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亭呛了口水,他低头努力辨认出一个模糊的白影。原来是张凯枫故意抓着他的脚把他往水底拖。陆南亭有些无奈,连忙念起身自在口诀,脚下化出一柄飞剑,托着他往水面浮起。
不过张凯枫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干休,他随手一道剑气掷出,施展的是弈剑听雨阁绝技有归于无,顿时陆南亭脚下那柄飞剑消失的无影无踪,张凯枫往上游了几步,还是抓着陆南亭的脚不让他浮上去换气。
水性不好似乎是弈剑弟子的通病,掌门也不例外。毕竟能御剑在水面上行走,几乎就没什么人去学泅水。
陆南亭的水性自是不如深居水底应龙神殿的张凯枫,他一口气已快要用尽,再不上去换气恐有性命之忧。这种时候他不禁苦笑了一下,心道张凯枫是不是想就这样淹死他。
陆南亭手脚都已经冻到麻木了,他挣扎了几下,河水都灌入了口鼻之中,呛了水更是无力,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已辨别不出上下左右,所有感官都几乎被封闭起来。忽然有什么东西覆上了他的唇,渡了些空气过来,陆南亭自是本能的汲取,这才稍稍缓解了一些窒息的痛苦。
张凯枫不再将人往水下拖,他搂着陆南亭的肩,唇吻着唇将空气渡入,两人共享那么点稀薄的气息。直到残余的空气不足以支撑,张凯枫才带着人缓缓的朝水面上游去,将几乎陷入昏厥的陆南亭拖到岸上。
张凯枫让陆南亭平躺,随后拉开他胸前因湿透而紧贴的衣襟,掰开嘴让他把口中的河水吐出,给他顺了顺气。做完这些,张凯枫环视了一下四周。现在他们所处的地方应该是孤星岛,天还未亮,根本不会有人来到。
若有所思的低头看了眼还没清醒的人,张凯枫觉得他家师兄这副毫无防备的模样很有趣。张凯枫蹲下身,用拇指按压陆南亭没什么血色的唇,回味起刚才水里的一吻,他忍不住倾身将唇覆了上去。
这一吻与方才在水里时的冰冷触感不同,略有了些温度。陆南亭身躯慢慢回暖,唇上也有了一丝暖意。
张凯枫仅是触碰已嫌不够,遂放任了舌尖一点一点探入勾挑,加深了这个吻。 他下意识伸手摸入陆南亭衣襟内,还未有动作,陷入半昏迷的陆南亭动了动,从喉咙深处咳出一口水来,紧锁了眉,有了清醒的迹象。
张凯枫觉得有些可惜,但还是起身把手抽了出来,他明知陆南亭即刻便会醒来,还故意掰开他的嘴看看有无残留的河水,然后装模作样的渡了几口气息过去。
陆南亭初恢复意识,脑中还是一片混沌,感觉到有一股气息导入,本能的吸取接纳,待睁了眼见是张凯枫以唇渡气给他却是有些尴尬。
张凯枫自然知道人已醒,只是还装作未察觉的样子,继续渡气。陆南亭咳嗽了一声,手按上对方肩头将人推开一些距离,凝神看向张凯枫的双眼,嗓音嘶哑道,“魔君能否放开陆某,陆某无事。”
张凯枫不想承认,在这种时候魔君这两个字相当的让他不高兴。他依言将人放开,戏谑道,“看到陆掌门无事,本魔君也就放心了。适才不过是一个小小玩笑而已,想来陆掌门不会见怪吧。”
陆南亭起身将衣襟拢好,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拉开了些距离。他也不回答张凯枫的话,只道,“天色不早了,魔君若是没有要事,还是尽早回去吧。”
张凯枫不动,盯着陆南亭幽深的双眼一言不发,陆南亭面对他不知道要如何自处才好,也是不语,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陆南亭见僵持不下,又道,“天快亮了,魔君若无事请回。”说完侧过身去,不让视线与张凯枫有所接触。
张凯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打了个喷嚏,陆南亭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见他湿透了衣袍,额发紧贴着额头还在滴水,很是狼狈。再加上夜风带了些凉意,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冷。
陆南亭有些犹豫。
张凯枫看着他,彷佛还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孩童,用仰望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师兄。
陆南亭也看着张凯枫,感觉到他那种熟悉的目光,顿时觉得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痛。
不管是不是幽都魔君,当年的凯枫,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完全相信自己的孩子,而自己却放开了他的手。到今时今日立场不同,自己亦无法做出什么应当的补偿,实在是很惭愧。
陆南亭叫张凯枫暂等,自己去捡了些枯叶枯枝回来生了火,对张凯枫道,“天冷容易感染风寒,我为你烤干了衣物再回去。”
张凯枫说好,径自脱的只剩一条亵裤,连发冠也摘下,与长剑随便的扔在一旁。
陆南亭怕他受寒,让他坐在火堆旁,自己寻了树枝将开阳晾起。
张凯枫大爷一般端坐在火堆前,朝陆南亭望了一眼,见他还穿着那身湿透了的蓝衫,不由道,“陆师兄不将衣物脱下来烤干么,是对我还有所防备,还是有什么羞于见人的?”说罢有些玩味的笑了笑。
陆南亭自是根本没顾上自己,听张凯枫一说才想起自己还穿着湿衣服,便也脱了外袍挂起。他不似张凯枫那样豪放脱到精光,脱了亵衣鞋袜,裤子还留着,只将裤脚卷起,光着上半身也坐到火堆旁。
张凯枫视线扫过陆南亭瘦窄的腰线,移动到胸前盯着褐色的两点看。慢慢就觉得火堆的温度越来越高,烧得他难受。张凯枫一下没忍住,跑到水边扑通一声又跳下去了。
陆南亭有些无奈的看着水面。他只道张凯枫任性妄为,哪里知道是有人动了歪邪心思,全为降火。
张凯枫在水底兜了两圈,身上那股子邪火便慢慢被他压了下去,正想浮上水面却见身旁游来个活物,昏暗间只知是鱼,也看不清是个什么模样,索性一把抓了一同带上岸去。
张凯枫提着那条鱼,浑身湿漉漉的上了岸。此时陆南亭已将衣物烤干穿戴整齐了等他。
张凯枫冲那人挑了挑眉头,将鱼扔到他脚边,便去火堆旁坐了,饶有兴致的问,“陆掌门,本魔君在水中发现了这个东西,不知可是弈剑听雨阁的特产?”
知晓即便是强行赶人,张凯枫也不会这么轻易离开,陆南亭虽然无奈也不催促,捡起鱼到火堆旁细看。圆头碧眼通体雪白,两鳍薄如纱缕如同身披羽衣,这鱼确是天虞岛特产,因形似仙人而命名为‘神仙鱼’。
陆南亭一一向张凯枫叙说清楚,又言这鱼极为稀有,平日皆告诫门下弟子不可随意抓捕云云,希望张凯枫把鱼放回去。
张凯枫许久不曾和陆南亭说过这么许多话,此刻心情不错,又把鱼拿来仔细看,确实是鱼如其名颇有些仙气,有趣的很。
只是要这样放回河中未免可惜,如同对待陆南亭,若要他这么轻易将人放回……也是相当可惜的。张凯枫如此想着,随手将鱼丢回陆南亭手中,带了笑意说,“师兄,我饿了,你把这鱼烤了。”
陆南亭听他突然改口喊师兄,不由有些失神,只不过一瞬便恢复了常态,轻轻道了声‘胡闹’。他并不依张凯枫所言,而是将鱼往水中一抛。那鱼沾了水便又恢复了精神,一甩尾就没影了。
到嘴的烤鱼没了,张凯枫颇为遗憾的看了两眼水面,再看了看陆南亭,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看来,陆掌门是急于赶本魔君回去了。多年未见,我还以为陆掌门会有什么改变,想不到还是这么不念旧情。”
陆南亭置若罔闻,径自去取了烤干的衣物来交于张凯枫,只道;“衣物已经烤干,魔君还是尽早回去吧。”沉默了一会又说,“魔君若要为当年之事向陆某寻仇,陆某自会给你一个交代,但希望能给陆某一些时间处理好门派事务。”
张凯枫穿戴停当了,只是懒得束发便依旧披散着。他听了陆南亭一席话,冷笑着握了长剑在手中把玩,目光森冷更是语带冰霜,“陆南亭,本魔君既是来寻仇,又怎会给仇人时间和余地。”说罢却将剑掷在一旁,一步步向陆南亭走近。
陆南亭摸不准张凯枫的意图,但也没有因此移动步伐,仍旧保持着镇定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张凯枫,直到两人几乎贴到一起,他才发现如今自己需要略仰起头,才能与之目光相接。
张凯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轻声说,“站着不动,你不怕我对你做点什么吗,还是说…无论我做什么,你都默许?”他一只手扣在陆南亭颈间游移,拇指摩挲着喉结部位,却不施力。
察觉出张凯枫眼神中的异样,陆南亭既是尴尬又是恼怒的抽身后退半步,沉下脸来“陆某亏欠你的,你要杀要剐陆某也不会有一句怨言。但你若提出无理的要求,陆某断然不会应允。”
张凯枫见他这般反应越发觉得有趣,他也并不打算这样就收手。陆南亭要退,他偏要逼得更近,直到让人无路可退。陆南亭身后已无退路,眼前张凯枫与他不过一步之遥,几乎是只要抬手就可触到对方的肩膀。
陆南亭戒备的绷紧了身躯,脑中闪过各种应对之法,却难以决定何种方法才是最为妥当的。张凯枫也不说话,就这么凝神看着他,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最后还是陆南亭先打破了僵局,“……凯枫师弟,你究竟想要如何?”
一声久违的凯枫师弟,张凯枫心中波澜再起。回忆起往事,他不怒反笑,“陆师兄,原来在你心中不只有幽都魔君,还有师弟存在。那为何,十八年前又忍心将幼小的师弟扔下悬崖呢。”
陆南亭闻言面若死灰,别过头去一言不发。
“陆南亭,你可记得当年那孩童只有六岁,尚还在懵懂之中。你一手带大的孩童,那样全心全意的信任你,你却!”张凯枫声音不大,但字字诛心。他用尽全力按住陆南亭的双肩握紧,迫使那人转过身来正视自己。
张凯枫笑了,因为陆南亭止不住的双肩颤抖起来,他低头凑近那人耳旁低语,“你却将他丢入万丈深渊试图摔死他。陆师兄啊,我的好师兄。这些年你是否一直在自责,怪自己当时没有再补上几招,好让这世间再也没有幽都魔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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