头去寻木柴,却被触目所及的柴火吓得更不知所措。那些,分明是死去的竹精的模样。而青落,竟然用他们当柴火烧。
    侞凰,到底是怎样的人?明明是一副玉人无害的玉人模样,却净说些令人惊恐的话,做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可她本人,却总是笑意盈盈。若说十足坏,又帮过她,待她温柔至极。又如方才,隐隐动了杀意,又不了了之。这又是为何?
    侞凰将她的反应悉数看在眼中,眼角斜挑,心中冷然想要耻笑,却又突然觉得有些烦躁。这样,算什么魍魉……胆小懦弱,没半点身手可言,心肠倒比一般人还软——魍魉?嗤!
    “桃花儿怎么了?不舒服吗?那就坐着休息吧。”侞凰适时收起令人胆寒的表情,转而妖娆地使唤起丛岚来。“岚儿,来帮忙。”
    彼时,丛岚早安然躺在竹枝上,才懒得理会她,索性转身背对着。这女人,莫不是想要烦死他?一会儿叫他去捡“垃圾”,一会儿又把他支使不停——他真是疯了才会抛弃一切跟她在一起!
    他真是疯了!丛岚越想越挫败。
    侞凰娇笑道:“哎哟,岚儿又闹脾气了呢。”
    “说了多少次,别叫我岚儿!你这个女人,真是,真是——”丛岚气闷无处发泄,一拍竹子,一眨眼没了踪影。
    侞凰笑得更欢,不依不饶地喊着:“本来就是岚儿!想想当年,你是从哪里将我拐了出来的?别告诉我你忘记了哟,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要不要我提醒你呀?”
    丛岚愤怒的声音远远传来:“闭嘴!闭嘴!——随你,爱怎么喊怎么喊!”
    侞凰得了逞,笑得跟个调皮的孩子似的。自己捡了竹枝,扔进火堆里头。
作者: 衣以锦夜    时间: 2011-1-7 19:41
标题: 8
侞凰忙活了一阵,忽而状似漫不经心道:“桃花儿是从哪儿来的?雷泽吧?”
      桃花犹豫了阵,还是点了头。低下头,紧张地抓着膝头。桃花知道,江南的人,都不会喜欢雷泽来的。
      侞凰又道:“桃花儿——是魍魉一族的人吧?”
      桃花想说是,却想起爹爹的教诲——倘有一日,到了江南,不要承认自己的身份,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怎么办?她不想撒谎,可她也不能说实话,好难受。
      侞凰道:“桃花儿,你这样实的性子,在这江南是走不出去多远的。这里的人都恨魍魉,看到了莫不想除之而后快。纵使你口头上不承认,你身上那股子魍魉的气息也无法掩盖。只要是八大门派中稍有修为的人,都可以一眼看穿你。凭你的身手,我敢说,他们杀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侞凰姐姐,也会跟他们一样吗?”桃花低声道,压抑着哭意。
      “我?”侞凰一愣,嗤笑道,“你方才不都听见了吗?倒是难为你这会儿还肯叫我声姐姐。”
      “可是——我没有面具……魍魉的面具与生俱来,而我却没有……他们说的对,我是魍魉里的失败品……”说这话时,桃花以为自己会哭出来。毕竟以自己懦弱胆小的性子,再被人生生撕开丑陋之处的时候,必然是受不了的。在耻笑声中长大,没有友情,没有值得骄傲的功绩,年纪增长也无济于事,她是残缺的魍魉,不曾被族人认同。日复一日地压抑着恐惧和彷徨,逃出来还是不被认同。这个世间,她可以在何处找到被人认同的幸福?然而,现在是麻木了吗,竟然一滴泪都没掉下来,在面临生死危机之时,她只觉得,是不是都无所谓了。反正,她是如此卑微的存在。
      侞凰走过去,轻抚桃花的头顶。那样的温柔,就像一位普通的女性长辈在安慰受她垂青的孩子。而此时侞凰心中,确实有着对桃花的一丝怜惜之情。被族人抛弃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就那么多呢,多的可恨啊……
      “桃花儿想去看桃花?三月里江南的桃花,极美呢。红粉霏霏,柔嫩的粉色间带着雪白,初雨过后,带着雨露的模样,最是惹人怜爱。当然最美的时候便是风过处,洋洋洒洒,漫天都是飘舞的粉色。”
      桃花慢慢扬起头。“侞凰姐姐……”
      “我可以帮你,可以带你去看最美的桃花。这江南,有个地方,名唤桃李花林。那儿的桃花林,像海一样的宽广,一眼望不到边际。你来的多巧啊,这时节,正是桃花开的正盛的时候。”侞凰低头温柔看着她,抬手将一只小瓷瓶塞进桃花掌中,温柔的声音就像邪恶的女巫在诱哄无知世人走入迷途。
      “只要你喝了它,就不会有人发现你身上的气息,你就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堂堂正正地走在江南的土地上,堂堂正正地欣赏跟你名字一样美丽的——桃花。”
      这样的诱惑对一心想看桃花的她杀伤力可想而知。桃花像着了魔,死死盯着掌中的小瓷瓶,心跳如擂鼓。
      既然天生无法融入族人之中,那么,那么,就当个普通人吧。
      桃花真的喝下了那瓶药水,事实上,在一旁盯着她的侞凰也不会允许她拒绝的。
      好像,身体里,某部分消失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桃花应该高兴的,她终于摆脱了困境,然而,她想起了她爹爹。爹爹,虽然不说,却一直是盼望她能变成一个真正合格的魍魉吧。而她却,轻易背叛了爹爹,背叛了族人——她,好自私……永远,也不会被族人接受了……
      爹爹,女儿对不起你……
      “侞凰姐姐,为什么要帮我,你不是很想要——魍魉的面具吗?”桃花落寞地道。
      “呵呵,忘记告诉你了,我调制的配方,还没试验的机会。这个药水,可以消除你身上的气息,也有可能——让你变成一个真正的魍魉人。不过现在看来,是前一种结果了。”换句话说,也就是把她当成药人,试验药品而已。
      真遗憾啊。侞凰在心中一阵唏嘘。那个配方还得改改。保不准什么时候又遇到这么个“极品”魍魉。
      “那,侞凰姐姐,还会带我去看桃花吗?”虽然还是难以接受侞凰这样的个性,但是桃花已经习惯了,无奈地忽略她话里的恶毒成分。毕竟她得到了想要的,虽然,代价如此之大。
      “带呀,怎么不带。桃花儿,我会好好带你游江南的。我要让你真正见识下,这个江南,是如何的美丽。这江南的人,又是多么的——不一样。”侞凰笑弯了眼,话里却别有一番深意。“开始期待吧,你的江南之旅,刚要开始呢。”
      要开始了吗?桃花呆呆得望着天空,为什么没有半点期待呢,一直想看到的江南,就在眼前了。而她,心里却沉甸甸的。
      相比之下,侞凰的兴致高的诡异。
      “哎哟,出来游荡久了,也想回去看看呢。省得那些‘老朋友’,玩得太开心,倒把毒仙给忘记了。”

      桃花突然生出一种感慨,江南的天空,也不过如此。可是,她已经回不去了。
作者: 衣以锦夜    时间: 2011-1-7 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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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衣以锦夜    时间: 2011-1-7 20:24
标题: 10
侞凰对桃花儿说道:“桃花儿,看见没?这便是江南的人性。趋利避害,自私自利。一边骂着我,却没一个敢动手的。今后要碰到这些正义人士讨伐些什么,只管在后头看他们如何英勇,不然,死的只会有一个,那就是你。”
    桃花听得不甚明了,却还是点了头。
    那小道士听了,眉头打成结,看起来非常不赞同。
    侞凰瞥见了,转头朝那一桌笑道:“小哥儿,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吗?”
    那一桌齐齐红了脸,一人垂下头,一人则别扭的转开视线。
    侞凰性子本来就恶劣,见两人如此青涩模样,不禁捉弄起来。“今天本仙子心情好,倒是不介意给你们多看上一眼。不过,可不要迷恋上本仙子哦,本仙子可是有主了。这世上心痛有药医,心碎却是没的救呀。”被调笑的两人更不自在了。
    然而,她肯,她旁边那位未必肯。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闪过,直冲他二人而去。那粗壮小伙子慌得举起盾牌硬生生接了下,连人带凳被那力道冲开好远,而铁质盾牌上,竟然划出一道不浅的剑痕来。那小道士则在异变发生时纵身跃开,半空中身形转动,催动符阵,召唤出一只仙鹤来。那仙鹤扑腾下翅膀,鹤唳一声,从半空以无人可挡之势俯冲而下,直朝丛岚扑去。与此同时,粗壮小伙子稳住身形后,大刀一亮,一招狼烟烽举,快速冲向丛岚,待到快近身,施展飞云断,正好打在丛岚剑身上,将丛岚震开。
    丛岚心中微一惊讶,没想到这两傻小子,还有些本事。心思未动中,修长的身体凌空后退,施展出兵解,念动剑诀,利刃一挥发出一道水势,将粗壮小伙逼退。御剑而行,直追小道士而去。遇着仙鹤扑抓过来,丛岚目光一寒,一招玄炎砍杀之,仙鹤一阵哀鸣,消失不见。小道士一惊,一招郁风过后施展神行欲跑开,却被一道火势围在中央动弹不得。而丛岚已经逼近,小道士一晃身,施展出符惊之术来。丛岚看轻了他,不想着了道,小道士趁机跑脱,又施法召唤出仙鹤攻击丛岚。而持大刀的小伙也追了上来,妄图补上一招流光鸣打晕对方,被丛岚轻巧挡开,一招关山未尽,丛岚已御剑全身而退。纵观战况,这两人虽然修为不及丛岚高,但是,两人合力,仍是能将丛岚纠缠住。
    再说侞凰,她是不担心丛岚的,这两小子想伤了丛岚还差得远了。但是那两小子一副憨直模样,明知打不过还是跟丛岚纠缠着。一股子傻劲,倒显得可爱。侞凰见地上躺着长纸,似乎是那个拿盾牌的小子的,便捡了起来,一看,原来是悬赏捉拿他们两个的告示。侞凰嗤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侞凰朝着他们扬扬手中的告示,高声道:“丛岚,我们两个满值钱呢!你也来看看这个告示!”正与人缠斗的某人眼角一抽,这女人,什么时候能正常一下?
侞凰又道:“我说打架多无聊呀。别打啦,咱们来讨论下这张告示如何?”
    “……”这——算什么……打斗声停了下来,在场之人莫不一头黑线。
    侞凰慢瞅着那傻小子,只瞅的对方一张黝黑的脸硬生生泛出红晕来。那傻小子只觉得自己脑门热的慌,手脚倒成多余的,没处放了。
    侞凰道:“想不到,天机门下的弟子也跑起赏金猎人的路子来了。小哥儿,你很缺钱吧?”
    傻小子憨憨地点头:“是啊……俺、俺想买房子……买了房子才能娶媳妇……嘿嘿……俺娘等着抱孙子,嘿嘿!”
    侞凰佯装委屈道:“小哥儿,看你一脸老实,没想到竟是惟利是图的人!你就忍心为了那银子对我这一介妇人下狠手吗?要知道,我今天若是被你抓了去,肯定是要受苦难的,保不准,我的小命就送在你手上了。换句话说,就是你——害死了一个如此柔弱的妇人!你不觉得很罪孽吗?”
    果然,那傻小子被她绕了进去,显出愧疚神色来。侞凰暗中偷笑,施巧劲扔了一锭银子到他面前地上,心中鄙视不已,不就是要钱吗?我给,你捡起来吧。
    这场景,若是换了别人,定觉得羞辱不堪。可是那傻小子还真不是一般憨傻,他见着侞凰长了一副天仙样,就觉得她不是坏人了。愣着看了眼地上的银,又看侞凰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以为她不知道自己银子“掉”了,好心地弯身捡了起来擦掉上头的尘土,走过去将银子放在侞凰桌上,傻傻地说道:“大姐,你银子怎么掉我跟前了?快快收好,这银子好沉呢。以后可要多小心了”
    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侞凰明显一愣,继而放肆大笑。这可真是个活宝!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侞凰猜必然是个宝气名字,果然,那小子傻呵呵道:“俺叫无翼,不过,别人都叫俺大傻。”踌躇了阵,还是压低声音红红脸道,“大姐儿,你长得真像庙里的仙女!真美!”
    侞凰被他哄得更乐了,原本要撒出去的银针又回袖里。“既然如此,你还要抓我去领赏吗?”无翼拼命摇头。“不敢了,不敢了。”
    “既然如此,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呢?你呆在这里多一会儿,我就多担心你反悔了,对我下手。唉,人担心多了好容易生病呢,搞不好一命呜呼了。”
    被侞凰一阵忽悠,晕乎乎中的无翼走出了好几里地才想到,自己的钱袋子只有几个铜板了。那张告示上的赏银好多啊——该死,他怎么能赚这种黑心钱了!对方可是个娇弱的妇人啊!傻无翼一路敲着自己的脑袋继续上路。
作者: 衣以锦夜    时间: 2011-1-7 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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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衣以锦夜    时间: 2011-1-7 20:27
标题: 12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杀人,桃花还是被吓到了。若说之前侞凰杀人,都是别人或先开罪她,以侞凰的本性,定然是受不得半点委屈的。可是这个小道士,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侞凰一个不耐烦就杀了对方。桃花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两条腿不由自主地朝小道士走去。黑色的血液流到她脚边,沾染上她的鞋沿。桃花吓得缩回了脚,无法自控地站在那里俯瞰着那具安静的尸体,心中的惶恐越来越大。
      这么容易人就死掉了……这么容易就……桃花儿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惶恐什么,她只记得小道士最后站在太阳下安静而明媚的模样,拼命眨眼还是挥之不去,那样清晰,看得桃花想落泪。那么干净的一个人,侞凰为什么要杀死他?对侞凰来说,人命真的如此轻微吗?是不是,在不久的将来,侞凰也会一个不耐烦就把她给杀掉了?毕竟她原来是魍魉。
      细究起来,桃花的情绪之所以受到这么大影响,只因她在玄矶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样的单纯善良而不甚强大(现在的她更是一介普通人),那是弱小的生命在遭遇危险时不由自主的震颤与畏惧。
      “侞凰姐姐,为什么要杀了他?他死了么?侞凰姐姐,你救救他吧。”桃花低泣着,呜咽的声音像小兽的哀鸣。原以为,侞凰虽然狠辣,却不至于青红不分,胡乱杀人,毕竟侞凰曾经救过她,容忍了她的存在,不是吗?桃花的这一番哀求,是真想救那小道士,更多的,是努力想证实自己认为侞凰本质不坏的想法,想给自己一个安心,是一种善良的救赎。
      侞凰却是一甩袖,慢条斯理地赏玩着自己纤细光洁的十指。“说什么傻话呢?要救他,那我杀他做什么?况且,人都死了,怎么救?你去找大罗天仙帮你救吧。”
      侞凰两句话,轻易将桃花心中苦苦维系的一根弦绷断了。她虽然生长在素以残忍著称了一族里,但是由于有亲人的保护,虽然被嘲笑着长大,桃花却从未参与过任何杀戮事件,甚至,她连动物都不曾伤害过。在她心中,单纯地希望一切都是和平而美好的。然而,对于拥有暗之血统者来说,拥有这样的理念多可笑,也多可怕。魍魉一族向来只信奉先下手为强以及一击必杀之理念,只有不断的杀戮,才能给他们的心灵带来慰藉,只有踩着对手的尸体,他们才能安稳地睡上一觉。魍魉可以没有杀气,却不能没有杀意。反观桃花,懦弱单纯,心慈手软,于魍魉而言,这样的存在简直是莫大的耻辱。这朵被呵护长大的柔弱小花,终于在第一次逃家旅途中,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人性。
      桃花颓然跪倒在地,低泣着。以为离开了阴暗的族人,就可以安心的生活在阳光在。然而,人性——这就是人性吗?到哪里都是一样。她到底该怎么办?这天下,到底哪里才是净土?
      侞凰正要嘲弄她两句,忽而神色一转,微微眯起眼,下巴抬起一个角度,显露出阴沉而危险的气息来。真是讨厌什么来什么,不过,来了也是找死。丛岚站了起来,抽出背上的长剑,以护卫之姿静静站在青落斜上方。
      只听一阵丝弦乐声由远而近,一阵暖风袭来,间杂梅兰香气,沁人心脾。一阵憧憧人影娉婷,看清时,一群妙人儿已亭立眼前。这些人儿,皆是青春年少,貌美如花,娇俏可人。一身衣裙相差无几,白色罩袍,嫩鹅黄衣裳,白色蚕丝曳地长裙,兰配叮当,腰间一只小巧竹篓,行走时如迎风扶柳,步步生花。当中一人排众而出,娇立众人面前,明眸皓齿,樱唇琼鼻,静时如空谷幽兰,高洁柔弱;动时如春水新融,满溢人心。
      只听伊人开口轻唤:“侞凰师姐,好久未见了。可还好?”其声如黄莺,娇脆动听。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7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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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7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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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7 21:58
标题: 15
玄矶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梦见自己走在一座桥上,耳中听到水流声,四望时却不见水迹,桥下是望不到底的浓重灰雾。四周到处都是灰色的蝴蝶和黑色的开得极盛的花朵。桥那端有个模糊的人影,一动不动地站着。玄矶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然死去,心中却没有半点挣扎之意。他本是修道之人,信奉阴阳伦常之理,以身侍奉天道,以求得大道。
      玄矶一步步走向桥那端,那模糊的人影显露出来,是个女子身形,穿灰色的布衣,带灰色的纱帽,垂下的轻纱纹丝不动,没有风,没有别的声响,这里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这是——通往来世的路吗?玄矶想起世人口中的孟婆,那头站着的,想必就是传说中的孟婆了吧?死之终点,亦是生之起点,生死往来,悲欢离合,也只有孟婆才能站在此地,看尽人世变幻而在不知年数的岁月中无所动摇。
      来世,他会变成什么呢?是否还会转世为人,是否还是会变成一个终日只知修道的小道士?不管如何,一切皆有天定,他只管安命适天即可。
      “喝了这碗汤吧。”孟婆的声音传来,年岁莫辨。“前尘与你不相干了。”
      是啊,人已经死去,还记着前尘往事做什么?玄矶接过汤碗,抬手欲饮,天际却传来一道庄严的女声,阻止了他。玄矶抬头望去,却见一天人乘灵兽立于半空中,紫光缠绕,形貌莫辨。
      只听天人道:“门下弟子玄矶听着,本尊乃云华夫人。此非汝该来之地。今赐汝重生之术,速回凡世,尽汝之命,行大道之责!”
      玄矶听得那人竟是门派至尊,慌忙行礼。
      “弟子失礼了!玄矶谨尊上仙教诲,定不如命!”语毕,只听一声轻响,玄矶手中的碗碎裂开,里面的汤水滩在玄矶手上,钻过指缝,坠落而下。玄矶惊愕地看着手中慢慢消逝的水迹,心中一动,觉得有某处开始发生了变化。不及细想,玄矶的魂魄已经消失。
      桥头孟婆发出一阵几不可闻地叹息,而往生者络绎不绝,一次次取代玄矶站在那个位置上,却没有同他一般重回人世的机会。
      再睁开眼时,玄矶又看到了死去前的场景,以及死去前见到的人们。他低头,看到身边跪坐着一个小姑娘,正满面泪痕地愣瞪着自己。玄矶不禁想到,她怎么了?难道是在为他难过,以至于伤心痛苦?这小姑娘的心地真善良。玄矶弯腰扶起她,澄清的双目无形中赐予人安宁。两人的目光于半空中交会,透过对方的瞳孔看到自己年轻稚嫩的脸庞,却不觉得有不适之感。从对方的眼中,他们都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干净,善良以及安宁。
      桃花觉得眼前之人,诡异复活之后,身上更多了种让人不由自主靠近的气息。具体也说不上是什么样的感觉,大体可以称之为——舒服吧。
      玄矶掏出一方蓝色手帕递给桃花。“小姑娘,多谢了。小道现在一切安好,请宽心。”桃花愣愣地接过,脸不知怎么红了起来,却不敢用这么洁净的帕子去擦自家的脸。餐风露宿,无法休整仪容,她的脸现在一定很脏吧?肯定丑死了!——小女孩子毕竟爱美,桃花儿也不例外。而玄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见她脸红,自己双颊也有些热起来,慌忙不自在地偏过头去。
      侞凰见他二人如此场景,心中了然,不禁嘲笑道:“哟,小道士也动了凡心了呢!去黄泉路上走了一遭,回来便要还俗了吗?”又对桃花高声唤道,“桃花儿,过来!你得与我站在一处!”
      桃花毕竟受制于侞凰日久,见她面容冷峻紧盯着自己,着实被吓到,不由自主便要听了她的话走过去。小道士蹙眉,侞凰的歹毒他切身领教过,怎可以让善良的桃花再跟着他?当下收一抬,阻了桃花去路。
      侞凰大怒:“桃花,过来,你不想去桃李花林了吗?——你再不过来,我连你一起杀了!”
      桃花大惊,可是被玄矶挡住了,也没法子前进。玄矶却安慰道:“不要怕,你不要再与她同处了。”
      玄矶对侞凰道:“前辈,妄动杀戮,会遭天谴。到时五雷轰顶,不是凡人可以承受的惩罚。劝前辈痛改前非,赎罪孽,行善事,以求今世善终,来世福泽。”
      侞凰冷笑:“小道士,你当真要护着她?不后悔?”
      玄矶不知她何出此言,若是指自己性命也会受威胁的话,他是不畏惧的。“修道之人,正是为护良善之人安宁。小道自是不后悔。”
      侞凰不可遏制地大笑,阴恻恻地哈哈:“小道士,她可是魍魉啊,杀人成野,穷凶极恶的魍魉,你也要护着?”
      桃花大骇,侞凰落,竟然将自己的底细透露了出去!
      小道士似乎没想过这个可能,侞凰一说,他愣住了,转而望向桃花,肃整神色,静静地盯着对方,脸色越来越凝重。
      桃花看不出他心中所想,煎熬更甚。一双小手不由揪着胸前衣襟,面色一片惨白。只要是个江南人,没人不恨魍魉。她,会被杀的!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7 21:59
标题: 16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桃花身上,有惊讶的,有不敢置信的。怎么看都只是个小姑娘,干净纯真的模样,没有半点魍魉该有的气息——却是个魍魉,可惜了!
       却见小道士严肃道:“前辈莫再颠倒黑白!你信口一提,可会将这位姑娘置身不义!是不是魍魉,小道心中有数。本门观心之术,可测魍魉行迹。方才小道观看半天,也没发现这位姑娘有魍魉的影子。请前辈不要再作恶了!”
      侞凰听了,嗤笑,却未道破其中机密。
      众人心中哑然,原来又是这毒仙在作怪。桃花却是提起的一股劲瞬间放了下去,整个人都快吓瘫了。
      姝芸站了出来,愤慨道:“师姐莫再执迷不悟,跟我回师门,向师傅请罪求饶,我也会帮你的!”
      侞凰听她提到“师傅”二字,瞳孔又缩了缩,脸色阴沉,轻声问:“我请什么罪?师——妹,我有没有做错什么,难道不是你最清楚吗?是谁当年设了个好大的陷阱让我跌的万劫不复?”
      姝芸面色一动,仍是争辩道:“师姐,当年之事,确实是师傅她老人家的意思!师傅她老人家也是为你好,希望你有个好归宿——”
      侞凰长袖一甩,打断她,又恢复了那副烟视媚行的模样。想起前尘往事来,脑中先是一热,愤恨不已,忽而又突然想清,这些人,从来都不值得她大动肝火啊。她刚才真是傻了,才跟她们较真。世人都说她毒仙是败类,可在她眼中,这些冰清玉洁的同门,又高尚到哪里去了?甚至,连她都不如!
      侞凰掩嘴轻笑了阵,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应该看开的?她早该死心。
      “原来如此。师傅真是煞费苦心了,竟让我嫁个‘叔伯辈’的好归宿。不过也亏了你们一番苦心,我倒真找了个好归宿。”侞凰指指面无表情的丛岚。众人都知道丛岚本应是侞凰继子身份,脸色均不好看。侞凰越发得意,走过去,抱着丛岚,头抵在他胸口,娇声道:“我现在倒是真的很幸福呢。——丛岚你说是不是?”一番话,让丛岚冷峻的双目显露出柔情,双手回抱侞凰,心中涨满了柔软的情愫。然而,在大家都看不到的地方,侞凰的目光却有些空。这样细微的异样,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原由。明明很习惯了这样的拥抱,为什么心里还是空了一小块?
      侞凰漫声道:“这样的师傅,这样的师门——不要也罢!”
      一番话说的死绝,双方也再无和谈的可能,只有手下见分晓。于是双方人马又打了起来。死而复生的小道士带着巨大的火凤凰,自然是帮看起来正义的冰心门弟子,但是,即使一干人等面对侞凰与丛岚两大高手联合,也没占到上风。小道士虽然死过一次,莫名提升了修为,奈何年轻底子薄。要不,为何没能看破桃花的身份?须知修为高超的太虚弟子,能看破任何状态下的魍魉,即使该魍魉不再具有魍魉的气息。但是,魍魉再弱仍是魍魉,筋骨血脉除非死去,不会改变。而高修为的太虚,凭借其拥有观心之术,成为了魍魉的又一天敌。
      桃花被方才的变故一惊,虽然有惊无险,但她寻思自己是不可再呆下去了,寻了个空当,挣扎爬起身来,胡乱朝竹林里头跑去。蝼蚁尚且偷生,她不要随随便便就死掉了。她刚摆脱了作为魍魉的悲剧,现在,刚才也证实了,除了侞凰,江南土地上不会再有人指着她说出魍魉二字了!仓皇的逃跑,连四肢被竹木割伤都没知觉。桃花高兴得整个人快飞起来了。
      只要避开八大门派的人,不要卷入什么纷争,她就可以过和平安宁的日子了。桃花兴奋地想着。她要去侞凰提过的桃李花林,去看那海一样宽广的桃花林。她,要去寻找父亲口中“幸福的源头”。
      死命跑了一阵,桃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竹竿滑坐地上,望了望四周,十分安静,离上一次听到打斗声已经很远了。这里,应该安全了吧。坐着歇了一会儿,因逃命逃的口干舌燥,桃花便四处去找水迹。然而过了好一阵,桃花突然发觉这个林子十分诡异。仔细观察了一阵,才发现,她来回走了几次,最后都不知道为何又走到原点了。这里,好像个迷宫。
      桃花心中不禁害怕,可不要,又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更不要再来什么奇怪的人。就在桃花担惊受怕的当口,一阵箫声远远传了过来。桃花有些奇怪,这里莫非有人家?举步朝声源处走去,过了一阵,竟然现出一条小路来。桃花远远望去,路的尽头似乎有人。慢慢走过去,那人渐渐露出模样来。桃花越看越吃惊,这人,她分明是见过的。这场景,也不陌生,都一起出现在她在紫竹观做过的梦里了。同梦中一样,那悲伤的道士仍是保持着向坟墓致哀的姿势。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7 22:01
标题: 17
桃花朝那人走去。近晚的天空西侧,太阳渐渐变成妖艳的血红色,金色的阳光染上血红色,从上方竹枝竹叶纷繁交叉的空隙中跌落下来,跌落在桃花脸上衣服上,破碎开,像有生命般流动一段距离,渐渐干涸,变淡,变成凝结的一道道。越往前走,风声越小,潮湿的气息越重。地上婆娑的树影来回晃动,像长了脚,慢慢地自动靠拢。四周的竹木,突然疯长起来,抽高身躯将透光之处全封住,形成一个密密实实的牢笼,将桃花囚禁其中。桃花这才惊觉自己走进陷阱中了。大惊下,慌忙朝来时的跑去,却撞到一堵实在的墙。桃花大叫“救命”,声音撞击在牢笼四壁不停回响着。
      似乎是桃花的求救声惊到了那道士。那道士慢慢地转过脸来,木然地盯着桃花。那张脸,生的极是优雅贵气,可以说是桃花见过的长得最俊秀的男子。然而,浑然一股忧郁,虽然是木着脸,看着却让人无尽悲伤。
      他怎么了?桃花不禁猜测。因为坟冢中埋着的是最在意的人,所以一直守护着,不曾离去吗?可是,一个人一直守着,不会变成雕像吗?
      “你是谁?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桃花小心地哈哈,“我不是坏人!我只是,只是不小心才跑到这里来的。如果冒犯了您,请包涵。”
      那道士不答,却抬步向桃花走过来。他的步伐不紧不慢,踩在满地的落叶上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看在桃花惊恐的双目中,倒好象是飘过来的。那道士看着她,目光倒像早透过她,看的是不存在的东西。道士喃喃道:“虞箴,娘子,『警告:注意文明用语!』思念着你,十年了,要如何才能结束这种煎熬呢?身边的竹子一批一批地长高,从那么矮小,到将天幕都可遮住了——不知道我们的儿子,现在长得如何了?我们说好了,要一起把儿子养大,给他一个幸福的家,一直到我们都老得不能动弹,也要看着他才能安心共赴轮回。然而我们都失信了……虞箴,虞箴,你会不会恨我当年参加围剿的行动?不然,你就不会死了……如果不是因为那些魍魉,虞箴吾妻就不会死了!”那道士目中精光暴闪,一晃眼,就将桃花掐着举在半空中。那张俊秀的面孔因为毫不掩饰的愤怒与仇恨扭曲着。
      “如果不是因为你们魍魉,我的妻子就不会死!我一家三口就不会家破人亡!魍魉!你还有胆跨进江南来?魍魉,欺人太甚了!魍魉一族——都该死!都该死!”
      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收紧,道士似乎很欣赏桃花挣扎却无法逃脱的模样,他心中各种情绪激烈的碰撞着,忽而,道士那白色的发环无端自己绷断了,一头墨发张扬开,无风自动,脸上万象莫测,最后竟然显露出妖魔的形状来。紧接着,身体也发生了变化,修长白净的手指,指甲竟然抽长一寸,手指拉伸肌肉却收缩下去,看起来就是皮包着骨头的模样,骨节高高突起,肤色,也整个变成了绿色。此时的道士,看起来已经不再是人的形貌,而是,同那妖魔一般,嘴巴大张,高声怒号起来,回音震荡,整个铁笼都颤抖起来,竹叶纷纷扬扬,充斥半空。
      道士另一只手一招,光芒中,一把青铜长剑在掌中成型。
      道士举起剑,冲桃花说道:“见魍魉,必除之而后快。杀多少,都无所谓。因为你们都是刽子手,与妖魔为伍,只会害人!你们就是妖魔——”
      “不——要!”桃花死命挣扎,哭求着,“不要杀我,我不是坏人,我没做过坏事!我不会害人的!求求你放过我吧!”
      其实不用剑,桃花早被道士掐得快透不过气,满面通红,泪水淌湿了瓷一般的面颊。桃花想喊爹爹救命,但是,她已经喊不出话来了。而剑光闪过她惊恐的瞳孔时,她脑海中只生出一道念头——她要窒息了。
      但此时,那道士竟然狂乱起来。捧着自己的头狂躁地喊着“不可能”。失了他的钳制,桃花像破碎的木偶“嘭”的一声摔落地上。
      那道士为何这般模样?原来就在方才那一刹那,那道士在桃花眼中见到了自己魔化的倒影。
      道士自然是修道之人,如果有所成,延年益寿;有大成者,可能登仙。但是,修道最下品,便是成魔!道士要成魔,也不是不可能,仙魔本是一线之隔,不成魔便成仙。如果在修道途中,怨愤积郁,仇恨日增,原本一颗常人之心被黑暗吞噬,而修为高了,能力控制会更加困难。当巨大的力量被黑暗的心所驾驭,无法以人伦规范,人也就成魔。太虚观也曾有过成魔先例,比如,那本是惊世无双之妙人的玉肌子。而今,这道士也步了玉肌子后尘,毁身成魔。
      成魔的道士心中残存的善良与邪恶不停交战着,手中的长剑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人形与魔形不停变换着。然而,究竟是心中的执念胜了一成,道士举剑朝桃花艰难走过来,口中喃喃道:“为吾妻报仇……杀尽魍魉……为吾妻报仇……杀了她……”
      剑芒抵在避无可避的桃花稚嫩的脖颈处。道士嗜血的狞笑起来。

   “割下你的头颅,用你的血洒扫吾妻之坟墓。受死吧!”道士长剑挥下的瞬间,桃花惊惧地用双臂去护住头颅,无法去想没了双臂会是什么后果。
    忽而桃花感觉到有人拍了自己一下,而预期中的剧痛也没有降临。桃花紧张地悄悄掀开一边眼帘,却见有个矮瘦的老头站在自己面前。
    桃花一咕噜爬起身,四处张望。天还是那片天,竹林还是那片竹林,她还停在出发去找睡的路口上。然而,什么妖道,什么铁笼,都不存在。这可真是奇了。
老头颤悠悠的声音飘了过来:“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是不是迷路了?”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7 22:02
标题: 18
“睡、睡着了?”桃花有些难以置信,声音都结巴起来。下意识地摸摸脖子,好真实的梦境啊。不过,幸好是梦。
      “这竹林阴冷,地气重,年轻也不能这么折腾身子啊。”老头颤巍巍地说道。
      桃花吐吐舌,不好意思道:“谢谢老伯提醒,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为表感谢,桃花朝老头郑重地行了一礼,要不是这位好心的老人家,她还不知道要在那噩梦中继续遭遇什么呢。行完礼,桃花朝老头看去,心里却不禁一突。
      只见那老头很是瘦小的模样,背微勾着,拄着一根褐色的槐木拐杖,穿一身打着补丁的粗布短打。仔细看,也不是非常老,至少不会皱纹横生,只是浑身给人老朽的感觉。他抬起头,回视桃花,凹陷的眼眶,黑色的眼瞳被灰白色沉溺着,像鹰盘旋半空紧盯猎物俯冲而下那瞬间锐利的眼神。桃花被那眼神吓到,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手却突然被干瘦的五指紧抓住。
      老头道:“小姑娘,这里到了晚上不安宁,闹鬼的。”
      “闹鬼?”桃花想起刚才的梦境,不禁问,“闹什么鬼?”
       老头低低笑了几声,苍老的声音听起来极其怪异。“小孩子还是不要太好奇的好,不过,告诉你也无妨。你看到那边没?”老头指指不远处的一处竹林,“那里有处坟,坟旁是一块大石头。那坟墓里头埋了个女人,她男人从她死去后,天天守着那堆土,最后竟然变成了块大石头。说是变成石头也不全然。到了近晚时分,那石头又会发生些诡异。据说,有人看到那个男人在夜里又会出现,守着他的女人,满是忧伤。”
      桃花一惊,这情况,跟她的梦境多么相似。这么一想,越发觉得此地阴森恐怖。而老头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好深情的男子啊,怎么就失去了爱人——”
      老头听她这么一说,忽而放声大笑起来,其声如山魈,实在难听。
      “怎么失去了爱人?你这倒是问到点子上去。这对男女,本是一对夫妇。男的是太虚门得意弟子,名叫八尾半,少年英伟,天纵英才,是个不世出的练武奇才。女的叫虞箴,是个普通女子。这两人本是恩恩爱爱,又新得一儿子,极是幸福。可老天就是这么不开眼。那年魍魉之祸起,八尾半便参与了围剿行动。没曾想,丧心病狂的魍魉竟然将虞箴杀死,差点连那家的孩子也杀掉了,幸亏八尾半及时赶到,才及时救下自己的儿子。八尾半终日消沉,想报仇可是魍魉退回雷泽,失去踪迹。忧愤的八尾半只能日日守着妻子的坟墓,最后竟然心智大乱差点成魔。路过的仙人怜悯他,将他封印灵魂在石头内,陪伴他的妻子。小姑娘,你说,这魍魉可恨不可恨?”
      不待桃花做出反应,老头又说道:“听到没?这竹林到处都充斥着八尾半的愤怒跟忧伤。倘有一日,有魍魉到来,八尾半一定会破石而出,亲手取其性命!”
      这眼神,分明在说,你就是那魍魉!桃花欲挣脱老头的钳制,却始终挣不开。背后冒了一身冷汗,又不敢声张,心儿突突跳个不停,面色极为难看,然而老头的眼神,又似在催要她答话,桃花只好吱吱唔:“额,那个,他们好可怜,被——害得好惨,不应该这样子……”桃花终是不敢提魍魉两个字,生怕别人听了,立时听出她的身份来。虽然有了侞凰的药,股子里还是抹不掉自己身为魍魉的记忆。桃花,即使成了普通人,还是无法随心所欲。
老头盯了她一阵,忽然又安慰道:“小姑娘紧张个什么劲儿?——就叫你不要好奇,被吓到了吧?”
      桃花不知道他为何转了话题,也只好打哈哈附和着。总之,这时候不要跟她说魍魉之事,她都会点头说好。
      老头眼睛扫扫四周,又道:“小姑娘,看你孤身一人,也不要再在这里转悠了。老朽在前面不远开了家小店,供过路人住宿。你莫要嫌弃,到老朽那里住上一夜吧。荒郊野外,不安全。”
      桃花本觉得这个老头又古怪,自然不想答应他,正想着婉转拒绝,老头低叹:“这附近,毒蛇猛兽多,妖魔不时出没,遭难的人老朽看的多了。可这附近太荒芜了,也只得我那家小店了。”
      桃花本来就胆小,被他这么一下,乱了方寸,没注意间,竟然被老头强拉到一家客栈前。那客栈,确实又小又破旧。也就上下两层,门前摆了两张桌子。没个人影。老头高呼一声,就见一个大胖子,小儿模样的人,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紧接着只听一声惨叫,门槛处滚出来个小个子。小个儿骨碌爬起身,慌慌张张跟大胖子站一处,两人紧张的抓着衣服,结结巴巴地喊道:“老、老板,你回回来啦。”
      老头儿一眼扫过去,两个小二倒抽一口气,抖抖着,不敢出声了。
      老头道:“我带回来个客人,你们好生照顾着。”
      两小二又是结结巴巴地答是。
      老头道:“小姑娘你自去找个房间住,荒郊野店,也没客人——”
      那大胖子忽然道:“老、老板,今今天有客人,就就睡在二楼靠楼梯的房间。”
      “哦。”老头应了一声,也看不出生意上门的喜悦,反倒是神色间有丝不耐。老头一走,那两伙计涌了上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桃花,眼神贪婪,不像看人,倒像在看块肥肉,竟然流出口水来了。桃花被吓得不轻,只觉得这两人身上有奇怪的气息。两人堵着桃花,一左一右硬是将她送到楼上最里边的房间。
       那胖子一直绕在桃花身边,被小个子打了一下,才消停。小个子朝他使了个眼色,胖子一打了个冷颤,才不情不愿地站开。
      小个子道:“客官先休息下,我们两个去厨房准备准备今晚的晚餐。”说完扯着胖子离去,没多久,楼下传来霍霍磨大刀的声音。
      桃花赶紧关上门,拉上木栓。眼皮跳个不停。她不要呆在这里。她有预感,继续呆下去,绝对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7 22:04
标题: 19
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动静,将门推开一道缝儿小心观察,确信走廊上并没有人,桃花一闪身,踮着脚下楼,边走边回头。却在楼梯拐角处碰到了那古怪的老头。老头堵在她跟前,桃花进退不得,心跳如鼓,见老头一张褶皱老脸在黑暗中无限阴沉,不禁害怕。
      老头动了动拐杖,看了桃花两眼,道:“小姑娘,这么晚了想干嘛去啊?”那眼神,仿佛早看穿了桃花的意图。
      桃花慌忙答道:“没、没想去哪里。我就想看看店里的环境。对了,房里没热水了,我下来找点热水。就是这样。”
      老头道:“老朽让小二给你送上去吧。哪里有让客官自己动手的道理?小姑娘,你回房休息去吧。等会儿就可以吃晚饭了。”嘴里说的客客气气,却硬是将桃花逼回了房间。
      桃花不想等死,虽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意图,但是这个地方,呆着太不让人舒服了。桃花又去听了听门,然后推开积满灰尘的窗户,只见离楼不远地面上竖着面围墙,但是日久失修,青苔爬满,好巧在东方方向塌了一块,造出一个出口来。
      正是天无绝人之路啊!桃花赶紧搜了房里绳索,床单等物品,结成一根,从窗户爬了出去,绳索有些短,幸而墙角有处小土堆,桃花踮着它,松手的瞬间却滑了一跤。地上铺了厚厚的落叶,桃花也没摔疼,其实是顾不上喊疼了,攀着小土堆爬起来,手下土堆却有些异样感觉。五指不自觉摸索一番,桃花不禁打了个冷颤,这感觉好像——
      桃花低下头,借着余光看清手下的东西,哪里是什么土堆,分明是干枯的人头骨、肋骨、髌骨等等,密密实实堆成了一堆,不知道有多少。而厨房方向霍霍磨刀声隐隐传来,送到桃花耳中却十分清晰尖锐。桃花紧紧捂住自己紧咬的嘴巴,好怕稍一松手自己就会尖叫大哭出声。
      这哪里是什么客店?分明是个屠戮场!——逃吧!快逃!
      桃花慌乱地看看四周,幸好没人发现,贴着墙,右手捂住胸口,仿佛这样就能将大声的过分的心跳声掩盖住,一边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小心,尽可能快地朝东走去。走了一小段距离,桃花听到墙里头说话的声音,正是那两个店小二的。桃花一时好奇,透过墙上的裂缝看进去,却哪里看到什么小二,分明是两只妖怪,一只粗壮巨大,一只矮小墩圆,背着丑陋的巨大翅膀正磨着一把布满暗红血渍的大刀。
      只听胖妖怪道:“虽然有人肉吃很好,可是——会不会被老板揍啊?我们,要不要去问一声?”
      矮妖怪道:“怕什么!看我们都吃了多少了,老板什么时候吭过声?咱们给他卖命,多辛苦,想想真是丢妖怪的脸,竟然给人类当牛做马,哼!不过,老板就对被他恨之入骨的‘魍魉’有兴趣。今天要是抓了个魍魉门人,搞不好老板还跟我们一起吃咧!对这些凡夫俗子,他才懒得理!啧啧,老板,真不是个人!”
      那胖妖怪乐呵道:“那我继续磨刀,你去生火!”
      桃花哪里还听得下去。见小二竟是妖怪,桃花便以为那老头也是妖怪。谁知竟然是个人?!而这凡人竟然与妖魔为伍,这——简直骇人听闻!桃花屈身从断垣处跳了出去,死命狂奔起来,逃进竹林里头去了。
      然而,桃花不知道,她的身后,一直有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在桃花逃进竹林的一刹那,怪笑起来。那双眼睛的主人来到厨房,两妖怪看到他慌忙幻化回人形,大刀大大锅都掉地上去了。
      老头道:“小丫头跑了,你们去把她提回来。”
      两妖怪得令,知道是老头让他们办事的时候。兴奋地嚎叫两声,张开翅膀一扇,冲向天空,盘旋一阵,很快就发现了竹林里头跑动的小黑点。两妖怪一尖啸一声,左一右以雷霆之势俯冲下去。
      桃花听到上方传来异响,慌忙抬头去看,只见两只凶恶的妖怪伸着利爪朝自己抓来,吓得花容失色,脚下越发加紧。妖魔利爪抓击桃花手臂的瞬间,桃花闭着眼本能反击。一柄泛着幽绿亮光的短刃滑入桃花掌中,与那小手极为契合。桃花反手一划,一道光刃破开抓击,妖怪被伤,没将桃花抓起,只将她的袖子抓破,露出几道长长的血痕来。妖怪一惊之下,盘身飞回半空。
      桃花得以喘息片刻,方才惊喜地想起自己也是练过武功。此刻,也不管那功夫有多三脚猫,毕竟多给她一份勇气。逃无可逃,唯有应战。桃花虽然软弱可欺,却从不畏惧正面应战危险。没有出众的才华或者能力,却有的是骨气。
      妖怪显然被猎物的反抗惹恼了,片刻后,更加凶猛地扑向桃花。
      桃花大叫一声,坚定地握紧匕首,在妖怪近身时,使出自己唯一拿的出手的一招——失明卷。桃花不会那些一击必杀之技,只能用这一招,攻其不备,期望能刺中怪物的眼睛,争取逃亡的时间。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7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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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衣以锦夜    时间: 2011-1-7 22:08
标题: 21
光团迫近,老头却不慌不忙,右手一张,一把长弓慢慢成型。身上的粗布衣服也随之消失,露出一身硬装铠甲来。在被击中前纵身一跃,失了踪迹,眨眼间,人停在她们上方,弓弦拉满,一阵怪笑,指尖一松,箭芒洒落,如风中的满林梨花一般,在她们周围四散飞舞,形成极其美丽的场景。但是,只要落在身上,这美丽也致命。婉灵施展法术,将桃花身旁的箭芒挡开,自己身上却中了招,痛苦地倒在地上。
      老头阴笑道:“这就受不了了吗?”又一箭射在她身上,结成藤蔓缠缚进她的四肢皮肉内。婉灵痛苦地哭喊着,声声凄凉。
      “既然如此,送你上路好了。”老头将手搭在弓弦上。桃花肝胆欲裂,也顾不得危险,纵身扑过去,挡在婉灵身上。
      老头一愣,喃喃道:“什么魍魉啊?”手下一松,箭雨袭向桃花。
      就在这危急时刻,竹林突然涌出一大群蝙蝠,遮天蔽日,竟然将那阵箭雨都吞噬了。而诡异的蝙蝠群疯狂地朝老头咬去。老头左闪右避,大怒之下,燃起弓箭,弓弦一扯,一记夜狼打将过去。发出的箭气如饿狼猛扑,将蝙蝠群毁得干干净净。再站定时,才发现小猎物已经挣脱了,还多了保护者。中间桃花跪坐在地上,伤心地看着婉灵魂魄消逝,最后变成一颗晶亮的珠子,安静地躺在地上。
      她与娘亲唯一的联系也失去了。
      围着桃花,站了几个高大的黑衣人,身披斗篷,不见面目。
      老头恨声道:“原以为是鸡肋,没想到能引来这么多耗子。这小魍魉,倒是不简单。看来我不该杀她,留着当钓饵才是。”
      为首的黑衣人却不耐听他啰嗦,打了一个指响,其余黑衣人立即扑杀过去。黑衣人勾着桃花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根本不管对方会因此透不过气来,嫌恶道:“哭什么哭?除了哭想不出能干的事情了?麻烦精,有你这样的族人真是种耻辱!”
      一听声音,桃花就不禁发抖。虽然对方一直厌恶自己并且从来不允许自己与他直视,更不允许她喊他名字,但是,确确实实,这个恐怖的家伙是她的大师兄,也就是她爹爹的大弟子,魍魉墨月。
      “都是一个妈生的,为什么你跟你哥哥就是天跟地的差别呢?你这团烂泥,你这个废物,除了惹祸,还能干什么呢?还会点别的吗?要不你自杀算了,这样全族就不用为你瞎忙活了。”
      桃花最怕这个大师兄了,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讨厌自己,总是恶毒地告诉她各种自杀的方法。桃花哆哆嗦嗦地哀求道:“大师兄,你放开我吧,我快呼吸不了了……我知道自己是废物,我是废物……呜呜呜呜……放开我……”
      墨月却不放过她,继续恶毒地说着刺耳的话。“噢,瞧瞧,小师妹,你有点出息了,竟然可以连自己的气息都抹掉了,怪不得一直追踪不到你。来,告诉师兄,怎么办到的?很不想当魍魉?可惜你出生就是这个命了!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命啊。”
      神智已经有些模糊的桃花双手胡乱打着,尖叫道:“我要死了,师兄,放开!快放开!”
      墨月却突然柔声道:“小师妹,说什么傻话呢?师兄在,断然不会让你死的。你死了,我怎么向师傅交代?所以,你不会死的,会完好无缺地跟师兄回家。”手下一松,任由桃花摔下地去,却不再理会桃花,观看起另一边的打斗来。
      另一边,老头见到那么多魍魉攻击自己,不但不怕反而笑得更欢畅。
      “魍魉!一起来送死吧!”
      风驰一开,绕着竹林极速跑动起来,其间以极妙的手法布下致命陷阱,只等后面追上来的人踩上去。翻身一记火蜥打过去,将近身正欲施展影杀卷的魍魉硬生生打出,反手将手中弓箭风花雪月敲过去,将其敲落地上。以一人之力对战四人,老头竟没有吃亏,还得意地向墨月挑衅着。
      桃花只听到一声轻哼,眼前便失去了墨月的身影。
      老头不免有些惊,然而,自己无论如何也追踪不到对方的身影,想到对方必定是施展了地行之术,慌忙去地上找痕迹。奈何月黑风高,竹林里头,除了叶影斑驳,混杂一片,根本分辨不出来。就在此时,墨月的身形突然出现在老头背后上空,袖口一展,红色的双刃亮了出来。此后,在老头目瞪口呆中,战斗很快就结束了。真正的魍魉作战,从来不拖泥带水。他会在你发觉前,送你上路。
      老头捂着胸口的致命伤,不断地狂喊着:“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魍魉怎么可能打败我?我是翎羽啊!——不可能!只有夜睑戎可以赢我!你是夜睑戎对不?你是夜睑戎!我要杀了你!”
      墨月看着地上那可怜虫,耻笑道:“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当自己是神吗?你以为光有鹰眼就行了吗?看穿我们的隐身,又如何?对强大的魍魉来讲,只要出其不备,要打败你们翎羽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还不够格当我师傅的对手。你连他徒弟都打不赢。省省吧。”
      “我要杀光魍魉!杀光!”老头拼尽余力举起弓,却在手搭上弓弦的那一刻断气,一双老眼恨恨地大睁着,死不瞑目啊。
作者: 衣以锦夜    时间: 2011-1-7 22:11
标题: 22
看着老头死去的模样,墨月不禁冷笑道:“多少人,死在自己的执念下。真是愚妄!”
      转身走到桃花身边,伸脚踢了踢他眼中的那团烂泥,恶声道:“小师妹,该回家了。全族的人都等着‘欢迎’你归来呢。”
      桃花被他踢得痛了,呜咽着,越想越怕,根本不能动弹。
      墨月本来看她就不顺眼,又见桃花一副窝囊相,心中越发生气。若说墨月讨厌桃花的原因,无非是他只推崇强者。在阴暗潮湿的雷泽,无法自保如何能生存下去?还会拖累别人!所以墨月最看不得族人无能、懦弱,而桃花,单纯天真善良无能懦弱,一切个性都跟魍魉背道而驰,也就是说,一切墨月讨厌的个性都在她身上体现了。就像现在,只会坐在地上哭泣,说话像很久没吃饭一样,几不可闻。然而,这么讨厌的人却是他必须保护的对象,因为是师傅的女儿,是小师妹。多么纠结的关系啊,纠结到墨月恨不得给她一刀,自己也就解脱了。事实上,墨月确实也曾经想过把桃花给暗杀掉,却每每刀子快接近她脖颈的时候,这毫不知情的傻妞又会突然回头,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怯懦地讨好他。墨月都要怀疑她是故意的,她一定是发现了自己的意图,故意这样戏弄他!
      墨月真是想不通,一个人怎么可以愚蠢到这样的地步?明明不受欢迎,却还是做着无望的努力,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如果是他,才不会稀罕别人看好还是看衰。愚蠢的人,最是讨厌了!
      墨月沉声道:“还不起来?难道要我抱你回去?”一想到这种可能,墨月就一阵恶心。
      桃花慌乱地直摇头,她自然是听得出墨月话里的含义的。然而,桃花又实在不想回去。那种在所有人面前都抬不起头的生活,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去忍受了。
      “大师兄,我不要回去……求你,放了我吧……我真不想回去……”
      墨月听她这么一说,声音更冷了:“小师妹,师兄怎么可能放心让你一人独自留在江南呢?要是你碰上什么危险,怎么办?”
      桃花听他话里没有直接拒绝,以为有了丝希望,赶忙道:“大师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现在没有魍魉的气息了,只要避开翎羽,就不会有危险的!大师兄,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会活的好好的!我是真的不想回去!你替我向爹爹说对不起——”
      墨月大怒:“你竟然敢说你不想回去?哼!你知道,你在江南意味着什么吗?你就是一块肉,任人宰割!你的愚蠢不会为你换来任何同情,谁都不会帮你。因为你是魍魉,无论如何也不能掩盖的事实!我们魍魉跟别的门派不一样。别人或许可以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可是,我们魍魉,从生来,筋骨血脉,都是阴暗的灰冷!”
      桃花捂住耳朵,拼命否认:“我才不会!为什么生为魍魉就不可以善良?那我的存在又是什么?我讨厌杀戮!我讨厌阴暗湿冷!我不要杀人!”
      墨月提起她,恶狠狠地嘲笑着:“所以说,我最讨厌你了!哼,你现在或许不敢杀人,但是,有一天,你身上的魍魉之血苏醒了,你也会变得嗜血!这就是魍魉的宿命!哼,不想走这条路?可以呀,你直接去死,再投胎次。记得死之前祈祷,天神会帮你的!”
      桃花最讨厌别人多么肯定地告诉她,她也会走上跟他们一样的道路。她不要杀戮!她才不会!
      “你放开我!我不要回去!快放开!救命啊!救命啊!”桃花放声尖叫,拼命打着墨月,却清楚,不会有人救自己的,心如死灰,哭叫声也降了下去。
      墨月只觉得自己额角青筋无限暴起,抓着桃花的那只手五指曲了又伸。如果不是极力克制,他会‘一不小心’就让这个麻烦精断气的。
      墨月贴近桃花的耳边,咬牙切齿道:“闭嘴!不然我现在就让你死掉!”将桃花扔给同伴,正要撤退,突然一阵巨大狂风袭来。墨月心中一紧,抽身避开,却有族人被击中了。狂风刚过,落叶未定,一只巨大的邪影出现在半空中,拂尘一扫,一道光刃打过去,将一名族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墨月大惊,知道遇上最难缠的对手了。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8 14:24
标题: 23
只见竹林上空黑影几个起落,两名道士出现在他们对面。一老一小,小的正是桃花之前见过的玄矶,老的是玄矶的师伯,老道清虚。
      话说当日桃花逃走后,冰心门弟子即使加上玄矶,也不是侞凰的对手。然而形势在清虚出现后发生逆转。太虚门老道清虚,是个个性古怪又极为难缠的人。他修为之高,八大门派未必找得出几个能打得过他的。其个性之古怪,也不是常人能理解的。清虚一生或许逍遥得意,却有一件心头恨事,便是来不及救师弟八尾半一家免遭魍魉毒手。当他受师弟所托照顾玄矶时,他便发誓保护玄矶,同时,也要追杀魍魉为师弟及弟媳报仇。
      稍有点江湖资历的人,莫不认识清虚;不认识清虚本人,也会认识他背上那把大剑——木灵。毒仙虽毒,却不敢托大说打得过这个老道士的。所以在被清虚打伤时,恨恨逃走了。清虚与玄矶重逢,分外激动,想到八尾半夫妇就安息在附近,就相携前来祭奠。离开时,听到林间异动,似有人在打斗,又听到女子呼叫声,不禁赶了过来。越靠近,清虚情绪就越激动,这样的气息,他怎么可能不认得?做梦都想杀死的仇人,就在附近!
      “魍魉!”清虚咬牙道,缓缓抽出背上的木灵剑,直指墨月。“恶性不改,又来行凶。连妇人都不放过!——”目光移到桃花身上时不禁顿住,虽然没有气息,但那分明也是——
      玄矶认出桃花,以为她被魍魉恶贼抓住了,急声道:“师伯,快救那善良的姑娘!”
      清虚刚要跟他说桃花其实也是魍魉,却被身旁冒出来的黑影截去了话头。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清虚也顾不上跟玄矶解释,划动符咒,与黑影打起来。虽说清虚修为高超,但是,墨月身为魍魉门中精英弟子,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清虚重伤两个魍魉门人时,也遭墨月暗算,被他影杀,清虚一记符惊鬼神,以自身为符引,释放出咆哮的鬼神,向四周爆发出巨大的冲击,将墨月击打得吐血坠地,然而墨月也借着那后退的力量,脚下一点,身形一展朝后飞快退走,剩余的魍魉门人也跟了上去。
      清虚哪里容得仇人逃走,大喝一声,也跟着追了上去。玄矶本欲跟上,想起桃花无人看顾,又退了回去,扶起她,看到她手臂上那些长长的抓痕,以为是受了魍魉虐待,不禁怒道:“这些恶贼,真是丧尽天良!连这么善良的小姑娘也不放过!”
      被折腾地差点喘不过气来的桃花,终于看到个正常人,不禁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在寻求安慰般抱住对方大哭不止。玄矶不由尴尬万分,脸颊也热起来。他长到这么大,第一次与异性如此接近。实在是,不知怎么处理才好。
      手尴尬地愣在半空好一阵,玄矶才轻拍桃花后背,柔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师伯在,那些恶贼不会有好果子吃的。你放心,没事了。你安全了。”
      桃花睁着一双哭得红肿的大眼睛,哽咽着拼命摇头。她心中很是矛盾,既不想被抓回去,又不想族人因此丧命。看着地上死去的几个族人的尸体,桃花全身一阵发冷。他们不远千里来找她,最后却都因她而死。桃花心中,被罪恶感充满了。
      玄矶知她心中害怕,只好不停地安慰着。心中突然生出前所未有的怜惜,他看到的桃花,单纯可爱,善良爱哭,谁见了都会不由自主想保护她。同时,对魍魉更恨了,血海深仇, 不共戴天!
      过了好一阵,桃花情绪稍微平复了,才不好意思地松开玄矶,脸红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人均是不自在地扭开头。等了很久,也没见清虚回来,玄矶不禁有些焦虑,两人便决定去找清虚。走前,桃花不忍,还是吱吱唔让玄矶帮忙把死去的族人埋葬了,玄矶以为她过于善良,虽然不情愿,还是照办了。人已死,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再找到清虚所在,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然而,两人都没想到,清虚是找到了,但那时清虚已经弥留一线。
      地上躺着一具魍魉的尸体,还有一件黑色斗篷挂在树梢间,地上躺着一根飘带。桃花走过去,捡起来,心头一凉,这不正是墨月师兄的飘带吗?难道是墨月师兄杀了老道?那墨月师兄呢?桃花心中像被千斤巨石压着,透不过气来。鬼使神差,竟然将那飘带藏了起来。
      清虚死死抓着抱着他的玄矶的手臂,双目怒瞪着前方,正是桃花所在,恨声道:“……魍……魉……魍魉!”手下越发用力,刚想说什么,两眼一瞪,往生了。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8 14:25
标题: 24
“师伯!”玄矶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山林。他自小没有父母照顾,清虚将他视如己出,凡事都替他打算,玄矶敬他爱他如生父。清虚无端惨死,令小道士的心再也无法平静,对魍魉的仇恨高炽,恨不得立时手刃之。
      他身后的桃花,先是被清虚意有所指的凶狠眼神骇到,当清虚高喊着‘魍魉’含恨而终时,桃花仿佛看到大批鬼魂高舞着锁链来向她索命。
      “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桃花捂住耳朵慌乱地低喃着,而沉浸在悲痛中的玄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一整夜,玄矶抱着清虚的尸体痛哭,桃花默默陪着他。天亮时,玄矶将清虚葬在父母坟旁,屈膝跪下,起誓道:“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师伯,你们三位在天之灵见证孩儿今日誓言,孩儿定斩杀恶贼魍魉,为你们三位报仇!魍魉不除,血仇不报,玄矶枉为人,令你们蒙羞,定永不复出现在你们面前!”言罢,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一声声,全砸在桃花心坎上。而磕头力度之大,直将脑门磕出血迹来。
      朝阳缓缓升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玄矶那略显稚气的脸在晨光照耀下渐渐显出刚毅之色。有时真的不得不感慨,人生际遇真是微妙。人们从幼童一路走来,从蹒步到奔跑,或许有些人一辈子也无法长大,一生顺遂无忧,而另一些人,会在遭遇巨变时,人生完全走样,被迫支撑起一整片天空。在昨日之前,玄矶只背负着十几年前的家仇,或许活的沉重,却还算平静。昨夜之后,在他亲眼目睹师伯惨死自己眼前,他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仇恨。生平第一次,如此痛恨一些人,甚至一族人来。
      处理完后事,玄矶问了桃花意见,桃花说要去看桃花林。玄矶略一思索,决定先将她护送到安全的地方,再去找魍魉报仇。两人相携沿着大路往北走,其间偶尔搭话。
      桃花知他心情低落,也不敢去烦他。自己无聊地看着路景,看到新奇的动植物就会偷偷跑过去观察一番,再赶紧跟上。走在前面的玄矶,早发现她那些小动作,可是看她那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偷看他的动作,又不禁觉得好笑,可又觉得若提醒她,倒是自己不对了。于是继续一人不时偷看,另一人假装不知情僵硬地领着路。
      行到某处时,桃花被草丛中的不知名的小动物勾住了眼神,不禁哈哈:“那是什么?好可爱啊!”
      玄矶不免诧异,心道怎么连这动物都不认识,嘴上答道:“那是浣熊。”
      桃花惊喜道:“原来叫浣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的小动物呢。”说完,慢慢靠近小动物。然而小东西太警惕,桃花稍一靠近就跑开一点。桃花笑道:“可真调皮啊,给我抱一抱吧。哎,别跑呀,我不会伤害你的。”于是乎,一人一浣熊在草丛里头兜兜转转,你追我赶,惊飞了其他动物,一时间甚是热闹。
      玄矶看到那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嘴角不禁扬起,心头只觉得暖暖的,心思回转间,却又想着,桃花到底是哪里人?
      玄矶见她跑的有些远,不禁劝道:“桃花,别追了,这浣熊到处都是。”
      桃花玩的兴起,可不愿这么轻易放过这淘气的小家伙,朝玄矶远远摆摆手,倾身向去抱去,浣熊没抱到,倒是啃了一嘴巴青草,再看那小东西,跑开了,站在不远处,定定看着她,好似在说,你继续追呀,就是抓不到我。
      桃花嘟着嘴,泄气地锤了下地,手下却砸到东西,扒开草丛一看,原来是自己的粉红布袋。拉开绳结一看,那些她珍视的东西都还在,桃花大喜过望。扬起手袋就要跟玄矶分享自己的喜悦,突然,一双幽绿的大眼迫近她脸前半尺。
      “啊!”桃花失声尖叫,原来一只巨大的狼正对她大张獠牙,兜头就要给她咬断脖颈。
      玄矶大惊,此时桃花离他远了,要救恐怕——来不及。御剑出鞘,长剑以流星坠落之势击向狼首。击剑的瞬间,心也不由下沉,这距离,恐怕来不及了。
      眼见玄矶搭救不及,桃花即将命丧狼口,半道却飞来一只巨大的锤子,早长剑一步,呼啸着将饿狼击飞,打在树上,脑浆迸裂。那大锤子击杀饿狼后,竟然自动飞回远处。只见一个高壮的大汉跨步而出,肩上扛着双锤,长得粗犷大气,很是豪迈。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8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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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8 1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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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8 1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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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8 14:44
标题: 28
形势紧绷着,双方互不相让。只见雷霆飞快地旋转起来,全身犹如一个巨大的钢球,压向凌风公子。所过之处,器具尽毁,木屑横飞。凌风公子大惊,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到雷霆身上,只得绕着四周飞走躲避。剑侍见他躲的狼狈,焦急上前帮忙阻挡。凌风急在心中,急道:“师弟快走,危险!”一边手搭在他背上欲将他推开,全身突然动弹不得,而剑侍的身体突然倒向雷霆,砸在钢球上,被卷着翻滚几圈,在凄厉的叫声中砸在墙板上后花落地面,只留下墙板上刺目的血迹。
      在剑侍掉下地时,凌风公子身上的钳制也被解开了。然而他无暇理会这诡异,急忙飞身过去抱起剑侍的身体,悲痛喊道:“师弟,师弟!”
      雷霆见此,慌忙收了攻势。别看他说的凶狠,其实根本就没打死过半个人。当下心虚不止,急忙退开,偷偷躲到桃花跟玄矶身后。桃花与玄矶见这变故,无端惹出人命,心头极不好受,都有些心虚,不敢直视凌风这边。
      剑侍难以置信地等着双眼,满是鲜血的双手陡然抓住凌风,口中不停涌起血流来,颤抖了几下,剑侍用尽最后的力气凄声厉喊:“师兄,你为何推我!师兄——”
      悲痛中的凌风公子愕然,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剑侍确实说的自己害他。凌风急忙摇头,辩解道:“师弟,我没有,我是想把你推开,我没有!”凌风见师弟惨状,心头大乱,言不及义,刚想再辩解,剑侍却一阵哆嗦,断了气,凌风悲痛大嚎:“剑侍!”
     一旁花尚惊叫着插话道:“凌风公子,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你好阴险啊,好狠毒啊,将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师弟推上死路。哎呀,这可怎么说呀?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好怕呀!哎,对了,要是奕剑门掌门人知道了这事情,还会不会把掌门之位传给你呀?”
     围观之人先是听了剑侍的话,心中几分怀疑,又听花尚煽风点火,纷纷鄙夷地瞧向凌风公子,嘴上不客气起来。一阵阵不堪入耳的责骂传入凌风公子耳中,令凌风怒不可遏,冷厉的眼地扫向不分是非的人群,最后定在雷霆三人身上,心头一阵阵发狠。若不是这三个人惹事,师弟就不会惨死,自己也不会背上黑锅。都是那三人的错,他要杀了他们,为师弟报仇,为自己雪耻。
     凌风将剑侍小心放下,缓缓站了起来,全身透出冰冷的杀意,面结冰霜。右手一招,一把蓝色长剑现出形来,剑尖直指雷霆所在。
     “不想死的,都滚出去!你们三个,给我留下命来!”
     一剑长挑,光芒万丈,强大的剑气将雷霆三人打的各自横飞开。盛怒中的凌风公子,眼中只有杀意。雷霆刚要还击,却被凌风一剑划开双臂,筋脉似断,武器也拿不住了。凌风一脚踹在雷霆脸上,将起踢飞,阴狠地看着他撞在自己师弟方才丧命的墙上,心中却还是不解恨。瞥见小道士向自己发难,手腕一转,不仅破了那攻势,还还了小道士重重一记。
      凌风走过去,抓着桃花的发髻将她拉起来,冷笑道:“本来不该这样对个小姑娘的,可是,你跟谁不好,偏要跟那会惹祸的。我师弟死,你也有分!我今天杀你,也只怪你那张惹祸的嘴。”
      桃花握拳去打他,却被他先一步扇了一巴掌。桃花嫩嫩的小脸被打偏,手下却下意识握了匕首,反手一划。一切发生在眨眼间,待到凌风反应过来时,脸上多了道血痕,将他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毁了。
      花尚向前走了两步,似要动手,见了桃花那一划,却又突然退回原地,饶有兴致地继续旁观。
      凌风惊叫着将桃花往地上一掼,颤抖着抬起手,停在离面上伤口一寸处。虽然没碰着伤口,可是脸上那种液体溢出往下滑动的感觉,让凌风觉得手上沾满了自己的血。他的脸,是不是毁了?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8 1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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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8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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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8 1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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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8 18:31
标题: 32
桃花躲在小道士背后嘟囔道:“才不是我瞎说,大家都瞧见了。”
      慕秋痕道:“我儿子如何,我最清楚。他们师兄弟情深,断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小姑娘,搬弄是非,打的什么主意?”素砚感激地望向暮秋痕,却被他扫过的铁青眼角带起一阵阴凉。
      姝芸心思一转,道:“救死扶伤,本是我冰心堂职责所在。你们之间的恩怨,自己解决。我只知,若是见死不救,便是愧对师门教训。师命难违,还请慕掌门见谅。”嘴上冠冕堂皇,实际上也不过是她与这老头有仇。
      慕秋痕或许不记得了,当年他为了所谓的‘行侠仗义’,连带将姝芸的父母与妹妹也误杀。他以为当时没有旁人在场,以为没人知道他自诩磊落侠士背后那见不得人的罪恶,却不知,就在不远处的树上,有个小女孩咬牙吞泪死死瞪着他。多少年了,家人被杀时发出的惨叫声萦绕耳际,让她食不安,寝不寐。四年前,姝芸偶然见到远远偷看侞凰的丛岚,便不着痕迹地唆使师傅将侞凰嫁给暮秋痕,果如她所料,奕剑满门被侞凰闹的鸡犬不宁,父子反目,兄弟离间。她是没有杀死一代宗师的武艺,可心计手段,她从来不缺。
      什么狗屁侠士,都是一群伪君子!全杀光最好!他越说不要救,她就偏救。姝芸朝雷霆所在走去,而几乎就在她举步瞬间,暮秋痕手一抬,随行的奕剑门弟子持剑飞身来挡路,手下毫不留情。姝芸却有恃无恐,他不敢杀她,因为大家都知道,冰心堂如今最受宠的人是谁。与冰心堂为敌?那可比与奕剑门为敌恐怖多了。
      小道士自然不会让姝芸受伤,划动符咒将那名弟子击退。现在的小道士,倒是小有修为,这让他又惊又喜,却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变厉害的。难道是每日勤奋修习渐渐累计的?果然天道酬勤。
      那名奕剑弟子退开时,又有两名弟子一左一右攻击小道士。小道士初时有些慌乱,却很快镇定下来,将那两名弟子击败。那些弟子还想进攻,暮秋痕却阻住他们,皱眉道:“太虚门,果然名不虚传。小道长是太虚哪位道长名下弟子?”
      小道士道:“小道士玄矶,师从葵见师尊,见过慕掌门。”
      慕秋痕心头暗惊,这小道士来头不小。葵见是太虚门现任掌门,只收了一个弟子,便是他死去师兄的儿子。这葵见还不是最棘手的,太虚门最难缠的是上任掌门,人称老顽童的梵乐。梵乐早年游历修行时,便没有对手了。梵乐一生收过三个弟子,最喜爱二徒弟八尾半,以致当年八尾半死讯传来时,梵乐拂尘坠地,三日不食不语。后来,葵见带回玄矶,梵乐退下掌门之位,将对八尾半的疼宠尽数转到玄矶身上。玄矶名义上的师傅是葵见,可武功几乎是梵乐所教。只可惜玄矶资质不如其父,梵乐叹息,却还是将他捧在手心护着。怎的这时候竟然舍得放他独自出门?抑或,他师尊就在附近?暮秋痕不禁小心起来。
      暮秋痕道:“原来是玄矶师侄,怪不得看着有些面熟,你长的与你父亲相似。你师祖可好?说起来,本尊与你师门还有些渊源,与你师傅识得,与你父亲八尾半更是旧交好友。唉,你父亲,真是值得深交的人。只可恨,着了魍魉恶贼的道,英年早逝。”
      玄矶听他这么一说,不自在起来。怎的他印象中没见过暮秋痕与父亲来往?可看暮秋痕言之凿凿,又不得不信。
      暮秋痕又道:“你一人?怎不见你师傅?”
      玄矶老实回答道:“玄矶奉师尊之命,独自修行中。”
      暮秋痕哦了一声,心中有了计较。幸好这小道士是一个人,太虚门出了名护短,要是见到自己徒子徒孙被打,还得了?
      “玄矶,你阅历浅,不知江湖险恶。你且站一旁,不要插手。待本尊收拾了这些麻烦,再与你叙旧。”暮秋痕说着,飞身要去抓姝芸。彼时姝芸正在替雷霆疗伤,不禁惊慌,针尖转换,刺向暮秋痕。暮秋痕手一翻,扣住姝芸手腕。姝芸大惊,另一只手一甩,朝暮秋痕撒出大把银针,趁他分神瞬间,扎了暮秋痕一针,轻巧脱身想逃开,背后却被暮秋痕结结实实打了一掌。小道士急忙过去扶住姝芸。
      姝芸嘴角流血,对暮秋痕的仇恨更深。“慕掌门,你敢伤我?”
      暮秋痕道:“这怎能怪本尊?是你硬要维护我奕剑门的敌人,本尊一时失手。若是本尊与你师傅说明个中原由,想必冰心掌门也不会怪罪。”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8 18:34
标题: 33
姝芸气极,恨不得立时将暮秋痕毒死。想不到这暮秋痕连冰心门都不放在眼里,当年怎么就不顾天下人耻笑厚颜无耻地欲与冰心门结亲?姝芸知道自己暗中煽动是一回事,暮秋痕那是什么打算,她就猜不透了。
      这时,那云麓门下的扶着云莫瑶气势汹汹地过来发难。只见一位二十三四岁的清俊男子责问:“是谁伤了我师妹?站出来!”
      云莫瑶见有人撑腰,哭闹不休。她大小姐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直嚷道:“师兄,他们打我,他们打我!你看我伤成这样,你不帮我讨回公道,我回去要告诉师傅,让师傅关你三个月禁闭!呜呜~呜呜~”
      那男子,也就是云莫瑶的师兄闇曻,无奈地扯扯嘴角,受不了她的娇气,却也没法子,只能耐着性子安抚她。
      许久没人应声,闇曻面色冷下来,不禁有点动怒了。然而问云莫瑶,她又只会哭闹,说不清是谁打了她。这也不能怪云莫瑶。她那时兴冲冲奔向她喜欢的人,哪里还能分出心来注意别的。而这云莫瑶,又娇气得紧,练武不勤,又自以为天下无敌,实际上挡不住别人一招半式。云麓门派诸多绝技,除了会腾云,别的技能她还真记不全咧。
      就在闇曻眯眼,在心中阴险地寻思放个风七雷把所有人都‘问’上一遍时,却听一道嫩嫩的女声小小声道:“……其实根本没人打她,她自己就掉下来了。”
      闇曻听得愣神,那声音实在是又柔又软,好似一股棉花糖正在她嘴里化开般,听得人心里头酥酥软软;寻声望去,只见一双大眼睛在接触到他的视线时如小鹿般慌忙藏到小道士背后,却不知自己露出了半边瓷玉般干净透亮、隐隐泛着粉红色泽的脸颊。闇曻真切地听到自己心中剧烈的一跳,顿时觉得挡在她前面的小道士碍眼极了,下了腾云,朝她走去,任凭云莫瑶在后头哇哇哭闹。
      小道士警戒地盯着闇曻的一举一动,身体也挪动了一下,挡住桃花,怕此人因桃花刚才的话发难。闇曻心中更觉小道士碍事,却笑得春风拂面,怎么看都是无害而讨人喜欢的俊秀青年。闇曻道:“道长不必担心,在下乃是云麓门闇曻,与你太虚门一样,同是修行中人。”
      小道士听他说的客气,又一口一个道友,不禁消了三分敌意。
      闇曻又道:“我师妹受了委屈,我这当师兄的,不得不为她讨公道。方才你身后的姑娘似乎说了什么内情,我现在过来,也不过是想问她些问题。断然不会伤害你们任何一人。请道长放心,也请道长挪一下尊驾,让姑娘出来与我说说话。”事实上,闇曻才懒得理什么道友不道友的,他那一长段话,重点就在最后一句上。
      玄矶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在他殷切期盼的目光中退到一边,但还是防备着。此时店里的人都是些老江湖,谁知道他们又会闹出什么事情来。桃花那么柔弱,正需要他的保护。玄矶想到“保护”一词时,不知怎的耳根竟然有些热。
      闇曻见了桃花全貌,心中那种酥软的感觉更强烈了,嘴角一勾,笑得好不灿烂,心中暗叹,好一只绒绒——小白兔。
      闇曻好不亲切地问:“在下云麓门闇曻,请问该如何称呼姑娘?”
      桃花看看小道士,张着大眼打量了闇曻一番,小声答道:“我叫桃花。”
      闇曻将桃花二字似含在嘴里念了一遍,笑道:“真是人如其名。”这本是夸奖,可桃花听了,不禁联想起某人也曾说过这话,却是说她人如其名的俗气。桃花以为这人也在暗讽自己,不禁瞪圆了眼,气嘟嘟地撇开脸去。
      闇曻看她脸色变了,却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正要挽救,花尚却插了进来,兴奋地嚷嚷着:“云麓师兄,你问我呀,问我呀,人家什么都知道呢。”闇曻被身旁这只花孔雀剽悍的穿衣打扮给闪到眼睛,又被他坏了好事,动了动法杖,手中光芒一闪而逝,继而满意地看到花尚弯腰喊痛,正要继续与桃花说话,却见桃花一跳,又躲回小道士背后去了。
      闇曻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眼一眯,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花尚,心中暗道,这只花孔雀,似乎该拔毛了。闇曻正要动手,云莫瑶却奔过来揪着花尚骂道:“花孔雀,你方才见我掉地上,却不扶我起来,只知道站在一旁看热闹。哼,先前说的多好听,说要保护我,待到我受欺负了,却胆小如鼠,自己躲开。你可恶!可恨!”
      花尚嚷嚷着,巧妙地与云莫瑶换了下位置。任云莫瑶揪打自己,嘴上十分配合地哀哀求饶。
      闇曻疑惑道:“师妹,这位是——”
      云莫瑶气呼呼地道:“他说他叫花尚,照我看,其实该叫花孔雀。在映日荷塘碰见了,死皮赖脸缠着我一路,哼,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看我长得美貌,想追求我吗?花孔雀,我告诉你,由于你刚才的表现,本小姐正式通知你,你没机会了,哭死你吧!”说着说着,又想起自己喜欢的凌风公子,竟然到现在都没问过自己一声,一颗少女心摔碎开,幽怨地盯向凌风所在,抽抽噎噎着抱住闇曻的胳膊,两眼泪汪汪,感动道:“见了那么多负心人,方知道原来最好的早在身边。师兄,瑶瑶一直辜负你的情意,可瑶瑶今天知错了。瑶瑶以后眼中只会有师兄一人。”
      花尚立时抖开羽扇遮住脸,用难过的声音喊道:“瑶瑶,你怎可如此对人家?人家好伤心!”其实心内早笑翻了。他不过看云莫瑶单纯好骗,便使了计与她同行。与名门同行,在许多关口出入起来方便多了。这云莫瑶真是单纯,别人捧她几句,便晕晕乎,下巴都要翘上天。不过能这般自恋,倒是不容易啊。她那师兄,倒是不简单,竟敢暗算他,胆子真是不小啊。
      闇曻望向桃花,只见那小白兔竟然了然地点点头,嘴角一抽,眉头纠结起来。而云莫瑶仍不知死活地越说越投入,闇曻深呼吸,才忍住没当场发作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8 18:35
标题: 34
闇曻状作诚恳道:“请教花公子,是谁伤了我师妹?”又拍拍云莫瑶的头,别有深意的轻声笑道:“师妹你真是——唉,什么人都相信。别人把你卖了可怎办?以后莫轻信陌生人。这江湖上多的是垂涎别人名望财富的,若是有人无事殷勤靠近你,你只管把对方打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云莫瑶拼命说是,自从觉得师兄是最好归宿后,她就决定不管师兄说什么,她都坚信,因为师兄是一心一意对她好的。
      花尚微一晃头,小眼珠子一转,看了看四周,才凑近闇曻道:“是那凌风公子!不信你问瑶瑶,是不是她兴高采烈奔向凌风公子时,身上突然被剑气打到了?”花尚未说的是,云莫瑶背后还奔来一阵刀风。
      云莫瑶性子本就迷糊,被他一引导,略一思索,用力地点了一下头,气愤道:“怪不得!哼,以我的修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掉下腾云,原来是他!幸亏我早早认清了他的面目,不再喜欢他了。——师兄,瑶瑶保证不再喜欢他了。你放心。”
      闇曻暗自翻了个白眼,转向奕剑门众人,沉声道:“凌风公子,你为何无故伤我师妹?莫非看我云麓门人软弱可欺,打伤了也算不得是什么事?今天慕掌门也在,望慕掌门主持公道,给我云麓门一个合理解释。”
      素砚本就心高气傲,又心情欠佳,本不欲回答,却在暮秋痕不善的脸色下,简单说了句:“她不是我伤的。”不再多做解释。
      暮秋痕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虽然这几个小辈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他不想为了点芝麻小事破坏与云麓门的关系。
      云莫瑶气道:“敢做不敢当?本小姐原可以宽宏大量不计较,可是冲你这一抵赖,这事——绝不可以轻了。”
      闇曻听她夸口,一阵头疼。她只顾跟人叫板,却没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她可真能忘记,自己面对的是何等人物。那些可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成名已久。她向一派掌门人及其精英弟子下战书,嘴上得意,却要他善后。而旁人似乎巴不得云麓门与奕剑门打起来,纷纷来煽风点火。
      姝芸冷笑:“有什么误会不误会的?慕掌门不要空费心思找借口,袒护自己人。你那位好公子,连谋害同门师弟此等灭绝人性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还将一干无辜人等伤成这样,又怎会介意多伤一位云麓门的师妹?”
      花尚则玩弄着羽扇,一脸无辜:“人家只说两只眼睛所看到的。看到了就是看到了,看不到自然不知道。所以眼睛看到了,嘴上可就不能说没看到的。”
      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暮秋痕就是想压下事端,可是面对两大门派年轻一辈中叫得上名的,也只得心头暗恨。暮秋痕瞪向惹事的素砚,恨其不争气,继而心中火起,更闹怒于丛岚。从小到大自己如何看重他,栽培他,却为了个女人,背伦忘德,连自己的老子都可以不要了。而今,竟还有脸双双出现他面前。侞凰这妖女,果真是祸水!当年他就不该贪图冰心门的力量,欲与冰心门首席大弟子成亲,希望通过这层关系,将冰心门笼络为己用。暮秋痕当年打的好算盘,以为一箭双雕,既得了年轻貌美的妻子,又能得到一门相助,却没料到,妖女纤指一勾,自己最得意的儿子就失了魂,抛弃一切跟她私奔了,害他成了全天下笑柄。暮秋痕心中暗道,妖女,定要杀你解恨。
      侞凰见他瞪向自己,猜得到这老头有多恨自己,心中冷哼,怪只怪他自己当年不知好歹的想要老牛吃嫩草!
      既然事态不是他能控制的,暮秋痕决定先离开。
      暮秋痕道:“云麓门师侄,今天的事情,待我回去拷问清楚,再亲自上门给你们一个合理解释。大家各自散去吧。——素砚,丛岚,随为父回奕剑门。”
      他话音刚落,又听侞凰柔声道:“岚儿,热闹看完了,人也找到了,我们也该走了。”说话间,笑睇桃花,吓得桃花脸色骤变,哆嗦着牵住小道士的衣袖,慌张低下头。小道士发现她的惊慌,不禁低声安慰着,将她护在身后,无畏地迎视侞凰的目光。侞凰正愁没处找小道士报仇,他却自己撞上来了,又不见那讨厌的老道清虚在身边,美目不禁笑弯。
      姝芸岂会轻易放过刁难暮秋痕的机会?眼前的形势摆着,云麓门也跟奕剑门发生不快,也就是说,无形中她多了帮手。这时候不刁难暮秋痕,让他丢尽脸面,不是太辜负老天爷的安排了?
      暮秋痕本已动怒于侞凰,这妖女,竟敢与自己作对!又听姝芸道:“慕掌门何必急着走?要回去,也该带我师姐一道吧。你与我师姐许久未见,虽说师姐与您的儿子一去数年不回头,可你们婚约在身,还是趁此机会叙叙旧,想办法解决你们之间的旧事。只不知,您是要妻子,还是要儿媳了,呵呵。”在场之人听了姝芸这话,纷纷窃语,想不到奕剑门还有这等丑事。不知死活的花尚更是低呼道:“还是儿媳适合些,慕掌门的年纪,还是老实当人家公公吧”
      暮秋痕最恨别人提他毕生耻辱,大怒不已,喝道:“姝芸师侄,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显然心术不正!本尊现在就替你师傅教训你!”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8 18:37
标题: 35
侞凰冷眼看着楼下打斗场景,漫步走到丛岚身边,仰首道:“丛岚,我们走吧。”
      丛岚无言地看向面前朱颜,耳中听着楼下打斗之声,又感受到背后素砚忧伤怨恨的目光,本想点下头,最终只能无力地闭上眼。
      “丛岚。”侞凰心中忽生一股不确定,下意识握住他的手,紧紧地,十指相交,抬起放在脸颊边,轻轻摩挲着。
丛岚心中纠结,苦闷不堪。侞凰,也只有在需要他的时候才会对他如此温柔。
      他早明白的,可是,就是放不开,放不下她。是谁说的,谁先爱上,谁便先输。他爱了侞凰十年,在侞凰还不知道他是谁时,于秋晚林水边明媚的早上,他无意撞见了乘荷叶漂流的侞凰。当时丛岚心中的震撼,实在无法言表。他只记得那日的阳光照在侞凰喜笑颜开美如珠玉的脸上,恍然若梦,叫人不由自主便跌了下去,无法醒来。他开始追随着她的脚步,到处游走,却只敢在远处偷瞧。那时的侞凰,明媚绝艳,纵情肆意,却不妖戾。即使明知她年长自己四岁,明知别人批评她下手过重,可他眼中的她,只是个率性的女孩子,惹人疼爱。如此出众的女子,必然要有一个足以匹配她的身份才有资格去追求她。丛岚没想过自己的心思能否有实现的一天,但因为那样的眷恋,他不停地充实自己。
      这样忧喜参半的微妙心情一直陪着他,也是从那时起,他有了连素砚都不知道的秘密。当丛岚终于盼来二十二岁生辰正待请父亲向冰心门提亲,却于当日宴会中,惊愕地听到侞凰即将成为自己继母的噩耗。六年的暗恋粉碎在自己父亲手中,丛岚顿时心如死灰。再见到侞凰时,是在奕剑门山下。丛岚不愿见侞凰成为自己继母,便决定在半山亭子,最后再偷瞧上一眼,然后开始浪迹天涯。当他心碎地看着花轿越走越远,侞凰却神奇地出现在他身边,问他要不要跟她一起走。侞凰笑得依然动人心魄,眉眼间却多了种妖戾之气,分外妖娆。侞凰不轻不重地问着眼前呆愣成木桩的丛岚:“你是不是叫丛岚?你偷瞧我很久了,是不是想要跟我在一起?如果想,那现在就跟我一起走吧。”
      丛岚傻了眼,一颗心跳出胸膛,当真是侞凰一勾手,他便失了魂。由是,两人开始到处游走,忘掉自身曾经的身份,也不去管因他二人出走引起了多大的风暴。丛岚日渐依恋侞凰,将侞凰视为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存在。然而,爱的越深,人有时又看得越清。两人在一起四年间,丛岚从未问过侞凰当年发生过什么,导致她心性大变。他爱她,便要求自己包容她的一切。他越爱她,便越失去自己,渐渐的,即使为她杀人也无所谓,然而却不能忍受侞凰对自己的轻忽。丛岚总是在心中暗自纠缠着一个问题,到底侞凰是否也爱他,不奢望同他一样深入骨髓,可至少要在意他,对他也存在着不可替代的眷恋。丛岚觉得,侞凰该是知道他的心情的,而他却感受不到对方有同样的心意存在。侞凰越是若即若离,丛岚就越是难受,也更放不开她。越是深爱对方,就越想得到她全部的注意。侞凰,到底为什么要选择他?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
      满怀悲伤的丛岚道:“侞凰,你爱我吗?”
      侞凰一愣,嗔怪道:“说什么傻话呢。我自然是喜欢你,才与你在一起的。”
      “你若是真的爱我,便与我一同去求父亲原谅,咱们光明正大在一起,名正言顺地成亲,我要你做我妻子。若是被怪罪。一切罪过我来承担。”
      侞凰摔开他的手,以不可思议地平静语调道:“丛岚,你在与我开玩笑吗?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你别天真了。”
丛岚心往下沉,激动道:“你说你爱我的,侞凰!”
      侞凰冷声道:“我是爱你,却不包括附和你愚蠢至极的主意。我与暮秋痕,不可能相安一处。丛岚,你若是真的爱我,就别用你的恩情威胁于我。我最是讨厌别人威胁我,你该明白的。”
      “可那是我父亲!那是我家人!我当初为了与你在一起,什么都舍弃了。你就不能为我让让步吗?”丛岚拍拍胸口,哑声道:“你明知我爱你甚于一切,你为何要说那样的话,因为我不曾抱怨,所以也理所当然地觉得我这里不会疼吗?侞凰,你真爱我吗?”
      侞凰本来觉得自己说话有些过,却又被丛岚一顿责问,刚要出口的好话顿时消散,退开两步,直盯着丛岚道:“你这是想说离开吗?好!我给你选择的机会,你今天,要跟你伟大的父亲,亲爱的弟弟回家,我自然不会拦你,也没的立场拦你。我与你,又算得上什么关系呢?”
      素砚奔过来,扯着丛岚往后退,愤恨地瞪着侞凰。“哥哥,与我回家,这妖女,薄情寡性,冷血无情。她不要你,你还有我,还有我呀。”
      丛岚却视若无睹,只纠缠与青落最后的话语:“我与你,又算的上什么关系呢……算得上什么关系呢……呵呵,侞凰,侞凰,你怎可轻易说出这样的话来?”
      侞凰赌气,纵使心头不舍,也不愿低头。她与丛岚相处,总是丛岚让她。这次,也该丛岚先低头。
      素砚见他如此失态,不禁吼道:“哥哥,她都不要你了,你何必倒缠着不放手,你这是犯了哪门子的贱?你中了她的什么毒药?哥哥,你清醒点,快点清醒,看看她,多丑恶的嘴脸,有什么值得迷恋?哥哥,不要让我恨你,跟我回去,忘记不该记得的人。”
      丛岚却甩开素砚的手,厉声道:“我便是犯贱,亦不准你骂她!”
      素砚不可置信地瞪着丛岚,半天发不出声来。这还是他的哥哥吗?这是他视为天的兄长吗?以前从不曾大声说过他一句,四年后再相见,却能毫不留情地喝骂着自己的弟弟。素砚想笑,他在想到底是自己疯了,还是这个现实疯了。怎么他完全无法理解呢?他的双生哥哥,像个陌生人一样,痛骂了他?
      丛岚刚骂完,就后悔了。他看着素砚痛苦的表情,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慌忙抱住素砚,连声道歉:“素砚,素砚,我不是有意要骂你的,对不起,对不起……”
      素砚喃喃道:“哥哥,丛岚,哥哥,你为何骂我,为何骂我,为何……”
      侞凰心头梗着,懒得看他兄弟二人情深,负气飞身下楼,正欲寻了桃花就离开,却被暮秋痕拦着去路。暮秋痕本与冰心门人缠斗着,虽然心中怒火燃烧,手下也不敢太重,只想着断掉姝芸双臂解恨。性命自然不要,难与冰心门交代。而姝芸狡猾得紧,总是躲在别人身后,暮秋痕正扣着姝芸,瞥见侞凰飞身下楼,心中冷笑,将姝芸如物品般击向侞凰。暮秋痕手上使了巧,旁人看不出,可姝芸体内却被拍入巨大的真气,若是侞凰真撞上姝芸,结果可想而知。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8 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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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8 18:40
标题: 37
却说桃花三人跑了出来,没地方可住,只好在明镜湖旁柳树下露宿。生了火,各自坐着休息。雷霆本来伤极重,经姝芸医治,已好了大半。三人闲聊着,不禁对方才的遭遇后怕。真是一不小心,差点丧命了。火光照得三人面色一片金火。
      忽而小道士惊奇道:“桃花,你眼角——好似有东西,脏了。”说完靠近她,伸手要帮擦。桃花不好意思地微微偏头,小道士的手没碰着,然而,不知是否是火光的缘故,桃花脸仍是一片白净,却显出一股说不清的怪异气息来。被桃花抬手轻掩住的地方,透过指缝,小道士惊恐地看到脉络之纹竟然蔓生开来,沿着她的眼廓,不停爬走,最后竟结成面具一样的东西,将桃花一双干净的眼,渐渐埋去,黑色的眼瞳瞬间也变成墨兰色,下巴越发显得尖细,黑色的秀发张扬开,变成妖艳的银色。
      小道士大惊,一把抓住桃花双肩,喊道:“桃花,你的脸怎么了?”然而等他再细看时,却发现桃花还是干净秀美的模样,没有半分妖异之气。小道士一愣,甚是不解。他方才怎会生出那样的幻觉。
      桃花被他奇怪的反应吓怕了,不禁望向雷霆。“霆子哥,我的脸,怎么了?”桃花也是爱美的小姑娘,生怕自己破相了,说话间不禁带了几分哭意。难道是刚才被打伤了脸,自己却没察觉?
      小道士也望向雷霆,急切道:“霆子哥,你刚才有没有看到桃花脸上——”
      雷霆哈哈大笑:“小道士,你干嘛闹桃花,她最臭美了。好吧,桃花儿别哭,你还是长的粉嫩可爱,小道士坏心眼,逗你玩呢。”
      桃花不确定道:“真的?”
      “那是自然,你霆子哥何曾骗过你?”
      桃花还是不放心,玄矶也不会骗人,他说的那么肯定,自然是自己脸上脏了。站起身来,往水边走。“可能是脏了,我去洗把脸。”
      小道士盯着桃花远去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雷霆一把拍在他背上,笑道:“小道士,看不出你还挺坏的。盯着人家小姑娘的脸,不眨眼的瞧了半天,末了还不忘记捉弄。喜欢人家,也不要这样表达呀。搞不好最后被你吓跑了。”
      小道士满脸通红,直辩解道:“霆子哥不要捉弄小道,小道是修行之人,不该、不该动那念头。”
      雷霆又一掌拍过去,不屑道:“那就还俗啊,当道士又不是当太监,有什么大不了的。”
      小道士更窘了,结巴起来:“可、可是,可是——”
      雷霆一指弹在他脑门上,笑道:“这脑袋是木头做的,还是念你们道经念成豆腐脑了。别结巴了,劳资懒得听结巴说话。哈哈哈!——哎,这小桃花儿,真是臭美,洗个脸洗半天,小道士,你去把她拖回来,免的那个小傻蛋掉水里,扑腾不上来,淹死了。”
      小道士听得心惊,点了下头,起身去寻桃花。
      另一边,桃花蹲在湖边,捧起水来细细洗了几遍。硕大的月亮照的明镜湖如一面真镜子,光可鉴人。桃花照着水面,满意地看到自己脸上一片干净,正要起身,却被镜子里头映出的突然出现在自己背后的人给吓地往前扑进水中,顿时明镜裂开,水波荡漾。幸而湖边水浅,桃花只是湿了衣裳。
      侞凰俯看水中的桃花,用轻柔的语调说道:“小桃花,看到我很吃惊?还是几天不见,认不得我是谁了?”.
      桃花声音梗在喉中出不来,只能瞪大双眼,任由侞凰将她扶起。侞凰甚至帮她理了理微乱的头发。
      侞凰抚着桃花的脸,白净的长指甲最后停在桃花眼角,只要再挪动一分,就会刺进桃花眼中。侞凰叹声道:“桃花儿,你怎可如此忘恩负义?你忘记了,是谁帮你消去气息?是谁让你享受自由行走的乐趣?可是桃花儿,我帮你做了那么多,我待你那么好,你竟然甩下我,自己跟别人跑了。”
      桃花僵着身子,脸动了动,想脱离侞凰指尖的威胁。侞凰又道:“桃花儿,你的脸怎的还是这么白净?不应该呀?”
      桃花愣住,抬眼望向侞凰,不解她这是何意。
      侞凰看着桃花一副傻样,越发笑得娇媚:“桃花儿,你真忘记自己是魍魉了吗?你是——魍魉啊!”
      桃花急道:“可是,我喝了你的药,不是应该可以——”
      侞凰捏了捏她的脸颊,表情诡异。“是魍魉而不杀人,岂不可惜?你们魍魉,最让人惧怕的一点,就是无与伦比的爆发力,以及杀人于无形的手段。这都正是我需要的。我好不容易遇到你这么个魍魉,又怎会轻易,让你不做魍魉呢?桃花儿,你就是太天真了。”
      桃花全身如遭雷击,侞凰到底给她喝的是什么药?难道不是那消去魍魉印迹的药吗?若不是,又是什么?脑中一片混乱,桃花瞪着大眼不知所措,只能傻傻的问着:“侞凰姐姐,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9 16:30
标题: 38
侞凰道:“桃花儿,你是离不开我的,别枉费心思了。你往后的人生里,只听得到我一个人的声音,只会为我有所行动。”
      “你对我做了什么?”
       “呵呵,急什么?你以后自然会明白。我只不过,让你做回你自己,你该谢我的。”
      “你下药——控制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说控制也太严重了,不过给你下了只小蛊虫,如果你确实有那本钱,血液没被它吞光,于你倒是无害,只不过会让你在必要的时候听话而已。”
      桃花挣扎着爬起来要逃跑,侞凰袍袖一招,在她四周撒下无数毒花,令桃花动弹不得。此时小道士正好寻了过来,听到桃花惊叫声,又见侞凰如逗小老鼠一般在旁边不停施法。小道士一惊,划出符兽,先一步攻击侞凰。侞凰原不将他放在眼中,待到两人亲自交手,不免大惊。这小道士,怎的变的如此厉害了?小道士趁她应付符兽,抱起桃花逃跑。侞凰岂会放过他们,身形一动,眨眼挡在他们面前。
      侞凰冷笑:“小道士,你师伯那天害我吃的苦头,我如今全数奉还与你,可好?”言罢,手下真气急转,驱动法术,化成枯藤,缠向玄矶。玄矶手中长剑一挥,划出退鬼符,将妖藤击退,又念动郁风真诀。侞凰避开卷向自己的巨大旋风,朝小道士飞扑过去。小道士镇定念出定身咒,侞凰着了他的道,被定在原地不能动弹,只能恨恨看着小道士抱着桃花逃跑,一等定身解除,侞凰甩出一把银针,那些飞针破空而去,刺进小道士脚上太阴脾经。小道士只觉得脚上一痛,举步维艰,速度立时降了下来。然而小道士咬紧牙,拖着一路血迹,坚定地继续往前走。而背后飞来的银针不曾断,一下下打在他足上。直至将他双脚打得麻木,膝上一软,整个人跪倒在地。
      侞凰踱步而来,居高临下,笑道:“可惜了,虽然大有长进,不过,还不是我对手。被刺足的感觉如何?”
      小道士忍痛道:“前辈与我之间的恩怨,不关桃花事,她不曾做伤害你的事情。请前辈放过她。”
     侞凰却道:“我与她之间,倒真不关你事情,你不必操心。小道士,我真想看看,你今天百般维护她,往后会不会因此悔断肠?我在猜,若是今后发生了什么你意想不到的事情,你会不会恨不得今天就杀了眼下拼命维护的人?真让人期待啊,这倒是让我舍不得立时杀了你了。”
      桃花见小道士苦痛不堪,心中揪痛。痛下决心站到他面前,护着他道:“侞凰姐姐,我跟你走便是。你不要再伤害他。”
      侞凰嗤笑道:“你二人,倒是对彼此情深义重啊。好吧,小桃花,你跟我走,我今天便放过他。因为你,我想到了惩罚他的更好的方法。”
      小道士扯住桃花,不让她走。人一生总会有想守护的对象。爹娘死的时候,他还小,无法保护他们;师伯死的时候,他即使就在附近,也是无能为力;而今,他即使拼死,也不会让桃花为他受苦。桃花满目含泪,却不得不掰开小道士扯着自己的手。她不要再让别人为她受伤,甚至丧命了。
      “桃花!”玄矶嘶喊道,双脚却不争气,只能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她走向侞凰。小道士又怒又悲,右手握拳捶地,心中恨自己不争气,恨自己为什么不够强大。如果他够强大,他就能保护想保护的对象,不让他们受伤害。玄矶不禁恨起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让他所走的每一条路都布满荆棘,让每一个靠近他的人都会受伤。为什么就是不让他变得更强?玄矶心中负面的情绪不断激增,他体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股气流不停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痛得他不禁缩起身体,而玄矶身体上,明明灭灭,身形竟然生出两个来,不停剥离又重合。
      正在慢步离去的侞凰没有发现背后所发生的变化,前路却被扛着大刀的雷霆挡住了。
      高大的雷霆昂身而立,将刀杆子往地上一撞,震得落叶呈圆环壮飞开一大片。
     “伤我兄弟,还想拐走我妹子,那妖女,你先问问我手中的大刀才行!”
      侞凰止步,她被暮秋痕伤的甚重,刚才与小道士缠斗,早费了她不少真气,此时见了雷霆,不敢大意,暗自盘算起来。桃花见了雷霆,痛的要死掉的心瞬间又活了回去,想要朝他跑去,却被侞凰伸手一拦,桃花不敢妄动,回头去寻玄矶,却见他痛苦地蜷缩着,惊叫一声,过去扶起他。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9 16:32
标题: 39
侞凰之前见过雷霆与素砚打斗,知他有几分本事,以她现在的状态,未必能应付。
      雷霆见了小道士惨状,大怒不止。眼下就算侞凰不想与他动手,他也不会轻易放这妖女走。雷霆骂道:“劳资以前听人说,最毒妇人心,还不了解说的嘛意思,今天见了你这样的女人,倒是明白了。我兄弟好端端的,叫你伤成那样,你说你是蛇还是蝎,怎的这般毒?”
      侞凰冷硬道:“我若不毒,怎称得上毒仙?你若识相,让开路来。否则,我连你一并毒死了。”
      “劳资呸!长了一副天仙脸,生就一副毒心肠,真是人间一大祸害!你有本事,便毒死劳资啊!”
      双方都是懒得对话了,各自亮了武器,打了起来。然而两个都是有伤在身,打起来吃力,都没占到便宜。时间一久,侞凰渐感吃不消,雷霆一喜,立时想给侞凰好看。却听一声剑吟,一把长剑架开他,而眼前侞凰被人拖开了。来人正是丛岚。
      侞凰却不领情,心头仍记恨着丛岚要她去向暮秋痕求饶,挣开丛岚,硬是不让他碰自己。
      丛岚站在侞凰一丈处,满眼忧伤地看着侞凰。侞凰见了他憔悴模样,心中隐隐有丝痛意,却硬被她压了下去。侞凰在心中不停地告诫自己,侞凰,是只爱自己的。她只爱自己。只有自己值得去珍爱。
      “侞凰,原谅我,让我继续跟在你身边,保护你。侞凰,我们继续在一起,我不会再对你提出任何要求。我只要能呆在你身边,侞凰.”
       雷霆骂道:“劳资看你这小子脑子真有毛病!这么毒一个女人,你怎么就巴巴硬要贴着不放手?没看到她多嫌弃你啊!她与你在一起,劳资看,不过为了利用你!”雷霆本是好意提醒他,却招来丛岚冷冷一眼。雷霆一耸肩,暗道自己真是自讨没趣。
      丛岚最是听不得心爱之人被污蔑,长剑一挥,朝雷霆轰出一记重击,幸亏雷霆躲地快,否则,他就要跟那无辜的大树一样,被轰出一个大洞来。
      丛岚冷声道:“我不许你污蔑她,她对我,决不是利用——”
      侞凰却突然大笑不止,说起冷酷无情的话来:“他说的对,我与你在一起,不过为了利用你!”
      丛岚无法置信,心中痛的无法呼吸。“你与我在一起,就只为了利用我,你对我,并无半分感情?”
      “你不是曾问我,为何选了你?我现在告诉你真相!我知道你喜欢我,所以利用你来报复你父亲!儿子跟继母跑了,你那清高的爹,丢的起这脸?他注定要在天下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哈哈哈哈!”侞凰笑得狂乱,连她自己都无法令自己停下来。她想她是疯了,却是被逼疯的。都说她毒,她便毒给天下人看;都说她不知廉耻,她便做给天下人看;都说她薄情寡性,她便毁灭给天下人看。看吧,看吧,不是最喜欢看她热闹吗?而今,她连对她最好的人也彻底伤了。这样很好,她成了名副其实的毒妇,往后她做什么,都是顺理成章了。大家还有什么可说她的呢?她只是毒仙了。
      侞凰笑得全身发抖,手握成拳,无法自控地说出令自己毕生悔恨的话来。
      “不要再缠着我,你让我恶心!快滚开!”
      是的,丛岚快点滚开吧,丛岚缠得她快透不过气来了。他好好的名门公子不当,缠着他这样满身污秽的女人做什么呢?所以,都是丛岚的错,因为丛岚缠着她,又让天下人多了个唾骂她的借口!都是丛岚的错!——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妖法,为什么她觉得浑身被缚住,让她产生逃跑的冲动。她要马上离开这里,她要透透气,让自己的脑袋清醒点。侞凰脚下一点,飞身离去。
      侞凰这话,纵使是雷霆都听得目瞪口呆。这女人,到底是不是人,竟能将别人一颗心,肆意放在脚底蹂躏,蹂躏完还嫌弃脏了她的鞋?!雷霆赶忙去察看丛岚状况,却见他一脸平静地看着侞凰离去的方向发呆。好一阵,才自言自语道:“可是我爱你,早没了自己。侞凰,即使你不想要我,我也要守在你身边。”说完,竟追着侞凰而去。
      雷霆咂舌,这是怎样的孽缘啊?还是这小子上辈子欠了那妖女的钱不还,这辈子生来还债的?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也管不着。没了麻烦正好,雷霆走到小道士身边,询问小道士状况。桃花也不知小道士怎么了,只能干着急。看着他痛苦不堪,又帮不上忙,忧心不已。
      雷霆也不禁有些慌了,小道士这模样,不要给痛挂了。他可当他是兄弟,不想刚相处没几天就只能靠着他的墓碑聊天。雷霆抓抓头,建议道:“要不咱背着他找大夫去?”话是这么说,可这里放眼望去,一片荒凉,哪来的医馆?不过也是没办法,只得如此。雷霆背起小道士,正要离开。突然一阵风扑来。素砚阴着一张脸出现,问三人道:“你们有没有见到我哥哥?”
      雷霆与桃花均被他突然出现吓得以哆嗦,看他脸色不善,不想惹这瘟神,指了指丛岚离去的方向。素砚阴狠地看了他们一眼,撂下一句狠话,又咻一声,没了影。素砚道:“改天再跟你们算账!”
      雷霆与桃花俱打了个冷颤,对视一眼,决定还是赶紧离开吧。没走出几步,突然林中鸟兽飞走,一片慌乱。远远素砚的嚎叫,撕心裂肺,穿透耳膜。
      “哥哥!”
      雷霆二人脚下不由一顿,不知他出了什么事情。然而小道士要紧,他们也不能过去看个究竟。而此时,小道士竟然停止颤抖,恢复清醒。
      桃花听到小道士呼唤自己的声音,不禁惊喜地连声答应。雷霆应小道士的要求,将他放下地来。玄矶看着眼前紧张自己的人们,心头感动不已。
      “我没事了,谢谢你们。幸好,桃花你还在。谢谢霆子哥。”
      桃花听他为难中始终记挂自己,心中动容,握手放在心房处,暗自告诫自己:这个人,拼命也要保护自己;自己,也要拼尽全力去护他。
      雷霆道:“客气了不是?咱是过命的交情,我就是你哥!以后老哥我保护你!谁敢欺负你,劳资叫他哭爹喊娘!兄弟,你现在,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方才确实痛了一阵,现在,除了脚上还有些疼,倒没什么不适。”小道士试着站起来,桃花赶忙扶他。倒真是奇了,明明那时候痛得都没了知觉,现在却能走。看来,受了一场剧痛,也不无益处。
      雷霆道:“好兄弟,老天长眼着,自然保护好人!人在做,天在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不怕有报应!”
      三人正笑闹,庆幸好运,却见素砚披头散发从林子里走了出来,怀中抱着丛岚。细看丛岚,却是半天没有动静。三人均感怪异,却见素砚目色赤红,癫狂地喊道:“谁杀我了我哥哥?是谁!”
      三人倒抽一口气,没料到,刚才还好好的丛岚,此时竟然成了一具了无生气的尸体。
      丛岚,竟然死了!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9 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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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9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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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9 1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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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9 1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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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9 1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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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9 1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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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0 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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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0 1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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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0 15:26
标题: 48
桃花欢喜地尖叫一声,顾不得场合,朝他们飞奔过去。雷霆大手抱起她,转了几圈,直到桃花喊头晕,他才罢手。雷霆又习惯性去揉她头发,自责道:“桃花儿,可担心死老哥了。都是老哥不好,没保护好你。”
      桃花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泪也不甘落后涌了出来,逼得桃花不断拭泪。桃花道:“霆子哥,是得怪你!这么些天都找不着我,害我一人在野外担惊受怕,做梦都想着你们,就怕你们把我丢下,再找不着你们了。”
      一旁,小道士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心头也是一阵激动,拳头握了又松,似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都吐不出来。心头却有道声音一直在回荡:她平安回来了。
      桃花见小道士闷在一旁不说话,不禁假意嗔道:“玄矶,你就不跟我说说话?我方才死里逃生,你也不慰问一下么?亏咱们相处了这么些日子!”
      玄矶急了,他本来不是个喜欢多话的人,就算心头再多在意,也是行动表示,嘴上未必会说。但他这时却怕桃花误会自己,连忙辩解,说起话来也有些结结巴巴:“桃、桃花,我自然是欢喜见到你回来的,我也怕再也寻不着你了,我会——”
      桃花心头一阵欢喜,手脚倒有些不自在了;又听他说话结巴,刚要取笑一番,却撞见小道士望着自己的坚定而深沉的目光,一时竟笑不下去了,也呆呆回望着。桃花不禁回想自己是如何认识玄矶的。那时只不过是一个偶然相遇,半个月后,却有幸成为生死不离的伙伴。一路走来,一直是玄矶在保护自己,虽然玄矶像个闷葫芦一样,却不叫人烦。玄矶有着随遇而安的个性,几乎不会对别人发火,但执着起来的时候,光是眼神,就叫人不得不信服。这样的玄矶,是安静而圣洁的,干净的气质令人不由自主想要向他靠近。
      桃花想,像那样的目光是代表在意吧?即使他没像霆子哥一样用行动外放地表示,可是,她就是感受到了。被人在乎的感觉,真的很好。
     小道士顿了一阵子,抬起手轻触桃花眼角的印迹,干净的眸子染上淡淡的哀伤,用一贯温柔的语调轻声说道:“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你再落水了……不会了。”
      雷霆也注意到了桃花脸上的印迹,不禁讶然:“桃花儿,你这脸是——”
      桃花难堪地捂住眼角,转过身去,心头一阵难过:现在大家都知道她破相了……
      雷霆还想说什么,却听暮秋痕阴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胡大帅,那个满脸胡子的小子杀了我一个徒弟,请您将他就地正法了!还有旁边两个,也是帮凶,不要轻饶了!”
      胡大帅原来看着他们三人重逢,不想打扰,却听到暮秋痕告状,一时愣住。
      “慕掌门,你是说雷霆少侠杀了你一名徒弟?”
      暮秋痕拍案而起,高声道:“千真万确!”
      雷霆急了,连忙道:“大帅,您别信他,事情不是那样的!”
      暮秋痕瞪着雷霆,怒声道:“你还想狡辩?我那可怜的徒弟尸骨畏寒,便是被你杀害在湖边一处客栈,当时瞧见的大有人在!你摸着良心,敢说不是?——大帅,这样万恶之徒,进了水寨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思,请您速速将他除去了!”
      雷霆又急又气,暮秋痕这样,便是断了他的前门后路。
      “大帅,真不是我!您别信他!”
      暮秋痕却步步紧逼:“你敢说,我徒儿不是丧生在你铁锤之下?”
      雷霆心中一紧,怕胡大帅误会自己,对参加反抗军看得太重,种种顾虑,倒失了平时的伶俐嘴皮。
      玄矶与桃花立时站出来为雷霆求情,一再坚称不是雷霆的错。
      暮秋痕却冷哼道:“方才见你们重逢,多么感人,任谁都看得出,你们感情多深了。为自己人狡辩,在所难免!不过这样的证明,又有何可信呢?大帅是明眼人,自然不用我多说。”暮秋痕这话说的恰到好处,简直坐实了雷霆杀人之罪。
      胡大帅皱眉,他不曾想到雷霆竟然犯下这样的案子。那日妖魔逃走后,雷霆与玄矶跟反抗水军会合。船上剩下的几名人类,都是湖边穷苦人家,被迫为妖魔干活,得了救助后,对他们千恩万谢,不久就被反抗军护送回家了。雷霆与玄矶告知妖魔的诡计与舱底的毒物,反抗军将他们当作贵宾迎到水寨中,又听雷霆有意参加反抗军,胡大帅很是欣赏他,本待找到桃花后就将雷霆带在身边,这时却出了这样的差错,不禁一阵惋惜。胡大帅虽然求才若渴,却更坚持公理正义,坐回案几后,皱起眉来。
      大帅严声道:“雷霆少侠,你还有何证据要提出?杀人非等闲,你虽于水寨有功,本帅却不得不秉公办理。”
雷霆心头一暗,当时一派混乱,他们三个只顾逃命,让他上哪找证据?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0 15:48
标题: 49
暮秋痕坐回椅内,心头一阵快意。却在这时,姝云站了出来,为雷霆做了证。
       “大帅,不知道小女子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胡大帅道:“姝云姑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姝云先请傅霜雪原谅自己逾越了,随即道:“那时我也在场。虽然没有亲眼瞧见,可也听到瞧见的人说了。雷霆少侠与慕掌门的公子起了冲突,两人动起手来,那凌风公子却突然推了自家师弟去挡雷霆少侠的铁锤,才丧了命。雷霆少侠,原不是与那不幸丧生的奕剑门弟子动手的。——慕掌门又要怪我多事了吧,可,我若不说出来,让雷霆少侠蒙冤,良心何安?”
       有了姝云的证词,形势立时逆转。胡大帅原来就觉得姝云是个善良诚实的姑娘,自己又欣赏雷霆,心里头早就不自觉偏了一点,而暮秋痕,纵使一口咬紧,却没有别的证据,自己儿子又成了一副呆傻样,只能恨恨瞪着雷霆。事情最后不了了之,但暮秋痕却不急着离开,他寻思着侞凰肯定跟冰心堂的藕断丝连,他要抓到侞凰,就不能漏过傅霜雪。
       雷霆有惊无险,还得了胡大帅首肯,加入水寨,喜不自胜。大帅让雷霆先跟在自己身边,再看哪里有合适的职位再指派给他。雷霆自然求之不得。正好当时有副官进来禀报军情,大帅让他们三人先去休息。
       三人兴高采烈从大厅出来,就瞧见无翼在门口探头张望。无翼傻笑着迎向他们,彼此互相介绍后,都是好相处的人,很是融洽。无翼与小道士本来只是半路认识,说了几句话,但是背井离乡在水寨呆了一阵子,见了从前认识的都觉得是熟人了。得知雷霆也加入了水寨,无翼便热情地要带他们在水寨熟悉环境。一路行来,与无翼打招呼的人不在少数,显然他在水军里头混的不错。
       问起无翼参军的原因,无翼想了想,神色凝重道:“俺本来只想着挣钱回家。可是,一路走过去,发现现在的世道真是太乱了。民不聊生,妖魔横行,俺看了都觉得害怕。俺想,俺就是赚了再多的钱,起了再大的房子,要是有一天妖魔成群结队来了,又保得住么?所以,俺就先不挣钱了,俺要跟着大帅把妖魔都赶走,天下太平了,俺再赚钱起房子,安安稳稳地过小日子。呵呵。”无翼眼中透着希冀之光,憧憬着未来。他是满怀希望的,他那样单纯憨直的个性,也没想过,这样的事业会需要多长的时间。他没想过的是,也许穷尽他一生,也未必能达成赶走妖魔的愿望。到时,他又该怎么办呢?
       雷霆拍拍他的肩膀,赞同到:“兄弟,以后我也算一份,咱们联手,叫那些啥子妖魔的,都滚远远的,不敢再害人!”
       言毕,两人击掌为誓,热血沸腾。
      无翼问玄矶道:“那玄矶兄弟,你不留着跟我们一块儿抗击妖魔吗?”
      玄矶摇头。“送桃花到这里,我也该走了。我还有要事在身。”
      桃花虽然早就知道他要离开,却还是难掩失落。
      玄矶心头也不好受,但是,身负血仇,他也不得不离开。但是桃花明显的失落又让他百般不舍,只得承诺道:“桃花,你先去木渎,待我报了仇,再去找你。”
      “真的——非要去报仇不可吗?”
      小道士坚定地点头。一旦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便是毫无回转之地了。“我决定明早就离开。早一天出发,就多一天时机。——桃花,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凡事多加小心。”
       桃花心中痛苦不堪,为什么与玄矶有深仇大恨的是自己的族人了?一边是死生不离的伙伴,一边是一脉相连的族人,上天真是捉弄人。桃花独自守着这样的秘密,日夜煎熬,如困空城高墙内。
       无翼忽然道:“桃花还是不要去木渎镇了,那也不是什么好去处。虽说也算平静,可终究是在妖魔控制下。那里的人与妖魔签订了协议,才保住一时安宁。”
       无翼一番话,倒让小道士更放不下桃花了。三人都劝阻桃花不要去,桃花却坚持,她想的简单,自己平凡普通,不惹是非,不会有问题的。她历尽各种艰险才来到了这里,不可能轻易就放弃。
       雷霆不放心,还道:“要不老哥问大帅请几天假?陪你去木渎镇走一趟,再跟老哥一块儿回水寨?”
       桃花却笑着推他。“霆子哥你在犯傻啦!你才参军,正是表现的时候,你要是冒冒失失,为了这点小事跟大帅请假,你还要不要大帅看重你了?再说,我一人完全没问题,我可是独自走过很多地方的哟,别把我当小孩子看待!”
       雷霆无奈,也只得顺着她,叮嘱她看完桃花就回水寨找他。桃花想想自己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便答应了。
       小道士忧心忡忡,总觉得桃花一个人去危险重重,可是报仇之事又不能再拖了,心头两难抉择,终究还是报仇的念头胜过了对桃花安危的担心。小道士安慰自己道,桃花不会有事的,桃花那么善良,有老天爷看顾着。
       转了一阵子,无翼被他的上司喊回去了,三人各自回房休息,然而离别在即,谁都没有安然入睡。桃花不由自主去瞧小道士的门,小道士开门后,两人相对无言,一阵尴尬。
       过了好一阵子,桃花好不容易才想到个借口,僵硬地伸手指了指上方,道:“我想看星星……屋顶——自己爬不上去……额。”
       小道士立时严肃点头。“我带你上去,你确实不该自己上去,会摔伤的。”
       桃花见他严肃模样,心头也紧张起来,莫名其妙感觉真的有那样的危险威胁着自己。
       小道士施展轻功,扶着桃花上了屋顶,两人并排坐着,安静地仰头看星空。桃花虽说是看星星,却叫不出几个星星名字来,指着天空一阵尴尬。小道士轻声笑了笑,耐心地为她解说起来。
       “传说天地初开时,天神布下四兽守卫天际,掌管四方权衡。这四兽,乃东方青龙,南方朱雀,西方白虎,北方玄武,均是上古神兽。天又分九野。中央钧天、东方苍天、东北变天、北方玄天、西北幽天、西方颢天、西南朱天、南方炎天、东南阳天。九野辖二十八星宿……”
       小道士的声音清朗轻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音质,听着很舒服。桃花趴在自己膝头上,努力寻找他指向的星宿。玄矶还帮桃花算出了守护她的星宿——斗宿,而玄矶自己的星宿则为虚宿。
       “每个人都有守护自己的星宿,星宿时明时暗,也表征着个人的命运起伏,遭遇吉凶。”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知道另一个人的情况,可以从星象上可以看出?——那我要学,你教我吧……”
       虽说两人心头都挂念着第二日的离别,可今夜他们却把时间都花费在解读星象上了……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0 1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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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0 16:26
标题: 51
素砚本来被同门师弟哄着睡下了,却梦见丛岚从自己身边走开,追着侞凰而去,顿时惊醒,飞身出了房门,在水寨中到处游荡,寻找丛岚。
      侞凰看到那珠钗,正是与丛岚闹翻那天弄丢,自己遍寻不着之物,便以为是素砚偷拿的,顿时怒道:“当然是我的!还我!”
      素砚却将手收了回来,自言自语道:“是你,果真是你。”说完,抬起头,脸色仍是一阵惨淡,神智却似恢复清明了;忽然一阵发狠,折断了那只珠钗,扔在草地上。右手一招,蓝色长剑显了出来,手上一挥,眨眼间朝侞凰攻去。
      “妖女,纳命来!”
      侞凰见自己最心爱之物被毁,气得一阵发抖,也不问原由,接下素砚的攻击,毫不留情地还以颜色。素砚的武功,不如丛岚,自然,更打不过侞凰。侞凰伤了他几处,却突然住了手,飘身立于树枝上,拿出那小小玉箫,放在手上把玩。
      侞凰嘲弄道:“你与你哥哥,差的真多,跟你动手,倒显得我身份低了。”
      素砚气得发抖,咬牙道:“你还有脸提我哥哥?他对你的心意,我只求一半,你却一点不珍惜,你还是人吗?你这妖女,身体流的是妖魔的血液,心也是妖魔的,伪装成人,害死我哥哥!我要杀了你,为我哥哥报仇!我要杀了你!”
      侞凰还不知丛岚死去的消息。她性情古怪,跟丛岚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喜欢往人堆钻,惹是生非当乐子。与丛岚闹翻,她自己心中其实不舍,可又要强好胜,不肯去跟丛岚和好,倒是故意一样,专门躲开人群,让丛岚找不到自己,急死丛岚,她心情便好些了。她就是要丛岚先来找自己,不然便是她输了,输了丢脸!——是以,素砚那番话,听得侞凰一愣,心头有不好的预感,却拒绝去细想,心头烦躁起来,把罪过都推给素砚,一意认定素砚欺骗自己,扰乱她心神,好打败她。
      “你说什么疯话呢!丛岚对我好,那也是他自愿,你——哼,羡慕,嫉妒?真是可怜虫!”
      “妖女,去死吧!”
      侞凰如猫斗鼠,在树枝间游走,就是不接他的招式。手中小玉箫一甩,放在唇上吹奏起来。素砚毁了她一物,侞凰便要他拿命来赔。
      桃花,该你动手了……桃花,去杀了他……杀了他……
      魔音入耳,桃花头痛欲裂,仍是清醒的理智极力抗拒着。眼角血脉却一阵涌动,面具一点一点蝉食着她的眼部,体内一阵剧痛,长出鲜艳的铠甲,取代身上的布质衣物,手上不由自主持了双刃,散发出阵阵寒光。
      桃花,快点动手,杀了他!
      “我不要!”桃花突然尖叫出声来,素砚听见时回头去看,却瞧见了桃花逐渐显出的战斗形态,那分明就是传闻中的魍魉。素砚惊愕不已,没想到这么个小女孩,其实是魍魉,藏的可真够深的。正在他寻思间,桃花却突然消失了。素砚心头一凛,放出五方浩诀,仍是不见桃花踪迹,一个回头,一张带着面具的冷冰冰的脸却突然出现在他背后。
      “你快走!”
      桃花哀戚的声音传入素砚耳中时,素砚却大睁着两眼直挺挺倒在地上,脖颈处一道弧形血槽裂开,鲜血不停地往外流着。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哥哥,你原就不该一个人先走,现在,我来找你了。我们一起来到世上,本该一起走。哥哥,等我,等我……
      面具后的桃花看着在地上不停痉挛抽搐的素砚,精神几欲崩溃。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上的双刀划破素砚的喉咙,心里拼命阻止,身体却完全背叛了她。她杀了人,她杀人了!侞凰,当真控制着她,让她去杀人了。接下来,她会杀更多的人,害死更多无辜的生命。
      侞凰却走到桃花身边,赞许道:“桃花,你做的很好,不用自责,不用想太多,杀人本来就是一件极其简单平常的事情,杀的人多了,你自然就会习惯了。你要知道,大荒便是如此,你不杀人,就会被别人所杀!桃花儿,真没想到你的爆发力如此之强,呵呵,再过一阵子,恐怕这江南便没有你的对手了,你会成为令大荒最恐惧的凶器!”
      “啊!”
      神智狂乱的桃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在水寨上空回响不绝。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0 16:34
标题: 52
桃花一声尖叫,让整个水寨的灯火顿时亮了起来,人声嘈杂,脚步声来往不断。侞凰暗道坏事,连忙吹起玉箫,命令桃花跟自己走。然而,桃花此时身上的铠甲面具退去,人却狂乱不堪,揪着自己的头发,身体抖动如筛糠,不停地喊着“杀人了”,就是没有跟侞凰走。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及火光,侞凰不禁又急又怒,桃花情绪激荡太强烈了,连蛊虫都无法控制她的精神。侞凰手上寒光一闪,制住桃花穴道,就要强行带她走。忽而背后传来暗器破空声,侞凰抛开桃花想要躲开,却来不及,身上一痛,被定在原地,眼前黑影一闪,桃花被宽大的斗篷卷起,来人挟着桃花纵身起跃,往屋梁上去。闻声而来的雷霆与玄矶见到桃花被劫,立时追了上去。与此同时,侞凰被包围住了。侞凰先前被暗器制住,只得恨恨地瞪着包围住自己的人群。
    奕剑门人也来了。暮秋痕没料到素砚竟然丧命于此,心痛不止,扑在素砚身上嚎啕大哭。他一生就得了两个儿子,一直是他的骄傲。可,大儿子无端惨死尸骨未寒,小儿子在自己身边他却未能保护,也死了。那一瞬间,暮秋痕心如死灰,觉得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拔剑差点自尽当场,幸亏被旁人阻拦下来。
    胡大帅安慰他道:“慕掌门,先追缉凶手要紧,否则,令公子死不瞑目。”
    暮秋痕一把年纪,近来又屡逢打击,大哭起来其实十分伤身,被弟子扶着坐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气来。瞪着侞凰,忽的一声暴喝,手上长剑直刺侞凰咽喉。眼见侞凰即将命丧剑下,半途却杀出个傅霜雪,挡了他长剑,救下侞凰。
    “傅霜雪!你要袒护杀人凶手?你走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杀了!”
    傅霜雪一阵难堪,苦求道:“慕掌门,我知你丧子之痛,但,请看在老身面上,先将事情弄清楚,再行决断?毕竟凰儿与你二公子向无冤仇,她为何要杀你二公子?”
    侞凰避开傅霜雪期艾望向自己的目光,偏生反骨道:“就算是我杀的,又如何?他技不如人,死了也活该!花瓶一个,还到处招摇,自寻死路,哼!”
    暮秋痕报仇被阻,又见侞凰如此嚣张,气血只往脑门上涌,眼前几欲黑去。
   “傅霜雪,而今,你还有什么要替她辩解的?她成妖成魔了,不留半点人性,杀人向来不讲理由,我两个儿子都跟她无冤无仇,她就是将他们都杀害了!妖女,你还我两个儿子命来!你还我两个好儿子性命来!”
    侞凰本来懒理会他们,她看到他们就讨厌,如今还多了她师傅,想起旧事来,心头如被沙石磨砺,难受之极,只想早点脱身。却听到暮秋痕说她害死他两个儿子——两个儿子?素砚死前那番话又钻进她脑海中——丛岚被害死了,还是被她害死的……
   “你说什么?暮秋痕,你说什么!你一定在骗我,丛岚怎么可能会死了?你们一定都在骗我!”
    原本认定了侞凰就是杀害丛岚凶手的众人听她这么一说,不禁愣住,心头也犹豫起来。
    傅霜雪苦心问:“凰儿,杀人之事,非同儿戏。你先说,奕剑门的二公子,是不是你杀的?”
    侞凰仍是不看傅霜雪,冷哼道:“是我杀的,也不是我杀的。杀他我还嫌脏了手,降了格调。可他连个小姑娘都打不过,就只好死了。反正活着也丢人。”
    暮秋痕被她气的又要提剑去杀她。“人都死了,你还要侮辱不休?妖女,你真不是人!”
    这回却是胡大帅拦下了他。大帅听了侞凰的话,观其人,应该是极其骄傲,杀人也不会推卸的。大帅仔细一分析侞凰的话,便知素砚死因中,还存在着真正的凶手,便要侞凰解释清楚。
    侞凰却不理会,一意问着丛岚。“素砚与我何干?我只说,他并非死于我手中,不过也与我脱不了干系。我只想知道,丛岚如何了?你们——为何都说他、他……死了?”
    暮秋痕骂道:“你杀的人,还要装到几时?纵使你舌灿莲花,百般能辩,可我岚儿死时毫无反抗,手中握着你的珠钗,若不是你杀的,你告诉我,又有谁能轻易杀了他!——我只恨自己,当初为何纵容他与你在一起?我应该绑也绑他回奕剑门,锁着不让他再与你相见,总好过把性命都丢了!”
    侞凰本来在自行解穴,到这时穴道已经被她打开。听了暮秋痕一番痛骂,侞凰却不还击,整个人安静地诡异,向前走了两步,捡起被素砚折断的凤凰珠钗,放在手中,想将它们拼在一处,可是裂痕参差不齐,早已经无法回复原样。侞凰低着头,突然叹息一声:“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得岚儿才能做。”
    只是,珠钗上的这道裂痕,为什么就是无法弥合?
    侞凰突然抬起头来,却是一副迷茫模样,环顾四周,想要寻找丛岚的身影,就是找不到。侞凰却还是不信。她了解丛岚,永远都放不下她的,不管被她如何折磨,丛岚都不曾丢下她的。丛岚,绝对就在附近。
    侞凰突然皱着眉大声道:“岚儿,你出来吧,我这珠钗坏了,你来帮我修!修好了,我便不生你气了。”侞凰来回走了两步,还是没有如愿见到丛岚的身影,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众人此时都觉得侞凰有些诡异,明明说了丛岚已死,侞凰却一直在叫唤着,让丛岚出来,这是为何?
    恍惚间,侞凰果真看到了丛岚出现在自己面前。侞凰心中一喜,脚下欲动又止住,却看到另一个自己大笑着对丛岚说了什么。侞凰想后退已经来不及了。明明听不到,为什么就是知道那个自己都说了什么呢。
    ——不要再缠着我,你让我恶心,快滚开!
    不,不是那样的,她怎么可能会对岚儿说出那样的话来?不可能的!
    丛岚,岚儿,不许走,你快过来,你要去哪里?不许你离开我!
    侞凰心中狂乱,众人却只见她神情极速转换,时而欣喜时而皱眉,又嗔又悲,最后大睁着双眼,木然无焦距地直视前方,不知在看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在看。
    暮秋痕怕她装可怜,博取大家同情,高声喝骂道:“你这妖女,还装到几时?你就是装的再像,也掩盖不了你杀人的事实!不要妄想装可怜,博取同情,便让你逃脱报应。你休想!”
    暮秋痕这一声暴喝,也让侞凰及时清醒了过来。侞凰双目紧闭了一会儿,再睁开时,双目毫无温度,只有无尽的冷厉。
    暮秋痕的骂声又传来:“你杀我岚儿,我要你偿命!”
    侞凰却受了极大刺激一般,反应激烈地扭头,一头墨发无故挣脱发带,飞散开,四处张扬,然后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由发尖慢慢的开始变白,没一会儿,竟然变了满头银发。侞凰却不自知,冷冷瞪视着暮秋痕,妩媚的一张脸冻结成冰。
    侞凰一字一顿道:“即使你是他老子,也不许诅咒他!他没死,他还活的好好的!我会找到他的,还会亲自带他到你面前,让你看看,你儿子有多爱我!只要你到时候,别气得提早躺进棺材了。”
    侞凰,终究拒绝接受丛岚已死的消息。
    只道相思浅,觉时寸肠断。相思未成灰,红颜先白发。侞凰与丛岚,本来可以成为一对佳偶,幸福渡过一世。然而,只有一方付出的爱情,永远不会得到圆满。
    然而,侞凰刚愎自用,自私自利,反复无常,阴狠毒辣的个性,最终断送了自己的幸福在侞凰以为自己能轻易玩弄别人于鼓掌间时,上天给她送来了个丛岚。在侞凰看着丛岚爱自己深入骨髓时,她恣意伤害了他。然而,等丛岚真的离开了她,她却总是不由自主想起丛岚的温柔,丛岚的宠爱。等她悔悟时,老天爷,再没给她留下任何退路。。
    众人见她这样,都不觉得有些心软了。暮秋痕却越发气愤大骂侞凰真能装,就是要杀了侞凰。傅霜雪还是不忍心让侞凰被杀,胡大帅却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场面一片混乱。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0 16:36
标题: 53
先前世人皆骂侞凰为妖女,却又被她美貌折服。此时侞凰红颜白发,倒真成了一副魔女模样。但,纵然侞凰成了这幅模样,暮秋痕对她成见已深,无论如何也要杀了她,便冲出阻拦,攻向侞凰。当暮秋痕长剑刺过来时,侞凰也毫不留情,招招致命。然而,暮秋痕修为原就比她高,侞凰伤暮秋痕不成,反被他打伤在地。暮秋痕长剑抵着侞凰的脖颈处,心中一阵激动,他就要杀了她,为自己两个儿子报仇了!正要往下刺去,断送侞凰性命,却听傅霜雪高声喊道:“慕掌门且慢!你不要令公子活回性命了吗?”
       暮秋痕一愣,确实没如愿刺下去。让素砚活回来?——可是……
       “傅霜雪,你又想搞什么鬼?你想保你徒弟的性命,说谎也在所不惜了吗?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今天为了个孽畜,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你要让你冰心门人在全天下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吗?!”
       “老身承认确实有私心,但老身还是不相信凰儿杀人不眨眼。且等唤回令郎魂魄,让他活过来,问清真相,再处置我那徒儿。到时真是那样,老身无话可说。”
       “好!你说的,你先救回我儿子性命,到时如果砚儿认定是你那宝贝徒弟干的好事,你也不要再阻拦!——哼,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冰心门,有何通天法术?”
       暮秋痕收回长剑,却在那一刻,侞凰撒出一片毒物,暮秋痕没提防她会反扑,差点着道。毒物散去,侞凰却不见了。暮秋痕大怒要追,傅霜雪却道:“慕掌门,不想救回令公子了吗?”
       暮秋痕气恼非凡,只能眼睁睁看着侞凰逃走。毕竟,儿子的命要紧。
       傅霜雪道:“你们不要动凌风公子的尸首,不相干的,都退出一丈外。慕掌门,等会儿需要你的帮助,才能救回令公子。小风,小雪,布下灯阵。”
       小风小雪却一脸忧心地劝道:“师傅,不可以——”
       “你们只管照我说的去做,其他的都别管。”教不严,师之过。侞凰今日所犯种种,都是她督导不利。就算是代她赎罪也好,今番逆天救回人命,折寿也罢。
       其他人退开后,小风小雪召唤出七盏莲花古铜灯,使其飘落于素砚尸身不同方位,呈斗形,斗柄向东。而这些花灯,又有分别,柄状之灯最亮,斗状末端那盏灯最暗。
       “我门派,有一门医术,名叫七星唤魂。按北斗七星方位布下灯阵,施以法术,打开阴阳之门可将在两个时辰内死去的人的魂魄唤回,使其生还。慕掌门,你且站在玉衡莲灯上,不断叫凌风公子的名字,让他听到世间还有留恋他的声音,纵使已经在奈何桥上,他眷恋亲情,必会回头,看到明灯指引,必会回身。我在那时助他还生,且注意,不要让天权之灯,灭了。若是不慎让莲灯熄灭,公子迈不过那道槛,就真的去了。”
       暮秋痕大为紧张,连连称是,依言站到最亮的那盏灯附近,不停呼唤着素砚。而傅霜雪在素砚各大要害处不停布下银针。未几,阴风阵阵,灯火摇曳不停。傅霜雪心头一紧,知道时候到了,飞身到勺状第一盏灯——天枢莲灯处,不停吟唱着冰心堂掌门代代相传的经文。天枢主命,傅霜雪就是要借天枢司命之力,逆天而行,唤回死去的素砚。期间,天权灯差点熄灭,众人看得心头都是一抽,冒出阵阵冷汗。好在整个唤魂过程,还算顺利。阴风顺利走过天权莲灯,行玉衡莲灯处静止了。而素砚,也在那时候睁开了眼睛。
       这等起死回生之术,不是亲眼看见,谁会相信?以人力竟然能逆天,冰心堂果然神奇。
       暮秋痕大喜,就要去抱住素砚,却被傅霜雪阻住。傅霜雪道:“他体内,此时是生魂,容易惊散,功亏一篑。我在他周身要害处布下守命之针,帮他固本培元。令公子此时虽然算是活了回来,却还不能如常人一般,自如说话,行走,因为他的意识还是混沌的。”
       暮秋痕急忙道:“难道我儿要如痴呆一般过一世吗?”
       傅霜雪安慰道:“慕掌门不必心急,过了七日,一切便好。只不过,这七日内要好好看顾令公子。这七盏灯,守护公子的魂魄,不被司命小鬼再拘了去。故,这七盏莲灯,不得灭了任何一盏,也不得离开他周身。”
       暮秋痕松了一口气,却又犯难了。不能让灯离开素砚,这——难道让素砚在此处日晒雨淋?傅霜雪却轻易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傅霜雪连人带灯一起,将素砚搬了个家。看的众人莫不咂舌。这冰心掌门,好高的修为,就是自负如暮秋痕,也不敢说比得过的。
        素砚之事暂了,却又见雷霆满身是血,跌跌撞撞跑了过来,一把抓住胡大帅的铠甲,口中鲜血直流,含混不清道:“……玄、玄矶……有难……快去救……魍魉……”
        大帅大惊,立时扶起他,急问:“雷霆,谁伤了你?凶手在哪里?”
        雷霆却瞪着大眼,只道:“玄…矶……快……去救他……”话未说完,人就垂在地上,没了动静。冰心门的赶紧过来救治。
        大帅大怒,今晚真是多事之秋。还没等他发出追缉令,示警的号角响起,战鼓齐鸣,高塔上的烽火被点燃。一切都预示着,有敌人来犯。
        果然,有一小兵立时来报:“大帅,妖魔攻破结界,正朝水寨攻来!”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0 16:38
标题: 54
却说之前雷霆与玄矶追着黑衣人而去,追到一半突然失去对方身影.正焦虑间,雷霆全身一阵剧痛,来不及思考,又被定在原处不能动弹,背上挨了重重一击,差点丧命,幸而玄矶及时帮他当下致命一击。
       一身披斗篷的黑衣人站在他们对面,一对红色双刃露在其衣袖外,殷红的鲜血正顺着刀尖滴落。
       “到此为止,再追就杀了你们!”
       玄矶辨其身形,此人分明是竹林里头那个凶残的魍魉,横眉怒道:“是你!杀我师伯的凶手!”
       “原来是在竹林遇见的小道士,呵呵,怎么,想帮你师伯报仇?——你要赶着去投胎,我倒是可以送你一程。”原来这黑衣人是墨月。
       “不论如何,我也要为我师伯报仇!”
       一旁雷霆捂着痛处艰难劝道:“玄矶,别犯傻,你不是他对手!还是赶紧走吧。”
       玄矶已经做好必死的打算,他知道自己的修为不高,对方又是出自素有大荒杀手之称的魍魉门派,连师伯都不是他对手,自己——也没打算能打败他。可是,尊长的仇恨压在心头,日日不得安宁,现在仇人在眼前,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玄矶皱紧了眉,回头对雷霆道:“霆子哥,你先走,你重伤在身,不可延误。他杀害我师伯,我就算赔上性命,此刻也不能放他离开。”说完,立时攻向墨月。
雷霆急得吐了好一口血,又见小道士明显处于劣势,爬起身,返回高岗上的山寨求救去了。
       墨月也不急着杀小道士,他一边轻松地挡下玄矶的攻击,一边用刀尖在玄矶身上划上一道道,最后竟然给他穷极无聊地划出一个不规则图案来了。玄矶一身蓝色,也被鲜血撕扯地支离破碎。
       墨月走到玄矶面前,居高临下,俯瞰着跪倒在地的玄矶,并用刀尖迫使玄矶抬起头来。小道士双目直视墨月,虽然伤痕累累,却不肯示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只是心中不甘,他还是太弱,而面前的魍魉太强大。他的仇,报不了。
       “这就是不自量力的下场。看看你的同伴,多明智,性命要紧,一个人先跑了。你要报仇?这话原就太傻。都说太虚道士最不好惹,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我现在送你跟你师伯团聚——”墨月手中双刃微抬,一阵寒光朝小道士划去。
       就在小道士即将命丧墨月双刀之下时,一旁却闪出一道身影,千钧一发之际挡下墨月双刃,并将小道士推了开去。小道士定睛一看,却见到桃花颤抖的背影。竟然是桃花,救下了他。
       “桃花……”
       桃花双手放在身前,就是不肯回头看小道士,急声道:“玄矶你快走!快走!”
       墨月见竟然是桃花挡下自己,微微一吃惊,没有继续找小道士麻烦,只道:“你——不一样了。”
       “不要杀他……求你,求你放了他……我跟你走,我跟你回去……不要杀他……”
       玄矶听了,心中一阵动容。那么柔弱的桃花为了他,竟然不惜对上杀人不眨眼的魍魉。他更不能让桃花犯险,他发了誓,要保护桃花的,不会让她再受伤害。思及至此,小道士以剑拄地,即使痛得好像骨头都要断掉了,仍是强撑着慢慢站了起来。
       “桃花,你快走,他是魍魉,我来挡着他。”
       “玄矶你快走,不要管我,我不会有事的!”
       墨月一听,不禁笑出声来。“她自然知道我是魍魉,因为我们是同类啊。”
       玄矶没听明他话中的含义,一心只想帮助桃花逃跑,免受杀戮,拼劲全力攻向墨月。墨月也不急,他心中想到好玩的事情,便也攻向玄矶。桃花一见大急,真让墨月碰到玄矶,玄矶必死无疑,手上双刃一划,攻向墨月。然而,墨月似早知道她会如此,在错身躲开她攻击时,轻笑一声。三人动手,位置瞬间变化,墨月躲开桃花攻击时,却也令桃花正面对上玄矶。
        然后,一切都像早被安排好的,不可思议又顺利成章地出现了。
       银色的月光映在桃花鲜艳的面具上反射出邪魅的光泽,小道士惊愕不可置信的神情映在其上。墨月诡笑着轻推小道士的身体,桃花紫色的双刃刺入玄矶的胸口,鲜血喷撒而出,一滴溅在桃花面具眼角处,好似一颗鲜亮的红色泪珠……
       玄矶大睁着双眼,身体无力倒在湖边浅水处。湖水不断洗刷着他的身体,红色不断蔓延开来,记忆也如湖水一层层荡开……
       “小道士,她可是魍魉啊,杀人成野,穷凶极恶的魍魉,你也要护着?”
       “……魍……魉……魍魉!”
       “小道士,我真想看看,你今天百般维护她,往后会不会因此悔断肠?我在猜,若是今后发生了什么你意想不到的事情,你会不会恨不得今天就杀了眼下拼命维护的人?”
       面具……桃花……魍魉……真相,其实一直有征兆可寻的。在初次相遇时,师伯死时,在明镜湖旁……可笑,自己一直抱着观心之术,将仇人护在心间,还发誓不再让她再受一点伤害。原来侞凰从没骗过他。而师伯,死之前,分明在提醒他,桃花是魍魉。
       玄矶望着天空那一抹弦月,突然好想笑,却没了力气。
       兜兜转转,才发现,命运,只不过,跟他开了个——玩笑……可为什么,一点都不可笑……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0 16:41
标题: 55
明镜湖水军之所以难被妖魔攻破,一来位于大湖中央,难以轻易到达,二来,承蒙天神垂爱,布下结界,只要妖魔一天无法破坏结界,就无法靠近水寨。然而,不久前,却有神秘人物无声无息来到明镜湖妖魔统领大妖怪夜残面前,告诉它打破结界的方法——将逆天之石,八卦之淬,英雄之怨,从极渊之万年寒冰,还有东海盲眼鲛人之泪,置于巴蜀五彩池女娲宫上空当年女娲炼补天石之炉内,熔炼七日夜,所得之物,浇灌于结界上,可使结界破裂开,不过效力也只可维持十二个时辰。
    来路不明,夜残开始自然不信。
    那神秘人却道:“你我共同效力于幽都王座下,只是我的姓名不能被人知道。这结界对你们来说,或许是无法逾越的障碍,但是,我一直站在离天神最近之处,天神之好,天神之恶,没人会比我更清楚,要窥见破坏神力的方法,一点都不难。天道伦常,天神也不过是为天道驱使,作业不息,也逃脱不了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我说的方法,有用与否,你一试便知。”
    夜残道:“口说无凭,你一介人类,为何为我妖魔效力?”
    那神秘人叹息一声:“我有崇高的地位,有强大的能力,却没有永恒的生命。人,自以为强大,其实时候一到,都会卷入轮回。幽都王许我予永生,这是我为人效命不可得到的好处。那么,我将灵魂卖给幽都王,为妖魔效力,又有何不可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黑衣人说完身形就消失在夜残眼前。
    夜残不免惊惧,此人出入它妖魔军中,竟然如入空地,而且,竟然抓不到他。如果是反抗水军,它妖魔大军岂不是覆灭于无知无觉之中?然而,神秘人物毕竟没对它们做出任何不利举动,夜残就姑且按照黑衣人所说去做了,不想,竟真的打开了结界。听到回报的夜残大喜,准备亲率妖魔大军攻向反抗军水寨。
反抗大军形势危急。
    小道士倒入水中后,不久就被人救了回去,他虽然身受重伤,可是有冰心掌门在,只要没死,一个逆转丹行,小道士又活回去了。
    然而,这些桃花都不知道,她以为自己刺下去,小道士必然已经死去了。失魂落魄的桃花被墨月带上藏在暗处的小舟,小舟渐渐驶离水寨。
    桃花趴在船沿上,望着水寨出神。粼粼波光,将她的脸映地飘忽不定。墨月自顾划着船,偶尔看她一眼,却每一回头,更想回头。这个小师妹,果真不一样了。不仅武功有了长进,似乎,变漂亮了,周身更散发着一种若有似无的诱人的奇特清香。若说从前,墨月懒理桃花,便是低头瞟上一眼,都觉得是对桃花天大的恩惠。如今,桃花不再讨好他,他却被这个昔日的窝囊废给莫名其妙吸引到了。尤其是她眼角的那朵桃花,即使在夜色中,也叫人看的清清楚楚,移不开眼了,更引诱着人去触碰。
    桃花僵硬地转头,两眼空洞,声音喑哑好似刚哭过一般,对着墨月认真地说道:“你知道吗?我又杀人了。之前我杀了素砚,后来我又杀了,我又杀了——”双手用力抓着船沿,就是没办法再说下去。
    墨月却轻哼道:“杀了就杀了,那证明你有长进了。”
    桃花听了,却大力的喘了几口气,拼命摇着头。
   “可是我不想!一点都不想!我跟他们无冤无仇,玄矶,玄矶,他对我那么好,他是个好人,不应该这样子的。我们是伙伴,他还答应跟我在木渎镇会合。你知道吗?这江南其实也跟雷泽一样,好冷,可是,遇到玄矶跟霆子哥后,我才明白,原来,人世间真的有温暖。他们不会嘲笑我,不会喊我窝囊废,不会诅咒我去死。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啊。可是我,我竟然,我好坏,我——”桃花失控地盯着自己的双手,突然说道,“都是这双手,都是这双手惹的祸,我要把它砍掉,砍掉!”说着桃花竟真的拿出匕首,狠狠往自己腕上砍去。
    墨月大吃一惊,一掌打开她自残的行径,心头只觉得一阵恼怒,这个麻烦精,怎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你在发什么疯?你手没了,你就是废人一个!你——”墨月看着抱头呜呜痛苦的桃花,那可怜哀戚模样,竟然让一向冷血的他于心不忍起来。今天真是见鬼了,他怎么老对这个窝囊废气不起来?
    突然,桃花又止住了哭声,睁着满是泪水的大眼急声道:“也许没事的。大师兄,快快,我们回去,玄矶不会死的。我们现在回去救他……冰心堂的高人在,对对,小风很厉害的……我们回去救他,快点!”
    墨月正为自己的心软生气,根本不搭桃花的话。桃花发了狠去抢木浆,却被墨月推倒。
    墨月冷声道:“那么紧张那个小道士干嘛?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死一个跟死一百个,都不会有差。阴间多他一个鬼魂也不多。我警告你,安分点,不然我让你不能说,也不能动,直到回雷泽。”
    桃花呜呜哭着,哽咽道:“我只是不甘心,命运这样子捉弄!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善待我的人,却转眼让他恨我入骨!——师兄,你当日为何要杀他师伯?为何?如果你没杀他师伯,他就不会恨魍魉,就不会追打你,我就不会——”
    墨月冷眼瞅着她,心中不屑。那个小道士有什么好的,不堪一击,给他提鞋都不配。桃花就是对他念念不忘,真是让人听的不顺耳极了。
    墨月突然温柔道:“小师妹,你错怪师兄了,师兄可不是杀他师伯的凶手。”
    桃花一愣,莫非玄矶一直恨错了人?
    墨月接着道:“难道你忘记当日,我被那老道士打成重伤,又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桃花听了,心中更是难过,玄矶,我们被命运捉弄得好惨。
    墨月又道:“所以说,杀老道士的另有其人。你想知道吗?”
    桃花握紧拳,怒声道:“那个恶人是谁?”玄矶死于她之手,她无颜再见玄矶,只能先帮他完成心愿,为他师伯报仇,再以命相抵。
    墨月异样和气地瞧着桃花,甚至忍不住碰了碰桃花眼角那朵小花,指尖接触时,桃花下意识闪躲,墨月却感受到了那刺青一样的东西真有生命。
    “那人,你我都认识,而且相当熟。那时候我身受重伤,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杀了那老道,你今天就见不到我了。所以,你得感谢那个人。他,就是我师弟,也是你唯一的——亲哥哥。怎么样,这个真相,是你想要的吧?我可没有杀那个老道士。哈哈,哈哈~”
    她的——哥哥……那个被称为魍魉一族百年轮回还未必出一个的鬼才?想起哥哥的面容,桃花入坠冰窟。如果是哥哥,要杀人,易如反掌。
    一直在追逐真相,到头来反被真相所伤。玄矶,更不可能原谅她了。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1 1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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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1 16:55
标题: 57
水寨东面被妖魔打开了一个缺口,结界因之震颤不已。妖魔不断往里攻,反抗军的防线不断向后退,伤员也不断被从前线送回。
天亮时,妖魔的攻击被暂时遏制住了,双方在湖面上对峙着。
       军事大厅内坐满了重要将领,大帅忧心如焚,眉头不曾舒展。也幸好有冰心门人在,挽救了不少弟兄的性命。可是,妖魔凶猛,数量众多,长久对峙下去,不是办法。便有将领出了擒贼先擒王的计策,意欲先斩杀夜残,使群魔无首,不攻自通武艺,修为很低,根本不是   夜残的对手。大帅欲亲自上阵,可是,军队不能失去指挥。其他部将去了,都是重伤而回。
       最后是两大掌门暂时摒除恩怨,同意联手一试。重伤初愈的雷霆和死里逃生的玄矶也一同前往。还有几名武艺高超的副将也请命开路。
       玄矶自被从水中救回后,一直闭口不谈当晚发生何事,任谁问都不说,只是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消沉,总是一个人坐着发呆,整个人透着淡淡的哀伤气息。然而,玄矶消沉归消沉,对水寨危难不可能坐视不理。他修道十数年,斩妖除魔早成他生活中第一要务。
       午时,一声号角,前方战士不断拼杀,血肉横飞的场景令人胆寒,前往击杀夜残的四人辛苦地排开小怪,不断向夜残所在靠过去。夜残看到人群中那与众不同的四人,狂笑不止,直称他们是来送死的。然而,两大掌门的修为不是摆着看的,两人联手,天衣无缝,不断有大妖小怪被放倒,那杀伤力,比一个百人反抗军还强大许多。
       手执长戟的夜残收了狂妄,专朝看起来比较弱的雷霆与玄矶下手。雷霆一刀劈开一个小妖,毫不畏惧地冲夜残奔去,可瞬间又被更多的小怪包围住,力渐不支。小道士屏气凝神,默念斩妖真诀,不懈地杀向夜残。然而夜残护卫不是一般小怪,他们杀出的箭能穿透反抗军的盔甲,一箭毙命。雷霆就不幸被射中左腿,差点丧命,幸好冰心堂掌门留意到,拉了他一把,妙手一施,止了他的伤口。小道士就没那么幸运了,他被众妖怪冲撞地偏离了大部队,被围在怪群里,夜残一见他落单,怪笑一声,冲天而起,俯冲直下,抓住了他。
       夜残将长戟顶在他背后,对着反抗军一方长啸一声:“听说人类最讲道义,最重情感了。现在,你们的同伴落在我手上,他的生死由你们决定。你们若是现在投降,我就放他一条生路。”小妖怪见此,也鼓噪不休,嚷嚷着让人类投降。
       反抗军一方莫不心惊,原以为是高手,没想到竟然被擒住了。这下,他们该怎么办?雷霆急欲救小道士,却不得法,小怪众多,根本无法靠近夜残。傅霜雪与暮秋痕仔细计算着形势。必要时候,他们只有选择——
       小道士死里逃生,元气没有完全回复,又被大批小怪围攻,一个不慎,就被夜残擒住。小道士又羞又恼,又怎可让自己成为反抗军的累赘呢?
       “斩妖除魔,天之道也。舍弃吾命,以成天道。各位,不要顾忌小道士。小道士死不足惜,水寨要紧!”
       雷霆急道:“兄弟,你不会有事的,撑着,老哥来救你!”一边砍杀拦路小怪,赤红着双眼要救小道士。
       两大掌门所思量的却与雷霆不同。雷霆看到的是情谊,两大掌门看到的是大局利益。以玄矶一人性命,能保护大局,他们纵使觉得抱歉,也毫不犹豫选择了牺牲玄矶。心中有了抉择,两大掌门以更快的速度斩杀着妖魔,誓要取下夜残首级。
       夜残大怒,原来人类也不过如此,看着同类在自己眼前死去,也不会觉得可惜。夜残狞笑着道:“既然你的同伴也不要你了,我也不用留着你,去死吧!”说着将小道士大力抛向半空,长戟往上已定,准备刺穿小道士瘦弱的身体。
       就在大家以为小道士必死无疑时,平空一声女子的尖叫,夜残突然被撞开一大步,小道士落下的身体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接住,随后安稳地站到了妖魔军船上。只一瞬间,小道士闻到了熟悉的香味,下意识低喃了声“桃花”,随即被一哄而上的小怪缠得分不开身。
       再看夜残那边,突然被袭,夜残起先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然而,大妖怪不是那么容易被打死的,几招过后,夜残稳住身形,对方也露出了真面目,是一名全身铠甲,面具遮颜,个头矮小的女魍魉。
       女魍魉的出现,对各方来说都是个意外。夜残也听说过魍魉的威名,不由心生忌惮。然而这名魍魉,似乎并不是很强,在先发的有利情况下,并没有传说中魍魉三招便可使尘埃落定的强大威力,此时在护卫的围攻下,更似乎力有不怠。这让夜残由惊惧转为惊喜。另一方,也就是反抗军一方,原没想过魍魉会出现,还救了小道士一命。魍魉向来杀人不眨眼,此刻,怎么会救起人来了?
       夜残一见女魍魉似乎快要招架不住,兴奋地冲向她,长戟以极大的力道刺过去,女魍魉闪避不及,竟生生被它刺穿肩胛,顿时血流如注。夜残狂笑着举高长戟,向众人众妖展示着自己的强大。
       “连传说中的杀手之王——魍魉都不是我的对手,你们人类,还能打败我吗?人类的末日,到了,都投降吧,向幽都王称臣,做我妖魔的奴隶吧,哈哈哈!”
       长戟顶端,女魍魉的身体在风中无力地倾颓着。玄矶见了,只觉得心头疼痛不堪,比被桃花双刃刺入时,疼痛感更尖锐,钻入脑中骨髓中,几乎令他发疯。那是桃花,他就是可以肯定,那是桃花!是桃花救了他,是桃花在代替他,遭受妖魔的折磨。此刻的小道士只看得到桃花奄奄一息的孱弱模样,气得全身发抖,早已忘记昨夜发现桃花是魍魉时的愤恨之情。他只想着桃花的柔弱与善良,桃花一向怕疼,此刻却生生被妖魔刺穿了肩胛骨,还被如旗子一样高举着,桃花,桃花一定难受极了!小道士心中,只想着桃花又受到伤害了。对妖魔的仇视以及对妖魔伤害桃花的憎恨,让小道士的心不再平静,他要保护那些他所在意的人,不能够再让他们受伤害,甚至离他而去。不要再在他眼前受伤,他无法承受那样的疼痛。
       伤痛会使人流泪,更会使人成长。无论这条路多么坎坷,满布荆棘,他也要坚定地走下去。保护那些善良的人们,保护自己所在意的亲友,伙伴。即使满身伤痕,即使丢掉性命,也要保护他们。小道士符咒一划,邪影咆哮着现身,受小道士通灵之术指引,攻击着四周小怪。妖魔见了这邪影,都心生惧意,又见许多小怪被小道士定的住动弹不得,哀嚎一声毙命,纷纷生了怯意,胆小的尖叫着逃跑了。这么一来,围着小道士的小妖怪变少不少。小道士凝着脸,只看到凌虐桃花的夜残。他要过去救桃花,他要杀了夜残!
       两大掌门一见小道士安全了,更是无所顾忌,直逼夜残。而雷霆不知那是桃花,只欢喜小道士安全,便放肆开打,至于那被夜残擒住的魍魉——关他什么事情呢?
       夜残眼见这几个人将身边的妖怪打的七零八落,大怒:“你们不管这魍魉的性命了吗?再动手我就让她死!”
       暮秋痕冷哼道:“魍魉,人人得而诛之!”
       傅霜雪不曾言语,也未曾停下手中的攻击。
       小道士大急,只有他知道那是桃花,然而,他却不想告诉大家。他明明对魍魉一族恨之入骨,私心里却想桃花平平安安的。桃花为什么不走的远远的?为什么还要回来?如果被大家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她会很危险的!
       夜残怒骂道:“冷血的,又何止是我们妖魔?你们人类,比我们妖魔还狠毒!”既然没人在意这个魍魉,也不用留着了。夜残长戟大力一甩,将桃花抛向水中。
       桃花身体被甩离,肩膀几乎要被割裂开来,剧痛无比,竟至昏迷过去,直直朝水面栽去。小道士见了,肝胆欲裂,顾不得打杀小怪,脚下一踏,以最快的速度飞身扑向桃花,欲接住她的身体。然而,在入水前的一刻,桃花被一名身披斗篷的黑衣人救了起来。而另一边,夜残甩飞桃花的那一刻,突然感觉身边多了道轻微的呼吸声。有道声音在它耳边冷冷地说着:“魍魉,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魍魉吗?凭你也配侮辱魍魉?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魍魉!”
       其后,没人看清夜残是怎么死的,但是等大家注意到时,夜残的身体突然碎成几大块,轰然倒落。随即,在一片惊愕的目光中,一名身披斗篷的黑衣人显出身形来。那人将夜残身体残块一块块踢入水中,一边悠然道:“别浪费了,喂鱼,喂鱼。”
       “魍魉!啊!啊!啊!”漫天的惊叫声,小妖怪们在目睹自己的最强大的首领轻易被魍魉杀死后,吓得抱头逃窜,其他未瞧见的妖怪,也被传染着惊恐的情绪,纷纷逃跑。妖魔军乱成一团,剩下的妖魔指挥官无法驾驭他们,只好命令撤退。于是,一场在反抗军眼中看来取胜异常艰难的战役,在魍魉轻描淡写的速杀中,迅速结束了。
       桃花被人抱着站到那黑衣人旁边。那黑衣人只瞟了昏迷中的桃花一眼,就不再关注她了。此时小道士也回到了船上,站在他们对面,心情复杂。那抱着桃花的黑衣人,他认得出,就是杀害师伯的凶手,另一个,却不认得,不过,应该也是他们相识之人。
       那杀了夜残的黑衣人看了玄矶一眼,又望向众人,最后视线停在暮秋痕身上,冷然道:“魍魉,人人得而诛之?暮秋痕,你好大的气魄!”
       暮秋痕方目睹了他杀夜残之威力,不由心生惧意,又听他喊自己名字,当下警戒起来。
       那人又接着道:“你们凭什么轻视魍魉?看看你们,打这些不成器的妖魔,折腾了半天吧,还不如我一个魍魉手中的的一对双刃顶用。这样,你们还有什么资本向我们魍魉一族叫嚣?你们,愚昧而可笑!”
       “哼,谁不知道你们魍魉嗜血嗜杀——”
       “打住,我今天可不是要来跟你们叙旧的,所以,请不要惹我生气。我只不过来救人,然后,顺便帮你们解决了点小麻烦。你们,不用感激我,那种虚伪会让我想吐的。现在事情办完了,我也该走了。”
       小道士听了,急追上前一步,下意识问:“你们,要带她走?”
       那杀夜残的黑衣人冷声道:“我带自己的妹妹走,你也想管?”语声方落,身形飞起,足尖在水面上几个电落,贴伏水面如猛禽离去。
       小道士望着那空空的湖面,黯然垂眸。这样也好,她跟她的族人在一起,必然是安全的。他跟她,终究是不同世界的人……以后,还是不要再相见了吧……
       水寨之危解除,胡大帅对他们非常感激,待到第二日,又听到回报说结界自动愈合了,全寨一片欣喜,高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暂时放了下来。又过了几日,水寨一切平安无事,而素砚也清醒了过来,本来不是寨中之人纷纷请辞。然而,他们却不知,夜残虽死,可是水寨却因此迎来更大的危机。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1 16:57
标题: 58
木渎镇其实并不算很大,在妖魔入侵之前,它也只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城镇,只有三百多户人家。然而,妖魔来了,江南迅速沦陷,只剩下明镜湖一代被反抗水军死死固守着。江南大地因妖魔入侵而迅速荒败,木渎镇附近的美景不在,木渎镇的人们被妖魔祸害了,木渎镇的经济却因此发达了。或许这听起来不合逻辑,但是,当木渎镇的人们忍辱与妖魔订下契约,以与其说是中立更不如说是依附的卑微姿态地求取生存后,木渎镇却突然受到了垂青。沿路都是毒虫怪物,江南大道上人家稀疏,木渎镇,成了最佳的补给之地。商业兴起,商贩游走于街头巷尾,路过的旅人别无选择地只能到此地休息整顿,采买物资,以继续更漫长更荒芜的旅程。
       虽然经济发达了,可是木渎镇的人口却没有很明显的增加。仍是那么几百户人。这里的居民大多是祖辈几代就开始扎根于此,很少有迁离的。家业世代相传,大抵不求发达,只求营生。乐进客栈便是如此。
       乐进客栈是乐姓人家开的,传到这一代,乐回继承成了这家不大不小的客栈,生意也没见什么起色,每天若是能有三五个客人住店,乐回就觉得很满足了。
乐回,乐进客栈之老板,年三十又五,因在族中排行老九,故,人称乐九;,又因其嗜酒如命,亦称乐酒。乐酒常言,一日可不食饭,一月可不食肉,却不可片刻离了他那酒葫芦。乐酒似乎除了对酒有兴趣,对其他都懒得理会。乐进客栈,到了他手里,只雇得起一个小伙计,一个厨房,还有一个做杂事的大娘,就这么三个人,到了月底发工钱,乐酒还得赖上一赖。只因,一来他那店生意确实不好,二来,他都把银子拿去似曾酒坊换了心爱之物——美酒。
       这天,乐酒正在柜台后睁着一双惺忪的醉眼,抱着酒葫芦乐滋滋砸吧着嘴时,生意就上门了。乐酒幻想着银子与美酒齐飞的场景,却还是懒懒地歪坐着不动,心里想着伙计自会去招呼。
       进来三名客人,两男一女。左边男客身量颀长,墨发青衣,远眉清目似皓月清辉,白肤朱唇更胜莺莺粉黛,若只如此,也不过是寻常绝色,偏生,一管玉雕鼻梁如山峦平地起,让那一张羞花玉颜,顿时成了幅整画,有莺花之秀美也不乏山川之英气,自成一派的风流潇洒。可这美又偏生不安分,细瞧便会发现,那三分邪魅之气,玩味之意,狂傲之情,狠戾之味,全溶在了那画里各处,一一挑出时,便凝成一团,扑杀了你那好奇的小心肝。这若是生成女子,该是很等祸害?乐酒看得失态,酒壶不小心撒出少许才让他回过神来。中间的男客,乐酒是认识的,这位花枝招展的客人,任谁见过一面,都很难不去注意他的穿着打扮以及那无边风情,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彪悍!花孔雀名叫花尚,在他店里也住了些日子,出手极其大方,人也好相处,店里小二最喜欢去拍他马屁讨赏钱了。这花尚,据说也是极其有来头的。天虞花家,隐世之臣,然,君王之侧,莫敢不从。这位花尚,自称是天虞花家的公子,却住到了他这简陋小店,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有银子有酒,他又有什么好不解的?两名男客身后站着一名娇小女客。那女客看起来十分羸弱,一直低着头,刘海齐额,遮住眉目,只看到眼角一朵花纹,状似桃花,异常招人眼。只因那花纹,你若多看上两眼,它便会诡异地犹如活物,一阵微晃,如真花盛放盈盈而立,芬芳满室。当真诡异得紧啊。
       乐酒捧着酒葫芦,在心中不断低叹着,仍是迷蒙不清的醉眼,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们三人。
       花尚也不走过去,远远对着乐酒道:“掌柜的,这两个是我新认识的朋友,要在你这店里住上几天,用度都算我账上。”那边乐酒抱着酒葫芦笑咪了眼:又多了买酒的钱了。
       花尚又吩咐道:“小二,这位是墨公子,这位是夜姑娘。”说完扔了块碎银子给小二。那小二一把接住,点头哈腰,直道明白,一边弓着身子请他们上楼入宿。
       乐酒小饮一口,舒服地叹了口气,扭头看看店外街上行人,皆是汲汲营生,忙于奔走。不谈风月,不谈家国大事,有酒有食,便是人间极乐,如此便是升斗小民。江湖纷争,与他何干?与他何干……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2 21:35
标题: 59
这入住的三人,便是从明镜湖过来的魍魉三人,桃花,墨月,以及千辉。千辉便是花尚,花尚便是千辉。只不过这花尚是易容后的千辉。桃花不知自己的兄长何时多了这样的身份,然而,即使她问,千辉也不会告诉她缘由的。桃花在千辉眼中,也不过是一无是处的妹妹罢了。
       千辉找到桃花后,并没有如桃花所想般,立时带她回雷泽。千辉摇身一变,成了花尚,带着他们,大摇大摆地来到木渎。千辉的理由很简单,听起来也很合情合理。他说:“我一向疏于关心你,然,我终究是你兄长,你若是想要的,我理应给你办来。你此番负气出走,也不过为了看花。既然到了这里,我便遂了你心愿,带你去木渎看了花再回雷泽。回去后,你再不可随意出走,让父亲大人操心,明白了吗?”
       桃花不知这番话背后真正的用意是什么。然而,她向来命苦,是个惜福之人。一向高高在上的兄长肯低头看她一眼,就让她心思翻涌,感动不已。至少,哥哥是知道她想要什么的。她要看花,哥哥也成全了她的心愿。这便够了,就算将来千辉要把她卖了,为了此刻求来不易的手足之情,她也不会有怨言。
       千辉送桃花到房里,便将小二打发了。他们三人的房间,墨月与桃花相连,千辉与他们相对,若是想照应,十足方便,若是要监视,丝毫动静也逃不开他们的眼。桃花仍是低着头,不言语。千辉冷着眼看着眼前这颗小头颅,口中却和气道:“桃花儿,现在时候不早了,你休息吧。你方受了重伤,要好生调养,不然哪来的力气回家?哥哥说过的话自然是算数的,你不要担心,咱们会在这里住上几日。等你看够了,咱们再回家。”花尚的声音尖细而张扬,而千辉的声音却是柔和而带着寒气的。千辉的音色很美,很柔,就像山涧泉水,甘醇动人心脾,平实的话语,却令听者有抑扬之感。可这水深藏地底,冷不丁冒出来时,冰寒刺人。
       见桃花乖巧地点点头,千辉带着墨月离去。桃花望着关上的房门,木然闭上双眸。信与不信,她又能如何呢?
       两人到了千辉房中,千辉冷声道:“消息放出去了吗?”
       墨月目光闪了闪,想起桃花羸弱的模样,突然心中突然多了丝不忍。
       “千辉,那是你妹妹,你当真忍心,拿她当饵?”
       千辉回头,瞥了墨月一眼,那目光中的寒意,让墨月无法继续说下去。那是警告的目光。
       “墨月师兄,我一直以为,你最讨厌我那个妹妹的。所以,我才放心地把事情交给你去办。怎么,如今变了?”
       墨月慌忙否认:“不是!你也知道,我最讨厌无能之人。怎么可能——”
       千辉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可不可能只有你心里清楚。不管你是什么样的心思,只要别坏我的事情就可以,至于其他的,你不用告诉我。”
       墨月面上一阵难堪,却无法对他不恭敬。因为,站在他面前的,可是继承魍魉族长之位的唯一人选。
       千辉接着道:“虽然,我是如此憎恶我那个妹妹,却也不得不感激她。要不是她出走,我也无法去违抗父亲的命令,来到这江南,更无法去实现我十几年来的愿望。墨月师兄,你看,这江南的一切,是那么熟悉,只不过,似乎比十五年前更荒凉了。这可真合我心意。我就是要他破败不堪!江南一点都不美,那么丑陋的地方,尽数毁去最好!”
       墨月默然,心中的仇恨也被一点一点煽起。是啊,这江南,还是那个江南,只是人都变了。十五年前与十五年后,十五年前的他与千辉,十五年后的他与千辉,仍是站在这木渎,看着风云变色。所不同的,十五年前,风云将他们的命运扭曲,而十五年后,他们正操纵着这风云,扭曲别人的命运。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2 21:36
标题: 60
不知消息是谁先传出来的,没一天,整个江南都知道,木渎镇藏了个魍魉。人们听到这消息,都会不由自主先缩回脚,听说魍魉在明镜湖上杀大妖怪夜残也不过是三两刀的事情;继而,又都会不约而同想到前一阵子的传言来——魍魉身怀制衡天下的宝物。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意欲夺宝之人纷至沓来,涌入木渎,就连朝廷听了也心动不已,派了大批密探,不断查访着此魍魉的下落。不仅如此,听说连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也都来了。木渎镇,前所未有的闹腾了起来。
    乐酒去似曾酒坊沽酒时,一路看到的都是成群结队的江湖人士。那些所谓江湖人士,来来回回不停走着,看到可疑的,先冲上去,旁人也跟着一哄而上,只需一声“他是魍魉”,必定又多了一桩命案。乐酒可不管这些,他当笑料看着一路走到似曾酒坊,同往常一般,跟那黑脸老板软磨硬泡赊账打了满壶,又醉步回到他的客栈。什么魍魉,什么宝物,都不如他手中的酒葫芦重要。回到乐进客栈,正巧碰到千辉他们要出门。
    乐酒与他们擦身而过,却突然想什么来般,惊咦一声,道:“花公子,你们这是打算出门?”
    那三人停住脚步。千辉回身,甩了甩羽扇。“正是要出去呢。我这两个朋友,想看看木渎镇的人文风情,也不枉来这一趟。对了,掌柜的,您这木渎,哪里的桃花最娇艳?听说除了桃李花林,就数这里的桃花最抢眼了。”
     乐酒低头拧开酒葫芦,小啜一口,发出满足的叹息,迷蒙的眼神扫了他们一眼,才道:“确实该去看!咱木渎的桃花,虽然没有桃李花林的多,可是朵朵粉嫩鲜艳,一点都不比桃李花林的差。咱镇上的桃花也多,沿路都是,不过,那些都是野的,粗糙得很。你们要想看最娇嫩的,就去驿馆。那里的桃花,就是王朝使节见了,也要赞叹。”
     千辉道了谢,正要走,乐酒却又道:“不过,花公子,几位可得小心了。我刚才出门沽酒,见满大街的江湖人士,在找个什么魍魉的。你们中,最好不要有谁不巧长的像魍魉了,不然,有的命出去,没的命回来。那可真是——糟糕了。”乐酒抬起酒葫芦,又饮了一口,目光却有一刻停在桃花身上。
     千辉以扇遮颜,呵呵直笑,羽扇后的眼神却极冷,口中道:“哎呀,掌柜的,你这是不想我们几个出门怎的?刚想夸你人好好哦,你又拿这些有的没的事情吓我们!你这样,我可要赖帐了,看你拿什么买酒喝!”
     乐酒一听他威胁,立时软了骨头。这哪成啊,没银子买酒,不是要他命吗?赶紧赔不是。
    “我与我这两朋友,都是老实人,哪里看着像你口中那什么魍魉了?”
    “花公子,这倒要我教你了!”那乐酒却一本正经地道:“这可不是这么说法呢。有些东西,看着表面不是,里头却未必没有。你看我这酒壶里的酒,看着十足十醇,可是,我心里头明白,那老板,肯定给我兑了一两的水!我说那个老李头真是可恨,我买他家的酒那么多年,还要给我兑水,真是越想越气啊,我下次一定要他赔回一两酒!花公子,你要是去那似曾酒坊买酒,一定得盯紧了,别让那老李头往你酒里掺水……”
    千辉附和着点头称是。“这世道,啧啧,黑心肠的就是多!原来这里头还有这猫腻啊,多谢掌柜的相告,我若是去买酒,必然盯紧了他。”边说边做了个紧盯的表情,然后带着桃花与墨月大摇大摆地出门看花去了。
    乐酒看着他们的背影,又饮了一口酒,拧上塞子,长叹一声,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他醉了十几年了,也该有一日,清醒了。
    千辉三人上了街,果真见大批江湖人士在到处走动。那些人见了谁,都要盯上一阵子。见了千辉三人,也是一阵紧盯,却大多不是怀疑他们是魍魉,而是,男的太俊,女的又粉嫩招人眼,想靠过去接近,又被墨月一个个眼刀以及不着痕迹的暗器给解决了。
    三人来到驿馆,却进不去。只因驿馆不是给寻常老百姓观光用的,那是达官贵人以及王朝使官路过时休憩之所。按理说,千辉要是亮出他此时假扮的身份,未必进不去。可是千辉却似乎来了兴致,站在门口使出一副泼妇骂架的架势,跟那守卫争吵不休,怕是别人听不到般,越吵越大声。墨月偷偷站开了些,而桃花窘着张脸,悄声对千辉道:“哥、哥哥,进不去就算了。这样子,好多人在看咱们呢……去别处看,一样的……”
    千辉却眼一瞪,卯足架势,拔高声音道:“好妹子,哥哥才不信,这些家伙,狗眼看人低了,凭什么咱们老百姓就进不得,我偏生要看里头的桃花!”
正在这时,从里头走出一位俊秀青年,温和道:“这里怎么了?吵什么呢?”
    那守卫见了青年,大吐苦水。“公子,这男的跟个泼妇般,争闹不休,非要进驿馆,可这驿馆,岂是他想进就进的?简直异想天开!——”
    那青年原面带微笑听着守卫抱怨,却在见到桃花时,笑逐颜开,上前道:“这不是桃花姑娘吗?好巧,又见面了。桃花姑娘,别来无恙?”
    千辉却抢先一步,对着那青年道:“云麓门的师兄!可真巧,又遇上了呢!——唉,师兄,你给评评理,这真是太过分了,为什么就是单单不让桃花儿进去呢?这守卫真是欺人太甚!我怎能丢下我妹子,一个人进驿馆?你要放便放我三人都进去了,你瞧桃花儿不顺眼,我便跟你没完!”
    原来这俊秀青年正是云麓门闇曻。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2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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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2 2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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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2 21:41
标题: 63
千辉三人从驿馆出来,却不急着回客栈。千辉带着桃花招摇过市,十分张扬,谁都知道天虞花家的公子此刻正带着两个俊美异常的朋友在木渎镇游玩。特别是花公子身边的眼角有着花纹的姑娘,当真是让人一见倾心,再见倾情。起先,桃花没发觉,可当一路都被人盯着看久了,心里头也不安起来,甚至有些害怕。毕竟,以他们真实身份而论,确实不宜如此招摇。
       花全屁颠颠地跟在自家主子身后付账提东西,满头大汗,没办法,他家主子就是喜欢乱买东西,反正花家有的是钱,买就买了。逛了一阵,冒牌花尚一个眼神,花全立马开道茶馆,要了位置,伺候自己主子休息。没办法,自家主子就是这么娇气。不过,花尚去茶馆,却从来不喝茶。花尚酒色财气均沾,就是不喝茶。但是他常上茶馆,因为泡茶讲究用水,他只喝那活水煮出来的——白开水。千辉对自己假扮的身份自然有所了解,所以,当他看到花全给自己要来的是白开水时,他并不惊讶,而是长跪于茶几旁,翘着兰花指,一手托盏,一手捻盖,如饮茶一般装模作样地慢慢引着。一旁花全好不容易得以歇气,却看着千辉喝茶的姿势,露出讶异的神情来。
       花全突然道:“尚公子,你的手指——”却在千辉不耐烦回头瞪他时止住了话音。
       千辉表面若如其实,心头却猜测着种种可能,也顺着他的话试探道:“公子我的手指怎么了?”说完,放下杯子,抬起手来仔细看着。
       花全慌忙答道:“公子的手指——落了个疤痕!哎呀呀,这可怎么办啊?当时就叫公子不要自己削果了,小的来就好,公子却不听话,这下落了这么个疤痕,公子恐怕要心痛死了!都是小的不好!”
       千辉仔细一看,果真在左手小指处看到一道细小的疤痕。这管事,眼其实很利啊,这么点小疤痕都看的到。千辉伪装花尚,不仅学他的举止言行,连这细微之处,也做足了,否则,此时恐怕要穿帮。
       “要死啦!本公子好不容易才忘记了它的存在,你又提,这可怎么办?本公子这么完美的容貌体态,怎会有这么丑陋的存在?花全,都是你的错,我要把你喂鱼了!”
       “公子息怒,公子息怒,小的这有特地为您找来的冰心门圣品玉肤露,祛疤不留痕!”
       “这还差不多!”
       千辉扇着扇子,傲慢地继续喝水,心里却对他这个管事留了个心眼。花全噤声,看了千辉一眼,慢慢低下了头。
       墨月看了千辉一眼,捂着嘴,转向另一边,发出闷闷地声音来。千辉眼角一瞥,也不说什么,垂眸掩盖眼中的冷意。
       桃花虽然知道千辉是在假扮别人,可是看到他这些举止话语,还是冷不丁打寒战。这个,跟她印象中的哥哥,差太多了吧?如果此刻没有墨月师兄坐在一旁,她一定会认为她其实被骗了,那个花孔雀绝对不是她哥哥!最奇怪的是,墨月竟然帮她叫了她最喜欢的点心。桃花看看那碟点心,又看看墨月,心头乱得很。而墨月则是偏头,避开她的目光。
       坐了一会儿,茶馆的主人茶伯知道是花家的公子来了,便进来问礼,也只是出于礼节,并未久留。不过这家茶馆,让人觉得很惬意,悠悠管竹之声,袅袅青烟余香,木窗大开,珠帘挂起,亭榭花木,处处春意。茶伯跪坐于一侧,边为众人讲解茶中故事,也不着恼于花家公子上茶馆喝白开水这等无礼行径。茶伯为人便如这茶一般,甘,温,善。
       茶伯指着窗外情景道:“喝茶,也讲究时候,一杯茶,泡出来,也不是随时喝都是好的。就好比赏景,或早或迟,都不宜,就要在恰好时间,在恰当地方,欣赏了。早了景色不见;晚了,一切春景便走了。几位这时候来赏花,倒还是好的。过几日,暮春了,花也便谢了。此时诸般美好,到那时节,不过是一堆残骸。”
       如此舒服地度过了将近一下午,从茶馆出来时,天色也不早了。回客栈的路上,桃花不经意间,竟然看到了最不可能出现的人,然而,只是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2 21:43
标题: 64
花全伺候完花尚梳洗入睡后,方才躬着身子,退出房外,回到自己房间里头。关上门,花全灭了灯,却打开窗户,往外仔细探看一番,手一伸,手掌间跳出一只三寸来长的袖珍小狐狸来。花全往小狐狸口中塞进一个小纸卷,小狐狸微弱地叫了一声,跳出窗户,窜入草丛中,消失不见。花全望着天上稀疏的明星,心事重重。但愿,真是他看错了,否则——
       乐进客栈本来就人少,入了夜,更加寂静。桃花开了门,走到客栈庭院里坐了一小会儿,晚风徐徐吹动着她的秀发,看起来十分安逸柔美。望着屋顶,桃花突生一股念头,想要到那上头去。桃花踌躇了一阵,也许她根本爬不上去,也许会跌个鼻青脸肿,可心中却跃跃欲试。她感觉到自己体内产生了不同,有一股力量,不知何时生了出来,在她体内越聚越多,总是让她不由自主,想做些什么。现在她想爬到屋顶上去,如果是以前的她,定然是不敢的,然而,桃花却像是鬼迷了心窍般,一个晃神间,化血卷自动打开,桃花往墙上一点,几个迭步,竟真的上了屋顶。站在屋顶上的桃花,呆呆地看着地面,好一阵子,才醒悟过来,自己真的办到了。桃花蹲坐在屋顶上,一阵傻笑。她变强了呢。也许这对于别人来说不算什么,对她,却是很大的进步。
       桃花看着天空,又安静了下去。几天前,她也曾跟玄矶一起,坐在屋顶上看星星。那时候,他们还是伙伴,心中没有芥蒂。时过境迁,她伤了他,他恨她了,就只剩她一人,独自看星星。
       “玄矶,你现在——可好?”桃花落寞地低叹着。正伤神间,身旁突然多了个人,吓得桃花差点摔倒。
       只见乐酒不知何时坐到桃花身边,手中仍是不离酒壶,开口道:“小姑娘,身手不错嘛。”
       桃花抚平狂跳不已的小心肝,暗自想着,人吓人,吓死人啊!朝乐酒望去,见他仍是一副懒散相,只不再是醉着,眼神明亮,神色正常,少了醉意,人竟现出几分严肃干练来。
       桃花不好意思道:“这哪算什么身手,别人随便就能办到的,我却到现在才第一次凭自己的力量上来了。”
       乐酒不语。方才他在一旁看桃花上房的速度与敏捷,非同小可。
       桃花好奇道:“掌柜的,您怎么还没休息?”印象中,这位掌柜不是在喝酒,就是在睡觉,毫无作为。
       乐酒轻声道:“因为想喝酒,因为害怕继续醉下去,所以还没睡。小姑娘,你又为什么还没入睡?”
       桃花只觉得他的话实在矛盾,又想喝酒,又怕醉,可这掌柜,不是成日都一副醉相吗?不过桃花也不想知道别人太多秘密,便答道:“我想看星星。”
乐酒同她一般,仰头望着天空,良久道:“你在思念着谁,小姑娘?”
       桃花儿闻言一惊,讶然望着乐酒。乐酒淡然道:“我师父曾经告诉过我,每个人,都有守护自己的星宿,如果你思念着的人离你远了,看着星宿,便知他好与不好。其实,星星离人们那么远,哪里看的清?就像命运,你眼睛睁再大,也算不出下一刻自己会如何。可是,人们还是喜欢观星,那样,便可以寄托思念。因为思念有了寄托,人才不会绝望。而当一个人喜欢上看星星时,说明他很孤寂,思念便越发绵长。”
       桃花安静地坐下,抱着双膝,轻声道:“也有人,曾经告诉过我这样一番话。他陪我看星星,教我认星宿,他也说了,如果想知道对方的好坏,就看星宿吧。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欢喜认识了这样一个人。从来没人对我那么好,会为我着急,会挂心我,跟他在一起,很舒服,很愉快。可是,后来,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再没有脸面见他了。然而,心里却十分挂念着他,想知道他的好坏,只能看这些遥不可及的星星。可是我好笨,我竟然把他教我的都忘记了。我找不到他的守护星宿。我——”桃花儿说着,头渐渐埋进膝间。
       “嘘!”乐酒闭着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说道,“我也在思念着我最亲的人,我们一起观星吧。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不说话,谁都不说话,就这样。”
       桃花抬起头,一脸湿意。安静的乐酒,不,现在的不是乐酒,而是乐回,安静,严肃,周身绕着浓浓的悲伤气息。他,也在思念着重要的人吗?为什么如此悲伤,是生离,还是死别?桃花不觉也闭上眼睛,扬首向上,渐渐地,竟然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明明是闭着眼睛,心中却找到了星宿所在,知道他的好坏。乐回,是否也跟她一样,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他所思念的人,是否安好?
       这样的安静氛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只听见小二一边答应着一边去前边开了门,没一会儿,就跑进来,张望了一阵子,冲着屋顶上的乐回喊道:“老板,有客人要入宿。”
       乐回不答,仍是闭目,过了一小会儿,才跳下地,与小二去了前面。桃花也跟了上去,反正她也无事可做,经过刚才一番交谈,倒觉得掌柜的可亲起来了。
       到了前面,见柜台前站了位年轻人,背上背着一把长剑,背影极其潇洒。乐回走过去,招呼道:“客官要入宿?准备住几天呀?”
       那年轻剑客回头,冲乐回微笑着答道:“半夜叨扰,实在不好意思,实在是赶路来不及,才这么晚入宿。店家见谅。在下要在贵店住上几日,等人。请给在下准备一间上房,方便的话,也请店家帮忙准备点吃食。”
       乐回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有礼貌的客人,心下不禁赞叹,连声道好,让小二去准备了,自己亲自带那剑客去寻房间。初时,那剑客转身,脸面背光,看不清,待到桃花适应了,看清那剑客的面容,一颗心差点跳出来,吓得失声尖叫:“鬼啊!”
       那剑客见桃花对自己如此唐突,微愠,自报家门道:“不知在下哪里长的像鬼了,让姑娘受如此惊吓?在下奕剑门慕从岚,有礼了。”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2 21:45
标题: 65
桃花一声尖叫,将其他人也招了下来。千辉看着死而复生的丛岚,心下惊疑不定。那日在明镜湖边酒楼,千辉虽然没有立时跟着桃花而去,却让影子监视着桃花的去向,影子也回报称看到丛岚死在素彦怀中。而此刻死去多日的人竟然站在他们面前与他们交谈,在这烛光忽明忽暗的屋里,明了内情的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桃花吓得腿发软,看到千辉他们下来,立时慌了神跑到自家兄长后面,探着半张脸,上下打量着。听说人死后,变成鬼魂,是没有影子的。桃花便去地上寻找,对方身后确实有着一道长长斜影。而且,看起来有血有肉,应该不是鬼魂。可是,那晚素彦抱着丛岚出树林时,丛岚确实已经死去,要说之后被人救回来,却又不像。如果丛岚复活,那素彦疯癫的模样,又不像装的。可丛岚此时毕竟已经活生生站在她面前,这又该如何解释?若是丛岚复活,为何又一副认不得她的样子?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
       自称慕丛岚的剑客,对他们无礼的举动显出些微不耐,但是良好的教养又让他没有表现出来,跟着掌柜去到自己的房间。
       碍着花全在场,千辉佯装不知情地问了桃花两句,适时表示惊诧,又安抚着让她回房休息。转身却对墨月使了个眼色,墨月回以领会的神色。众人表面上回了各自房间,然而,私下各有举动。墨月刚关了房门就换上夜行衣,去监视丛岚。千辉舒服地躺在床上闭着眼假寐。他知道他那个贴身管家必在暗处观察着他,只要他露出一丝马脚,必会被那个看起来糊涂实际上分外精明的管家给揭开伪装。果如他所想,花全虽然没有亲自出马,只是坐在房间里,慢慢饮茶,一边召唤出一只小鼠精,往地上一放,小鼠精自动钻进千辉的房梁间,睁着一对小鼠眼盯着。
      之前说了,天虞花家,隐世之臣,然,君王之侧,莫敢不从。然而天虞花家凭什么如此托大?大凡世家大族,再如何权大势大,也经不起改朝换代的冲洗。然而天虞花家不同,他们一直站在权利巅峰,不称王,然而,见王也不用下跪。君王也忌惮着他们,因为天虞花家,武功或许不称第一,修为或许不称第一,然而却有一样,世间无人可及。那便是操纵幻化之物的强大念力。只要是天虞花家之人,下到扫地的仆役,也会简单的幻化之术。而身为花家之首的花家家主,其念力如何,却无人有幸得见。因为花家固守天虞,遵从祖训,不参与世外纷争,若是动用到幻化念力,只能是为了保护天虞花家而用。
       桃花回到自己房中,一颗心仍是砰砰跳,看着房中阴影处,总觉得有虚幻之物蠕动着。眼睛一蒙,竟看到怪物扑向自己。桃花吓得跌倒到床上,还来不及尖叫,那假象又消失了。桃花大口喘气,折腾到后半夜累极了才不知不觉睡了去。
       一夜相安无事。
       翌日清晨,桃花早起,走在客栈庭院中,却见有人在练剑,正是丛岚。虽然是大白天,桃花还是胆小地远远躲在梁柱后观看着。只一眼,桃花便惊艳不已。只见那舞剑之人,玉貌华姿,气质天成,剑走如游龙,身动如仙临,衣袂飘举,落拓随风。彼时草木初醒,枝叶方展,晨光初现,落于其剑身,一跌即散,光芒万丈。
       此时再怀疑对方是鬼魂,就显得可笑了。桃花壮着胆子走过去,小心翼翼问:“你——不认得我了吗?”
       慕从岚收了剑,似乎讶异于桃花突然出现,却还是微笑着答道:“我们之前见过吗?可是我对姑娘没有印象。姑娘何不如自我介绍?”
       桃花一愣,没想到他真是不认得自己了。
       “我叫桃花。”
       慕丛岚听了,仍是微笑着,十分温和的模样。
       “原来是桃花姑娘。这名字与你倒是极其相称,是个好名字。”
       桃花皱眉,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她记得极其清楚,当时从岚是如何嘲笑她的名字。而今,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声音,却换了不同的性子。之前的慕从岚,冷厉无情,眼前的慕从岚,温和可亲。一个像冰山,一个像朝阳。若是同一个人,为何变化如此之大?若不是同一个人,为何真假莫辨?
       “你真的是丛岚?那——你还认得侞凰吗?”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2 21:46
标题: 66
桃花屏息以待,真正的丛岚,绝对不可能忘记侞凰的。
       只见对方对桃花温柔一笑,眉梢半抬,星眸璀璨,又低下头优雅地将长剑还入剑鞘中,而后,如叹息般低语道:“侞——凰啊……”
       桃花瞪着大眼,等他继续说点什么,他却走开了。
       这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桃花急的直挠头。千辉走了过来,方才的对话被他暗中听了去,却也听不出真假,见了桃花这幅傻样,冷声道:“他是与不是,关你什么事情?你有什么好急的?”
       桃花一愣,仔细想想,也对,这丛岚,对她也没有过半分好脸色,她有啥好急的?关她什么事情呢?一想通,刚要咧开笑容试图跟千辉说上两句,却只见得到千辉摇曳而去的背影。桃花嘴角一垮,哥哥还是一样难相处。
       到午饭时分,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都在大堂内用餐。乐回在柜台后拨着算盘,算数却似乎不大灵光,总听到他懊恼的叫声。如此过了一阵,外头走进来一人。丛岚见了,很是欣喜地迎了上去,恭敬地喊了声“琳师叔”。循声望去,只见一名三十七八岁模样的男子,背上背着一把长剑,相貌俊朗,看得出为人极其刚毅。
       那男子大笑着迎向丛岚,伸手拍其背,叹道:“十多年没见,师叔要认不出你来了。岚儿,你还是一样的温顺有礼啊。你那弟弟,还一样拽着张脸,鼻孔瞧人吗?哈哈哈!”
       “师叔见笑了。”
       乐回闻声,从算盘上抬起头来,见了那男子,讶然道:“琳子虔?”
       那男子回头,见了乐回也是吃了一惊。
       “乐回?你怎么在这里?”
       乐回以爱理不理的口气道:“这也正是我要问你的。”
       琳之虔走过去,手撑在柜台上,指节扣着桌面。
       “我刚从太古铜门回来。你这酒鬼,还真是一样呢,身不离酒。一时不喝,便会渴死了吧?当年你师父给你这么个好宝贝,倒被你拿来装酒了,真是——我以为得到雷泽才能找到你呢。”
       乐回听了,脸色阴暗下来,猛地推开算盘,账册往旁边一丢,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
       “出去!”
       琳之虔下巴一抬,得意道:“这又不是你家,凭什么呀?哼!”
       “凭我是这家店的老板。”乐回咬牙道,心下唾弃不已,琳之虔这个白痴,果真十几年如一日的——白目!
       琳之虔知道自己之前说错话,才惹来他那么大脾气,讨好道:“老朋友见面,何必如此大火气?你当年还喊我大哥来着,乐小弟,哈哈哈!”
       想起往事,乐回脸色铁青,初出江湖便碰到这么个二百五,可惜当时自己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好啦,好啦,有什么好气的,还在怪大哥当年偷吃你那袋牛肉干?你不会那么小气吧?”
       “……”白痴。乐回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他。
       丛岚疑惑道:“琳师叔,你们认识?”
       “恩,老朋友了,当年的铁哥们,可惜,后来师叔我去了太古铜门,便失去了联系。对了,岚儿,我现在住驿馆里头,你跟我去那边住吗?算算时间,这两天你父亲也要到了。”
       丛岚摇摇头,笑道:“不了,师叔,我还是住这里吧。驿馆毕竟不是一般住处——”
       “好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拘束,你喜欢像风一样自由自在嘛!——那好,师叔也不住驿馆了,师叔过来陪着你。你父亲信中说到,你前阵子受了大难,元气大伤,还忘记了好些事情,此刻正需要好生照顾。嘿嘿,师叔跟你在一起,包管那牛鬼蛇神都不敢靠近半步!”
       丛岚见他定下主意,也不推辞,笑着道谢。那琳之虔要入住,乐回却不给,琳之虔也是个滑头,给他打来了一壶酒,往他手中一放,自己大摇大摆地找房间去了。乐回气得够呛,可是又舍不得拿酒砸那道得意洋洋的身影。最后,琳之虔凭着赖皮功夫,住了下,小心思里头还打算凭着多年铁哥们情意他最后得要赖账跑人,气死乐回。
       起初琳之虔进来时,千辉只觉得有点眼熟,心思一转,才记得在驿站门口曾与其擦肩而过。没想到这人竟然是奕剑门慕秋痕的小师弟,因为久居太古铜门,并不为世人熟知。可这琳之虔去太古铜门前,也算是极有名气的,因其为人放荡不羁,喜欢到处游走,也是年少成名,与这客栈的老板乐回,也曾做了不少让人或哭笑不得。或敬佩不已的事情。听琳之虔所言,这丛岚似乎真的死而复生了,却又失去了部分记忆。是真是假,千辉其实不关心,他只要该来的人都来齐了。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3 17:50
标题: 67
天黑那一刻,木渎镇四方突然爆发出一阵爆竹声,四枚巨大的礼花拖着长长地尾巴飞向半空,炸开一朵五彩斑斓的花型,照亮了整个木渎镇。喧嚣声起,似乎人人都走上街头了。
      桃花打开窗户时,正是看到街上一片人头攒动,而空中不停炸开一朵朵美丽的礼花。隔壁的窗户也被打开,丛岚也探着半个身子出现,望向桃花时点头一笑,算是问礼了。
      桃花不知如何回应这个丛岚,看着他不说话。
      丛岚半身撑在窗台上,一身白衣,头发并未束起,拢在一边,柔柔地靠着那边肩膀。半倾着脸,眉角温柔,眼如秋水。
      “簪花节到了……桃花姑娘,不出去玩吗?”
      “簪花节?”
      丛岚见她一脸困惑,低声一笑,好心解释道:“嗯,木渎镇最热闹的节日之一。在桃花开的最盛时,木渎镇的人们会选一晚上,沿街摆满花灯,举家出游。久而久之,约定了下来,便固定为每年的这个晚上。簪花节会持续数天。节内,不论男女老少,皆会簪花,图吉祥之意。也有喜欢的人,互相簪花,表达心意。这里还有个传说,如果能在人潮最拥挤的那一刻,在北边桃林里头与喜欢的人相遇,两人便能相守一生。”
      桃花听了最后一句话,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脱口而出:“那你与侞凰,可曾在那里相遇过?”话刚出口,桃花懊恼不已。这个丛岚,显然是忘记了侞凰的存在。按照他师叔的话,丛岚忘记了一些事情。此刻的丛岚,似乎是活在十几年前了。
      丛岚惊愕地回眸,也只是一瞬,抬头望着天空,叹息道:“……侞凰啊……”
      两厢沉默了一阵。桃花一边为侞凰难过,一边又不由自主为丛岚庆幸着。再看丛岚,提起侞凰并没有触怒他,他是真的不记得侞凰了吗?曾经那么刻骨铭心的爱恋,是什么原因,将它摸得一干二净?然而,这对丛岚来说,未必不是好事。忘记了侞凰,不再为一个人生死不顾,痴傻相随,丛岚温润如风,也自由如风。死而复生的他,又做回了宛如天人的如风公子。
      想通了,桃花不禁松了口气,又突然想到昨日在街上看到的那一道一闪而逝的身影,真诚道:“虽然你不记得我了,不记得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可是,我觉得现在的你很好。很温柔,很和气。这样的气质,我只在另一个很敬重的人身上见过。你让我想到了他,你们——很像。”
      “呵呵。”丛岚唇角微扬,看得桃花惊艳不已。以前丛岚满身乖戾,阴阳怪气,盖了他满身气质,如今返璞归真,举止间,尽是让人惊叹的美好气质。恰在这时,琳子虔来敲丛岚的门,约他出门逛灯市。只听丛岚温顺地答应了,走回窗前,跟桃花道声失陪,关了窗,与琳子虔出去了。
      桃花看着隔壁关上的窗户,抿了抿唇,也关了自己的窗户。回身坐到桌前,伏在桌上发呆。她也好想出去啊,不知道外头有多热闹,有多美丽。从来没逛过夜市呢,也从来没见过花灯,好想去啊。可是,哥哥一定不会答应的,哥哥最嫌弃麻烦了。唉,昨天能出去看花就不错了,她还是乖乖等着回雷泽吧。小手指怨念地在桌上走来走去,却没有胆量去问千辉。
      突然背后爆出一声话语,吓的桃花将下巴磕在桌上,脸痛的发麻。
      “刚才,你跟隔壁那位如风公子,相谈甚欢嘛。怎么,相逢恨晚了吗?”
      桃花捂着下巴惊恐地回头,却发现是墨月。桃花结巴着问:“师、师兄,你怎么进来的?”
      墨月朝她俯过身,脸上挂着邪恶的笑容,缓缓道:“推门就进来了。”
      他不笑还好,一笑桃花心里就发毛。只因墨月从来不给她好脸色,只有想收拾她时才会笑成这副模样。桃花颤抖着身子慢慢歪向另一边,嘴角抖抖,一脸哭相:“师兄,你饶了我吧,我身上的伤还没全好,别折磨我了,等等过几天我的伤都好了,你再——揍我吧……”
      墨月听后,脸瞬间黑了下来,气的拳头握了握,最后还是忍不住狠狠捏了她那白白嫩嫩的脸,待看到那小脸上出现一道红色掐痕,心里才舒坦了些。他想到折磨桃花的新点子了。墨月收回手,冷笑一声,倨傲道:“白痴!”
      桃花下巴也痛,脸也痛,一个没忍住,哭了出来。心头好酸,她想爹爹,她想祭司,她想玄矶跟雷霆,她不要跟这些坏人在一起!呜呜呜~
      “还哭?”墨月像个恶魔,抬手威胁要掐她脸,桃花咬住唇,泪忍在眼眶中,猛摇头,看起来像只可怜的小狗。墨月心头一动,最终还是又恶劣地掐了桃花那白嫩嫩的脸颊。待到两人从房里出来时,只见桃花呜捂着两边脸颊呜,哭个不停。她不忍了,反正墨月师兄言而无信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站在楼下等他们的千辉,皱眉看着这两人。
      “桃花儿怎么哭个不停?墨月,我不过叫你喊她出门逛灯市,怎么又把她弄哭了?”
      墨月理了理衣袖,耸耸肩,毫不在意,更没半分愧疚之意。
      桃花听了,感动不已。呜呜,这是她哥哥啊,果然还是心疼她的。又见墨月嚣张模样,一向胆小的她也不禁想要告状:“哥哥!呜呜~师兄他——”
      “桃花儿,再不出门就晚了。别哭了,回头哥哥给你买糖吃。”千辉羽扇一打,转身就走,根本没把桃花的话听进去。
      桃花觉得脸上更痛了。而恶劣地墨月,竟然趁千辉不注意,诡笑着回头朝她比着掐脸姿势。桃花恨恨地瞪着墨月,不敢违背哥哥的命令,捂着脸跟了上去。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3 1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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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3 17:52
标题: 69
墨月拖着桃花往北走时,千辉却在花全的引领下,玩逛一圈,而后,所过之地,越走人越稀少。

   千辉停下脚步,叱哈哈:“花全,这再走下去就没人了呀。你想带公子我去看鬼吗?耍我啊?”

   花全赔笑道:“尚公子,您这是错怪花全了。您开心与否是花全第一要务,怎敢逗弄公子?”

      千辉眼一瞪,一扇子敲过去。“还敢说不是?这里偏僻荒凉,人烟稀少,你引公子我过来是何用意?安的什么心思?”

   花全苦着脸,不敢躲,怯声道:“哎哟~尚公子,您又冤枉花全了!花全寻思着,镇里头的东西,都是那些俗人才会喜欢的。像公子如此特立独行,卓然不凡的人物,怎么可能看得上眼?公子必然觉得无聊,公子无聊就是小的办事不利,小人难辞其咎!小人就遍寻木渎名胜,终于给小人翻出一处特别存在!其风景之秀丽,山川之美,实在难以言表,尤其在晚上,那里更是迷人!”

    千辉扬着下巴,斜睨花全,花全赶忙拍胸脯保证:“公子到了,必然晓得花全话中之意!”

    千辉眼珠子一转,笑道:“既然如此,公子我便是得去了。不去,又怎知你卖的什么关子?岂不是——要辜负你一番用意?”

    花全听了这番话,面色微变,偷偷抬眼观察千辉,却见千辉转身,率先向前走去。花全脸色几经变换,心头疑虑,莫不是被他发现了?然而,此时势在必行,不容他多想,也只能跟了上去。

    两人出了木渎南大门,一路并无行人,天暗无光,只路边田地里头,偶有萤虫微光,虫鸣声此起彼伏,路边几处影影幢幢,黑雾弥漫,直至水边,也没看到花全口中的美景。

    千辉皱眉,回身质问花全:“花全,这——怎么解释?”

    花全一改畏畏缩缩的作风,退开几步,袖手而立。花全笑道:“公子何等聪明之人,怎会不懂,此乃请君入瓮?”

    千辉怒喝道:“花全,你大胆!——”

    花全一挥袖,打断他,怒道:“大胆的是阁下!竟敢冒充我家公子!”

       千辉一愣,也不慌张,竟认了他的话。

    “原来真是被你看穿了。”千辉轻笑道,把玩羽扇,转了一圈,“我装的不像吗?容貌举止,好恶,连那女气,举凡花尚该有的,我都学全了。怎么被你这个睁眼瞎看破的?”

     “我眼力虽不好,可我还是花全,而阁下却不是我家尚公子。阁下确实学了九成九,若是别人,哪怕是家主,也未必能看破阁下的伪装。可是我不一样,我看着尚公子长大,可以说,比公子更了解他的一切。外人看得到之处不提,外人看不到之处,我却一清二楚。阁下想知道我是怎么看破阁下的伪装?”

     “愿闻其详。”

     “不可否认,阁下很精明,我初见阁下时,确实没发现,竟把阁下当成了真正的公子。阁下露出的破绽其实很细微,也就是在茶馆时,虽然阁下的一切要求跟举动跟公子相差无几,却有一处,阁下未做到。我家公子不喝茶,因幼时差点被一杯茶毒死,公子因此落下心病,不再饮茶。而,公子生性多疑,食用之物必先试毒。他人试毒会用银针,但我家公子却用他的小指。你难道未曾疑惑过,为何独有一根手指指甲如此之长,晶莹剔透?其实,那指甲经时历久,用药物养成,可试毒。若是真的公子,饮水前,必先暗自滴一滴在其上,观察一番,才会饮用。”

     “呵呵,花家管事,果然名不虚传。可,你告诉我如此详细,不怕我做了十成十的花尚?”

     “我自然不会让阁下装个十足像。我花全,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那就只有杀了我了?呵呵。”

     “不得不承认,阁下比我家公子聪明多。不过万事有商量,阁下若是交出我家公子,花全倒是不介意与您化干戈为玉帛。”

     “若是我不交人呢?”

    “呵呵,阁下是聪明人,自然晓得厉害。此时,你的同伴,可都不在你身边。”

    “唉,唉,这可真是得交人了不成?可是,花管事其实在刁难与我。一个世间,何来两个一样的人?来了一个,便要走一个。”

    “你——你竟然杀了我家公子!”花全又痛又怒,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谈的。身形后退,袖手一招,变出一面巴掌大的小铜鼓,轻拍了下,缓声道:“那就只能交出你自己的性命了!”


    千辉也不多说,多说无益。手中羽扇一掷,直打花全命门。花全也不躲,又敲了下手鼓,便有异物幻化而生,咆哮着吞下羽扇。两声鼓后,从地底崛起数个狰狞的尸兵,将千辉包围住了。

    千辉一挑眉,并不将它们放在眼里,身形一闪,刀光崩裂,一干尸兵拦腰而断,消失不见。

    花全见了,惊骇不已。他太低估对方了,没想到这个人有如此强大的杀伤力。

    千辉道:“花全,你这样是拿不到我性命的。可今天必然得有人交出性命来。既然你拿不走我的,便是我拿走你的。我认为这个结果很是公平。”

    千辉踩着优雅地步子,一步步走向花全。花全面色灰暗,一步步后退。花家人,确实对武艺不算的精通。而他面前,站的却是绝顶高手。也许他连两刀都挨不住便送了性命。

    退了三步,却见花全不再后退,反而面色一转,大笑道:“阁下的武艺确实高强,然而,世人皆知,我花家并非靠武艺立身。阁下当真以为我花家的幻化之术如此而已?之前那些,不过试你这水之深浅。我若是再不出手,便是对阁下不敬了。”手鼓高举,合手一击,发出闷响,地表一阵颤动,钻出一只怪物来。那怪物丈许高,骑坐于荧蓝色的战马上,身披铠甲,手握长刀,青面獠牙,咆哮不断。

    “你竟然招用怪物?”饶是千辉再自负,此时也不禁变色。

    花全摇头,冷笑道:“是怪物,也不是怪物,这是被我花家封印的怪物,斩魂之魄,只会听从花家经义驱使。经过观察,发现阁下很不幸,并非修习法术。斩魂之魄,血厚攻高。花全只能说,阁下请尽全力吧。”话落一击鼓,不安的斩魂之魄立时挥舞起手中大刀,向千辉冲过去。

    千辉面色一凝,不断躲闪着,却被怪物的攻击笼盖住四方出路。心头微怒,手上一转,紫色光芒暴起,一时间,烛龙哀鸣声震于天地,风云为之变色。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3 17:54
标题: 70
花全举着手鼓,骇声道:“九天兵器?”
     紫光暴起时,东北天际打下一道亮光,直击在千辉身上。待到千辉从光团中走出来了,人已经换了另一番模样。一身金色铁甲罩身,金色面具遮颜。就在花全愣神间,千辉隐匿身形。
      竟、竟然是魍魉?!心头犹如被万蚁啃食,花全全身脱力,头脑混乱,只有一个念头,逃跑。可是他不相信,花家强大的幻化之术,天下无敌,不可能输在——
      冰冷的刀刃抵在花全脖颈处,寒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虚幻之物,你消失,它便消失。我又何必纠缠于它?”千辉恢复原本声音,冷如寒冬腊月。何必与幻化之物纠缠?只要驱使之人消失,幻化之物自然会消失。
      花全颤着声道:“不,不,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如何伪装我家公子?”
      贪生怕死,人之本性。花全毕竟顾念自己的性命多于对花家的道义。可他的哀求也没换来千辉的怜悯。
      “不用费心。你之前已经帮我做足。”千辉之前带着众人招摇过市面,而花全鞍前马后伺候着,早就坐实了他的身份。
      暗夜中黑流涌动,隐匿中的双刀擦过花全的身体,带出一道漂亮的血色溪流。
      千辉利落地落在花全身后,等到听到身后尸体倒地的声音,才缓缓站起身来,双刀一甩,附着于刀面的血珠尽数被甩掉。回身走到花全尸体旁边。只见花全大睁着惊恐地双目,面朝地直挺挺趴着,鲜红的血液正顺着脖颈流下前襟,将他身下的土地浸润。他到死还是无法接受花家强大的幻化之术竟然败在魍魉手下。千辉飞起一脚,将花全踢入水,毁尸灭迹。
      正要离开,却听到一旁有道声音大喝道:“好浓的血腥味!——站住,杀了人便想溜走吗?”
      千辉回头望去,只见一道火光远远移动而来。近前时,却见一人立于云团上,手执法杖,周身环绕着一道火光。此人正是云麓门长老之一,云之苒。
      云之苒见了千辉,先是一惊,而后怒火高炽。
      “魍——魉?休想走!”话声方落,只见一只火鸟鸣叫着扑向千辉。千辉往侧旁一闪,消失不见。云之苒不敢轻敌,眼神四下扫着,周身被火光环绕,一片通明。天上黑云一动,云之苒周身被阴影笼盖,突然三道魅影扑向其背后。云之苒反应过来时,背后已经受了重重一击。顾不上疼痛,法杖一扬,发出一地流火,意图将偷袭者困住。千辉却避开流火范围,回身一个暗器,一招残影剑钻地而出,如鬼魅飘闪至其后,又一记狂影剑招呼过去。
      千辉几招就将云之苒重创在地,吐血不止。然而,千辉并未杀他。
      眼见千辉朝自己走来,云之苒惧怕地想要后退,却痛苦难忍,然而,颜面不可失,他仍是强撑着站了起来,身体靠法杖支撑着。
      千辉走到他一手相隔之处,定定看着云之苒,突然轻声笑了,金色的面具在火光照耀下异常刺目。
      云之苒灵光一闪,指着千辉不可置信地嚷道:“你,你是夜睑戎那恶贼?!”
      千辉一扬手,两道暗器破空打入云之苒双膝,迫使之重新跪落地上。
      千辉梛耶道:“一向高高在上的云麓门人啊,最不屑与尘土为伍的云麓门人啊,你的双膝为何落了地?你的法杖为何没有了亮光?你跪在我面前,是想祈求身为魍魉的我的怜悯吗?”
      “你不是夜睑戎!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呵呵,云师伯,你怎么把我忘记了?云师伯,我记得儿时,我与娘亲,还曾在你云麓仙居住过一段时间。”
      云之苒瞪着双目,脑海中浮现十几年前的情景。那个长着一对妖异非凡的瞳孔漂亮得过火的男孩,那场烈火焚烧中撕心裂肺的哭嚎,以及漫天的仇恨的诅咒声。
       “你是,你是——不可能!你们都死了,不可能是你!不可能!”
      云之苒慌乱摇着头,企图将他所说的一切否定。千辉却诡笑着,缓缓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一别十几年,物是人非,就可以都忘记了吗?可我一直没忘记你们,更没忘记你们曾对我还有我家人做过的一切!所以,我回来了。事情总要终了,十五年前不过是个开始,而今,你们认定的结局不再作数!一切,都将重来,而后,将以我魍魉一族认可的方式结束!”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3 17:55
标题: 71
云之苒听闻大骇不止,背后冷汗直冒,横眉竖目,厉声喝道:“莫非,那些消息,那些煽动人心的谣言,都是你放出来的?各大门派蜂拥向木渎,途中却屡遭不明人士击杀,难道,也是你弄出来的?你故意引众人前来,究竟想做什么?”此人浑身燃烧着仇恨的烈火,一副将天地都毁灭的架势,不管是否真的是那男孩,都必将给江南带来重大劫难。
      云之苒本是一腔正义之气,欲将千辉痛骂,却在视线接触他的脸时,心头如遭雷击,慌乱地撇开视线,手下发颤。
      “怎么?不敢看我的脸了吗?你当年不是最喜欢指着我的脸义正词严地讲大道理的吗?还对着那么小一个孩子骂妖孽?呵呵,师伯,现在,小侄的模样,有没有合了你的心意?你不正眼瞧,怎知自己满不满意呢?小侄如今这般模样,可都是拜您所赐!哈哈,哈哈哈~”
      千辉一步步逼近,心里有鬼的云之苒也不断后退着。
      “滚开!你离我远点!妖孽!鬼怪!离我远点!滚!”
      千辉的面色寒了下来,扯出一根银色蚕丝,站到云之苒跟前,拉平细丝,漫不经心道:“师伯,小侄自然会解释清楚小侄的打算。不过,小侄也不能失礼了,多年不见,小侄给你点什么见面礼好呢?是要以牙还牙,还是——”
      暗夜荒野上,蒿草几乎与成人齐高。有人疾走,如风而过。此人正是云麓门闇曻。
      自从驿站知晓闇曻的心事后,云之苒强押着闇曻欲回云麓仙居,半途却自己折返。闇曻本就不愿回去认命,遂尾随云之苒前来。然而他毕竟是违背了师长命令,只能偷偷跟在后面,不敢让云之苒发现了。靠近木渎南门时,听到云之苒的声音传来,闇曻循声俯身靠过去,却惊见云之苒被打成重伤吐血倒地。那行凶之人侧对着他,露出半边面颊。只一眼,闇曻便惊得愣在当地。
      那是一张任谁见了都忘言的脸。明明是男子,却拥有天人之姿。肌如水做,肤似凝脂,说是欺霜赛雪也不为过。长发如云墨织锦,眉一道微斜入鬓,眼睫长而卷翘,装了一副多情模样;嘴唇薄而嫣红,薄情才是本性。就算是日前在驿馆见过的花家公子的那名朋友,其上人之姿,也比不上这半张脸美的震撼人心。闇曻心头又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这张脸看起来有熟悉之感。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然而,这美人却在做着极其丑恶的事情。黑暗中四道银光一闪而过,如蛇缠进云之苒四肢,一声指响过后,云之苒手脚腕处齐齐迸发出四股血流来。待闇曻回神时,云之苒的手筋脚筋早被对方挑断。那人还想割云之苒的舌头,闇曻大喝一声,法术放出。而那人在发现闇曻存在的那一瞬间,一挥手面具又安然回到脸上,躲过闇曻的攻击。
      闇曻扑到云之苒身边,心痛地喊道:“师叔,您怎样了?师叔?”云之苒早痛的神智不清,全身不停抽搐着,无法理会他的问话。
      一旁千辉悠闲地答道:“哪里那么便宜就让他死去?不过废了而已,别担心。我还要他残留半条命,看何谓因果报应!”
       “好狠毒的手段!我师叔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废他手脚?” 闇曻抱着云之苒,双目通红地怒瞪千辉。
      “我跟他无冤无仇?哈哈,哈哈哈,难道你认为他不该死吗?”
      “该死的是你们这些无恶不作的魍魉!是你们这些恶贼!别血口喷人,颠倒黑白!”
      “我们这些——恶贼?”千辉乖张地笑了两声,迎着闇曻的目光缓缓道:“我以为你会不同,毕竟,在云麓仙居时,你对我最好。你从来不会背着我娘喊我野种,更不会拿东西打破我的头。因为不是纯正的‘仙人之后’,呵呵,所以只会‘捣乱’的我总是理所当然地被你们关进黑屋反省。被人欺负了,为了我娘不难做,为了不让她哭泣,我也不曾告诉她真相。我忍着黑暗和寒冷,手里握着闇曻师兄送的草结蚂蚱,期待着惩罚早点过去。师兄,你还记得吗,那个小跟屁虫,总是跟在你后头的小跟屁虫?”
      千辉提及的往事以及那一闪而过的面容,让闇曻不禁想起一个人来。确实曾有个这么个异类,总是被仙居里头的孩子们欺负,却喜欢跟着他师兄师兄喊个不停。可是,不可能,那个人已经死了。十五年前就死了!
     闇曻愕然看向前方那道身影,声音微哑,道: “你——你是谁?”
      千辉低头轻声一笑,望着闇曻,低声唤道:“闇曻——师兄!”
     闇曻听得那一声熟悉的呼唤,心头一震。然而,躺在怀中痛苦不堪的云之苒又让他无法去相信,眼前之人,是他记忆中那个可爱的小弟千辉。
      “你不可能是他!他早死了,被大火烧死了!你骗我,你究竟是谁?”之于闇曻,与其说无法置信,更应该说是不愿相信。闇曻在逃避这种亲人自相残杀的可能。
      “师兄已经不肯认千辉了吗?”落寞的语调,一片惨淡,而后叹息一声,手上露出兵器来,千辉说出冷冽的话来:“师兄,割掉云之苒的舌头,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否则,我连你一起——杀!”
      一切阻碍他复仇的,都得除去!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3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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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3 20:56
标题: 73
桃花被墨月拖着一路来到北部桃林入口前。
       墨月放开桃花,眼睛微眯,似乎在警告桃花不要轻举妄动。
       门口兜售鲜花的大婶挎着花篮凑近他们身边。大婶道:“瞧这姑娘长的多标致,水灵灵的!小哥儿,今天簪花节,买朵花,给姑娘簪上吧。”
       墨月不耐烦地回道:“不需要!”他现在看到簪花就烦。
       那大婶却不死心,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劝道:“不用不好意思,小哥儿,大婶懂的。年纪轻,都喜欢闹矛盾,你呀,哄哄,她自然开心了。姑娘家,就是要人哄!”
       墨月推开硬是挤过来的花篮,拖着桃花就要往里头走,却又被那大婶拉了回来。
       墨月怒道:“说了不买花,给我滚远点!”
       那大婶也不曾逊色半分,眼一瞪,双手叉腰,高声道:“后生仔,你这脾气,哪家姑娘肯要你的?就你这坏脾气,我看这小姑娘也受不住几天,一准跑了!——谁要你买我的花了?你就想买老娘我还不卖了!我不过想提醒你们,进姻缘林,男左女右,别糊涂了!——让开,让开,别耽误老娘生意!”说完,大力地推开墨月,一边嘟囔着:“现在的后生仔真是没礼貌……”
       二人听了卖花大婶的话,才发现,往里头走的人,都是男女分开,左右分行的。那入口处还站了个老大爷,看到胆敢乱行的年轻人,也会上前去劝阻。
       最后没法子,墨月还是放手让桃花自己进桃林了。然而,真正跨过了那道门槛,墨月又后悔了。只因这姻缘林,真的有魔力存在。明明就是一片林子,在边缘象征性地搭了两道门,从外头看,里头是一整片的桃花林,并没有什么间隔,跨进那门槛后,却像进了两个不同的空间。男女不不相见,中间无形隔开一道墙,两边的人都过不去。而且,这林子,不穿过中间,走到另一头,是出不去的。墨月不知道的是,这姻缘林,有说法。要求姻缘,就得男女各自分行,一路走到林子正中姻缘树下相会。即使男女想同行也不成。这林子也怪,男进女门或者女进男门,都会进不去。不但进不去,姻缘还要为这取巧之法受累,平添波折。
       墨月恨恨地望着入口,心头烦躁不堪,一路轻功往林子正中而去,一心只想赶在桃花面前拦截她。
       另一边的桃花,脱离了墨月的钳制,大大松了口气。欲偷跑回去,却发现出不去。问了旁人,才知道其中缘由。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蹭着步子往中间去。
       这姻缘林,确实妙。白天的光景如何,桃花未曾见过,可是再夜色中,这林子,恍如人间仙境。林间各处,隔些距离便悬挂彩灯,不是一路通透明亮,而是柔和的光芒,将整片桃花林烘托得异常柔美。林间女子走动,或独行,或相伴,均是低声细语,掩唇轻笑。桃花慢慢走了一阵,看着景色也放松了下来。
       正走着,突然听到附近传来隐隐的孩童哭泣声。桃花好奇地忘了四周,只见不远处一棵桃树后头,露出一边裙角。桃花走过去,发现时个八九岁的女童,正蹲在地上不停地啜泣着。环顾四周,不见有人相伴。
       桃花本就善良,见了这女童委屈模样,不禁心生怜悯,弯下腰,柔声哈哈:“小妹妹,你怎么了?先不要哭,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姐姐帮你。”见那女童抬起头,一脸泪水,桃花心底越发软,蹲在她对面,抬手轻抚其发顶,安慰道:“不要哭哦,哭多了,就不漂亮了。你迷路了?”
       估计是哭久了,女童不停地打嗝,桃花心疼地帮她拍背。久了,似乎感觉到她的善意,女童抽噎着抱住桃花,直喊“姐姐”。
       桃花道:“你为什么哭呀?迷路了吗?姐姐带你去找家人。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童答道:“姐姐,我叫花花。我的花灯坏掉了,我好喜欢。可是它掉在地上,就坏掉了,还被坏人踩烂了,呜呜~”
       桃花笑道:“花花,好可爱的名字。呵呵,姐姐叫桃花,也有个花字呢。花花,真可爱!花花不哭,姐姐给你买新的。”
       “姐姐长得真漂亮,就跟仙女一样!”
       桃花不好意思地脸红,她很少听别人夸赞自己,还是这么夸张的赞美。毕竟是个孩童,还很单纯,才会如此不吝惜称赞别人。桃花牵起花花的手,帮她擦干净脸,两人一起往前去。
       “花花,还记得跟家里人在哪里走失的吗?咱们到那里去等,你家人可能也在找你呢。”
       “花花不要找家人,花花要跟姐姐一起!”
       “可是花花——”
       “姐姐,我自己偷跑出来的,才不要回去呢,我要跟姐姐一起玩。——姐姐莫非嫌弃花花,不想带花花一起玩?”花花说的有模有样,好似真的被桃花嫌弃了般,扁着嘴,又要开哭。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3 20:58
标题: 74
桃花不禁犯难了。这孩子硬是要跟着自己,只怕她家人要着急了。可是她不说,桃花也没法子。只能连声答应,带她去玩。
      花花满意地点头,抓紧桃花的手,拖着她往前去,嘴里道:“我要抓紧姐姐的手,才不怕姐姐偷偷跑掉了。”
      桃花也任由她抓着,反正花花肉肉的手也没什么力道。
      越往桃林里头去,越觉得这林子,委实像个迷宫,大的看不到边际,又没有修成统一的路径。幸好平时人来往多,也没有生出杂草。可就是会让人产生找不到方向的感觉。
      桃花牵着花花,在某棵树下停住了脚步。眼睛四望,总是远远地看到行人,赶过去要问路,人又早走了。
      花花道:“姐姐,咱们是不是走不出去了呀?这林子好像布了阵法。”
      桃花惊异地看着这个八九岁的孩子,惊叹道:“花花,你这么小,却懂好多呢。好厉害!”
       花花笑眯了眼,抬头对着桃花道:“姐姐,我哪里小了?我明明是大人好吧!”
      噗嗤一声,桃花连忙掩嘴。小孩子,总是喜欢装大人。
      “那花花,你知道怎么破这个阵法吗?”
      “这个林子,一定被人动了手脚。八卦甲子,神机鬼藏。这九宫八卦阵难也难,易也易。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之方位何在,就看那人如何布局了。姐姐不用急,此乃雕虫小技,难不倒花花。其实那生门就在——”
      正在此时,一物破空而来,直击向花花。花花顾不得说话,身子一闪,躲到桃花后面。几乎是同一时间,又有暗器扑向他们。桃花心一惊,本能地伸手一抓,竟给她接住了那暗器。放到眼前一看,却是一朵柔弱无骨的桃花。竟然能以此物为武器,看来来者修为极高。
      果然,一阵熟悉的笑声紧随其后而来。桃花抬头望去,只见那桃花枝上坐了一美人,正摘花赏玩着。这人桃花自然不陌生,正是毒仙侞凰。
      桃花见了,心头惊涛骇浪,轻易也不敢逃。下意识地护着身后的花花,警惕着侞凰的动向。
      侞凰坐在树枝上,意态悠闲。“这小娃儿,懂的可真多。想必,又是什么名门之后吧。”
      花花探出头,对着侞凰做鬼脸。“你就是那有名的毒妇?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还道你有多厉害呢……”正说着,又一枚暗器飞过来,花花机灵地闪开了。
      侞凰道:“不要以为你是小孩子,就可以乱说话。这世上,我最讨厌老人跟小孩了。花花,你那么聪明,肯定知道原因,嗯?”
      花花眼睛咕噜噜转,皮皮地笑道:“因为你嫉妒他们!小的比你年轻,老的比你有威望。但你也只是讨厌他们。除开他们,怕不只是讨厌这么简单了。”
      侞凰掩嘴轻笑道:“你这小娃儿,前半段瞎说,后半段藏了话头,真是个机灵鬼。合我心意,倒想自己养着玩了。可你又太聪明,聪明的人天生反骨。你的出身,看起来又太复杂,我怕是养不起你这样的小宠物了。”
      “毒仙大姑,你倒真是养不起我这样的宠物,眼力不错啊!”
      “花花,你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以前没人教训你,如今,就只好让我代劳了。”
     花花嚷道:“大人欺负小孩,不算数的!你要打我,也得告诉我们出路在哪里先。”
     “你方才不是说雕虫小技,难不倒你吗?”
     “说大话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引懂得破阵的人出来就成!”
     “哈哈,真是聪明,甚得我欢心啊~我若是知道那破阵之法,必然告诉你了。”
     “阵法不是你布下的吗?”
     “我又不曾学过奇门遁甲,怎么会布阵?不过,倒是有人代劳了。”话声方落,有人自一旁慢步而出。来人气质高贵,神态柔和,嘴角含笑,正是慕丛岚。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4 16:44
标题: 75
桃花惊道:“丛岚,你不是失去记忆了吗?”
        丛岚但笑不语。
        “他是忘记了,不过,忘记的只是你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侞凰跳下树枝,站到丛岚身旁。
        “我就知道你们都想骗我!看,我的岚儿此时不是好好地站在我身边?”侞凰仰望向丛岚,满眼笑意,柔声道,“岚儿,即使失去了记忆,还是记得我~岚儿……”
        轻轻的依偎向丛岚,侞凰有满心的感动与庆幸。庆幸他活的好好的,庆幸他或许将别人都忘记了,却还记得他如此深爱她。想起那时的绝望,侞凰就一阵后怕。明了了对丛岚的依赖却是在失去他之后,侞凰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心如刀割,就连当年被师傅厌弃,也不曾这般惊恐过。
        侞凰轻轻抓住丛岚的衣襟,低喃道:“岚儿,我再也不赶你走了。你也——不许再离开!”
        丛岚轻抚侞凰那头白发,笑容不减,却并未作出回应,反而眼帘垂了下来,让人看不到眼中是何情绪。
        看着眼前这番景象,桃花先是觉得丛岚果然一如既往地宠溺侞凰,两人似乎越发恩爱了,可又觉得,这样的丛岚与侞凰站在一处,分外突兀。或者说,这样的丛岚,与这样的侞凰,都不像他们本人。丛岚不曾这么温柔,而侞凰,更不会对丛岚轻易表达眷恋之意。
        侞凰面向挑花道:“桃花儿,跟我走吧。你怎么能离开我呢?你忘记了,我才是你的主人,而你,不过是我的傀儡?”
        “不!”桃花骇然拒绝。
        “桃花儿,我们走吧。我可不想,说第三遍。”
        桃花哀求道:“侞凰姐姐,你放过我吧!我,我根本帮不上你的忙,我是个废物,武功很差——”
        这时,花花跳了出来,冲着侞凰吐吐舌头,做着鬼脸,大声道:“桃花姐姐才不会跟大姑走呢!”
        深知侞凰脾气的桃花赶忙阻止她,怕侞凰一不高兴把花花给伤害了。
        花花却拍着胸脯保证道:“有花花在,不怕毒仙大姑!姐姐只能跟花花走,其他人都闪一边凉快去!”
        “花花~”桃花不知此时该哭还是该笑,既感动于她保护自己的姿态,又想笑她小小年纪不自量力。
        “小孩子说大话,可是会被夜里到处游荡的小鬼惦记上的哦,花花。”
        既然谈不拢,就只有开打了。丛岚飞身而出,伸手抓向花花,那速度极快,桃花出手相当,却被丛岚绕开。然而,花花也不是省油的灯。丛岚一开始没动用技能,就是轻视了花花,因此,不但被花花躲开,还被花花还以颜色。丛岚招了长剑,心法念转,御剑而行,与花花重新交手。
        桃花自然不能置身事外,情急之下,招出匕首,也加入了战局。而侞凰也不甘寂寞,纠缠着桃花,就是不让她去帮花花。再一回首,桃花惊见一道金色的剑光打在花花身上,花花发出一声哀嚎,从半空中坠落。
        “花花!”也是侞凰有心相让,桃花得以绕开侞凰,直奔向花花坠落之处,伸手接住那具小小的身体。丛岚这一记归原杀伤力极大,一剑下去花花的身体几乎裂开。五官因痛苦几乎缩成一处,身体抖动了一番,人便没了动静。
        桃花抱着花花的身体,痛哭起来。
        “花花,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花花,花花,你醒醒,醒醒!——丛岚!你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你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就可以滥杀无辜吗?我要替花花报仇!”
        丛岚听了,仍是微笑,只是此时这笑容,看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我还道有多厉害,经不起两下打——咦……” 侞凰正要讽笑,却被眼前奇异的景象截住了话头。
        只见花花的身体发出一阵青色的光晕,越积越浓,最后行成一团,将花花包围住,而后,光团消失时,桃花怀中的小人儿也消失了。
        只听桃花尖叫道:“花花!花花呢?怎么不见了?”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4 16:47
标题: 76
人死后,总会留下尸首。而花花的,怎么会不见了?
       众人惊疑不解时,就在花花被击落的那方上空,出现了一只手持铜圈的草花精。
       原来是——幻术!
       草花精,非一般念力能召唤得出来。而有幻化之物出现,表明召唤者就在附近。而且,此召唤者,召唤能力非同等闲。
       “花——花?”桃花呆在当场,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草花精咯咯笑个不停,举起铜圈,轻拍起来,树林便开始晃动起来,枝叶乱晃。
       “呵呵,呵呵~风吹——草动……呵呵……”花草精似念似唱,空气流动,丝丝细风汇成一处,形成一道强大的风刃打向丛岚。丛岚以剑身相接,然而强大的风力还是将他击打得向后飞退。侞凰飞身而去,施用内力将侞凰接住,一招妙手将丛岚被打伤处瞬时治愈,手一点,对丛岚施以辅助医术——固本培元以及润脉之术。这两种医术,能长时间地在丛岚身上形成保护网,更好地保护他,使他受到的伤害降低。
       幻化之物也需要驯养。召唤者在捕获幻物魂魄后,加以长时间的驯养,就有可能养成厉害的幻物。这样的幻物,可以拥有令人闻风丧逃的恐怖能力,就如同草花精,在召唤者操控下,能使用治愈之术,又能放出强大的法术攻击,非常可怕。
       这次,侞凰与丛岚互相配合,迎战草花精,仍是被草花精打得急忙后退。
       两人面色凛然。这并不是一般的幻物,世上有此等杀伤力的幻物,只会出现在有关天虞花家的传说中。莫非,天虞花家人,就在附近?而此物,就是被他驱使操控着?不论是何种情况,侞凰要带走桃花,必然要先打败草花精。
       侞凰对丛岚低语道:“岚儿,我先去引开它的注意,你看准时机,偷袭它!”说完,也不等丛岚回应,亮出袖中华光毕现的银针,飞向草花精。就在侞凰成功地以被击伤为代价使草花精的攻击出现暂时中断时,丛岚也如她所想,攻向草花精。与此同时,几道剑光从不同方位同时打向草花精,一阵剧烈碰撞后,花草精被打得魂飞魄散。还未及侞凰高兴,又一道剑光冲她而去。侞凰惊险避开,瞠目望去,却见袭击自己的人竟然是丛岚。
       侞凰愣在当场,不知作何反应。
       暮秋痕率领着奕剑门数名弟子走了出来。
       “想不到吧?毒仙侞凰,你也有今日?哈哈哈~”暮秋痕得意道。
       侞凰不理会他的挑衅,眼睛只一意死盯着丛岚,艰难地问丛岚道:“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岚儿!”
       丛岚仍是温柔地笑着,答道:“没有为什么,这是父亲大人的命令。”
       丛岚话一出口,暮秋痕得意地狂笑道:“福祸相倚!我的好儿子又回来了!岚儿,你鬼门关走了一遭,害为父以为此生只能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幸而你被路过的玄素大师救回性命,真是大幸!果然是我的好儿子,慕丛岚!”回忆起a few days ago重见丛岚的场景,暮秋痕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明明被素砚亲手埋葬了的丛岚,竟然活生生的站在奕剑门前,造成的冲击,可想而知。据丛岚所说,他是被云游路过的玄素大仙救起的,而重生的丛岚却不记得很多事情,只记得自己的身份以及至亲之人。问及死因,丛岚称,只隐约记得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在未看到对手的情况下就倒下了。暮秋痕听丛岚这么一说,思量片刻,心中隐约有了答案。能杀人于无形的,这世上只有一种人能办到,那就是——魍魉!
       “岚儿,你在说什么?你——待他比待我重?你可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岚儿!回答我!”侞凰吼道,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这是事实。她的岚儿,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岚儿,却要成为她的敌人了。
       侞凰明知自己不可失态。失态就是给敌人送笑料,送话柄的。可是她无法控制自己,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然而,他们之前并没有过这样的谋划,丛岚,为何要伤她?丛岚不是最爱她的吗?
       暮秋痕道:“毒仙,看看自己造的恶果,你自觉一世恣意,逍遥无比,现在才发现,被自己的任性害了吧。看看你这副模样,真是可怜呐!我儿早就把你抛在脑后了,他确实不记得你了!哈哈哈,怪就怪你待人过于狠毒,当初我儿待你如掌中宝,你不但不知珍惜,还屡屡伤害他,而今他重生了,为何还要记得你这个狠毒的妇人?”
       “是吗?……因为我伤你太深,所以你宁愿——不要记得我了?……岚儿……”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4 19:49
标题: 77
夜风拂过树林,灯光摇晃,树影斑驳。
       何谓咫尺天涯?当命运让她再一次遇上他时,幸福翻转一面,变成最可笑的背叛,一再讽刺着这对从一开始就得不到祝福的恋人。他守着她的那些年,她的眼里并没有他。当她想要弥补时,他已不再是原来的他。
       燕丘王庭的歌舞,九黎白水台的飞瀑,中原西陵的繁华,巴蜀忘川桥头上的驻足,往事历历在目,而人却在触手可及之处,冷了心,断了情。多少年后回首,才发现,原来离开紫竹观的那个早上,命运已经设好了套,等着他们一意往下跳。
       满目欢笑着的花儿如此刺目,恍若在嘲笑她的落魄。然而侞凰是何等骄傲之人,怎么可能认输?即使在情场上,她也不会是输掉的那一方!丛岚怎可擅自遗忘了她?这是不被允许的!她会让丛岚想起她的。她要让丛岚记起,谁才是他最在意的人!
       看着她不正常的神色,桃花不免又心软了。侞凰真可怜。丛岚不仅将她遗忘,如今还要听从暮秋痕的命令与侞凰为敌。不管今天谁伤害了谁,双方都会后悔的。
       素砚站出来道:“妖女,你死心吧,我哥哥会回头找你,也不过是为了利用你。今日便是你的死期!——父亲,杀了妖女与那小魍魉,给哥哥与孩儿解恨!”
       暮秋痕皱眉,轻斥:“砚儿,你忘记此行的目的了吗?你还是太鲁莽了,跟你哥哥多学学。”
       素砚不甘地低头认错。
       暮秋痕盯着桃花道:“毒仙可以杀,那小魍魉要留着。”
       桃花紧张地欲后退,身后去处却被奕剑门人给拦住了。
       暮秋痕喝道:“小魍魉,把宝物交出来,就饶你一命!”
       桃花拼命摇头否认:“宝物我没有,什么宝物?你们要什么宝物?我不知道,你们找错人了!”
       素砚上前一把抓住桃花肩头,手下施了大力,疼得桃花哀哀直叫。素砚恶狠狠地威胁起来:“你还要装,小魍魉?你在水军大寨送我的那一刀,我一辈子都会记着!你再说半个不字,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一旁侞凰听了奕剑门的话,不禁冷笑。人性,果然是贪婪的。自己胡乱编造的消息,竟然被这帮愚蠢的家伙相信了。桃花身上有没有宝物,她最清楚了。而这些愚妄的人们竟然想从桃花身上得到并不存在的宝物,简直太可笑了!也好,她便冷眼旁观,这些小丑如何跳梁。
       然而,这件事情的内情,侞凰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魍魉身上有宝物的消息是她先放出去的,原本信的人也不多。然而,千辉等魍魉进入江南地界活动,魍魉卷土重来的消息显然成真了。然后,千辉为了引诱众人前来,又故意传出隐匿在木渎镇的魍魉身上藏有宝物。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宝物真的存在,人们再也坐不住,果真往木渎镇来了。
       大概奕剑门人都不曾仔细想过,他们的掌门为何如此热衷于寻找桃花。是为了他那两个儿子报仇,还是为了所谓的天下道义讨伐胆敢踏入江南境内的魍魉?事实上,两者都不足以掩盖暮秋痕那蠢动的欲念。暮秋痕不过同那些疯狂的江湖人士一般,为了夺宝而来。
       而暮秋痕之所以认定桃花身上有宝物,一是从素砚口中证实了她魍魉的身份以及高强的身手,二来,他派的探子并未侦查出木渎镇还有别的魍魉存在。于是,死而复生的丛岚被暮秋痕当成一颗棋子,安排了他与侞凰的相逢,又让丛岚假意曲从侞凰,以凭借侞凰与桃花相识的关系找到桃花进以夺取宝物。
       如今,暮秋痕的计谋得逞了。他不仅设计了侞凰,也顺利抓到了桃花。只要他找到制衡天下的宝物,凭借奕剑门的力量,他暮秋痕想成为天下之主,又有何难?
       桃花仍试图辩解,却被素砚扇了响亮的一个耳光。素砚手持利剑,阴狠地笑道:“想知道脖子被割断后无力躺在地上听自己的鲜血流出来淌落是什么感觉吗?恩?你不说?”
       桃花仍是惊恐地摇头,无助地哭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们不要逼我……我是真的不知道,真的不……呜呜……”
       素砚将利剑推到桃花面前,锋利的剑身闪着刺眼的白光,让桃花失控地尖叫一声:“不要逼我!”而后,招出武器,在素砚惊愕的瞬间挥开他的钳制,如闪电般飞速在他手臂上划开一道,反身纵跳开,神色惊恐地盯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桃花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她来江南,不过怀着卑微的目的,她想要自由,想要小小的幸福。现在却发现,那不过是奢望。这里同样阴冷,仿佛每个人都容不得她的存在,只除了雷霆跟玄矶,其他人都一再想要伤害她。
       “你们不要逼我!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更不想杀人!我身上也没有宝物,我怎么可能有什么宝物?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呢?我不过是个无能又卑微的人,即使无法改变身为魍魉的宿命,可是,我既不会妨碍你们,也帮不到你们!如果你们再逼我,我、我——”
       正说着,桃花就遭到奕剑门人的攻击。桃花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凭着本能地反应,使用起从爹爹那里学来的技能,有惊无险地打退了奕剑门人的进攻,但前所未有的激烈战斗让桃花不停的喘着粗气。
       素砚等的就是这时,提起长剑,剑诀念起,就朝桃花攻打过去。桃花此时疲累不已,看着来势汹汹的素砚,以为自己必死。此时,却见侞凰挟桃花避开素砚的攻击,安然落在别处。侞凰玉手飞快地在桃花身上疾点,而后一把将桃花推向素砚,眨眼袖中滑出短萧放在唇中吹奏起来,开始无声地操纵起桃花的思想以及行动。
       桃花儿,这还不是真正的你,相信我,你可以变得更强!
       这些人都在逼你,他们都容不得你,不要再指望用你愚蠢的善良能改变丑陋的人性。
       桃花儿,听到内心痛苦地嘶喊了吗?绝望才是杀手最好的伙伴。
       桃花儿,你为什么还要留下他们妨碍你前进的道路呢?桃花儿杀了他们,只有鲜血才是你们魍魉最后的救赎!
       桃花儿,杀了他们!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4 19:52
标题: 78
箫声催动桃花体内的蛊虫,桃花再一次被侞凰控制住了。黑色的长发疯长,鲜艳的铠甲随着桃花痛苦的嚎叫声一点点长了出来,眼角的花纹发出一阵强光,血管涌动过后脉络如蛛丝结成一张诡异地面具,覆盖住澄清的双眸,只余下渐渐转为如很冰般阴冷的目光。
      体内血液不安份地咆哮着,惊惧与憎恨的情绪不断滋长,随着越来越急的箫声,侵蚀了桃花原本的神志。侞凰之外,还有另一道声音在不停地唆使着桃花去杀人。那声音如是说道:“桃花儿,动手吧。就算你将我掩埋在心底深处还是无法阻挡自己内心的渴望,因为魍魉是最孤独的存在,不会被人所理解的。动手吧,桃花儿,以你的双手,捍卫我魍魉之名!”
      随着魍魉之血一步步被唤醒,柔弱的桃花终究无法抗衡来自上古既定血性的冲击,善良的本性被外界的压迫与魍魉之血的苏醒挤落深渊。侞凰的操控也使桃花陷入无意识的杀戮状态。
      奕剑门人见了战斗形态下的桃花,不免吃惊,毕竟魍魉的威名即使过了那么多年,还是令大荒无处不为之战栗。而当战斗开始后,桃花的表现确实让奕剑门人大吃一惊。下手干净利落,移动速度让人无法眨眼,而下一刻她将从哪里进攻,也没人能猜测出来。
      已经有几名年轻的奕剑门人躺下了。余下的人虽然表面镇定,然而内心之惊恐从那惨白的脸色就可以看出。
      击杀那几人后,桃花消失在空气中。众人不安地环顾着失去桃花身影的四周,只耳中听到液体滴落的声音。一滴,两滴,三滴……显然大家都知道,那液体并不是水,此刻也并没有在下雨。那些,是被击杀的奕剑门人留在匕首上的鲜血滑落的声音。
      素砚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御剑立于半空,正极尽所能的掩饰着急促的呼吸。他不得不害怕。明镜湖边被杀的那一幕又浮现他眼前。当时也是如此,初露的铠甲,一闪而过的刀光,而后自己就倒在了地上。难道又要重演了吗?不,不会的,只要他够小心,这个小魍魉根本杀不了他!——
      震耳的礼炮拖着长长地尾巴又被欢庆的木渎镇居民发射入天空,而于后力竭处一声巨响,炸开一朵漂亮的礼花。火星落下时,素砚也猝然从剑上掉了下来。
      素砚大睁着眼睛趴在地上无法动弹,两腮一阵蠕动,吐出一大口鲜血。头微微抬起朝向刀风袭来的方向。
      “砚儿!”
      暮秋痕肝胆欲裂,气急攻心之下,周身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气流,将附近的草木震得枝折叶落。而这巨大的冲击也将桃花隐匿中的身形撞了出来。暮秋痕提剑便朝桃花砍去,桃花及时往后翻身纵跳开。暮秋痕丝毫不放松,驱使匣中之剑,引动地灵真火,指尖一引,一道烈火打在桃花身上,不断燃烧着,也打断了桃花影遁地打算。但桃花不退反进,出其不意中向暮秋痕投出暗器,却被暮秋痕躲过了。侞凰见状,也上前帮忙。眼见侞凰向自己打来,暮秋痕施展究极御剑法术观其妙,将近身的侞凰打晕,又追着桃花而去。就在暮秋痕即将追到桃花时,桃花遁入土中,逃开暮秋痕周身流剑范围。暮秋痕气地咬碎牙,回身找侞凰出气,却在那一刻背后三道影子朝他扑杀而去。暮秋痕一痛,很快反应过来,举剑架住了桃花力挽千钧的一记绝杀,与此同时环行身上的流剑也打中了桃花。桃花被打飞到一旁地上时,暮秋痕作势要将桃花劈成两半,剑势到了一般却突然回身,那招本该打在桃花身上的归元加倍落在意欲偷袭他的侞凰。暮秋痕这招,本就打算着招呼侞凰的。
      众人打斗之时,没人注意到,丛岚走过去,扶起素砚。素砚激动地抓住丛岚的衣袖,微弱地低喊着:“哥哥,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却听丛岚悲痛地喊起来:“素砚,素砚,我会杀了那些魍魉为你报仇的!”隐在暗处的手一点,正中素砚命门,而原本只是身受重伤还不至于要命的素砚,却在丛岚悲痛的哭喊以及嘴角扬起的诡异弧度中死不瞑目了。
      听闻大儿子的哭喊声,暮秋痕下手愈发狠,将侞凰逼得退无可退。只听暮秋痕疯狂地喊道:“连我的儿子都敢杀,我要你们全都去死!全都给我儿子陪葬!魍魉,魍魉!我暮秋痕与你们不共戴天!”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4 1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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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5 20:22
标题: 80
素砚死后,暮秋痕将恨意都集中在了桃花身上,举着剑,双目赤红,一步步向桃花迈去。侞凰见状,立时吹奏玉箫,命令桃花进行反击。
       丛岚怀中抱着死去的素砚,低低啜泣,眼角余光却观察着桃花的一举一动。
       越来越急促的箫声引得桃花神智大乱,痛苦地大吐一口鲜血,而后,浑身散发出更凝重的杀气,垂着头站了起来,默然无声。
       暮秋痕见状,恨意更重,然而他心中牵挂着另一件事情。一时间,对桃花是杀是留,暮秋痕心中举棋不定。而就是他这一犹豫,给了桃花一线生机。
       只见桃花大喊一声,而后脚下移动,飞速朝暮秋痕跑过去。暮秋痕往后移动,保持与桃花之间的距离,剑诀一引,一道流火朝桃花燃烧而去。桃花避开流火,身形一闪而逝,隐入黑暗中。而后黑暗中黑影一闪,桃花朝在暮秋痕背后发动了攻击。暮秋痕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及时以剑相挡。噹的一声,无法得手的桃花迅速绕向暮秋痕攻击死角继续发动进攻,又被暮秋痕挡下。毕竟,论修为论战斗经验,此时的桃花都不是暮秋痕的对手。
       当暮秋痕的长剑一次次砍在桃花身上,伤得她体无完肤时,身上的伤痛与内心的挣扎让桃花无助地哭泣着,然而,手下的攻击却仍是无法停止。因为箫声从未停止过。她无法克服体内蛊毒的控制,心里喊着停下来,却只能冷眼看着自己无法自控的攻击,除非流进最后一滴血战死,否则,她永远都无法停下来。
       暮秋痕为何不立时杀了桃花为素砚报仇?因为暮秋痕不肯为了一个儿子放弃得到天下的机会。儿子又不是只有一个,而且生养他就是为了帮助父亲的。他确实很愤怒,不过要为素砚报仇,也得等他逼桃花交出宝物再说。身为父亲的他,自然会为儿子报仇的。
       “小魍魉,快说,宝物在哪里?快交出来!否则,我让你死无全尸!”
       渐渐地,暮秋痕看出点端倪来了。如果是一个有正常意识地人,全身被伤成这样,必然已经求饶,然而这小魍魉却没有,恍如被人操纵的木偶般,进行着无意识的攻击——木偶!暮秋痕想通这点,回头又见侞凰唇边的玉箫,脸色愈发阴霾。果然,都是毒仙在搞鬼!素砚之死,也定是在她的授意下,小魍魉被控制着杀人了。
       暮秋痕飞身过去,揪住侞凰发髻,打断她的吹奏,拖着她来到桃花面前,长剑抵在她面颊上,威胁道:“毒仙,是你在控制着小魍魉吧?是你让她杀了我儿子吧?蛇蝎毒妇!——让小魍魉交出宝物,快点!不然,我毁了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挂在西陵城外晒尸,让世人都来看看变得‘表里如一’的你!”
       侞凰却似丝毫不畏惧她的威胁,张狂地大笑着。这一笑让长剑刺破她的脸颊,流出一道血迹来。
       “你杀呀,你杀了我,还是得不到宝物!暮秋痕,桃花只听我的话,你想得到她的宝物,下辈子吧!”
       暮秋痕以剑柄猛击侞凰额头,看着侞凰痛苦地呻吟着,阴寒地继续道:“让她交出宝物!”
       “你可以直接杀了我,杀吧,你杀吧,那样你就别想再得到天下了!哈哈哈~暮秋痕,我训练桃花,就是为了杀你们的,你真蠢!你杀了我吧,你不杀我,以后就会死在我手里!哈哈哈~你要天下吗?暮秋痕,你还要天下吗?杀了我们吧……哈哈……”
       面对侞凰的挑衅,暮秋痕快气炸了。
       “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没有你,我一样可以让小魍魉吐出宝物!”说完,一剑刺穿侞凰心窝处。
       “杀了你,如同替天行道,不知道多少人会为了你的死去而欢呼!毒仙,你受尽世人憎恨,死有余辜!可你死多少次,都赔不回我儿子性命!下地狱去吧!”
       侞凰双眼一瞪,没想到暮秋痕竟真的杀了她。难以自信地往胸口处望去,那里正有血水如泉涌,将她今日穿的一席白衣晕染成一片血红。
       而后,暮秋痕抽出长剑,失去支撑的侞凰猝然倒向地面。长发披散,白衣血花,如花陨落。天空中飘洒着阵阵花雨。这桃林里的无辜桃花,早被世人纷争牵连的无法保身,飘零碾落。
       侞凰双目呆呆的望向丛岚所在方向,那个她深爱的人,此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岚儿,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表情?为什么是“可惜”?你在可惜什么,岚儿,你还是没记起我吗?你可还会为了我——心痛……她心中有太多问题,然而,却已没有时间去等到他的答案。
       “……呵呵……呵呵……这究竟——算什么呢……算什……么……”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5 20:23
标题: 81
暮秋痕刺了侞凰那一剑,还是不解恨,长剑飞快地划了两道,在侞凰脸颊上划出一个大大的叉来,毁了她的容貌。毒仙一向自负美貌,暮秋痕这么做就是要让她死也死不安宁。
       暮秋痕又走回桃花身旁。此时桃花被他重创倒在地上,满身是血,而暮秋痕却无半点慈悲之心,仍是拷问着桃花,硬要桃花交出宝物来。桃花本来就没什么宝物,而无法回应的下场就是身上又多了几道血口。整个桃林只桃花凄厉的哭喊声回荡不休,剩下的几名奕剑门弟子都偷偷得背过身,不敢看了。
       不到一盏茶时间,桃花被暮秋痕虐待得无法出声,奄奄一息,知觉全失。暮秋痕气恼非常,便想一剑杀了桃花,却被丛岚拦下了。
       丛岚道:“父亲,虽然杀了这小魍魉可以为素砚报仇,可是,那样太便宜她了。而且,她死了,想得到魍魉的宝物就更困难了。这小魍魉嘴巴真是硬,定然没讲实话。不如先把她带回去,总会有办法让她吐实的。”
       暮秋痕想想也是,又看着丛岚与自己一条心的模样,很是欣慰。
       “岚儿,为父如今只有你一个儿子了。如今看来,先前你遭遇大难倒真是好事,如今跟为父一条心,好极!——这小魍魉,哼,便先听你的,不杀她,等她吐实了,我再慢慢折磨死她,为砚儿报仇!”
       “父亲节哀。如今就是为了素砚,父亲更要做成大事!”
       暮秋痕点头,越看丛岚越满意,对素砚的死就不那么介怀了。夺取宝物成为天下之主的想法他曾隐约跟丛岚提过,原本并不指望丛岚能对他有多大助益,如今却见丛岚如此上心,他对天下更是志在必得。
       随后,暮秋痕一声令下,两名奕剑门人抬起桃花正要撤去,却突遭偷袭,来不及反抗就倒地身亡了。其后,看不见的攻击从四方向奕剑门人扑去。眨眼间,随行的奕剑门人悉数倒下,只剩暮秋痕与慕丛岚站在场中央,而他们正被十几名身穿斗篷的黑衣人围住了。
       暮秋痕不得不心惊,原来木渎镇竟有这么多魍魉存在,先前真是被他低估了。正想着,包围圈打开一个口子,走进一名黑衣人,一样是斗篷披着,不见面目。此人正是千辉。千辉本就不忍杀了闇曻,而门人发的信号正好给了他一个不杀的借口。
       “你们想做什么?”暮秋痕虚张声势地喝道,“你们,竟敢踏入江南地界?难道不知道,你们魍魉是天下公敌吗?速速滚回雷泽!”
       那领头的黑衣人低笑道:“暮秋痕,你要怎么滚法?先滚给我们看看吧。呵呵,我以为你很希望我们魍魉到来呢。——我们不来,你又怎能继续追逐你的天下梦呢?”
       暮秋痕听出此人正是当日明镜湖上于妖魔军中眨眼间便斩杀夜残之人,心下一咯噔,知道此时不论要打赢对方或者走脱,轻易无法了事。
       “你说什么,老夫听不明白。只要你让开路来,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奕剑门宽宏大量,亦不会非要发难于你们魍魉。”
       “想走?老匹夫要夹着尾巴逃跑了吗?可没那么容易啊。好不容易牺牲了一颗饵,引诱你们这些大鱼上钩,怎可轻易放生?”
       “黄口小儿!休得出口伤人!你到底想做什么?试问这十几年来,江南与雷泽相安无事,你凭什么横生祸端,兴风作浪?是你一人之意,还是受命于你们魍魉一族的掌门人?你们——真打算再祸害天下吗?”
       “那你又凭什么,老匹夫?——有因便有果。只不过有些种子发芽慢,结果自然更慢。等待很是难熬,但是,心急也无济于事。暮秋痕,你说对吗?”
       暮秋痕不知他话里是何意思,又怕他使诈,便打算不予理会。又听千辉接着缓缓道:“呵呵,可还记得,十五年前……云麓仙居的大殿……长剑——沾满了云麓门雨长老的鲜血……?”
       暮秋痕不防他有此一说,本能地后退一步,惊吓道:“谁告诉你的?你,你,不许污蔑老夫!”
       “呵呵,”千辉笑中尽是寒冰,“暮秋痕,你终于承认,当年是你嫁祸于我父亲,才令盟约遭毁,天下人皆与我魍魉一门为敌了?你不就是想要独吞我魍魉的宝物吗?为此,你不择手段,一面假仁假义与我族交好,一面在其他门派面前挑拨是非,倒真是机关算尽。你杀了雨长老,却又大义凛然地指证我父亲杀人,令我母亲成为云麓门的罪人,更令云麓门与我魍魉一族势不两立,你真是好计谋,好手段!”
       暮秋痕嘴上不承认,可是心头却慌乱不堪。事实正如同千辉所说,当年盟约被毁,暮秋痕确实“功不可没”。
       “胡言乱语!你经历过当年之事?竖子小儿,不要道听途说便欲信口雌黄,兴风作浪!真相天下人皆知,便是你们魍魉背信弃义,擅自撕毁了盟约,令八大门派反击妖魔之事功败垂成!你休想抹黑老夫!本尊才要警告你们,不要为了你魍魉的嗜杀找借口!”
       千辉冷笑道:“哼,人在做,天在看!十五年前我就站在这木渎,愤怒地看你们是如何抹黑我魍魉一族。我双目在看,双耳在听!至于你做的‘好事’,老天看到了,老天——告诉我的。”千辉当时是还小,然而,做尽坏事的暮秋痕都能活到现在,自然,知情人也没死绝。在等待复仇的十五年间,他日日听到的都是那人告诉他的——其他门派排斥魍魉的恶行!尤其是暮秋痕当年做的丑事,他更是铭记于心。如今他终于到了江南,部署一切,定要让当年害过他们的人一个不留!
       暮秋痕仍是嘴硬:“老天告诉你的?哈哈哈,你当自己是天神吗?由此可知,你才是谎话连篇!”
       “暮秋痕,你要搞清楚,我不过好心让你死个明白,不是来与你争辩的。”
       千辉手一抬,包围圈又合了起来。魍魉门人收到指令,瞬发而出,向暮秋痕父子发起猛烈地进攻。此次与千辉同行的,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只忠于他的魍魉门精英。这些人的武艺修为,可想而知。因此,纵使暮秋痕修为再高,然而双拳难敌四手,魍魉更有隐身绝技,不可捉摸。一番打斗下来,暮秋痕被困在刀下,不能动弹,只双眼满是愤恨地瞪着千辉所在。暮秋痕料想今日无法活命,可是心头不甘,他要天下,他不想死!
       反观慕丛岚,几名魍魉精英竟然制不住他。魍魉精英的一切进攻,无论是进攻的速度还是方式,似乎都被他洞悉了,竟被他一一避开。
       千辉微微眯起眼,眉头皱了起来,料想此人必有古怪,便示意门人先停止进攻。
       “你似乎很了解我们。你似乎看破了我们的进攻。你绝对不只是单纯的奕剑门人这么简单。说,你究竟是谁?”
       纵使经历恶战,慕丛岚仍是一派云淡风轻,温文尔雅佳公子模样,居然仍能微笑着回复千辉道:“我当然不只是一名奕剑门人那么简单。奕剑门弟子何其多,而我却只有一个。我父亲贵为奕剑门掌门人,而我,虽不才,天下人还是送了个名号——如风公子慕丛岚是也。”
       “还不肯说实话?”千辉身形一闪,欺近慕丛岚,劈头便是连续不断的进攻。而此番进攻,千辉更多的是在试探着心中的猜想。以千辉的武艺,可成为他对手的实在不多。结果,丛岚竟连他的进攻也挡了下来。虽然没有使出全力,千辉却不得不担忧起来。这个人,明显了解魍魉门的武功套路,而且颇有研究。千辉担心,也许撕开对方的伪装,他会看到不堪的现实。那便是,对方也是一名魍魉!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5 20:25
标题: 82
千辉为何得出这样的结论呢?只因,天下八大门派,唯有魍魉与云麓是命定的。云麓生在云端,而魍魉生在暗泽。魍魉生而为魍魉,只由血脉继承。魍魉,不可能转入其他门派门下。其他门派,也不可能变成魍魉,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而魍魉的血统决定了武艺修为的高低,越是纯正高贵的血统,武艺就越能修炼至化境。如千辉这般,云麓与魍魉结合的产物,竟能修炼成这么厉害的武功,可以说是奇迹。而一母同胞的桃花,则印证了血统不纯,武艺不堪的铁律。
       对方虽然不承认,但是,能洞悉魍魉一派武艺的,必是门派中人。也就是说,最容不得叛徒存在的魍魉一族遭遇了数百年来的首次信任危机——出现了叛徒。而这个武功高强,修为不在他之下的叛徒,不知如何逆天而行,竟学会了奕剑门的武艺,此刻正嚣张地站在他对面,与自己的族人为敌。而千辉,一时竟然奈何不了他。但最令千辉气恼的,却是任凭他如何分析排除,都无法判断出族中有谁有此嫌疑。
       既然得不到对方亲口承认,千辉也懒得纠缠。退回原处,下达击杀丛岚的指令。一时间,除了看守暮秋痕的人外,其他魍魉如暗夜中巨大的蝙蝠一样,黑压压地扑向丛岚,将他身影吞没了。就在千辉以为丛岚必死时,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剑影由里向外割裂了覆盖住丛岚的黑幕,而天外突闻凤鸣阵阵,金色的火凤凰张着巨大的羽翼盘旋在众人头顶,将暗淡的夜空照亮。火凤凰喙一张,吐出漫天大火,将围攻丛岚的魍魉门精英灼烧。即使魍魉弟子躲开了火球,也被凤凰纠缠不休。然而,魍魉精英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在千辉的指挥下,魍魉精英很快摆脱了困境。
       凤凰退去,魍魉门人得以松口气。却见三名道士走了过来。走在前头的是个年纪尚轻的小道士,灯火掩映下,是一张稚嫩而满含坚毅的白皙面庞,其背上背着一柄黯淡的长剑,正双目直视千辉,迈着坚定得脚步向这边走来。
       千辉原以为会走出何等厉害人物,见是玄矶,便懒得理会。
       玄矶站在离众人两丈外,拔出长剑,召唤符兽,完成这些动作后,在原处站定。
       千辉指指他脚边,嘲讽道:“记住你现在的位置,不要动。以你的能力,往前一步就是——死。”
       玄矶凛然道:“你们的刀锋有多利,杀戮之罪便有多重。在亡魂的怨恨下起舞时,可曾看见地狱之门正向你们打开?天道伦常,因果报应。你们,要为你们的嗜杀付出代价!”
       “道士?哼,果然会念经。在咒骂我们的同时,从不检讨自身,名门正派果然自大自私,如此可笑!你没杀过人吗?你们名门正派杀人就不造孽了?从来,都是你们在逼我们不停地杀人,被我们杀了就哭闹不休,痛骂我们卑鄙,杀人手段见不得光。可若是侥幸杀了我们,却又自鸣得意,只怕不被人知道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道士?呵呵,看看你手上的长剑。什么时候,道士也当起了刽子手?”
       玄矶闻言,默然将长剑放回剑鞘中,将身上的八卦袍脱了下来,叠整齐后小心地放在一旁树下。而后,又将长剑抽出,仿佛刚卸下一副重担一般,脸上的神色更加坚定。
       “你说的对,道,是渡化世人走向和善,走向安宁的幸福的。修道者,不该怨天尤人。此时的我满心被仇恨与怨愤填满,确实不配穿着道服。我将它脱下。此时我只以人子的身份站在这复仇的战场上。我玄矶,要与你魍魉决战,为我死去的父母以及师伯报仇!”
       面对小道士下的战帖,千辉并不当回事。
       同行的太虚弟子中较年长的劝道:“小师弟,别冲动,等掌门到了再——”
       玄矶打断他的劝解,悲愤道:“青琉师兄,你让我如何忍耐?杀我父母的仇人就站在我对面,他们还杀害了大师伯!我的亲人都丧生在魍魉手上,身为人子的我若是因为惧怕而能与仇人相安片刻,只怕我父母与大师伯都不肯再认我了!我在他们坟前发过誓,魍魉不除,无颜叩拜他们在天之灵!”
       那名叫青琉的太虚弟子听了,想起太虚对魍魉的仇恨来,亦同玄矶一般愤恨起来。这些魍魉实在是欺人太甚了,一再杀害门下尊长。想着,手上也抽了长剑,恨恨地瞪视着对面的魍魉,只欲将魍魉尽数抽筋剥皮了。
       千辉指尖一响,一名魍魉门人便扑杀向玄矶。对千辉来说,无能的玄矶,根本不值得他动手。然而,几声响动后,千辉发现他的判断似乎出了错。玄矶变强了。那名魍魉门弟子竟然没能打败玄矶,反而在受了玄矶重创后,不得不遁入地中,潜回千辉身旁。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5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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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5 20:29
标题: 84
此时林中形势,双方互不相让。千辉挟持着暮秋痕,而乐回长剑则抵着墨月。各自手上都是欲置之死地的仇人。若说人质互换,完全没可能。而太虚门与魍魉门,最终也不会互相妥协。事情,要如何收场?
      千辉道:“葵见,你押着我师兄,却不杀他,难道是想留着与我交易人质?”
      葵见淡然答道:“我说了不杀他?而你又有什么人质值得我交换?——不止他,你也走不出这片林子。”
      琳子虔一听,惊觉葵见真无救自己师兄的意思,不禁急了。
      “葵掌门,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师兄还在他们手上呢!您这样会害死我师兄的!”琳子虔不知暮秋痕早已坏事做尽,仍是一心顾虑他的安危。
      “我救不了他。”也不想救。
      “葵掌门,若我师兄有对不助的地方,也请您暂且不计较,救了我师兄,再让我师兄赔礼道歉,总可以了吧。葵掌门,人命大过天,求您心胸放宽些,也不枉你修道一场。” 葵见无动于衷,琳子虔更急了,不停地求着情,最后竟然口不择言起来。
       这番话虽源于情急,委实过分了。乐回翻脸骂道:“琳子虔,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掌门师叔无礼?闭上你的狗嘴,滚远点!”
       琳子虔怒气冲冲地回道:“可是他见死不救,算什么修道之人!大家好歹同是名门正派,何苦相煎?只要他答应用这魍魉去交换,我师兄自然脱险!我说的哪句不对了,葵掌门就是记恨着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你——”
       乐回正要发作,葵见毫无起伏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在你眼中,我师兄之死也算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很好,你也该明白,你师兄死活,在我眼中,也不过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你!——”琳子虔气得青筋暴起,牙都要咬碎了,无法可想时,却听丛岚缓缓道:“葵掌门还是能救我父亲的好。”
       葵见朝他望去,只见他一脸温和的笑容,手上长剑却架在玄矶脖颈上。这场景,令玄矶惊愕,葵见暴怒,千辉皱眉,而暮秋痕欣喜若狂。
        琳子虔没料到丛岚竟然做出这番举动,不免惊到,说出的话都有些结巴:“岚、岚儿,你做什么?你——”
       “放开玄矶,慕丛岚!”乐回喝道。
       丛岚并未理会他二人,目光直视葵见,等着他做出决定。他就不信,葵见仍能无动于衷。
       果然,葵见一向平静无波的目光瞬间冷了下去,语带警告道:“玄矶是我师父的掌中宝,心头肉,向来不容许有半分闪失。慕少侠,你该明白,你此时的举动,将会为你带来多大的麻烦。”
       丛岚却似无所谓道:“我也明白,我若不这么做,我父亲,就真会有闪失。那样,我的麻烦更大。”
       远处的暮秋痕见丛岚如此维护自己,心头一热,暗道还是儿子才最可靠。也不顾威胁着他的闪闪白刃,激动地喊道:“岚儿,我的好儿子,真是孝顺,为父没有白疼你!”千辉则回以寻常一笑,似乎任何情境都无法动摇他脸上的从容与闲适。
       太虚门与奕剑门正为交换人质闹僵时,忽见千辉大肆鼓掌,冷嘲道:“父慈子孝,人间至情。真是让人动容。可惜,你们问过我的意见没?你们怎么知道,我愿不愿意把好不容易逮到的猎物放生?”
       千辉此言一出,惊动全场。言下之意,便是懒理他师兄的死活,也要拿暮秋痕开刀了。这番寡情决意,让人不禁倒抽口气。
      “他可是你师兄,你竟然——连自己师兄的性命都不顾?你要怎样,才肯放了我师兄?”
       千辉思考了一会儿,语气一转,道:“奕剑门的,你要救你们掌门,也不是不可以。可是,那太虚门的打定主意不放过我。我若是放了你们掌门,你们放了小道士,他们就会找我麻烦。搞不好你们得了我一时好心放人,又与太虚门的同气连枝,那我的麻烦可就大了。除非——”
       千辉故意一顿,琳子虔急忙追问:“除非什么?”
       “除非,你们奕剑门帮我解决了太虚门的人,我即刻放了你们掌门。你们回奕剑门,而我,自然撤回雷泽。大家相安无事,皆大欢喜,如何?”
      这 ,不是要奕剑门违背道义,与太虚门自相残杀吗?
      千辉凭借着暮秋痕这筹码,成功地使奕剑门派陷入两难抉择之地。要救暮秋痕,就要与太虚门为敌。若不与太虚门为敌,冷血的魍魉首领宁可牺牲自己的师兄,也不愿放过暮秋痕。可当真与太虚门为敌,必然两败俱伤,又怎知阴险毒辣的魍魉会信守诺言?奕剑门人,该如何抉择?
作者: W魍魉    时间: 2011-1-15 21:10
85
“这——”不可否认,琳子虔有一瞬间动心了。人分亲疏,自然是自己的师兄重要。心头没了主意,望向丛岚,却见丛岚盯着太虚门的人,笑道:“是么?可惜太虚门的前辈,武艺修为令晚辈只能望其项背。除非他们自愿,我们又能拿他们怎么办呢?” 手下的剑渐渐割向玄矶的脖颈处。
       此情此景,葵见终于被激怒了。拂尘收起,扬剑出鞘,周身蓝光环绕,邪影倚身。
       “慕少侠,你是聪明人。自然懂的衡量利弊,切莫做出令彼此都不愉快的举动来。我太虚门的怒气,不是那么容易平复的。”
       丛岚毫不逊色地答道:“葵掌门,晚辈也不想令师侄丧命。为人尊长,莫不希望后辈安顺。我想葵掌门如此疼爱令师侄,应该不介意先被制住,暂时不能动弹吧。魍魉不过想要自保,大家何必闹得你死我活?各行其路便是。”
       好在琳子虔很快醒悟了过来,连声喊道:“岚儿,别听信他们的话,他们想耍弄咱们! 那绝对是魍魉的诡计!只要咱们跟太虚门翻脸,魍魉更没了顾忌。到头来,还是救不了你父亲。”
       丛岚面带挣扎道:“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丧命啊!我想,即使魍魉反悔,凭着葵掌门的修为,又岂会因这短短的钳制而被他们——击杀?”  
       “师叔,不可以!魍魉杀人于眨眼间,这必然是他们的诡计!”玄矶真怕师叔会为了自己而做傻事。真那样,纵使他活下来,也无法原谅自己。

       只听千辉大笑道:“给过你们机会,自己不要,就别怪我了。暮秋痕,是你师弟跟你的好儿子不肯救你,我只好送你上路了。”说话间,眼神瞥过墨月所在,而墨月在碰触到他的目光时,低下头,双拳握了握。
       正当魍魉要下手杀了暮秋痕时,他们背后突然袭来一股龙卷风,击中挟持暮秋痕的魍魉后,释放出无数电刃向四周飞散。暮秋痕御剑而起,堪堪避开魍魉的追击,逃出升天。
       异变突生,形势立即逆转。龙卷风过后,天空传来阵阵爆炸声,无数火球往魍魉身上砸去。太虚门趁隙直扑而上,先是抢回了玄矶,而一心顾着玄矶安危,又让墨月寻了空当,逃出钳制,偷袭葵见。
       没错,墨月被擒,本身就是阴谋。太虚门修大道,有大成者,如葵见,要杀之,只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千辉的本意是先挑起两门派的纷争,令其心浮气躁,就算无法成功让他们自相残杀,还可以利用斩杀暮秋痕时,引去众人注意力,正好让假装受制的墨月近身偷袭葵见。然而,葵见是何等人物,听风辨位,避开墨月绝杀一击。而后,太虚门与奕剑门一起将魍魉打的节节败退。最后将剩余的魍魉都包围了起来。
       千辉恼恨地瞪着站在自己对面的闇曻,怪自己一时心软放了他,到头来竟然坏事。
       闇曻面带忧伤地望向千辉,劝道:“千辉,回雷泽吧,不要再生事了。师姑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出事。”虽然千辉伤了云之苒,可闇曻私心却打算放过他。自然曾想过要杀了千辉替云师叔报仇,可是,再见面,看着千辉溶在夜色中的那一身暗金铠甲,不知为何,竟替他难过起来。千辉孤傲决绝,一意孤行地走在满是荆棘的暗夜里。那一身铠甲,就犹如枷锁,锁住了千辉的灵魂。虽然没有说,可是木渎镇外千辉离去前回望的那一眼让闇曻知道,千辉毕竟没有忘却他们儿时情意。
       千辉扭过头,执意不理会闇曻。
       重获自由的暮秋痕这时可得意了,完全不顾自己先前何等狼狈模样,大肆嘲讽起魍魉来:“放过着他们?天下人都不会原谅咱们!哼,这些臭魍魉刚才对本尊何等无礼?本尊不杀了他们,无法平息心头怒火!”
       无论太虚门与奕剑门之前如何闹腾,杀了魍魉都是他们的共同意愿。所以,即使闇曻有意放过千辉,太虚门跟奕剑门的都不会同意。
       千辉冷笑:“有能耐,便上前来。”话虽如此,可魍魉处于劣势那是不争的事实。面对两大门派的围剿,千辉与墨月,想要逃脱,也不无可能。可是让他们抛弃同行的族人,自顾逃生,他们纵使报仇了,又有何脸面回雷泽?
       “杀人偿命,不能放了他们!”玄矶恨声道,满面怒容,双目期盼地望向葵见,只等他一声令下,自己必然冲在最前面。
       葵见拍拍玄机的头顶,低声道:“玄矶,你不要动手。师叔可以应付。”虽然大仇即将得报,让他欣慰不已,另一层忧心却又浮上心头。玄矶心中的怨气与怒气太重了,而修道之人,最忌讳染上太多的负面情绪。只要稍一不慎,就会走火入魔。所以,葵见不肯让玄矶再多一重杀戮。
       葵见将玄矶推到身后,往前站了一步,长剑斜挑,下达击杀的指令。门人收到指令,皆使出全力,欲置魍魉于死地。然而此时,暮秋痕却暗示奕剑门人退后。暮秋痕打的好主意,眼下情形,这些魍魉自然逃不出太虚门的手掌心,他们只需要在一旁,等着给魍魉的收尸就行了。更何况,葵见如此记恨自己,若是他们也上去与魍魉缠斗,伤了自身力量,葵见翻脸时,他又拿什么应对?
       原本,只要太虚门与奕剑门共同攻击魍魉,千辉顾念同族性命,未必能免于一死。然而,正是因为暮秋痕存了私心,太虚门最后无法一举杀死千辉与墨月,而正在这危急关头,千辉的救兵却到了。
       正当太虚门与魍魉门之战进入白热化时,林中灯火突然尽数灭去,四周陷入黑暗中,一团黑影朝太虚门人扑杀过去。太虚门人急忙挥剑斩杀,却听到一个个软物连番坠落地面的声音。黑暗中无法视物,本就心慌,突然又传来同伴惨叫声,更显得诡异恐怖。
       葵见一惊,回身护住玄矶,观测一番,大约猜出来者是谁,神情不禁凝重起来。
       一番混乱后,火光又起。原来是闇曻以法术燃烧林木。
       及目处,葵见跟前,太虚门弟子尽数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而千辉身旁,不知何时多了数名黑衣人,另有一名中年男子,骑坐在一匹巨大的风生兽上,居高临下,冷眼俯瞰着众人。而千辉正朝那男子单膝跪拜了下去,低头恭敬地喊道:“父亲。”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6 16:24
标题: 86
来者正是千辉之父,魍魉掌门人,夜睑戎。
       葵见皱眉,没料到夜睑戎竟来了。先前乐回传回的情报,并无痕迹显示夜睑戎会亲临,是以,他只带了几名门人过来。
       一地的蝙蝠尸体,血水横流,让人作呕。
       玄矶惊讶地看到暮秋痕竟然悄悄退开了一小段距离,显得对来人很是畏惧。丛岚则低着头,半藏在人群后头。
      “师叔,他们是谁?”
      “魍魉掌门与其守护者。”葵见朝夜睑戎望去,双方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又迅速避开。
      “魍魉掌门?岂不是杀害我父母之人?!”玄矶血性一起,就要冲过去,葵见却拦住他,摇头道:“不要过去。”
      玄矶愕然:“这是为何?师叔!”
      葵见却只是摇头。
      另一边,千辉一直跪着,夜睑戎却没半点让他起来的意思。千辉知道,父亲必然在生他的气。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夜睑戎道:“千辉,去扶你妹妹起来。回雷泽。”
      夜睑戎简短的两句话,犹如九天惊雷劈中玄矶。
      桃花竟然是仇人之女?!这——玄矶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只觉得全身乏力,脑中闹哄哄的。先前知道桃花是魍魉,就已经让他痛苦不堪,如今,竟成了仇人之女。桃花纯真的笑脸一再晃过玄矶眼前。不可能的!那么善良又柔弱的桃花,为什么会是那样的身份?
       葵见察觉到他的一样,不禁关心地询问起来,而有苦说不出的玄矶只能强作镇定地摇头,垂在一旁的手早已紧紧地握起。
       这就回去了?千辉咬牙,不甘心,却不敢违抗,只好依令行事。谁知,丛岚早他一步,将昏迷的桃花劫了去。千辉惊怒过后,心头又窃喜起来。只要桃花没有安然回到父亲身边,他就不用立时跟父亲回雷泽,也不算违抗父亲的命令了。
       之前的情形,大家心知肚明,夜睑戎有意息事宁人。如今丛岚又将那小魍魉劫了去,夜睑戎必然不肯善了。丛岚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玄矶的身子往前倾了倾,又黯然回复正位。如今,他还能怎么做?他们之间的关系,回不到从前了……
       暮秋痕慌乱地连声让丛岚把人给放了。夜睑戎的武功之高强,手段之狠戾,他早见识过,他可不敢当面挑衅夜睑戎。
       丛岚笑道:“父亲,岂可半途而废?早先您将这这小魍魉打个半死,只差一步就可以逼她吐实了。现在放手,岂不可惜?”
       “岚儿,快放人,先前,不过误会一场!”暮秋痕大急,没料到丛岚竟然不打自招,真不知丛岚是怎么了。
       然而,想要圆场,为时已晚。风生兽迈着危险地步子朝丛岚靠过去,夜睑戎充满危险地声音从高处传了下来:“放了她,我便饶你一死。我的耐心很有限。”
       丛岚却有恃无恐道:“你若不想她即刻在你眼前死去,就不要再靠近我半步。”说着长剑架上桃花脑袋旁,似乎笃定了夜睑戎会妥协。
       暮秋痕惊恐万分,以为自己又要失去另一个儿子时,竟见到夜睑戎依言停了下来。当下大喜过望,原来这小魍魉这么管用。显然,夜睑戎极为疼爱他的女儿。
       机不可失。暮秋痕立时要挟道:“夜睑戎,想要你女儿活命,就用宝物来换!”
       夜睑戎轻哼道:“暮秋痕,你果然一如既往的贪婪。你要什么宝物?”
       “天域神器!”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魍魉竟真的拥有传说中的上古神器!
       “暮秋痕,当年我就告诉过你,即使你弄到手,也无用。” 夜睑戎话中满是不耐。“况且,既是我族中神器,又怎可能给你?休要痴心妄想了。”
       “那就休怪我对你女儿无礼了!”暮秋痕故作凶狠,实则不敢下手。此时桃花就是他们的保命符,夜睑戎忌惮着她的安危,才没动手。
       “你敢动我妹妹半分,我魍魉必定血洗江南!”千辉嘴上关心桃花安危,实则暗中早已热血沸腾。于他,桃花这个妹妹,本就是个祸害!当年若不是为了保她,父亲不会遭受重创而来不及营救母亲!千辉是个相当偏执的人,一旦认定,就不会轻易改变。即使桃花与自己流着相同的血脉,可是新生儿怎能与日夜相处了七年的母亲相比?残忍地说,千辉宁愿用桃花的命换母亲幸存。
       “血洗江南?哼,你们魍魉,十五年前杀害的人还不够多吗?如今还要卷土重来,继续杀人?!你们休想!”
       先是千辉故意煽动众人怒气,又有暮秋痕火上浇油。夜睑戎本就不是和善性子,闹成这样,就算求他和解也成奢望了。
        夜睑戎冷声道:“我此番前来,仅为了带回我的两个孩子。至于你们,若想继续栽赃,自便。我魍魉一族早已习惯背负恶名。旧账我原不想找你们算,你们也不要惹我。今日,我一双儿女,若是再受半点损伤,我发誓,定会血洗江南!”
       “把我女儿还我!”
       暮秋痕自是不肯,千辉趁机攻向暮秋痕。暮秋痕挟持着桃花不断闪避,原想借桃花逼退千辉,却惊愕地发现千辉竟诡笑着毫不顾忌桃花。
       眼见桃花险象环生,玄矶情急之下脱口喊道:“小心桃花!”他不由自主为桃花担惊受怕,丝毫没注意葵见愕然望向他的表情。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6 16:26
标题: 87
大荒本就是一个充满杀戮的世界。自从妖魔入侵,王朝式微后,在妖魔的肆虐与王朝繁重的课税中,人类的心态变得扭曲。 人心变得更加贪婪,以为追逐着强权就能得到一切。朝不保夕,礼乐废弛的后果便是,武力自动成为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
       千辉与暮秋痕交手,将方才平息的战火又重燃起来。双方大动干戈。魍魉实力强于对方,然而,桃花被擒却让他们无法实施全力。双方混战中,都想抢到桃花这一张王牌。丛岚被缠住,只能将桃花推向暮秋痕,途中又有数人想截住桃花。一阵推抢过后,桃花不知被谁一掌拍开,向战斗边缘飞去。众人自是追逐而去。谁知此时异变又生。
       一股热浪铺天盖地袭来,南边缺口处,一阵金色涌动,在众人惊愕的神色中,将整个战斗场所吞没。逃生的本能让所有人自顾飞身避开气浪,还是有跑不快的被气浪打中,吐血坠地。还有的即使躲开气浪,突然身体就被束缚住,无法动弹,而后被一团火焰吞噬,尸骨无存。
       玄矶本就为桃花分散心神,正好此时各家为逃生,堪堪避开,使得桃花最后安然落在玄矶怀中。半昏半醒的桃花无意识地揪紧身边之人,而这一揪,似揪住了玄矶的心肝,令玄矶心尖也莫名疼痛起来。
       这样的女孩,让人如何去痛恨?命运又何曾对她公平过?为何总是让善良的她遍体鳞伤?玄矶突生一股念头,便是宁愿桃花坏到极致,也不愿她如此善良。
       傻桃花,你为何总是无法保护自己?
       突如其来的强大攻击让原本剑拔弩张的两方人马暂时忘了争端,共同对付起来人。
      人类的攻击,总是有限的,能一瞬间杀死数人的,除了云麓门,似乎不存在别的门派。而方才的袭击,那法术,又不是云麓门的套路。来者,究竟是怎样强大的存在?
       众人屏气间,只见南面缺口处,由黑暗中,走来一抹袅娜的身影,及其走到亮处,竟然是一只身形高大的长着三根大尾巴的女妖狐。妖狐之后,霞光突现,花香袭人,只见有一人以极其随意的姿势安坐在国色天香上,出现在众人头顶上空。那国色天香发出的强烈光芒将桃林照了个透亮,却也让众人看不清来者的面容。
       那妖狐甩了甩尾巴,用与身形既不般配的娇滴滴的声音说道:“我家尚公子久滞江南不归,又听闻近来公子行踪不明,似遭遇险阻,我家家主十分心忧。闻知诸位中有于公子失踪前得见其尊颜的,故家主命仆妖挽留各位脚步。请各位见谅,待得了我家公子下落,仆妖自会放行。”
       三家掌门见了狐妖面,已知棘手,又听她亲口承认,不禁神色凝重起来。能驱使三尾妖狐这等灵物的,除了花家家主还有谁?原来,那日花全给花家发了急信后,花家家主大怒,亲自前来寻人。然而,花全那时只是隐约觉得不对劲,并不知花尚早被千辉杀了,故,花家家主虽然寻来,也只以为花尚遭受劫囚。
       这不知内情的,互相观望,都想从对方身上看出点门道来,好推个一干二净。毕竟花家家主,可真不好惹。而惹事的千辉,恼恨于不知何处出了纰漏,竟让花全通风报信了去。一阵心慌后,并未见花家的直冲自己而来,千辉不禁又定下心神,打定主意绝对不承认。
       闇曻听了,思量一番,眼神移到千辉身上,见他细微的神色转变,桃花又在此现身,忽而明白了真相。然而,此时他心中百感交集,内情也说不出口来。
       那三尾妖狐等了一阵子,见没人回答,又开口道:“诸位为何无胆承认?未曾做过亏心事,又何惧之有?既是如此,也暂且不难为各位。听闻我家公子失踪前,曾与一名叫桃花的女子与一名叫墨月的男子相伴而游,家主人知道他二人就在你们之中,请各位交出人来。”
       交出桃花与墨月?旁人虽有不甘,总好过与花家为敌,方才的情形大家心有余悸,这妖狐的法术过于强悍,不是凡人能抵挡的。
       玄矶碰触到众人向桃花投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后,赶忙护着桃花,不安地向后退了退。
       然而,夜睑戎却大大的不悦起来。桃花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墨月是他的得意门生,即使他们犯了错,也轮不到外人来惩戒他们。
       花家,哼,又如何?花家的大架子去跟那些凡夫俗子摆去吧,一生都游走于生死边缘的魍魉,何曾畏惧过权贵?更何曾畏惧过死亡?
       “告诉你家家主,他想带走那两人,我夜睑戎不允。”
       那狐妖回道:“夜掌门,我家主人劝你不要托大。为了那两个小人赔掉整个门派的前程,可不划算。”
       只听夜睑戎冷声道:“你花家,自认为是隐世王者,向来目空一切。可在我魍魉眼中,你花家又算个什么东西!”
       这时,暮秋痕假意劝道:“夜掌门,慎言!花家之怒,堪比天子之怒,不是你我能承受得起的。赶紧交出你的宝贝女儿,保全自己的性命要紧。省得到头来连累无辜旁人。——花家家主,老夫声明,此事绝对与我奕剑门无关。你只管找那些亡命之徒算账便对了!”说完,幸灾乐祸地扫了夜睑戎一眼。
       眼见花家来势汹汹,若是交出桃花,必然是推她入火坑。虽然不明个中缘由,玄矶倒是与夜睑戎同一个意思,不交出桃花。亲仇要报,桃花——他,也想保。焦虑间,眼神求助于葵见。葵见见了他这副模样,心知猜测成真,心头不禁酸苦起来,十几年来头一次重重地叹气出声。这是什么孽缘,竟让这两家孩子遇上了?
       夜睑戎为保桃花,决意与花家为敌。心念定下时,手一挥,门人即刻似离弦之箭朝三尾妖狐攻击而去。但那三尾妖狐实在太厉害,魍魉竟然无法得手。而在这节骨眼上,暮秋痕的坏心眼又动了起来,趁着众人不注意,便想抢走桃花。玄矶拼死抵抗,不想又有丛岚从中作梗。
       玄矶惊呼出声,太虚门人急忙相救。夜睑戎更不会坐视女儿被抢,化血卷一开,身影一瞬移到暮秋痕身边,袖子一挥而过,那宽大的墨色之中一抹寒光将暮秋痕逼得撒手顾命。夜睑戎正要去抱住女儿,一旁丛岚的剑又刺了过来。夜睑戎侧身避开,手一抬挡了回去,而丛岚似乎早就料到,剑势未落又补上一招。夜睑戎恼恨非常,幸有千辉墨月上前相挡,阻了奕剑门人,可前路又被太虚门人断了。眼睁睁看着女儿又落入太虚手中,夜睑戎简直要气炸了,见是葵见拦住自己,眼色更冷,亮了武器,上前就是杀招。
       那边花家的仆妖,奉命也来抢人。而这狐妖打人不分对象,上来就是一通火烧,将所有人都得罪了。这原本争夺桃花的戏码,不知怎的又转变为三大门派之人群攻妖狐。一时火光冲天,刀光剑影闪烁不停,谁都杀红了眼,不肯停下来。过了一会儿,忽而有人喊了声:“桃花跟那个小道士不见了!”
       众人停手望去,果真,小道士与桃花双双失去了踪影。夜睑戎没了心情,慌忙率领门人寻女儿去了。葵见宝贝他那师侄,自然也丢了这些闹心的事情,急忙寻人去了。暮秋痕不敢单独留下面对花家家主,带着儿子师弟也一溜烟跑路了。
       那差点被围殴死的狐妖艰难地向花家家主请示要不要追人,得到花家家主示意不用追后,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身体一阵哆嗦,最后缩成一只红色的三尾狐狸,躺在地上没了声息。这狐妖魂魄都要被打散了,以后想恢复也难,无法再被召唤出来作战,成了只废狐。
       国色天香缓缓降到离地面三尺高处,那花家家主走了下来,拿出一个小小的陶罐子,塞子一打开,三尾红狐便消失了。盖好盖子放回身上后,花家家主扫了一眼一地的尸体,最后走道侞凰身边,从身上拿出一张蓝色的符来,咬破手指在符上画了几个符号,双掌一击,符自他掌中飞向半空,而后变成一个五芒星形状的光束,盖洛侞凰身上,一眨眼间消失在她体内。
       待到冰心堂门人出现时,只剩满地狼籍的尸首,一切都成定局。她们来晚了。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6 16:29
标题: 88
却说玄矶趁人激战无暇旁顾时,偷偷带了桃花,施展神速真诀,只顾逃命。待到后来停下时,早不知到了何处。
       在水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玄矶慌乱地找出活络丹与还神丸,和着水给她喂了。
       “桃花,你会没事的……桃花,要好好的……桃花……”玄矶低低地说着,也不知是说给昏迷中的桃花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将桃花小心翼翼地放靠在石头边,玄矶从身上撕了一块布,走到水边将布条浸湿后,回来重新抱起桃花,以极轻的力道替她细细擦拭血迹。
       洁白的布面一点点被血水染成殷红,往日如细瓷般光洁亮丽的娇颜伤痕累累。
       玄矶的颈部支撑不住般弯下,睫毛轻颤,咬着下唇,手指划过桃花眼角,碰触到一片湿濡。等了好半响,才感觉到桃花娇小的身体微微的颤动。
       转醒的桃花不敢睁开眼,全身僵硬地躺在玄矶怀中。虽未睁眼,却清楚感觉出身旁之人是谁。一时心中痛楚不知怎的无限泛起,眼皮再如何挣扎着要闭紧,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桃花先是微弱地呜咽,而后,不可遏制地啜泣着。
       玄矶手下紧了紧,下意识地将她抱得更近些。桃花本就体弱,一阵大哭,让她差点岔不过气,引得玄矶又是一阵紧张。
       桃花艰难的抬起小手,拼尽全身力气要去碰触玄矶的脸颊。不过半臂的距离,桃花死撑着伸到一半,又要无力地坠落。幸而玄矶及时接住,顺势往上引了一下,一顿,又在桃花失望的目光中,那只修长的手将她的小手放回她身边。
       桃花仰望着玄矶,而玄矶却将目光转开了。
       桃花只觉得身心俱疲,心痛难止,悲戚地问:“玄矶,你为何不同我说话了?玄矶,我是桃花啊!”
       玄矶听了,垂下眼帘,却未曾回应半分。
       桃花咳嗽两声,积了好一会儿力量,才有力气继续说道:“我知道,这事情迟早要揭开的。我藏着私心,欺骗了你。水寨那一晚,我竟然伤了你。你心头肯定怨恨死我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把什么都告诉你。我叫夜桃花,我是个魍魉!我——”
       玄矶心慌打断她:“别说了,桃花!”
       “可那是事实啊!是事实啊!”桃花大哭起来,咳嗽不止,牵动身上伤处,痛地她死去活来。然而,皮肉之苦,又怎抵得过心痛?        
       嘴上不说又如何,大家心里都清楚着。不说出来闷在心中反而更是煎熬。
       这就是命运吗?让她一世坎坷,踽踽独行,却终不得所求?
       过了一会儿,玄矶落寞地道:“桃花,什么都不要再说了。今晚过后,就当我们——不曾相识过吧。”怪只怪,命运弄人……
       就当我们——不曾相识过……桃花只听到脑中嗡的一声,其他都感觉不到了。他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如今,不过一句话就可以将之无情抹去。  

       以为是知己伙伴,以为可以相依相靠,春时未了,愿望却如落花,一头栽进了泥里,一身脏污,万劫不复。
       “我给你服了活络丹与还神丸,可保你性命。只不过,武艺与体力恢复,却还要些时间。”玄矶嘴上说的淡然,心中却万般不忍。然而,他要报仇,就必得舍下桃花的情谊。他可以不计较桃花对自己的伤害,却无法忽视父辈的血仇。
       桃花儿,我能帮你的,仅此而已了。
       两人相对无语,胸中柔肠千回百转,却无法宣泄。横在他们之间的,不是赔礼道歉可以解决的恩怨。他们想跨越世仇继续交往,除非,除非两人都死去,过得奈何桥时喝了孟婆汤,忘却这一世,或可以逃避。然而,蝼蚁尚且偷生。身体发肤,受诸父母,不敢毁伤。轻生是最不孝的行为,不被世人所接受。
       未几,估量着桃花伤势脱离险境后,玄矶站了起来,就要离去。桃花一急,顾不得伤势,探手去抓她,却连累自己整个身体滚落地面,伤处撞到地上碎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然而,顾不得那么多,桃花只急问:“玄矶,不要走!你也不要回去,好不好?”
       “桃花儿,放手吧。我不想与你有再多的牵扯了。”
       “那你为何要救我?让我死在那里,岂不是什么麻烦都没有了?玄矶,不要走,我一个人会害怕,玄矶,我会怕,不要走,好不好?好不好……”
       为何要救她?他能说直到现在他都没有为自己的行为找出可以搪塞他自己的理由吗?当时只不过一千一万个不愿她被杀,当时只不过急的没了神志,当时只不过恨尽了所有魍魉却独独对她狠不下心来……这些都可称为救她的理由吗?却没有一个,他能说得出口的。
       玄矶忍住心中纷乱,头也不回地道:“桃花,分开,对你我都好。我怕再与你相处下去,我会忍不住——憎恨起你来……”
       “玄矶,玄矶……我害怕,你不要走……”
       “我知你与世无争,你便不要回木渎了。往永宁镇去吧,打那儿,回你家去,从此不要再回江南。你恨我也罢,我还是要报仇。”
       玄矶挣脱了桃花的手,即使身后桃花的哭泣声他听的真真切切,却狠了心让自己不要回头。
       命运起错了头,让他们欢喜相遇。然而,时候一到,道路还是岔开了,他们终究殊途。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6 1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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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衣以锦夜    时间: 2011-1-17 16:52
标题: 90
这世上,人有贪念,妖也有属于妖的怪癖。妖怪也不全然都是吃人的。就有这样一种妖怪,不吃人,但是,他们贪恋财宝,又长了个对财宝很敏感的鼻子,往往一里开外也能闻到财宝的味道。这些妖怪喜欢吃金银质地的东西,若是到得他们的巢穴,必会发现他们囤积着数量可观的财宝,故,人称之持宝妖怪,亦称贪财怪。
       此时出现在桃花面前的大妖怪就是传说中的贪财怪。强盗们身上背的大量财宝将它们吸引了过来。
       桃花本待趁机逃跑,却又不由自主被身后传来的惨叫声引得回了头。只见那贪财怪兴奋地两步跑了过来,抢了强盗的财宝,又一巴掌将那两强盗扇飞至一旁大石上,那两强盗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就哀嚎着丧了命。贪财怪得了宝贝,大嘴一张,把整袋财宝吞了下去。
       这时,桃花若是赶紧走了,便什么事都没了。可她见了那被自己砍断手的强盗瘫在一众妖怪中可怜兮兮地求救着,桃花愧疚于先前伤人举动, 又想着那人毕竟是自己的同类,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妖怪杀了吧。恻隐之心一起,飞身往怪物堆里救人。
       那妖怪巨掌拍过去,落了空,不禁恼羞成怒,对桃花群其而攻之。桃花先是聚力将那断手强盗安然托送出战斗圈外,而后神色一凝,全神贯注地对付起这些大妖怪来。贪财怪体型庞大,又力大无比,与之相比,桃花何其娇小,若是不懂武功,早让这些大妖怪一巴掌拍扁了。
       独身遇到这么多妖怪,桃花无法不心惊。若放在半个多月前,桃花刚进江南地界那会儿,桃花必然无法逃脱。然而今时,桃花经过常人无法想象的磨难,在她还未发觉之前,她的武艺有了极大的进步,打斗起来也不会全然六神无主,惊慌失措了。
       桃花甚为利落地干掉了两只大妖怪,正与其它四只大妖怪僵持着。对付这些妖怪,若是在她身体无碍时,也许根本不成问题。然而,桃花重伤未愈,即使这些  妖怪只有一身蛮力,也让桃花无力脱身。更糟糕的是,桃花身上伤处绷开,力渐竭,神智也恍惚起来。那些妖怪一见桃花情形不对,更加兴奋地发动攻击。妖怪一拳打来,桃花恍惚着以刀身相接,力气却跟不上,竟被妖怪打飞,撞到附近大树上,而后噗地一声,摔落地上。
       桃花拼着最后一丝神智要爬起来,却无法如愿,一只贪财怪跑了过来,举起桃花,嚎叫着就要将她撕成两半。桃花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那妖怪还没动手,远远飞来一只邪影,甩着拂尘一吼,将妖怪定在原地不能动弹。紧接着又有一道金色亮光如闪电远远劈中了妖怪。妖怪承受不住痛苦,狂乱地将桃花摔开。此时,一道身影飞过来,及时接住了桃花的身体。
       桃花强撑着意志往救命恩人望去时,整个人忽然惊呆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稍早前绝然离去的玄矶。
       桃花高兴得想落泪,喃喃道:“玄矶,你来救我了……”
       见了桃花这幅可怜模样,玄矶如何硬得起心肠?记得方才离去时,虽然虚弱,可桃花还是好些的。自己只不过离开了半会儿,桃花又受重伤至此。玄矶不禁自责,他不应该抛下桃花的。
       “桃花儿,先别说话了,你受的伤好重。”玄矶忍着心酸喂桃花吃了丹药,“有话待会儿再说。”
       玄矶将桃花安置好,而后,满怀怒气地收拾了剩下的几只贪财怪。那贪财怪既不会武功,空有蛮力,对付一般人还行,碰上练家子完全不是回事儿。
       收拾了那些可恨的妖怪,玄矶回到桃花身旁,细心地为她疗伤止痛。桃花见得玄矶回头找自己,身上的痛反而去了大半感觉,心头很是欢喜,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道:“玄矶,你,你怎么会回头找我?幸好你来了,否则,我就要命丧妖怪手下了。”
       “桃花儿,我听到你的惊叫声,不放心,就回来看看。我不该留你一人在这荒郊野外的,害你差点丧命。”
       “没事,我现在还好好的。多亏你救了我。说起来,你也救过我好几次了,我都没有好好谢过你。”
       “你我之间,又何必言谢?”
       这两人,历经一番险境,一时都忘了恩怨,只顾着和气说话,关心彼此。而桃花见玄矶回头找自己,一时兴奋,脱口道:“这才是!之前那般生疏,真让我难受。玄矶,你陪着我,不要回木渎吧。以前发生过的,我们无法改变,亦不是我们的错,请你不要再将那些责任背在肩上了。我是真的不想失去你的情谊啊,玄矶。”
       桃花字字真切,玄矶听得动容,他又何尝不想念两人初相识时那单纯自在的日子?可如今,再对他提那些,只不过让他愈发烦恼。
       玄矶沉默良久,避而不答,让桃花心头又黯淡下来。
       “桃花,这次我将你托付给那些可靠的过路商人再离开。”
       “不用麻烦,我自个儿会走!”一向温顺的桃花难的犯起倔来。
       “桃花,不要意气用事。这江南,到处都不太平。若是再碰上险境,你一人之力,怎能自救?”
       “你若是放不下仇恨,就不用再关心我,那样,我受不起!就这样吧,你说的对,我们不要再相见了。再见——也只会是仇人!”
       桃花倔强地起身要离去,玄矶苦口婆心相劝,却被桃花甩开。两人争执着,一旁传来一道男声:“没有我的允许,小魍魉哪儿都去不了!”
       循声望去,只见一名极其俊秀优雅的公子就站在他们附近,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争执不休,也不知他是何时出现的,竟然无声无息,让人好无所觉。
       玄矶见了他,下意识地将桃花护在身后。
       桃花不解道:“他是谁?”
       玄矶回头看了桃花一眼,神色凝重。桃花不知道对方是谁,是因为此人出现时,她早昏了过去。
       “他是花家家主,”玄矶顿了一下,接着道,“桃花,他想抓你。小心了。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7 16:59
标题: 91
桃花看下那传说中的花家家主,只见对方被七彩光雾环绕着,五官出众,气质温润如玉,显出一股柔和之气来。一头金色的长发但用一根天蓝色锦带松松地束起。花家家主每一步都走得极为优雅高贵,右手上把玩着两枚金色光球。
       花家家主,全名花事绝,年三十又五。为花家第二十代家主,操作幻化之术的能力,据传,为花家历代最强者。其人性情温和,只不喜欢别人意见与之相左。一般情况下,不论对什么人都很温柔,除非对方惹到他,他必会让对方生不如死。
       “可是,我不认识他啊。他为什么要抓我?”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接收到两道天真又疑惑的目光,花家家主花事绝好心地解答:“小姑娘叫桃花是吧?桃花姑娘,我只不过想向你打听我家堂弟的下落,请务必不要惊慌!听闻我堂弟花尚失踪前与你在一起,我担心堂弟安危,只好冒昧阻拦了。”
       原来是找花尚的。花事绝如此客气说话,倒让桃花提起的心稍微放下。还来不及安心,想起花尚与自己的联系,都是由哥哥千辉一手制造的假象。与她在一起的其实是千辉,事实上桃花从未接触过花尚。而以千辉的手段作风,为了万无一失,花尚必然,必然——这真相桃花再清楚,也说不出口,她不可能出卖自己的亲生哥哥。花家有多难惹,举世皆知。
       桃花躲闪着,暗下决心如何都不回答。花事绝也不恼,把玩着手中的光球,态度仍是极其和善。
       “桃花姑娘,只要你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我就不拦你。你爱上哪儿都行。”
       桃花心虚应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不好意思,帮不上你的忙——”
       “小姑娘,想知道我怎么对付说谎的人吗?我在家里头养了几只稀有的鱼儿,那些小鱼可漂亮得紧。因只养了这样的宠物,我极是宝贝它们。平时它们想吃什么,我便让下人喂什么。所幸这些小宝贝也好养,什么都吃,包括——那些因为不老实被我扔下去陪伴它们的罪人。”
       这人竟然养食人鱼当宠物?!桃花捂着嘴,心跳一下快过一下。再看花事绝那副风吹不动,雨淋不湿的温柔模样,心头不禁一阵阵发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这样的话语,分明是说她撒谎了。桃花心跳越来越快,生怕他知道是自己哥哥做的好事。
       “花家家主,何必对桃花苦苦相逼?桃花向来善良,又好心,她若是知道,必然不会隐瞒。请花家家主高抬贵手,放桃花一马!”玄矶本能地为桃花分辩,却换来花事绝一声低低的嗤笑。
       “这可真是奇了,没想到你竟会为她求情。虽说花家不管天下事,但,天下大事,花家必知其详。十五年前,我也曾到各地游历,路过江南,正好旁观了当年旧事。今天,这么巧,让我不仅碰上了一部分参与者,连他们的后代也叫我碰到了。果真是年少无忧啊,即使明知对方是宿敌世仇,仍可以心无芥蒂地交往。修道之人,果然心胸宽广,宽宥世人。”
       花事绝笑的意味不明,令玄矶难堪地转过头去,也让桃花忧心忡忡。
       “有些东西,如同血脉,是与生俱来的。即使现在不表现,以后也有浮出水面的那天。如同本性,终是难改。玄矶小道士,你记住我说过的话,定会受益匪浅。”
       玄矶与桃花交好,自然不待见花事绝硬指桃花说谎。这花家,行事也无常理可断,先前在桃林里出手毫无顾忌,打人不分好坏,早让玄矶留了不善的印象。这时说话也闪烁不明,让他如何听进脑中?
       “我与桃花之间的事,我们自己知道,不需要前辈指教。只是,玄矶敢保证,桃花没有说谎!她若说不知,便真的不知。”玄矶一时气愤,夸了海口。之前桃花从未说过谎,若说欺瞒,只有她的身份一项。那也是情非得已。如今既向他坦白,桃花又如此重视自己,没理由连他都要欺瞒。总之,玄矶铁了心认定桃花仍是初见时纯白如纸的桃花。之所以没有在知道桃花是仇人之女时决裂,全因玄矶暗地里存了侥幸,毕竟冤有头债有主。假如真有证实桃花连他也欺骗了的那天,玄矶便无法违心地再继续自欺欺人,以为他可以报仇,又不会将怨恨波及桃花。
       “玄、玄矶……”玄矶越是维护她,桃花心中越是惶急。自然是感动于玄矶一心相护,然而自己毕竟说了谎。
       桃花心中黯然道:玄矶,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可是,我也不能告诉你实情。我怕你知道是我哥哥做的,与我家人之间的仇恨更不可能化解了。原谅我吧,我不是故意要说谎的……玄矶,我该怎么办……好像上天忘记给我留下条生路了……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7 17:02
标题: 92
桃花不肯说出真相,花事绝便不肯放行。玄矶见过花事绝的本事,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脱身。
       “前辈请高抬贵手,放了我二人。此事,与我等,委实不相干。”
       桃花在一旁怯生生地点头附和,紧张地揪着玄矶的道袍。花事绝仍是摇头。
       玄矶微恼,轻轻扯了扯桃花,脚下移动,便要跑开。不料花事绝轻松地避开邪影,一眨眼就移动到玄矶他们跟前。玄矶二人,根本没走出几步。
       花事绝浮立在空中,嘴角勾出一个极温柔的笑,和声和气地说着:“轻功——放眼天下,还没几个能比得上我的。猫捉老鼠的游戏我懒得玩,你们再跑,我就只好让你们认识到眼下的决定是错误的了。”说着,动了动手上的光亮珠子,那珠子自动升了起来,在半空中越来越亮。
       “我这什么都不多,就是元魂珠特别多,什么样的都有。你们,想一一见识吗?”
       玄矶握了拳,心有不甘,却无计可使,如今,似乎只能任人摆布了……
       桃花自然明白此时困境,花事绝盯上自己了,他们走不脱,只能认命。可她不能连累了玄矶。
       “前辈,我跟你走便是。玄矶,此事与你无关,你走吧。” 先前桃花一再恳求玄矶留下来陪自己,此时又恨不得即刻赶他离去。世事难料,要比喻,就如一杯苦酒,沾唇微苦,如喉落泪,入肠伤心。
       不料,玄矶缓缓摇头,鉴定地说道:“我说了,要将你托付给可靠的人,送你上了去永宁的路,我再离开。”
       “玄矶,”桃花感动地欲落泪。玄矶,你为何对我这么好?为何要对我这么好?而我却不能报以同样的坦诚……
       花事绝正要笑这两个人真是傻得可爱,目光却被突然出现的一干人等引去了。
       只听玄矶欣喜地喊道:“掌门师叔!”来人正是葵见及一干太虚门人。
       见玄矶平安无事,葵见算是放心了。只是——葵见皱眉望向对面相握的手,不禁叹气。
       “玄矶过来。”
       花事绝抬手一拦,道:“且慢,葵掌门,我可正想邀请令师侄到我花家做客呢。”
       “只恐玄矶年幼,无法远行。花家主一番好意,我太虚门心领了。”葵见言下之意,便是带走玄矶,整个太虚门都不答应。
       “花某诚意相邀,葵掌门一口回绝,花家岂不是很没面子?”哼,就你懂得以势压人吗?
       “花家主,花家与太虚门素来交好。况且,花家与天下早有约定,天下允你王侯之显耀,奉你鼎食金屋,花家便固守天虞,不涉足天下事。而今,花家主欲毁约背盟,令花家先祖蒙羞,更令花家沦落尘世纷争之中吗?”
       花事绝敛笑道:“葵掌门言重了。我不过想知道我堂弟的下落。”
       “既是如此,又何必打玄矶主意?花家,虽然由家主决断常事,可,家主之上,还有长老院。如若家主不愿与太虚门谈,葵见只好找上花家诸位长老了。”
       花家所拥有的能力,不是凡人可以抗衡的。幸好,第九代花家家主性情纯善,不愿与天下为敌,遂与王及八大门派协定,凡事天下人都给花家三分薄面,花家只要天虞作为永久栖息之地。第九代家主为防继任者弄权生事,祸害花家安危,又成立了长老院,制衡家主权力。所以说,花家的事,也不是家主一人说了算。
       花事绝冷了脸。他最烦家里那些个自以为是的老古董了,做什么都碍手碍脚,这个不许,那个也不许。真不知花家除了能在天虞种种花草,钓钓鱼,还能干什么。明明花家拥有那么大的能力,却要固守一隅!
       “何必烦扰长老们?护犊之情嘛,人之常情。就好比——雏鹰离不了窝,也不能完全不顾一旁紧盯的猛禽硬拽着雏鹰离开吧。说远了。好吧,玄矶小道长,赶快回到你师叔身旁接受他的庇护吧。”
       面对花事绝的嘲笑,玄矶不由瞪了他一眼,牵着桃花的手,就往葵见去。不想,花事绝又来拦他。玄矶以为他反悔,心头更恼了。
       “花家主,请问还有什么指教?晚辈洗耳恭听。”
       花事绝将视线移到两人相握的手上,悠然道:“道士也开窍,牵着小姑娘的手就不肯放开了。玄矶小道长不如早日还俗了吧。”
       花事绝此言一出,让玄矶又惊又窘,刚才心思都被面临的危机占据了,哪里发觉自己竟然不知何时握着桃花的手。少男与少女相望,均是脸腾得冒火,尴尬非常,目光闪躲起来。玄矶想松手,下意识又不舍,心头犹豫着,又被花事绝一句话打消了犹豫。
       “虽然抱歉,可,郎情妹意也适可而止吧。这小姑娘得留下。”
       玄矶复又握紧桃花的手,将惶恐不安的她护在身后。欲向师叔求救,可心念一闪立马打消,师叔断然不会答应的——
       “花家主,这小姑娘你也留不得,带不走。”
       玄矶与桃花讶然望向葵见,却见葵见一脸冷然,直盯着桃花,目光莫测。
       花事绝轻敲了下自己的额头,惑然:“我可是听错了什么?葵掌门,莫非那魍魉也成了你门徒弟子,你不得不护着?要我空手而去,你可得给个让花某哑口无言的理由呐!”
       “我并非护着她,只不过想花家主行个方便,让太虚门报了宿仇。”
       原来葵见想亲自杀了桃花,才不让花事绝将人带走。这下子,桃花无论如何都是个死了……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7 1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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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7 17:07
标题: 94
木渎镇火光冲天,房屋被燃,居民四散逃命。
       魍魉一行人正停步间,忽听人高声道:“我说怎么会生了乱子,哼,原来春末夏至,百鬼夜行,见者丧命!这鬼来了,妖怪自然也来了。百鬼与妖怪,本就是一伙的!”
       循声望去,只见有四五个背着弓箭的人站在他们左前方,抱手而立,面露鄙夷之色。方才那番话,是站在左边的弓箭手说的。他口中的百鬼指的就是夜睑戎等人。
       夜睑戎一眼望去,便知对方身份。以弓箭为武器,又敢轻视魍魉的,这世上只有翎羽一门才会如此。而翎羽,拥有看破魍魉隐身的鹰眼,又可放置无形的陷阱等着魍魉踩上去,风一般的奔跑速度。与魍魉近战相反,羽毛就喜欢“放风筝”,即以最远距离对敌人施加最大伤害。翎羽,确实是魍魉的天敌。
       然而,夜睑戎的目光却被站在右后边的一个少年吸引去了。那少年看起来同桃花差不多年纪,穿着蓝色的朴素布衣,沉静乖巧的模样。但,夜睑戎却对他上心了,只因他背上背的那把弓箭。少年身量还未成长,背上却背了把巨大的弓。躬身弯了一定弧度,两端是由白色的羽毛形成羽翼,羽毛的尾部散发着紫色的光芒。整把弓看起来就像一对展翅飞翔的翅膀。
       夜睑戎与翎羽门交手不在少数,却甚少看到有翎羽门人拿得起这把弓箭的。这男孩,看着平凡,竟然持有举世难求的落日碎片?!
       落日碎片,是由神弓落日的碎片所铸成。落日碎片可怕之处在于弓身上附有强大的元、水、风、火、毒五系伤害,但该物仅翎羽门人使得动。落日碎片甚至能助使用者弑神、杀仙。
       头先说话的翎羽门人又接着道:“所谓冤家路窄,哈,这么不幸,叫兔子遇上猎人了。看来,有些人,要遭殃了。”
       正说着,那男孩抬头道:“裘师兄,当心,他们不是一般的魍魉。”
       原来那大放阙词的翎羽门人名叫裘扬,而那安静少年则叫小羽。
       “小羽,翎羽打败魍魉,就如同老鹰捕获田鼠一般简单。他们,天生打不过我们,又有什么好忌讳的?”前辈都说翎羽打魍魉不费吹灰之力,裘扬听得多了,只手痒没有试验的机会。如今碰上夜睑戎一行人,自然不会放过。他甚至已经想好怎么玩死这些贼魍魉了。
       然而,裘扬不知自己轻敌了。他所面对的是魍魉门里武艺最强者。几乎是他话声方落,魍魉守护者身形如鬼魅移动,朝他围攻而去。裘扬原还嚣张,但刚抽出武器——蓝雨,就被围攻得捉襟见肘,慌乱不堪。
       战斗一点即燃,翎羽门人旋即相救。当魍魉近身时,施展弓术篇,以弓身近身作战,意在将对方敲晕。而后,立时埋下火油桐陷阱。假如魍魉不慎踩到该陷阱,就会被陷阱灼烧,在短时间内被迫停止行动。翎羽门人施展疾行篇,解除了所有的行动类状态,但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身法和移动速度。而后,翎羽门人又开始施展他们惯用的手段——放风筝了。
       然而,当千辉与墨月加入战斗后,形势又有了改变。翎羽门人都还年轻,缺乏战斗经验,不提防就被魍魉阴了。见师兄们陷入苦战,那名唤小羽的小男孩抬起手上的弓,拉了弓,顿了下,握了握弓身,那弓自然消失,取而代之,是一把风花雪月弓。而后肃整面容,集中精气神发出一箭,便听到隐隐有狼啸阵阵。
       小羽一记夜狼将魍魉打散,手上不敢停滞片刻,将武器又换回落日碎片,迅速跑开。他知道魍魉必然被自己打得恼火非常,定会追着过来。急速奔跑之时,冷不防回头一记梨花射过去,只见数十只箭如同风中的满林梨花,飞散与追击者身旁。
        墨月正要收拾了放夜狼的臭小子,不想被他暗箭伤到,脚下如同被束缚,无法自动移动。一时心头火烧,誓言杀了这小子解恨。火大地拼尽速度追了上去,一招狂影打得小羽陷入混乱,四处乱跑,正要接着教训,不想被他弓箭敲到,晕眩不止。小羽趁机在墨月脚下设下赤蝎粉陷阱与火油桐陷阱,墨月刚转醒,又一脚踩进陷阱中,瞬间被恐惧。小羽弯弓搭箭,瞄准墨月就是一记火蜥,令墨月深陷火烧中。
       以为是个小男孩,便没放心上,结果竟然被打得灰头土脸,命悬一线。总之这回,墨月算是彻底为轻敌吃了亏。小羽几乎将他每次还手的机会都堵死了。此时只要小羽再补上一记葛藤,墨月必死无疑。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7 17:10
标题: 95
然而,魍魉一方这么多人,岂容墨月毙命?一时暗器一闪,小羽搭弓的姿势未变,却动弹不得。千辉飞身过去,抓起墨月往身后一扔,亮了武器就朝小羽扑上去。千辉去势汹汹,小羽不免惊慌,硬挨了他一记,两人错身而过,刹那间反击,却被千辉闪开。小羽极速倒退着射箭,一时漫天箭雨,将千辉围了个密密实实。千辉身形一闪而逝,遁入地中,绕开小羽设置的陷阱,朝他进逼。
       即使门下弟子正与翎羽厮杀惨烈,夜睑戎却不打算动手。如果怕死,就不是魍魉。魍魉一出生就被告知孤独的命运,只能通过磨亮双刀自己保卫自己。所以在场的魍魉,一心只想杀死对方,并不存半点向夜睑戎求救的意向。这令夜睑戎感到满意。魍魉退避雷泽多年,门下弟子再如何教导,也不知有何成就,何不如就趁此机会,考量他们生存的能力?无法在敌人的强大攻击下将对方一刀封喉,便失去了继续作为魍魉精英一份子而存在的资格。
       魍魉与翎羽激战时,异变又生。又一波人惊慌失措地往外逃命,他们中有些人,在看到这边的打斗场景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魍魉!天域神器!哈哈,天域神器是我的了!”
       一时间,原本自顾逃命的江湖人士都疯狂起来,抽了武器,尽数加入战局中,而为了不让传说中的天域神器落日他人手中,他们又互相提防着。所以,本来只是魍魉与翎羽互相攻击,眨眼间变成乱斗,谁都无法幸免,身旁又都是敌人。
       “打死这些魍魉,打死这些恶贼,打死这些灾星!”
       “对,打死他们,竟敢勾结妖魔,祸害木渎镇,简直人性泯灭!”
       “他们跟妖魔是一伙的,妖魔就是他们带来的,对这些魍魉——杀无赦!”
       人群讨伐之声此起彼落,听得魍魉们怒火高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夜睑戎冷哼,看着眼前这一群满面贪婪又畏惧不前互相推搡的江湖人士,只觉心烦。
       一名自诩正义地江湖人士激愤地站出来骂道:“敢将妖魔领进木渎镇,就不要怕承认,我亲眼所见,是一个同你们一般打扮的人, 走在妖魔面前,杀进了木渎镇!”他刚说完,就又好几个人也蹦出来附和,言之凿凿,称也亲眼见到了。
       “如此,你们还要狡辩什么?你们定是为复仇而来,妄图报十五年前正义之师将你们打得如落水狗慌乱逃回雷泽之仇!大家还有什么好说的,杀了这些恶贼,避免旧梦重演!”
       此事透着怪异,众人皆指责是魍魉将妖魔领进了木渎镇,然而夜睑戎带来的人,都跟在他身边,他心中有数。夜睑戎以目光探向千辉,千辉肯定地摇头,表明不是自己搞的鬼。夜睑戎相信了他,千辉最厌恶的,莫过于十五年前祸害他们一家的仇人以及来自幽州的妖魔了。
       夜睑戎怒极冷笑,果然,对魍魉的偏见,不论经过多少年,都不会有所改变。只要出事了,发生灾难了,必然会被算在他们头上。这些平日喜欢讲理的江湖人士,只要遇上魍魉,从来把不讲理作为对付他们的标准。
       听了对方的谩骂侮蔑之词,夜睑戎策动坐骑,下巴抬起,双眼微眯,全身散发出危险地信息。
       “如果我说不是我们做的,好像很残忍。你们靠着对我们的憎恨去行侠仗义,剥夺了这项信念,估计你们就要垮了吧。愚妄啊,真是愚妄。让我都不禁悲天悯人,想要可怜可怜你们了。”
       “可恶,你说什么,你竟敢嘲讽我们?”
       “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杀了他们!”
       恶言相向的后果是战斗更加惨烈了。不断地有人倒下,哪方都有损伤。原本魍魉对战翎羽一行人,都是精英,又比较有经验,作战可说游刃有余。而今多了这一堆胡搅蛮缠的江湖人士,翎羽又趁机在背后射冷箭,放置陷阱,魍魉的形势一时陷入窘境。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战斗正激烈时,又有状况发生。突然,大量的妖魔从木渎镇里面涌至,将人类都包围了起来。妖魔的参战让形势更加复杂起来。妖魔的突袭让人类呆愣着回不过神来,待妖魔又杀害了好几个人后,人们才醒悟,方才应该逃命而去,不该看到魍魉贪恋宝物而止步。这会儿,魍魉再加上与之相勾结的妖魔,他们恐怕在劫难逃了。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7 17:13
标题: 96
依照目前的形势,如果人类继续自相残杀,那么,妖魔完全可以坐收渔利。自己人的死亡让因偏见或贪欲而陷入迷途的人类渐渐醒悟过来,停止了内斗。
       初时蜂拥过来的小怪不足为虑,不过其数量众多,招架起来稍显吃力。不一会儿,小妖怪们突然停止了进攻。此时曙光初现,霞光万道,看起来似乎是个好兆头。
       就在众人以为妖魔必退走时,方才亮起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阴影将众人笼盖住了。地面震颤着,重如擂鼓的脚步声一下下敲击在人们心中,引起一阵阵惊颤。
       有什么他们所不知道的东西正在靠近……
       妖魔嚎叫鼓噪,清晨冰冷的空气侵入人体。
       阴影将人们完全吞噬时,一只手持怪异木杖的巨大的树妖出现了。这只树妖有着巨大的干枯暗黄的树身,虬错的枯黄的枝干变成了巨大锋利的爪子,浓密的倒吊的白眉,长长的胡须,躯干下两足如人类般站立,紧紧地抓住地面。
       树妖浑浊的大眼散发出阵阵绿光,身体不停地晃动着,而后手杖往地上一撞,一股巨大的气流像漩涡一样搅动着,将附近的人都吸入其中,搅得粉碎。这等恐怖地景象令人望而生畏。
       余下之人都迅速退开,不敢靠近那树妖哪怕一点点。他们对面站着那树妖,四周又有众多小怪包围着,想逃也无路可走。
       “这,这是什么妖怪?”裘扬抖着声音问。他强迫自己不要表现出半点害怕的模样,可他就是忍不住。这妖怪太强大了,人类在它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小羽,小羽,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虽然小羽年纪小,可是大家都习惯了在遇到无法解决的麻烦时不自觉地向他求救。
       “师兄,镇定点,先看看再说。” 小羽面色如常,没有因为树妖表现出来的强大能力而惊慌失措。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妖怪。”说完,他心中突然一动,似乎也不是全不认得,似乎在族里的记事年历上看到过,如果没有认错的话,那妖怪应该是叫——
       夜睑戎皱眉,缓声道:“这妖怪,难道是——木子涯?”
       “木子涯!”饶是千辉再镇定,此时也不禁面露异色。
       木子涯,传说中被封印在溪木之终的大妖怪之一。溪木为由心而生的三届二十七重天,本是一棵通灵的神木,庇护着桃溪村。妖魔入侵时,溪木用它至高的神力将这些妖魔封印在自己的想象空间里,并试图用无上的慈悲净化着妖魔的邪念,这个溪木的想象空间就是传说中的三界之间。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溪木的力量弱化,妖魔的邪念死灰复燃。三界之间不时传来咆哮嘶吼之声,而今,竟然看到木子涯出现在溪木之终外。妖魔,已经挣脱溪木的钳制,逃出升天了吗?
       “木子涯,传说中的大妖怪!大家快逃!”人群乱作一团,四散奔命,却不想这让妖魔更容易杀死他们。
       “父亲,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夜睑戎望了眼慌乱地人群,冷笑一声,“如果不是这群庸才,或许可以一试。”
       “父亲的意思,莫非是想一战?”
       “如果他们作战的英勇程度可比他们逃跑的毅力魄力的话。木子涯,身为幽州有名的魔将之一,其可怕程度,不只眼前所见,因而,并不是凭借我们的能力能够对付的。除非——”虽然这么说有点伤颜面,可,这就是事实。
       别人的死活他们管不着,也不需要管。夜睑戎父子冷眼看着那些匆忙逃跑的人转眼丧命。这个天下,果然是没救了吗?不再是人的天下,而将变成妖魔的天下?
       这时,突听小羽道:“如果放手一搏,可以挽救人们的性命,那么,请放下成见恩怨,由我们两门携手一战如何?”他这话是对着夜睑戎说的,而这也在两门派之间引起了极大地喧哗。
       裘扬大喊道:“小羽,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我们——怎么可能跟那种人人喊打的老鼠合作?实在太好笑了!”
       千辉听了,抱手冷笑,斜睨一眼,转开视线。
       墨月也是一样冷笑的表情,嘲弄道:“他确实疯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在指望我们救你们吗?好吧,怕死也是人的天性。”
       小羽拦下裘扬冲口欲出的骂声,严声道:“唇亡齿寒。而今眼前妖魔肆虐,如若放任,其中利害关系,魍魉掌门必然比小羽更为清楚。”
       小羽与夜睑戎对视着,眼中一片坦诚。虽然一出生就被告知,翎羽与魍魉根本不可能和平共处,但生性善良的小羽并没有接受因为宿命而敌视甚至取人性命这样的生存方式。眼见越来越多的人丧生在妖魔掌下,向来就希望与其他门派开诚布公的小羽难得冲动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渴望。他总觉得,八大门派互相对立互相掣肘这样的情况很诡异。也许,正是需要一个契机,来改变尖锐的门派关系。
       然而,小羽失望了。夜睑戎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消失于无形。而后,魍魉也一起消失了。他们都走了,无视正被妖魔围困即将丧命的人们。
       为什么要这么冷漠?小羽握拳,难道他看走眼了?如今的局势,根本无法扭转,无法改变吗?
       木渎镇的大火仍在继续燃烧,良田屋宇毁于一旦,凄厉的哭喊声与妖魔的得意绞成一处,怨恨惊恐无处不在。而与慌乱的景象格格不入的是,在木渎镇的制高点上,一名不见面目的黑衣人无声无息地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魍魉站在远处高山上,俯瞰着木渎镇所经受的灾难。朝阳正对着他们缓缓升起。
       千辉与墨月默然看着远处放生的惨剧,目光闪动,还是选择了一言不发。
       夜睑戎自他们身后走出,开口道:“我们或许被仇恨束缚终身,憎恨厌弃我们的人们。可一旦遭遇妖魔,却又无法抛弃作为同类的责任感。你们是否在想,此时退避,有损魍魉的颜面?”
       众人低头,不敢出声。或许走得不甘愿,但是掌门在他们心中是堪比神明的存在,掌门的一切决定他们都不该也不能质疑。
       “身为人类,自然无法容忍妖魔肆虐。可是我身为一族之长,首先要保全的是我的族人的性命。作战的代价如果是为了那些不值得的懦弱又卑鄙的人存活下来以再接再厉地刁难我们,那么,即使你们想要去冒险,身为族长的我也不会允许。”
       这就是领导者所要肩负的责任。
       千辉动了动,仍是低声问了:“父亲,倘若出战,有几成胜算?”千辉毕竟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人,仔细思量就猜出了其中必有内情。即使依照他们的立场完全可以袖手旁观,可是,他相信父亲不会的。无关乎救人,而是作为人的一种信念——斩妖除魔。
       夜睑戎看着千辉沉默良久,突然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千辉,你就是太过聪明。为父真担心,真有那么一天你会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天道相生相克,天生万物不可能独让一族无敌。魍魉虽然强大,却不适合久战,如果一击无法得手,只会被战斗所吞噬。所以,魍魉通常只进行暗杀行动。而木子涯法术强大,一般人无法近身,而且它由树木成妖,简直刀枪不入,又没有人类的血脉,要想消灭它,必须斩断它身上所有的年轮,消除其存在的时间凭证。按照古籍记载,除非八大门派互相配合,否则想击败木子涯,胜算危乎极危。更让他担忧的是,如果他们与木子涯开站,所要面对的,并不只是木子涯一个大妖。这才是最棘手的。
       “既然暂时无法找到你妹妹的下落,木渎镇又被毁,我们就离开此地。”
       千辉神色一闪,道:“父亲——要回雷泽了吗?”
       “没找到你桃花儿之前,我们是不会回去的。此行,恐怕我们得多做一件事。”夜睑戎目光放向远方,闭目吐纳一番,接着道,“魍魉内似乎出现了叛徒,我们得把他揪出来。现在,先去永宁镇。祭司正在那里等着我们。”
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7 1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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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随风飘流    时间: 2011-1-17 1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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