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停在一栋很普通的楼房前，蚀龙给他指了指写着二单元的门牌号，叫他去那边有数字的地方按1101，然后就风驰电掣的走了。 张凯枫默默地过去按1101，没过几个呼吸那数字盘就亮了起来，有个不知从哪响起来的声音道：“……谁？” 这是槐江的声音。 “槐江？我是张凯枫。” 那声音一下子就惊讶起来，似乎还有什么东西翻倒的响动。 “张凯枫？你也来了，刚来？……等着，我下去接你，不要动。” 张凯枫不知他什么意思，就在门口站着。 又过了五分钟左右，门后传来咔哒一声清响，接下来是槐江推开了铁门，一把把张凯枫拉了进去。 张凯枫打量着槐江，他记得在还没来的最后时间曾去看过这只承影魔，那会儿的槐江盔甲厚重背着棺材，面无表情少言寡语，那叫一个铁面无情。 眼前这只呢…… 上面一件超大T恤，底下一条花花绿绿大裤衩子，张凯枫看着他只觉自己要热成了人干。脸上还笑眯眯的，要命，在困兽刑牢里哪见这魔笑过啊？哭过倒有，就是酋死去的那次。 是不是这些人到这边来，都会先烧坏脑子，性格大幅改变？ 照这个推论。张凯枫忽然觉得其实自己不去找七夜实在是个错误的决定。 ……酋？ 张凯枫感觉自己好像又忽略了什么。 槐江扯着他进了电梯，张凯枫对一切不了解的东西都保持着沉默，这东西和天机营的那个比较像，他知道是干什么的。 电梯门打开了，槐江掏出钥匙开门，把他拉进屋去坐着，关了门，又开始打量他。 “今天去接人的是墨姬公主吧？……你没跟着她？” “两夫妻的，我不太方便。”张凯枫道。 “那来这儿也行。”槐江开始翻箱倒柜：“你热不热，穿那么厚，把衣服换了，我给你收拾房间……” 张凯枫不知该怎么应对如此颠覆成唠叨老妈子的槐江，只得保持沉默。 不过衣服是要换的，正如墨姬所说，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所有内力，剑术都没了。 要不然最开始直接御剑就走了，何必跟寒霜在快递上扯皮呢。 槐江给他抱衣服的时候犹豫了那么一两秒——然后非常果断的抱出一身白衣服。 棉的，质地柔软又轻巧。运动衫的式样，张凯枫换上以后左右动动，意外的发现很合身。 很合身…… 张凯枫又愣了愣，槐江很明显比他高一个头，这衣服绝不是他的。 再四处打量一番，很多东西是双份俩类型的。 “这里不是你自己住？”张凯枫把自己的衣服叠好，槐江给收进了柜子底下。 “是啊，我是房客，蹭住的。” “……房主是谁。” “主君啊。”槐江一脸理所当然，“你身上的衣服也是他的。” ——该说我早就想到了吗？ ——槐江你个忠犬这么性格偏差果然不是没理由的。 ——我要是住过来了是不是直接可以给这房子改名叫夜安城？ 张凯枫一瞬百感交集，吐槽与吐槽的碰撞在脑海中炸出火花。 换了衣服，两个人重新坐回客厅的沙发上，槐江给他倒了杯酸梅汤。张凯枫现在还是处于满腹疑虑的状态，不住地四下打量：这是个三室两厅的房子，有一扇门一直都是关着的。 “主君在里面。”槐江顺着他目光看过去，解释道，“主君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一会儿会出来的。” 张凯枫点点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张凯枫是想问不知道从哪开始，槐江也想问，但是酋还没出来，他也不好先问一遍，不够麻烦的。等张凯枫喝了第二杯酸梅汤，身上汗都消差不多的时候，槐江才总算找到个话题。 他笑着道：“凯枫你来了正好，有人陪我看电影了。” “看电影？”张凯枫有点发愣。 “是啊。”槐江起身到旁边茶几上取出两张巴掌大的小纸片，“这可是连座情侣票，我趁打折抢的，谁道主君死活不去……他明明可喜欢看电影了。” “我有个问题。” “问。” 张凯枫一脸乖乖好学生的模样看着槐江：“什么是电影？” “啊，电影，电影就是……” 槐江想了想，拎出个并不恰当的比喻道：“你听说过云麓仙居的水云镜吧？” 张凯枫懂了。 张凯枫又问：“连座情侣票？” “就是一个名目，比单买省钱。单买三十一张，这个两张二十。” “酋没有打死你吗？” “……”槐江道，“主君没打算去，我怎么说他都不去。票是明早的场，临时还找不到别人去……那不就是就白买了。” “所以我来的正好？”张凯枫揉了揉太阳穴。 “没错，简直是天赐良缘……啊不，天赐良机。”槐江笑着看了眼房门，“怎么样，去不去？” 张凯枫觉得自己真是做错决定了，不该来的。 “去是没问题，反正我现在两眼一抹黑空闲的很，可是酋为什么不去，你得告诉我。” “这个真不知道。”槐江很诚恳地道。 “不是因为看电影也不是因为情侣票？” “真不是，主君可喜欢看电影了。”槐江道，“再说打折的票，情不情侣也没关系吧。” “那电影叫什么？”张凯枫问。 “《兰陵王》。” “兰陵王是什么？” “兰陵王就是主……” 槐江还没说完呢，锁着的门就打开了，酋慢悠悠地从屋里晃出来。他身上穿着一件超长的白色衬衫，手里拿着一块西瓜……皮。 然后顺手把瓜皮扣到槐江脸上，去厨房洗手了。 ……张凯枫默默无语地看着槐江镇静地把西瓜皮从脸上拿下来，然后去水池子那儿排队洗脸，还道：“主君，我知道您是请我吃西瓜，可我喜欢吃瓜瓤。” “吃你的西瓜皮吧。” 酋洗完手开了冰箱另拿出块西瓜，想了想又拿了一块，过来递给张凯枫。 张凯枫保持无言地接过来咬了一口。 那厢槐江见没自己的，也去开了冰箱，然后特委屈地回头喊了一句。 “主君，西瓜呢？我昨天可是买了一整个啊。” “就剩这两块了。”酋头也不回地道，末了还对张凯枫说，“赶紧吃。” “……” 张凯枫默默咬了一口。 两个人一边吃瓜一边目送槐江钻进了酋刚出来的房间，然后表情悲愤地捧出一堆西瓜皮。 “赶紧去买，别傻愣着了。”酋摆摆手颇指气使地道。 槐江灰溜溜地换了出门装下楼买瓜。 张凯枫觉得想要理解面前场景的自己双商都不够用了。 酋吃完西瓜道：“别理他，伊就是个蛇精病。” 我记得在北溟的时候你才是那个蛇精病。张凯枫在心里默默的说。 目送槐江拎着垃圾口袋下楼之后，酋笑眯眯地打量着张凯枫。看得出来他很想过去捏着人下巴再居高临下一会儿，不过这行为从张凯枫开始抽条儿他就不再做了，现在也不过是想想。 酋把桌上的垃圾盒冲张凯枫推了推，笑道：“你怎么来的？” 张凯枫说：“我也不知道。” 继而他又问：“无寐侯大人你，不是早就死了吗？”  |
酋确实早就死了。 这没什么好说的，不仅仅是酋，蚀龙应该也早就死了。 那么这些“死去”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呢？ 张凯枫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酋一边拿纸巾擦手，一边挑着他细细长长的眼角看张凯枫。 “这还用问？这个世界原本就是‘死后的世界’，来的人，都死了。” “都死了？我记得我没有……” “哦？” 昔日的夜安少帅在夜安城主那审视又玩味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小声地道：“我记得我才和陆师兄……” “陆师兄，陆南亭？就是那个弈剑新掌门？”酋的目光愈发玩味。 张凯枫觉得自己没法答话了。 张凯枫决定换话题。 张凯枫道：“城主大人还是给我讲讲这个世界吧。” 槐江拎着一大堆东西回来的时候，这昔日的上下级正相谈甚欢，根本没人理他，更别说接把手了。他往客厅瞅了一眼，很自觉地自己放下东西收拾好，拎着肉菜迈进厨房。 当然肯定还有一个大西瓜。 张凯枫偏头去瞄槐江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就问：“槐江也死了？什么时候？” 提起槐江，酋撇撇嘴，一脸嫌弃。 “我还想问你呢。如果说死亡顺序对应来这里的次序，你应该知道他怎么死的。” 张凯枫道：“我真不知道，我领了夜明城后很久没听到他的消息，本来想去，又……” “我知道，前几天七夜家二房来了，说了颛顼的事。”酋浑不在意地说，“这种事，那人做的出来，手下的命都不当命的。” “是是是，哪和大人您似的……”张凯枫随口附和。 酋看出他的意思，撇嘴。 “你说槐江？这家伙来了以后，除了我谁都不认识，又什么都记不清，没办法只能把他养家里。问他怎么死的也不知道，本侯手下怎么会有这么个窝囊。” 槐江在厨房连打两个喷嚏，酋登时就坐直了吼过去：“你给我注意点！冲着菜打那菜还能吃么！” 槐江特委屈的回道：“主君，属下不是故意的啊。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混蛋在背后骂我……” 张凯枫噗嗤一声偏头开笑，酋的肤色也是那种偏黑的，这会儿黑里透红，眼睛里的火焰都要喷出来了。 “本侯是光明正大的骂你！！！！！！” “主君放心，我知道，那混蛋肯定不是主君！” …… …… …… 张凯枫笑够了，指着厨房问气得跌坐在沙发上的酋：“那人真是槐江？我记得他也没这么……” “嘴贱是吧？”酋被噎得没好气，喝了好几口水。 某少帅老实点头。 “是槐江没错，不过那嘴，本侯也不知道。”酋耸肩，懒散道，“随他去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张凯枫继续点头——然后他想起刚刚貌似忽略了的一句话。 “等等，前几天来的，七夜家二房，是……谁？” 七夜家二房，就是当年在朔方城见过的那位独眼药师秋千。 张凯枫感觉自己的脑袋隐隐生疼。 对这个消息，他第一反应是“七夜的审美什么时候崩坏成这样了”，第二反应是“难怪我直觉不能跟墨姬走”，第三反应才是“秋千……卧槽，一层的那个鲛人？” 事实上，由于轮回塔结构的特殊性，几乎每一位进了轮回塔并成功到达二层以上的人，都有幸见到了七夜城主的旷世竹马青梅恋。 如张凯枫这种剑阁弟子还有心思感叹了一句七夜好艳福，鲛人公主长的不错。 然而不知为何，张凯枫是想了一会才忆起秋千的长相的，大约这段记忆在他脑中太不重要。 酋没就这个问题说太多，他向来对这种八卦不太关心，虽然还是一清二楚……张凯枫又问了几个问题，也就作罢，因为饭菜的香味传出来了。 “不说了，吃饭。”酋干脆利落地道。 “这个时间……？” 酋看了眼表。 “四点半，也不是很早。” 于是两个人转移到了餐厅，槐江围着围裙非常居家的端饭端菜，张凯枫想帮忙，被酋给按住了。 “你就把他当保姆。”酋一点都不给面子的道。 “主君，人保姆好歹还按月拿工资呢……” “包吃住已经很看得起你了！” 槐江委屈的放下碗筷开了酒。 “统领的饭菜居然做的不错？”张凯枫惊讶地看着一大桌席面。 “还好。”独自忙了两个多小时的槐江也总算坐了下来。 “两个月再练不好，纯属活该。”酋颇嫌弃地白了他一眼。 张凯枫到底还是没问例如槐江和酋来了多久的问题，因为夜安城的两个魔都对他举起斟满了酒的杯子。 “欢迎我们夜安少帅重归夜安城。”酋懒洋洋的道，“槐江半个月后收拾包裹滚出去。” “……我来之前签了墨姬殿下的合同，去七夜的公司当财务顾问。” “那你半个月后收拾包裹滚出去。” “……” 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三个曾经的魔都笑了起来。 晚上的时候张凯枫躺在床上，并没有半分睡意。这一天发生的事实在有些太多，他能接受，但不代表能全部理解。 他必须要慢慢捋清才行，包括这一天见到的人，包括他头脑中有些混乱的记忆，有些他可能遗忘了，有些没什么用处。甚至曾经不甚注意的人，他也得回忆起一些蛛丝马迹来。 这个世界……真是太奇怪了。如果是死后的世界，那么槐江真的死了吗？七夜，墨姬，都是活着的啊。他甚至记得自己站在狮子崖，看着陆南亭语气温和的对着那黑的幽深的剑影说话，大道口中束缚自己的心魔终于消失，他还记得陆南亭转过身来看他，温暖又诚挚的目光。 他死了吗？很明显也是没有的。 那么，这里究竟是“死后的世界”，还是有些别的秘密呢？ 肯定不仅仅是“死后的世界”，有些人知道什么，但是却并不说。 张凯枫的嘴角微微上扬。 刚好我初来，正是无所适从，就让我来看看里面的秘密吧。 比如说，近在隔壁的槐江。 |
张凯枫起的很早，这和他在北溟呆了多年留下的军事化生活习惯有关。 可是槐江起的更早，因为他就是张凯枫的教官…… 所以第二天早上张凯枫被槐江推醒时，他苦大仇深地看了眼墙上的钟。 四点四十四。 他想死。 “统领大人你这有点欺负人啊，昨天还说我是客人要好好招待呢。” “嗯，你昨天是夜安少帅，今天是丁等杂碎。”槐江监视他穿上衣服，指着卫生间叫他去洗漱。 “丁等？……这地位下降的是不是有点快？” 张凯枫跟着槐江的亲自演示洗脸刷牙，然后进了厨房。 “一点都不快，今天你做饭。”槐江一本正经地说，“我负责动嘴。” 张凯枫也不生气，认真地跟槐江学这些基础的生活技能。昨天晚上他已经和酋说好了，半个月后就搬出去。 并不是每个人都和槐江一样寄人篱下寄得理所当然兴高采烈……说回来，在夜安城的时候，槐江这个左亲卫统领虽然忠心，却从来也没这么跟着主君寸步不离的啊。 张凯枫的学习能力还不错，什么微波炉电磁炉燃气炉电饭锅的基本操作都很快就弄了明白，等到他自己住，至少不会发生由于不会做饭而饿死或者因为随便开炉中毒而死短路而死之类的悲剧了…… “其实我还是可以吃饭馆吃小摊吃外卖。”张凯枫把最后一盘炒青菜端上桌以后，一边擦手一边真心实意的说。 “你一初来乍到的能有多少钱天天下馆子。”酋对此表示了不屑，“还是你去找七夜预支工资？本侯穷的要死还得养个没用的保姆，可不会支援你半分钱。” 槐江适时捂住心口。 “大不了我就回来蹭饭。”张凯枫装作没看见槐江，理所当然地道。 “……你们两个都给我滚！” 早饭之后两个人果然都滚了，酋啪地关上了自己房门说要工作，张凯枫才想起他还不知道酋到底是干什么的。有心想问一句，结果槐江已经换上鞋，拉他出门了。 “走走走，早场的电影，你说了要陪我去的。” “我没说不去，啊……” 张凯枫的正阳鞋也被收起来了，换了一双很明显是新买的白色运动鞋。槐江昨天可谓是超级大采购，衣食住行全给他来了一套新的，也不知花了多少钱。 挺合脚的。 张凯枫心知肚明，这些东西与其说是槐江，还不如说是酋给他置办的。如果说七夜墨姬是同辈之间的战友或朋友，那酋是真心的拿他当晚辈疼，虽然嘴毒了点…… 两个人走到楼下，据槐江所说，那个影城并不远，走过去就可以。再走二十分钟就是那条街。所以看完电影如果他不饿，还可以去那边转一圈。 张凯枫是无可无不可的，结果这时候他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一个女人幽怨又悲伤的在那里唱：“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 槐江昨晚已经教了他手机的用法——打电话，发短信和查百度百科，可不熟悉就是不熟悉，还是槐江提示，他才手忙脚乱地从衣服兜里翻出了墨姬给他的那个手机，按了接听。 来电显示是墨姬，接起来也是墨姬的声音。幽都公主愉悦地问他下午有没有事，七夜听说他来了，想见见他。 张凯枫看了眼槐江，就应了下来。两人说好下午三点在那个咖啡馆见面，墨姬还嘱咐他“要是找不到地方记得打车啊～”…… …… 挂了电话，张凯枫看向槐江，槐江点点头：“那上午就直接回去吧。” 张凯枫说了好，两个人慢吞吞往电影院走。他们的票是上午十点的场，现在才九点半。 进场之前得在外面等着，张凯枫找了个没人的位子坐下等，槐江买了两杯可乐过来，递给他一杯。 该说不愧是情侣场，这二人一桌的等待区坐的几乎都是一男一女的小情侣，偶尔有两个妹子手牵手亲亲热热的走过，像他们俩汉子却是绝无仅有的。 余光瞥见身侧那俩不断看着他们窃窃私语还露出奇怪笑容的妹子的张凯枫悔不当初，他总算知道酋为什么不来了…… “你想多了，主君才不会介意这个。”槐江好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借着喝可乐的姿势凑近低声道，“上次他还故意跟我装情侣骗人家的优惠券。” “……” 张凯枫吐槽无力。 转念一想，酋连装狱医扮红脸的事儿都常干的，这种事对他来说……好像还真不算什么。张凯枫想了又想，觉得酋能做到，他也不能差太多——不就看个电影么？ 他就也坦然了，一双遗传自剑阁的漂亮眼睛左看右看，迷倒大片妹子的同时也不忘拉来大片汉子的仇恨。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意料，那些妹子的目光从他这儿转移到槐江身上后，起初仰慕的目光统统变成了遗憾，而汉子们仇恨的目光纷纷变成了庆幸…… “噗。”槐江憋着笑又吸了口可乐，幸灾乐祸道：“你还是别看了，作茧自缚。” 张凯枫自然懂他什么意思，恶狠狠瞪他一眼还没回嘴，就见负责维持秩序的服务员妹子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俨然熟人地低声问槐江：“你分手了？怎么这么快就换了新男友？” 槐江的笑容顿时僵住，好一会儿才跟妹子解释起来，等妹子走开，张凯枫已经笑瘫在桌子上了。 所谓习武之人耳清目明，妹子的声音虽然压的很低，他听的也不是什么问题，没想到这么一会儿槐江已经升级为始乱终弃的渣男了…… “下次坚决不能买情侣打折座了！”槐江恶狠狠地磨牙，“全价票我也认！” 张凯枫擦擦笑出来的眼泪道：“有什么用，除非你换一家电影院。” “……主君也是这么说的。”槐江捂住了脸。 正说着，那边广播喊着可以进场了，两个人站起来跟着队伍往里走，前面发眼镜的地方忽然顿了顿，好像是夹在眼镜上的那种3d眼镜没有了，工作人员正去别的厅口拿，那两人只能先等在旁边。 张凯枫经过那一男一女的时候注意看了一眼，男子一米七左右，四十多岁的样子，并不是很高，也不算特别矮，一身得体的休闲服，无框眼镜，不急不躁沉稳安静的站在那里，很有一股令人安心的气质。 他手里牵着一个一米五左右娇小的齐肩短发少女，十八九岁的模样，不像是情侣，更像是父亲和女儿。少女的刘海扎成一缕，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明亮的眼睛，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 这两人站在那里，样貌不是很像，但周身那沉稳又令人安心的气质很是相似，是长期潜移默化才会有的那种。 在张凯枫看到她的时候，少女似有所觉，抬眸对上了他的目光。 清澈又美好的目光……平生仅见。 槐江拉着他坐到位置上的时候，张凯枫还在想着那双眼睛。 “怎么发呆？” 张凯枫猛地回神，摇摇头道：“没什么。” “没什么？发呆发的这么明显。”槐江道，“还是看见谁了？” 张凯枫往门那里看过去——恰好那两人正往里面走，便指指两人道：“我总觉得他们给人的感觉有些特殊。” 槐江借着即将昏暗的大灯看了一眼，愕然，然后笑了。 “你感觉还挺准，那两个人，男的叫莫非云，大学教授，旁边的叫可芯，是他的养女。” 他凑到张凯枫耳边，小声地说：“和我们是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 |
《兰陵王》。 截的是兰陵王高长恭金墉解围的那段历史。张凯枫对此完全云里雾里，但鉴于槐江表示这就是个说书人讲的话本，他还是津津有味地看满了全场。 电影演到兰陵王在战场上当众摘下头盔，露出那张姿容柔丽的面孔惊呆众人后，张凯枫掏出了他的手机，打开百度百科。 看到体柔心壮，战功卓越的评价后，他默默地关了手机。 ……嗯，可算知道酋为何不来了。 看完电影出来十二点，张凯枫还想四下看看莫非云和可芯的身影，结果没看见，大概他们早就走了。槐江懒得做饭，路过饭馆拐进去买了三碗冷面就打算凑合过去。遛遛哒哒往回逛。 “你下午准备怎么过去？”槐江问他。 “打车吧。”张凯枫想了想。 “还真打车啊……也行，用我跟着么？” “……不用，我迷路了给你打电话。” 酋家里的地址张凯枫已经记下来了。槐江还给他配了钥匙，教了他开锁关门认钱，所以自己出去一会还是能得到信任的，槐江嗯了一声，说：“那我就不跟着你了。” 他想了想又说：“回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话说着就到了楼下，槐江闭了嘴，开门按电梯。 等打开家门，他顿了顿：酋的拖鞋放在门口，出门的鞋被穿走了。 张凯枫跟在他身后带上门，自觉换鞋然后坐到沙发上。槐江把手里的冷面放进厨房，推开酋房间门闪了进去。 不一会儿他出来了，皱着眉，很快又恢复了平常表情。 “主君有事出去一趟，他让我回来以后也过去，你自己没问题吧？” “没问题。”张凯枫答道。 “行，那我出去了，记得吃饭，墨姬那里你两点半出门就行。” “知道了。” 槐江回房间换衣服，拿了个黑色的皮包，又把一个镶着粉色花边的白钱包塞给张凯枫，没再多说什么，急匆匆的又出了门。 咔哒一声，人走了。 张凯枫目送槐江离开，低头翻了翻钱包。红票子不少…… 连他都记住有事打电话了，怎么，酋要出门，要槐江跟着……都不给他打个电话？ 算了。 张凯枫把疑惑压下，熟练地找出筷子吃冷面。然后找出本《你不知道的一百个家电使用方式》看起来。 两点半。 张凯枫打了个出租，报出那家咖啡馆的名字“月光”。 他到的时候是两点五十，墨姬已经笑眯眯地等在里面了。她总是那么悠悠闲闲的，这会儿正拿着调羹，不知在吃什么甜点。 看到张凯枫，她眼睛如昨天一般亮了起来，笑吟吟地招手。 “这边这边～” 待得张凯枫坐下，她又睁大了眼睛，满脸天真好奇似乎看见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怎么了。” “不愧是北溟最负盛名的军队培养基地，就是我也没能力把你一天就调教成这样，无寐侯果然是厉害啊～”墨姬笑的十分古怪，“墨小夜那孩子，教了那么久，还是不像我。” “……”张凯枫道，“你果然是故意骗我的。” “哪有。”墨姬很是无辜的一摊手。 “你不是故意诱导我这里都是活着的人吗？看到酋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哈，你也没问我啊。”墨姬看了眼表。 “三点过了……我给七夜打个电话。” 这个电话的结果是七夜得加班半小时，墨姬挑起半边眉毛对那边不知吩咐了什么，张凯枫无所事事，就也看着外面的街景。 等待的半小时里，张凯枫从墨姬这儿也知道了一些东西——比如说，墨姬是这家咖啡馆的幕后老板——难怪她似乎整天都悠闲地坐在这里享受生活。 然后聊到接人的时候，张凯枫忽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 “所有的人都是你接吗？” “哈哈哈……怎么可能啊。”墨姬这次真是直接笑倒了，“我不过是无聊，指望着能遇见几个熟人而已，你以为真的会有人接啊？” “……啊？” 幽都公主揉了揉笑出的眼泪。 “老实说吧，这地方，一年也来不了几个人。谁有心思每天盯着来？再说，难道他们八大门派啊王朝军的人，也让我接？不打起来才怪呢。” “所以我才想问问王朝那边是什么情况。”张凯枫道。 “随缘呗，撞见了就是运气。”墨姬无所谓的道，“本来就没几个人。” 张凯枫道：“我见到好几个了。”他把见到莫非云和可芯的事儿告诉了墨姬。 墨姬一开始听见莫非云这名字的时候还能笑着点头，到可芯立马神色大变，直接竖起手指让他闭嘴，然后小心翼翼看了旁边一眼。 张凯枫莫名其妙地住口，跟着看了过去。 正是下午时分，咖啡馆里零零散散坐着几桌低声交谈的人，而最角落的那一桌挡在几盆巨大的绿色植物之后，很难有人注意到那个位置。 张凯枫此时留意看过去，才发现那里还坐着一个人。 而且是个很难形容的人。 那种玛丽苏的小说是怎么形容主角来着？“她30公斤的体重，盈盈一握的细腰上有一对e罩杯的胸，面孔单纯又妖媚，时而圣洁时而多变，笑起来满天都是飞舞的玫瑰，七彩的长发在阳光中闪耀灿烂的颜色……” 即使那边那位是男的，而且体型样貌都正常，笑起来世界也没给他什么背景加成，奈何他那一头挑染成七色的头发简直不能再抢镜了…… “……那人谁？”张凯枫好容易才问出了这个问题。 “仲——哦，他现在不让别人叫他那个名字，非说自己叫殷华。”墨姬见他并没注意这边，放松下来道。 “……他往那一坐还能有客人吗？”张凯枫捂着胃。 “所以没见我特意给他安排了那么个座位？”墨姬也很无奈，“不提他了，我就是和你说，别在他面前提可芯。” 张凯枫自然能猜出来仲那个字后面应该加什么。王朝与幽都之间有一张细细密密的网，细细地去想，几乎所有人间都有联系。 能让墨姬顺他意思称呼的，仲开头的名字，大约也只有成王仲康了吧。 关于仲康——不，殷华和可芯之间的事，墨姬只是让他回去问槐江。自己一字不提，也可能是因为本人在场的缘故。还好没多久殷华就结账走了，又等了一会儿，昔日的朔方城主在千呼万唤中，终于出场。 |
“抱歉抱歉，临时有人来闹事。” 总有些人的存在感是灿烂夺目的，比如说七夜到的那一刹那，张凯枫感觉自己的心抽搐了一下。 ……当时绝对是刚过来脑袋不清醒了，绝对是。为什么要放弃如此一根大腿跑去抱槐江那个精神不正常的白痴？ 眼前这人西装革履，英气逼人霸气侧漏，又用一件衬衫显出了潇洒不羁，耳朵上还打了个银光闪闪的耳钉，上面镶着黑色钻石，一看就是精明强干大总裁名门贵胄公子爷，虽然他本来就是。 可这气场也太特么的足了吧？之前七夜统管朔方那么多年，到轮回塔前还能嗅到霸气盔甲之下隐藏的二货气息，看起来就很好骗那种，怎么衣服一换，气场也改了呢？ 张凯枫打量他五六分钟，最后的感觉就是：这位除了脸，哪哪儿都和印象里那只不一样啊！没错，就跟槐江似的！ 张凯枫肆意打量七夜的时候，后者正泰然自若地把公文包放到墨姬旁边，然后对自己妻子点了点头。 “算了，你可是够忙的。”墨姬翻了个白眼，“你们都认识，我不多说了，慢慢聊。” “哟，七夜殿下。”张凯枫抬手打了个招呼。 “哟，张大魔君，可又落到我手里来当军师喽～” 七夜弯下腰，很是亲热地从后面搂住他肩膀。 “……”张凯枫把肩上那只爪子扒拉下去，黑着脸道：“七夜总裁，请自重。还有谁特么是你军师？别翻老黄历。” 七夜偏头看了眼墨姬，墨姬对他点点头。 于是七夜殿下又把爪子搁上去了。 “咱不翻黄历，就说现在……你不是都收了我的顾问聘请书还签了合同了吗？顾问和军师能有多大差别。” 张凯枫默默更改了自己的评价，这无赖样和以前还是挺像的。 闹了一会儿，七夜坐到了墨姬旁边，摆手叫了杯咖啡。 “不闹了，说正事——我这次来就是想看看你适应的怎么样，当财务顾问怎么也得了解一下这东西，你心里有数没？” 张凯枫道：“七夜殿下，你是在怀疑我智商？” “我哪敢。”七夜耸肩。 其实七夜请张凯枫吃饭还真没什么大事，墨姬早先已经啧啧啧的感叹过了，他适应的比自己想象还要快，并不需要太过担心。至于在轮回塔里的事，谁也没问。 张凯枫一边喝咖啡一边打量面前的夫妻二人，明明该是一死一活——不，他们明明都活着。 那酋是怎么回事？还有秋千，秋千应该也死了。 他有点犹豫该不该问，心不在焉地看向店门。正巧有两个青年拉拉扯扯地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他还认识，正是昨天给他送快递的快递员。 他此时正抓着另一个穿着格子紫衬衫，休闲裤的青年胳膊，生拉活拽地把他往里扯。 远远地都能听见他喋喋不休的训诫声：“……你是不是天天跟蝎子蜈蚣待久了，脑袋也不好使了？老子好心好意请你喝咖啡你还一脸不乐意，出钱的是我好吗？……” “我是为你好，你丫的要是有钱能不能早点看了房子搬出去，天天睡大堂你还挺开心的是不？元术不说你还……” “哎呀哎呀今朝有酒今朝醉，兜里有钱别浪费，屠云你再扫兴我跟你翻脸了啊……” 墨姬也看见了他们，忍不住笑了笑，对两人示意后起身。 “你们先聊，我出去一下。” 随后她就去了寒霜那张桌子。 随后七夜长长呼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张凯枫收回目光看见他这一出，顿时眼皮狂跳，没好气地道：“公主殿下很吓人吗？” “怎么会。”七夜一点不好意思没有地答道：“这是做贼心虚应有的表现。” “……”张凯枫道，“听说你二房秋千来了，是真的？” “什么二房秋千？”七夜疑惑地反问。 “秋千，你不知道？”张凯枫被他问住了。 “我应该认识这人吗？”七夜理直气壮地道，“你要是说我当年朔方城那个给我治眼睛的药师，她在我公司呢，难不成我还拿她当二房？” “……行，不提这个。”张凯枫摆手，“那你又怎么墨姬了，还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跟你说了也没用。”七夜道，“你才来几天？什么都不熟悉呢。” “哦……我懂了。” “懂什么了？” “没什么。”张凯枫笑眯眯地喝了口咖啡，又冲墨姬那边努努嘴，“那边是怎么回事？那两个人是谁？” “看不出来你张大魔君还挺八卦。”七夜知道他转移话题，也没揭穿，道。 “不是。”张凯枫道，“昨天我第一个见到的就是他，他对我说，让我把白正阳换下来。” 七夜笑了。 “是这个意思啊，那没错，你说的是T恤衫那个吧？那是负责咱们这个街区的快递员，叫寒霜，住在街那边的宠物店里。旁边的叫屠云，是那里的一个店员。” “那里的人，你有兴趣也可以见见。” 七夜的语气，很奇怪。 是那种明明很熟却完全不在意的那种。 这种熟，张凯枫很清楚。是调查的事无巨细却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那种熟。寒霜就在这条街上，墨姬也在，而且墨姬和他很熟。七夜却有意从不和他们接触…… 熟是因为他们和墨姬走的近，还是因为他们同样来自“那里”，还是因为别的呢？ 这是张凯枫回去的时候脑袋里想的几个问题。 当然，有一个问题他根本就懒得想了：七夜根本就没有轮回塔的记忆，他根本就不知道秋千是谁。 槐江说要去接他，可临出门前走的那么急，张凯枫也猜有什么事，就也没给他打电话，自己慢悠悠往回溜达。正是六月中，天黑的晚，街道上人不少，多是纳凉的住户们在外面聊天。张凯枫混在里面，除了高出平均值一大截的样貌外毫无突出之色。 他打开门的时候，槐江和酋都已经回来了。酋蜷着腿在客厅看电视，音量极大，连走廊里都充斥着女主“欧巴，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幼稚”的声音；槐江在厨房拌凉菜，辣椒油的味道直冲鼻孔，张凯枫默默地偏头，忍住打喷嚏的冲动。 “回来啦？”槐江冲他打招呼。 “回来了。”张凯枫换鞋往里走，酋盯着电视目不转睛，就冲他摆了摆手，张凯枫很自觉地回卧室换衣服，关上门的瞬间，他忽然愣住，然后吸了口气。 淡淡的，处理过的血腥味。 在辣椒油的强大刺激下，瞒住别人是很简单，想瞒住他这个血海中杀出来的幽都魔君，难了点。 而他在关门瞬间凝住的面容不知何时已落入了酋眼里，昔日的幽都无敌战将眯了眯眼睛，露出有些恍然的神色。 然后酋敲了敲桌子，在电视剧里女二撕心裂肺的哭声中对厨房吼：“槐江！你给我快点！” |
张凯枫出发去上班的第一天，酋破天荒地换了身西装送他上班。 张凯枫道：“我能找到地方的。” 酋一脸嫌弃：“你说你答应七夜干什么，要找工作你找我啊，连槐江那吃闲饭的我都养的起，那货的公司里面不知道都什么鬼……” 张凯枫没反驳他，只是勾着嘴角偏头笑了笑，破天荒地显出一抹怀念来。 “要是舍不得，我以后就还回来住。”他笑吟吟地说。 “别，我舍得的很，本侯家里用不着那么多人。”酋道，“爱睡哪睡哪，本侯懒得管你。” “好好好，是是是……” 话说着出租停了下来，外面北溟集团的大金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张凯枫便道：“我去了。” 酋目送他开门下了车，摇下车窗道：“去吧，祝你武……一路顺风。” 张凯枫走进了传达室，酋重新让司机开车，对张凯枫的能力，他从来没怀疑过。 更何况那些需要用到的专业知识，可是他九幽之主无极魔尊，亲自领着教了一个礼拜的。 七夜很快就出来了，亲自把张凯枫带了进去，一路的人见了他俩都先规规矩矩地叫姒总裁，然后悄悄打量他，这让张凯枫很是诧异。 七夜和王朝早就仇深似海了，这他是知道的。据他所知，当年七夜不但剜了双目，而且对天发誓要毁了夏朝，自名七夜，从此姒武观这个名字就算废掉了。 不管怎么说，就算是死去后来到这里，七夜这名字根本没有姓，他也不会把姒这个他父亲的姓拿出来用吧？按理来说，他应该更倾向于用他母亲的姓…… 这个疑惑到底还是没能问出来，他和七夜熟是没错，但有些东西不是随便就能提的。更何况在他见到自己的同事后，他直接震惊了。 那会儿七夜已经带张凯枫转了一圈他的办公室，墙上的画和角落的花都是他喜欢的干净简练的风格，张凯枫坐在办公桌后面正熟悉着一堆表格和数字，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个一米五左右矮小而佝偻的女子，独眼，白大褂，抱着一个厚厚的蓝色文件夹。她脸上的口罩也没有摘，目光扫过张凯枫后落在了七夜身上。 “早上好，姒总裁。”她说，“这位是？” 张凯枫把目光投向七夜。 “这位是我们前些日子特聘的高级生物研究员，秋千。”七夜一本正经地介绍道，“这是新来的财务顾问，张凯枫。” “张顾问，您好。”秋千说。 而没想到某位八卦主角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张凯枫就直接愣了：原来来的不是小美人鱼秋千，是独眼婆婆秋千…… 秋千很明显认识他，就像他也对这个独眼药师有印象一样。不过秋千没多说什么，自顾自办正事。她这次是来找七夜要研究经费的，七夜接了文件夹，索性就坐在张凯枫这边的沙发上，一页一页的看，不时抬头询问些什么。秋千站在他旁边，几乎和坐着的七夜一样高，七夜问一句，她就答一句。 “成，拿去找财务。”七夜问完最后一个问题，从胸前的口袋掏出钢笔，刷刷签上自己名字，合上文件夹递给秋千。秋千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走。 “等等，你要去哪儿？”七夜叫住她，“财务不就在那么？” “财务？” 张凯枫一脸中枪地指着自己，目光相对时成功得到七夜肯定的点头。 张凯枫认命地接过报表干活，七夜不放心地看了一会，电话忽然响了。他摸出来那手机一看，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刻不停地往外走。 这可好，门一关，屋子里就剩下这俩人。 “你申请的是一年的经费啊……”张凯枫有点费劲地看那些词汇，随口问道，“怎么这时候要？” “我上个月都在做准备，用不到的，现在才开工。”秋千道。 “上个月？” “嗯。”秋千想了想，补充道：“五个礼拜前。” 张凯枫就闭了嘴，也签上字。 正事办完。秋千拿回那个文件夹转身想走，张凯枫在后面叫住了她。 “先等等，我有些事想问你。” 秋千便转回来。 张凯枫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小声问她，“七夜怎么不认得你了？你都表了白，还这副模样吗？” 秋千睁大独眼惊奇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的……你也在轮回塔？” “嗯，轮回塔二层。”张凯枫道。 “是这样，那魔君也曾见过殿下与我的记忆了，难怪。”秋千说，“城主殿下似乎没经历过轮回塔的事情，墨姬公主也是。我来了以后就发现，只有我记得轮回塔里的事情。” “没别人知道了？”张凯枫想起酋，顺口问。 秋千想了想。 “你知道酋吧？” “我住他那儿。” “那没错了，他也知道。” “他？” 张凯枫想破天也没想到朔方药师秋千和夜安城主酋有什么关联，便等她继续说。谁知秋千说到这里换了个话题。 “你有身份证吗？” 身份证，张凯枫当然有。是槐江昨天回来连着新西装一起丢给他的，还叫他收好，说挺重要的。 “谁给你弄的？” 张凯枫哦了一声，“我懂了，难怪酋会知道轮回塔。” 秋千点到为止：“所以他也知道，不过他答应保密的。” “这样。”张凯枫道。 “对，不过只有我记得那些，久而久之的自己就也怀疑了，还以为全是做梦呢。我又担心殿下的眼睛，就仗着那点小关系来做研究员。”秋千说着，又温柔地笑笑——她依旧戴着厚厚的口罩，张凯枫只能看见她仅有的那只眼睛弯了起来，是漂亮的弧度。 “那你现在的样子？” “我自己选的，这样挺好。”秋千朝他微微鞠一躬，“不管怎么样，魔君知道那时候的事情，就说明我经历过的不是一场梦，就够了。” 她又冲张凯枫笑了笑，转身出去。 张凯枫目送她离开，十指交叉拄着下巴。 ——说起来，似乎还不知道无寐侯大人是做什么的呢。 |
所谓财务顾问这种活计，其实是墨姬临时想到的，用来套牢潜力股张凯枫的办法，幽都魔君的智商和经历使他对这些东西理解的非常好，所以磨合期一过，他也渐渐上了手。唯一不太爽的就是总有女同事找各种理由跟他说话，各种烦不胜烦。 于是张凯枫也学会了躲懒。 他躲懒的时候顺便发挥了一下弈剑听雨阁独有的人格魅力，在同事们嘴里套出了几条很有意思的八卦。 ——当然，这些八卦基本都是围绕着某年少多金霸气威武的总裁大人的。 比如说，北溟集团总裁姒武观先生虽然雷厉风行果断狠绝但情商低劣不好勾搭；比如说，姒总裁当年创业起家的经历堪称传奇；比如说，姒总裁一直在找一个什么人，虽然还不知这人是男是女姓甚名谁，但多少人都对此心照不宣。 关于第一个八卦，张凯枫默默回忆了一下龙门客栈的那位名叫金镶玉的老板娘。不好勾搭是没错，不过让别人以为你和他勾搭上了那似乎非常简单；关于第二个八卦，张凯枫回去跟酋闲聊时后者几乎咬碎了牙：“你知道那货怎么起家的吗？” “怎么？”张凯枫不明所以。 “买！彩！票！” “……”张凯枫蓦地悟了。 至于最后一个八卦，他想了想也就明白了。 虽然不知他，七夜，墨姬，槐江这些人是怎么来的，但这个世界的主题还是亡者。理论上来说，所有死去的人都能在这里找到。 启王不算死，眷夫人，墨姬，秋千都在，那他要找的人——这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看来七夜果真是傻的，连你都知道他在找逄决了，他还试图去瞒墨姬。” 某编号1101的小区房子里，前夜安城主一边嚼花生一边看电视一边评价。 “他瞒着墨姬干什么。”张凯枫很不理解，“以公主殿下的性格，也不会阻止他找兄弟报恩什么的吧？” “谁跟你说是报恩了。”酋嗤之以鼻，“明明是报仇好吗？” “报仇？”张凯枫愣了愣，他脑中还回忆着轮回塔中七夜心脏碎裂的那一幕。 那么深厚的兄弟情谊，还要报仇？——等等…… 酋半眯着眼睛看他，点了点头。 “还行，不是太蠢。” 张凯枫无暇顾及酋的评语，迅速地理思路：七夜没有轮回塔内的记忆，他不记得秋千，自然也不知道逄决偷袭他真正的意思，那他…… “就算是他还不知道之前的事，墨姬公主也不记得，那找到逄决对质一下不就得了？” 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你怎么知道墨姬不记得轮回塔？” “秋千说……” 酋这次把目光从电视移到了他身上，眼里流露出几分失望，以及恨铁不成钢。 “她说的你就信？亏你还是幽都魔君。至于对质，想对质，等他找到人再说。” 张凯枫讪讪地应了一声。 然后他偏头想了想，有点期待又有点试探地问某无极魔：“要是死去的人都会来这边的话，你能不能帮我找个人？” “你要找谁？” “……江惜月，就是那次……” “别说了，我记得她。”酋打断了他的话，又撇了撇嘴，“你跟那女人还真是感情深厚。” “那是因为……” 酋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找人无所谓，你又不是第一个托到我头上的，不过这人选可真是令我吃惊，本侯还以为你第一个会想找羯。” 羯？ 张凯枫一愣。 羯？ 是了，他为什么不找羯？ 在得知死去的人可以重新相见后，他不仅没有想起羯，而且似乎在下意识的忽略他，试图抹煞这只犬妖的存在。被酋提起后，他也没有半分忽略羯的愧疚，而是隐隐有些恐惧？ 这不对啊。 昔日在强盗营地，是羯在张宪忠手下护住了他；在夜安城，是羯和他朝夕相对互相扶持，在应龙村，是羯用巨大的身躯在弈剑听雨阁早设下的陷阱里护了他……那一幕幕，就算在记忆里都是激烈而鲜明的存在，这世界上只有羯是不会害自己的，那为什么不去找他？当然要去找他，羯才是最值得亲近，最信任的人……可是那种遍布全身的冰冷是什么？明明是记忆中最温暖的存在，为什么想到他……身体会本能地厌恶，恐惧和害怕？ 在张凯枫挣扎不已时，酋盯着自家少帅，眼里露出极玩味的目光。 他似是很满意自己这一句话造成的效果，看够戏才拍了拍手，叫他回神。 “行了，跟本侯聊天还分神，我看你心思根本没往这用。赶紧滚，本侯不想看见你。” “……是有点恍惚，可能太累了。” 张凯枫从善如流地站起来打算往卧室滚。他也曾问过酋的职责，结果酋眨巴眨巴眼睛很是认真地告诉他，他是xx医院的特约医师，专治疑难杂症的…… 你信吗？换我反正是不信。 酋不想说倒是真的，似乎除了那次有意想把他拉来入伙失败后，他就再也没有提自己的工作。张凯枫听懂后便也没继续问，他只要知道夜安城主在某方面非常神通广大就行了。 比如说，能给他们这群突兀出现的人弄来极完整全套的身份证明，还都是真的；比如说，在茫茫人海里寻找一个人——他询问的时候并没报什么希望，只是顺口一说，更多的是想请七夜顺带帮个忙，没想到酋直接应了下来。 对了，身份证都是他办的，想找人应该不难吧？ 那七夜是委托谁找人的？既然酋就能做到寻人，那按理七夜也不会舍近求远，除非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酋说的一句话很有道理，没有谁的话是完全可信的，是真是假，还得自己判断。 还有，在酋到来之前，他们怎么处理身份问题？ 张凯枫忽然想起一个人：莫非云。 如果说死亡时间对应到来的先后，那么在他知道的这些人里，在玉玑子拜入太虚观前就死去的莫非云绝对是来的最早的一个。 不过莫非云他不认识，仅仅一面之缘就说这些似乎不太好，还是等找到江……江惜月再说吧，她应该也来的很早。 张凯枫这样想着，却忘了一句话。 有些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 |
接下来的时间都很平静，张凯枫成功地在公司混满了一个月。有七夜时不时的照顾，过渡还是很轻松的。他又是个高级金领，朝九晚五再惬意不过。下了班也不急着回家，还可以和墨姬喝杯咖啡什么的消磨时间。 唯一要忙的事，也就是找房子了。 对的，找房子。 夜安城主一向说一不二，半个月后果真提了要张凯枫搬出去的事儿，张凯枫当时很是无奈，表示自己赤贫阶级入不敷出，怎么也得等到发工资的。酋就通情达理地点头，宽限到了月底。 虽说是金领阶级，初来乍到也领不到多少钱。七夜知道张凯枫这会儿的处境，大笔一挥就给他预支了到年底的年薪。十几万看着多，买房子当然是不够的，何况还有生活费。 张凯枫知道酋的意思，是要他尽早能独立起来，就把问题告诉了他。酋摸摸下巴，很快出了个（非常馊的）主意： “你跟槐江合买一个得了。” “……这是不是太不靠谱了。” 酋也知道这主意不靠谱，想了想道：“你先看吧，找好房子告诉我，差的钱本侯借你，然后叫槐江住过去给你付租金。” 张凯枫不知道自己该摆个什么表情回应，默了一会儿，他说：“好。”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在槐江一无所知的前提下。 张凯枫来的时候是七月初，最热的天气还未过去。七月底开始找房子，现下已经进入八月，天气转凉，也快立秋了。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一，张凯枫回去后，向两人宣布了这个利好消息。 “恭喜啊，那就是打算搬了？”槐江一边擦手一边随意地问。 “是啊。”张凯枫道。 “什么时候搬？”槐江又问。 “就这几天吧，是精装的，不用太费事。” “那我帮你打包。” “不用了。”酋插嘴道，“你也一块过去。” “……主君？！” 酋无动于衷地挑眉：“你有意见？” “……属下能问问为什么吗？” “这还用问？”某无极魔尊一脸的理所当然，“你不是人家教官么？最后教教人家怎么对付物业。” 槐江悲愤地看了眼张凯枫。 “主君，他早就出师了。” 酋打了个呵欠：“反对无效。” 槐江用出浑身解数还是没能让酋改变主意，三天后的早上他还是陪张凯枫一起滚蛋了。临走前酋还似笑非笑地警告他，如果敢挂着个陪住的名头再跑回来就有他的好受。槐江立即泄了气，灰溜溜地上了车。从张凯枫的角度看，某左亲卫统领上车后就一直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竟是极颓丧的样子。 张凯枫看了眼酋，又看了眼槐江。 这位昔日在夜安城里以勇武，冷静，内敛出名，同时也绝对不算蠢的承影魔，不可能这么离不开酋。 两个人都坐在后面车箱里，旁边是打好包的一个个箱子，随着车身一震，搬家公司的小货车开动起来，酋冲他们招招手，随着汽车的一个拐弯消失不见。 不知沉默了多久，在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中，张凯枫撞了撞槐江。 “槐江，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啊，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槐江头也不抬：“问。” 张凯枫就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槐江这次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看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愿意搬。” 张凯枫有点尴尬，末了还是点了点头，又保证道：“我不会告诉他。” “你告诉主君也无妨，主君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槐江想了想，道，“我来这里最初的时候一直浑浑噩噩，也记不清是怎么见到主君的了。主君问我怎么死的，我根本就不记得。” “都不记得？”张凯枫问。 “记得的像是夜安城……三百多年重复单调的记忆，也分不清什么远近详疏。”槐江摇摇头，“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也记不清主君消失后后发生了什么，主君的脾气，你懂的——” “我懂。”张凯枫有点怜悯地道，曾经得力的亲卫统领成了这么个迷迷糊糊一问三不知的模样，就算在这一切全然陌生的世界里总算有了个熟悉顺手的属下，也不能阻挡骄傲的无极魔看某人不顺眼。 “现在好多了。”槐江没有看张凯枫，继续道，“只是我总有一种感觉，不能让主君离开我的视线。” “感觉？” “说不清楚。”曾经的承影魔有些烦躁地道，“就是好像有个人一直在对我说，不要让主君离开我的视线，不然会发生不可预料的事。” “……哦。”张凯枫表情有些古怪。 “就是，明明知道该离开他，从哪里都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可是就是心里不踏实，怎么也不愿意离开，就是这么个感觉。” 张凯枫默默看着最开始非常平静的槐江随着述说焦躁起来，坐立不安，最后猛地站起来。 “不行，等送你过去以后，我还是得回去，我——” “等等。”张凯枫急忙拉住他，“你别急……槐江，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槐江道：“什么？” “最好还是再确认一下。”张凯枫扯着他又坐了下来，“你知道酋是怎么死的吗？” “我只知道他失踪了，后来结界渐渐失去魔力。”槐江摇摇头，道。 “这应该就是原因。”张凯枫很是认真地对他说，“因为他是离开了你的视线才死去，所以你认为，如果他不离开你的视线，他就不会死——” “不可能！主君是多强大的无极魔，你不清楚吗？” “我知道。”张凯枫说，“但也许，你发现了什么，又遗忘了什么，关于他的死因。” 槐江一僵。 他们正说着，货车已经停在一个新建的小区门前，刹车的动静结束了两人的谈话，张凯枫丢下句“到了”就先跳下车，看着请来搬家的人把几个打包好的，硕大的箱子往上搬。 然后忍不住又开了口。 “你信不信这是心病？要是不信的话，在这住几天看看就是了。” 槐江没有接话而是陷入了沉思，也不知他回忆着什么，面上的表情时而悲伤时而愤怒。张凯枫看了一眼身边的人，隐隐觉得，他知道为什么酋非要把他赶到这里来了。 这些东西，酋是不能说的，不管是他自己的死法，还是槐江的心病。 而他和酋和槐江都足够熟悉，负责挑明再适合不过了。 不过，槐江的述说里，有些东西听起来很是似曾相识。 明明心里知道，事实摆的清楚，回忆讲的分明，本能和直觉却全都叫嚣着相反……这感觉，好像很熟悉啊。 |
古观宠物店。 张凯枫推开宠物店的玻璃门，这是一家还算有规模的店面，左边的笼里有许多常见的可爱猫狗，几只鸟儿挂在上面的铁架子上，对面一整面墙上都是巨大的鱼缸，至于右边，除了仓鼠兔子宠物猪之类的还有一个柜台，抱着一只酷似白色小老虎的动物的青年正从柜台后站起来，声音清亮地喊了声欢迎光临。 “想要一位或几位陪伴你走过一段人生的小伙伴吗？古观宠物店一定会满足您的要求——小白，快和客人打招呼！” 这位看起来二十出头，一脸单纯涉世未深的青年店员穿着简单干净的白衬衫牛仔裤，书卷气很浓，又带着一丝羞涩，不像是社会工作者，反而像是才大一的学生。这会儿他正从柜台后转出来，捏着怀里“小白虎”的爪子冲张凯枫和槐江晃了晃，眉眼弯弯地笑，那“小白虎”——额头上还有一个硕大的“王”字——也非常配合，冲着两人喵了一声。 好吧，是只小白猫。 青年绕出来后张凯枫才看见，他脚边还有一只蓝色皮毛的小狗，正不断地试图咬他的裤腿。因为毛色太少见，他忍不住看了几眼。 “啊……抱歉，小麒不愿意离开我太远。” 青年见他盯着蓝皮狗，赶忙解释了两句，一脸认真地蹲下和它商量道：“小麒，我这里来客人了，乖乖回去好不好？晚上叫寒霜给你炸骨头吃。” 蓝皮狗呜呜叫了两声，回柜台后面去了。 “你这里的宠物挺聪明的。”张凯枫道。 “啊，是训练的好啦，我这里的狗狗都有证书的。”青年怠慢了客人有点不好意思，赶忙介绍道，“其实猫猫狗狗都很聪明的，只要你多照顾它们，它们就跟你亲，感情都是处出来的。” “和猫狗也能处出感情吗？”张凯枫挑眉道。 “是呀……时间长了总会有感情的，你看农家养了一年猪，年底杀猪都会舍不得呢。” “不还是杀了？” 青年有点尴尬，大概是没想到张凯枫这么噎他，顿时有点支吾：“那个……不是时间太短嘛，你看那些牛啊马啊，照顾的比人还精心呢。就算是石头，时间长了也会捂暖的。” 张凯枫还想说，倒不是不赞同青年的话，只是看他涨红了脸支支吾吾有点好玩。这个店员看年龄才二十出头，涉世未深的样子，单纯的可爱。 “人还有白眼狼呢，你就确定你家宠物不会？” “猫猫狗狗才最单纯呢……” “……好了好了。”到底还是槐江看不过眼，强势结束了两人对话，把可怜的店员解救了下来。可怜见的，那只猫都被他蹂躏的炸毛了，“别耽误时间，还得挑一会呢。” “也是。”张凯枫遗憾道：“你这里有什么宠物？” 青年店员长呼了一口气，再换上笑脸：“这里的宝贝们还是很全的，两位想要什么样的宠物？” “放在新家养的，不要太活泼那种。”张凯枫看了眼槐江，笑眯眯地道。 “这样啊……那养鱼最适合不过了，当然安静的猫猫狗狗也有，两位喜欢什么类型的呢？特别一点的蝎子，蜘蛛，蛇之类的，也不是特别爱活动……” “乌龟在哪。”槐江干脆利落地道。 “我的统领大人哎，你家主君让你养只宠物陶冶性情，你就养乌龟？你是有多喜欢背上背壳子……” “别的宠物我不确定能活过一个月。”槐江道。 “……其实就你的养法，乌龟也不一定……” 店员听得目瞪口呆：“那，那个，乌龟的话……” “我回来啦！” 他还没说完，门忽然又被推开了——用脚，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抱着珍宝道具喊了一声，进屋后往后一倚，用屁股和后背带上了门。 “元术，你要的浴沙和逗猫棒，我顺便帮你把货补齐了……哟，张凯枫？” 寒霜哈哈地冲他打了个招呼，身上的夹克一如既往是带点骚气的紫色，倒让他穿的正气无比。 “你们是来买宠物的吗？哎呀不是我说，宠物这种东西都是独居多年的人才养来倾注感情的，你们都同居了还买啥宠……” 张凯枫忍无可忍道：“我们不是一对！” 寒霜一愣：“你们不是一起住啊？抱歉抱歉，那谁买？因为有人对一些宠物过敏，想认真养的话还是要咨询一下所有人的意见。” 张凯枫直觉这会儿坚决不能暴露槐江是和自己一起住的倒霉事儿，虽然是蹭住，也坚决不能暴露，了不得过一两周连人带宠物打包丢回去就成，于是他点点头，指着槐江把要求重复了一遍，特地强调要不能吃的。 寒霜一边听一边把珍宝道具放下打开，有条不紊地给猫鼠狗粮区补货，时不时还点个头表示了解，等张凯枫说完才笑着道：“这些你别跟我说啊，我又不是店员，我是送快递的。你跟那个说，他是店主。” 他指了指抱着小白猫清秀温润又有点小羞涩的青年。 张凯枫：“……” 店主元术害羞地冲两人笑了笑，又扭头恶狠狠地瞪了寒霜一眼，就引着他们往另一个方向走。 寒霜被这一眼瞪过来，故意夸张地打了个哆嗦。 他目送元术带两人走远，放下手里的仓鼠磨牙棒，若有所思。 元术带他们从侧门出去，拐了一个角，指指前面的门。 “那个……你们要的宠物都比较冷门，大部分都在这边，你们先看，都不满意的话再和我说——屠云，屠云哥？有客人来啦！” “别喊了，我不在里面。” 清润的男声从后面传来，张凯枫看了他几眼，认出他正是那天咖啡馆里被屠云拉着的青年。屠云似乎也很喜欢紫色，穿的衬衫还是紫色藕荷边的，这个被寒霜穿出来正气的颜色落在他身上就恢复了本有的倜傥魅力。他从三人间挤过来，顺便拍了拍青年的肩。 “不是我说……金元术同学，你胆子也太小了吧？得跟你哥好好学学，别老抱着猫狗。” “知道啦屠云哥，我哥那样子……你也知道的。” 金元术吐了吐舌头，冲屠云卖萌的一笑。 “少卖萌，知道你主意正。这两个是想看特殊宠物的客人？跟我来吧。” 他冲金元术点了点头，就打开门将两人领了进来。 |
胡思乱想的后果就是两个大黑眼圈。 早起吃饭的时候槐江瞟了他好几眼，直到张凯枫忍无可忍道：“你看什么？” 槐江道：“我在替你庆幸。” “替我庆幸？” “嗯，庆幸你不是靠脸吃饭的。” 张凯枫：“……” 张凯枫：“我上班去了。” 他拎包起身去换鞋，昨日才进家的小狗跑来冲他摇尾巴，轻轻叫了两声。张凯枫摸摸小狗的脑袋，没好气地冲亲卫统领瞪了一眼，走了。 还好工作期间都很正常，谁也没注意到他的大黑眼圈。下班后张凯枫便揣着针去了酋家里，酋给他开门时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这让张凯枫有点意外，还往他那关着门的卧室里看了一眼：这位城主大人一般是不出他房门的啊。 槐江的房门也是关着的，倒显得屋子小了不少。 “看什么看，没人做饭本侯再窝着不是要饿死么？”酋没好气地道。 “啊，抱歉。” 张凯枫换了鞋跟酋坐到沙发上，把那根针递给他。 酋扫了眼张凯枫递来的纸包，随意接过来，边打开便漫不经心地道：“你那眼睛怎么回事？” 张凯枫有点尴尬：“没睡好。” “没睡好？”酋这会儿已经看见了那根针，便没再继续拆，隔着张纸捏起针问，“哪来的？” “那家宠物店，买回来的。”张凯枫道。 “谁卖你的，寒霜还是屠云？” “你认识他们？”张凯枫皱起眉头，他隐隐约约觉得发现了些什么，但那感觉一闪而过，又抓不住了。 “不认识，但知道。”酋懒洋洋的笑道。 “你故意让我去的？” “哪能啊。”酋摆摆手，“我哪知道你去那边，那水深着呢。” 张凯枫露出有点疑惑的表情。 酋又看了眼那根针，啧了两声：“漆天毒云嘛，和本侯也算有点共同爱好。” “漆天毒云？” 酋有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是在应龙湖呆了挺久么？没有上清峰那里的情报？那个金元术是耀哲公的徒弟，你没印象？” “我……好像有点印象。”张凯枫刚想说没印象，却隐隐约约记起来一点，好像二国师大人还真有个叫金元术的徒弟。那……古观宠物店，寒霜？ “那个宠物店根本也是他们的人？”张凯枫总算想明白了。 “是啊，邪灵元术，程风惊雷，冻血寒霜，漆天毒云，不知你见了几个。” “……” 酋笑眯眯地把针收起来：“刚好在这地方个人武力没多大用，灵术也不好使，倒是这些小东西效果最大。” 张凯枫扶额，他有种自己被谁坑了的感觉。可想一想，他去寒霜那里纯粹是他自己的决定，槐江要了那只狗没错，可要不是…… 他没能再继续想下去，酋收好针后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对张凯枫道：“对了，你托我查的事，找到了。” “事？” “不是你托我找人的么？” 张凯枫愣了愣，脑中浮现一个白衣倩影。 “江……江惜月？” 酋拿食指绕了几绺自己的头发哼哼地笑，笑完让他等着，自己去槐江屋子里拿了个档案袋，一边走一边拆，还能分出精力来八卦： “对了，你们最后挑了什么宠物？” “一只小白狗。”张凯枫心思全在那档案袋上，没怎么在意酋的问题，随口答道。 “狗？” “是啊。”张凯枫被酋这惊诧弄得莫名其妙，茫然答道，“怎么了？” “没怎么。”酋重新坐回沙发上，面色古怪了一会后，从档案袋里零零散散抽出几张纸，快速理罢顺序后递给了他。 “这是江惜月的资料，恰好她离得不远，在隔壁市，工作地址和住址我都给你查出来了——” “谢谢。” 张凯枫在酋回房的时候便隐隐有了预感，这会儿接到那叠纸，竟觉得区区纸片重的要拿不动。他只看了一眼最前面的照片便低下头去，酋的确找对了人，那个笑的温柔亲切的女子确实是印象里的她。粗略翻翻，底下几页写着她的基本信息。 江惜月啊。 张凯枫想起他还在弈剑听雨阁的时候，江惜月笑着摸幼小的他的头发，递给他糖，对他笑，他还是夜安少帅的时候，看见她一把将陆南亭推下裂隙，然后死在他怀里。 那是他最感激和亲近的师姐，曾经被他亲手杀死，虽然是为了她不会遭受到更大的折磨…… 她死的时候是笑着的，对他说，让他回弈剑听雨阁。 那大概是他第一次在酋面前失态吧。 张凯枫是被饭菜的香味馋醒的。 酋正把最后一盘小炒牛肉往桌上放，见张凯枫目光投了来，不阴不阳地瞟了他一眼。 “醒了？还以为你今晚就打算住本侯家客厅了。” “……就不能住槐江的屋子吗？” “你说呢？” 张凯枫和酋互相盯了一会儿，首先投降，看了眼表。 “六点多，我先回去了。” “不吃饭？” 张凯枫看了看桌上的两副碗筷。 “不吃了，我也该回去了。” “行了吧。”酋道，“我刚刚给槐江打电话说你可能不回去了让他自己吃，你现在走是打算喝西北风？大晚上去饭店，我看你是打算享受一下美好的夜生活？” “……” 张凯枫无言以对，期期艾艾（顺水推舟）地坐到饭桌前。酋的手艺出乎意料的很是不错，虽然没有槐江那样熟能生巧的完美，也至少比他强…… 酋在放下碗后，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他一句：“你真打算养狗？” “嗯，怎么了？” “没什么。” 等张凯枫被酋撵出去，已经七点半过了。酋给他找了个档案袋把资料装进去塞进包里，张凯枫换了鞋，酋就在他身后把门关上了，声称张凯枫杵在门口带了冷风，连送都懒得。张凯枫对此哭笑不得，只能自己坐电梯下楼，叫了出租车。 他在楼下朝酋家里的窗口看了一眼，夜安城主并没有出现在那个窗口，他微微一笑，从包里取出档案袋。 两个人用的着四菜一汤吗？或者酋喜欢精致的生活？那这份量也大了些。槐江为什么突兀要住在自己家？除了因为他的心病——心病治疗的方法多了去了，也不急于这一时。那么还有一个理由，或者那个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酋不想让槐江知道的，或者至少要他一段时间不知道的，这个人是谁？ 张凯枫若有所思，但很快就不再想了。酋身上的秘密很多，有些不是他该知道的，而酋也没对他做过什么，答应的事情也……他取出江惜月的资料，刚刚在酋那里他不好细看，现在就没关系了。 结果他取出资料后，却发现厚了不少。 “厚了？” 他急忙翻了翻，然后发现在江惜月的那张照片下，是另一个人的资料。 同样是详尽到电话与家庭住址，这是一个三十余岁的男人。相片上的他浓眉大眼，咧着嘴笑的很是开心，却怎么也遮掩不了眼底的狠辣决绝。 按酋的说法，这种人“天生就是吃道上这碗饭的”。 小字第一行写着：羯，本名不详，年龄不详。 张凯枫捏着那张纸，忽然无形打了个哆嗦。 羯是犬妖，而他家里那只新成员……是只小白狗。 他想起酋欲言又止的神情和没头没脑问他的那句话。大概明白了，如果他的宠物不是狗，羯的这份资料大概不会落到他手中，而他之所以买了只小狗，是因为…… 张凯枫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世界似乎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很多东西间都有着看不到却确实存在的，密不可分的联系。 也第一次无比想要探知这个世界的真实。 |
张凯枫走后，酋耸耸肩，把自己的房门打开。 “哎呀可憋死我了，还不能说话，我都饿死了——” “饿了吃饭。”酋嫌弃道。 “好好好，你最大……”声音的主人是个约二十四五岁的黑发青年，嘟囔着自觉去取了碗筷，一边吃一边举手提问：“我说，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他？” 酋看了他一眼，温和的笑。 “别那么异想天开，你觉得我会让你见到他吗？” “好好……你拳头大，你说了算。”那人颇无奈地道，“反正我算是被你控制起来了，你说什么我都得听不是？那你要我干什么，我很识时务的。” 酋道：“是挺识时务，我以为你会跑。” “我傻啊，在你眼皮底下要是能跑，我早就……”青年顿了顿，无奈地道，“放心，我不敢耍幺蛾子。” 酋满意地勾起嘴角，露出尖锐的虎牙：“聪明人总会活的长一点，给你个任务，把这根针给他送去。” “……我能不能不去见他？” “你在做梦？” “好吧。”青年哭丧着脸，“哪有这么逼人上贼船的……” “你没有反对的权利。”酋淡然道，“既然我比你势大，你就只能认命。本侯从不屑于那些阴谋诡计，我想我跟你说的很明白了。” 酋与黑发青年的对话张凯枫是半点也不知道的，他这会儿对着羯的资料正在苦恼，明明羯可能是他在这亡者世界里最亲近的人了，他就是不想去找。最后还是决定下一个周末先去看江惜月。江惜月离他很近，就在隔壁的b市，开车四十五分钟就到了。 “你下周末去？”槐江听完他的行程安排，挑起半边眉毛问。 “怎么了？” “下周末不是要看电影么。”槐江郁闷道。 “……哦对，你又看上什么片子了？” 槐江道：“还是历史片。” “兰陵王二？酋会揍死你。” “不会的。” 这就是说，还真是兰陵王二那种的。张凯枫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我把时间错一下。” “周日下午。”槐江道。 “那我周六去b市，周日看电影去，好吧？”张凯枫道。 “行。”槐江点点头。 再去上班的时候张凯枫就有点心不在焉，老想着见到江惜月他应该说些什么。七夜得知原因后羡慕的眼睛都冒火，也不管现在是上班时间，一屁股坐在张凯枫的办公室里，把来找他签字的一众职员统统撵去了别人那里。 “你怎么就找的那么快呢！这才多久啊，江惜月都死了好多年了吧？我怎么就找不到决哥儿呢？！” 张凯枫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说的好像逄决死的不久一样，跑我这装什么，还有，你不是亲手杀了他么？怎么，还要找了再杀一次？” 七夜挠挠脸颊，有些羞赧——这对某年少多金年轻有为（脸皮奇厚智商极低）的总裁大人来说，简直是比他双商一起上线了更恐怖的事情。 “我就是想搞明白，他到底是想救我还是想杀我。虽说当年我杀了他，可后来平静下来……又觉得哪里不对。” 张凯枫原本是坐在椅子里转笔的，这会儿忽然直起身，有些奇怪的看了七夜一眼。 他去过轮回塔一层，自然知道七夜心脏碎裂是因为得知眷夫人的魂魄和逄决死亡的真实原因，也就是说，七夜绝对是知道逄决当时的想法的，那他为什么还会这么想？轮回塔一层的事，难不成他从没经历过？这不可能，那时候他应该根本就没有死啊。 “你干嘛那么看我？”七夜觉察到他的目光，扭了扭。 “七夜殿下智商上线了，我有点惊诧。”张凯枫道，“我是请酋找的，你怎么不让他帮忙？” “他，义务帮忙？做梦吧。”七夜撇撇嘴，“我都不敢让他帮忙，天知道那个神经病会做什么事出来。” “哦？” “算了，跟你说也没用——他帮你找可不代表会帮我，还是我自己请人放心点。” 张凯枫道：“哦。” 七夜走后，他摸出手机给墨姬发了条短信。 今天你有空吗，我有些事想问。 墨姬回的也很快：下班后咖啡馆见。 张凯枫下班后就去了咖啡馆，墨姬早已在她的位置坐下了，这会儿正慢吞吞地给咖啡里加糖。见张凯枫到了，她还有功夫闲闲的一笑，问他要喝点什么。 “卡布奇诺，谢谢。”张凯枫随口说了个名字，便直截了当地问：“七夜明明还活着，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七夜活着？他不是死去才来的吗？”墨姬一愣。 “他死了？”张凯枫问，“怎么死的？” 墨姬道：“就是轮回塔啊，他不是心脏碎了吗。” 可是心脏碎了他没死啊，有个拿着弯月水晶的谁时光倒流把他救了，然后秋千才死过来的…… 这几句张凯枫没说。 他接着问：“那你呢？” 这次墨姬回答的就并不是那么干脆了，而是犹豫了一会才不太确定地道：“是得知他死讯以后吧？……我有点记不太清了，总之再后来我就到这里来了，中间过程的记忆有点模糊。” 张凯枫摩挲着咖啡杯的外壁，顿了顿。 “哦。”他说。 ——“我来这里最初的时候一直浑浑噩噩，也记不清是怎么见到主君的了。主君问我怎么死的，我根本就不记得。”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也记不清主君消失后后发生了什么。” ——“只是我总有一种感觉，不能让主君离开我的视线。就是，明明知道该离开他，从哪里都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可是就是心里不踏实，怎么也不愿意离开，就是这么个感觉。” 槐江当初在车上对他说的话他还依稀能想起来。张凯枫的记忆中，墨姬与槐江都是没有死去的人，而他们的记忆，竟也有这样相似的地方……墨姬没有说她的感觉，但张凯枫基本也猜到有了。 同样记忆模糊的人还有他。 张凯枫一直压在心底的秘密里，有一个其实是关于他自己的：他的记忆也十分混乱，许多事只有见到了才能临时想起。而不同之处在于，他的记忆还算清晰，没有那两人一般浑噩。 死去的人，记忆会清晰而连贯，活着的人，记忆会模糊而混乱吗？ 那他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墨姬抱臂倚在沙发里，笑着问他。 张凯枫摇摇头，他确实还有另一个问题，但面对墨姬，他不打算问。 |
如果给张凯枫记忆里的那个江惜月整理出资料来，应该是这样的： 江惜月，十七岁，女，弈剑听雨阁弟子。 爱笑，温柔果断，处事干练，喜欢小孩，有个恋爱对象是弈剑掌门的大弟子。 最后一句先划掉。 而现在他手上的这份资料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十七岁变成了二十七岁，弈剑听雨阁弟子变成了幼儿园老师，哦，划掉的那句自然还是划掉的，目前的感情状况是“单身”。 张凯枫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成功找到她工作的那家幼儿园，因是下午，阳光充沛，她正带着一群小孩子在外面玩。 幼儿园的外面是一片白桦林，树与树间没有什么落叶杂草，而是歪歪斜斜地形成了许多狭窄的小路，其中有一条是特地开辟给校车的，弯弯曲曲，占尽树林风光。有些树的树皮被剥下来一块，在白色的树心上胡乱写着些诗句和文字——既然是在幼儿园外面，小孩子粗劣的涂鸦自然也是不缺的。 对张凯枫来说，这片树林最大的好处是他能放心大胆地藏匿起来寻找江惜月。事实上这个女子非常好找，一群孩子簇拥着她，争着抢着去够她手里的点心盒。 “江老师，糖！” “江老师，琪琪欺负我！” “江老师……” “别急别闹，一个一个来。” 江惜月将糖块放在一个胖嘟嘟的孩子掌心，温柔笑着摸摸他的头。张凯枫远远看着她的笑容，恍惚想起很多年前在弈剑听雨阁，她也是这么笑着摸自己的头发。 “凯枫真乖。” 真乖。 他感觉自己的腿灌满了铅，连提起脚步也做不到。 “……所以你就这么回来了？连句话都没敢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张凯枫像个犯错的小孩一样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嗫嚅。 槐江揉揉太阳穴，用极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他一眼。 “还特地托我主君去找，找完了就看一眼，你图什么？” “图个……安心吧。”张凯枫喃喃道，“她现在过的很好。” 他不会说他看到江惜月脸上那温柔又满足的笑的时候，怯场了。 他不敢出现在江惜月面前，更别提如之前想好的，去问问她来这里以后的事情。想知道这世界的秘密，方法多的是，不是非得打扰她——只要知道她过的好就行了，不需要非得出现在她面前，影响她现在平静的生活。 所以张凯枫连面都没敢露，确定了江惜月现在过的不错后就直接回来了。 “行，回来了更好，明天陪我去看电影。”槐江最后道。 “你到底想看什么电影啊？”张凯枫问他。 槐江翻出电影票递给他，张凯枫看了眼片名：鬼面修罗。还是历史片，主角叫狄青。 “……” 他想了一会，总结道：“你这是征战之心未死啊。” 谁知槐江还真就着这句吐槽思考了一番，然后很慎重地点点头：“没错。” “那怎么不看枪战大片？” “我可能还是适合这种冷兵器。虽然在这个世界没有法力，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人类的古话，还是有些道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张凯枫目光闪了闪，然后把票装进自己的包里。 “明天下午，一点到三点的场？” “对。” “那提前去，顺便吃个午饭。” “随你。” 影院这种建筑吧，一般都在大型商场的顶层，从底下一层的小百，二层的服装，三层的餐厅，四层的什么什么——一般都是这个顺序。 所以说提前过来吃点东西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但是两人很明显都没做好午饭时间餐厅客满的准备，槐江转了好一圈才找到一家还有空位的自助烤肉，两个人放下包就各自找食儿去了。 张凯枫是真饿了，在困兽刑牢里他早明白了食物的重要性，饥饿不是不可忍受，但能吃饱的时候一定不要放过……这种种理由，导致了他端着高过头顶的肉片盘子往回走时，旁人纷纷侧目避让。 然后这位魔君大人还有空闲去接饮料喝。 再然后——当然是喜闻乐见的，经典的，一定会出现的桥段：互撞了。 “啊！……抱歉！” 随着女孩的一声惊叫，就快走到自己桌子的张凯枫重心一斜，摞得高高的餐盘斜到一侧，通道很是狭窄，差点就要砸到旁边的那个人。不过张凯枫是谁？ 就算没了法力灵力，他也还是那个从困兽刑牢实打实拼杀上来的幽都魔君，微微一晃就稳住了自己，胳膊一抖，盘子被他接了回来，连饮料都——在看到对面那个人时，张凯枫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他手里那杯牛奶就洒了一小半出来，洒在对方的外套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张凯枫连声道歉。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那人很是通情达理，放下手里的盘子就开始擦身上的痕迹，撞了张凯枫的那女孩也急忙跑过来，从手包里取出湿巾。 “早告诉你不要那么冲动了，还不听。” 男人轻声教导女孩，很明显他们是一起来的。张凯枫几步把东西放回自己桌上，对已经就位开烤的槐江点点头，拿了纸巾也过去了。 “还是不太好意思，毕竟刚刚是我的牛奶……衣服要不要去洗洗？” “不用了。”被泼了饮料的男人温和地对他摆摆手，“是这丫头胡闹，和你无关。” 张凯枫把纸递给女孩，忽然定睛又看了看这一男一女一老一少的两人。 “抱歉……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见过？”男人推了推眼镜，他的外套是黑色皮革的，也还算好擦，这就弄干净了。犯错的女孩之后再没说话，只是抿唇帮忙。 张凯枫很快就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上个月也是这里的影城，演的是兰陵王……我记得你们的3d眼镜临时没有了。” 被他这么一提，对方也想了起来：“哦……原来是这样，我们比较喜欢来看电影，偏偏那次没有备用镜片了。” “真是巧啊。”张凯枫笑道，“我这次来这边还是看电影的，结果又碰见你们。” “我们也是看电影的。”男人没想到这个撞了他的人和他还挺有缘，也笑着说，“下午一点的场，鬼面修罗。” “你们也看那个？我也是那场的票！” “那可就有人讨论剧情了。” 男人对他颇具深意地笑了笑，拍拍女孩的头让她回座位去。 “我们先去吃饭了。” “再见。” 张凯枫对两人点点头，也回了自己的位置。 槐江已经烤了不少食物，从肉到虾到红薯到藕夹，连张凯枫的餐盘都满满当当的。见他回来眼也不抬地继续翻肉：“看见谁了？” “莫非云和可芯。” 槐江的手一顿：“对他们有兴趣？” “是，不能去问她，我总得换个人。”张凯枫抓起筷子，漫不经心地道。 |
世上总是有这么凑巧的事，电影开场后一群人进去找座位，张凯枫摸着座号拎着可乐爆米花就位后，发现旁边座位正是自助餐厅见到的那两人。许是莫非云也觉得无巧不成书了，这次主动对张凯枫点了点头，善意地笑了笑。 张凯枫落座后就掏出手机，趁着广告时间给槐江发微信。内容非常简单：自己要和莫非云拉关系，无关人士电影结束后速速退散。 槐江就坐张凯枫的另一边，看完微信回了一条：感谢我，还有自己应付晚餐。 ……张凯枫默默地收掉手机。 这次的剧情张凯枫已经能看懂了，不过很遗憾，他没怎么看：他需要在两小时内勾勒出一个完美的接近莫非云的计划。和七夜墨姬槐江酋等人不同，他上一世就没见过莫非云，这会儿要是贸然上去说——“你好啊莫非云，我是张凯枫，和你一样穿过来的，你徒弟玉玑子……” ……他是会报警还是联系精神病院？ 张凯枫自然知道莫非云在玉玑子心里的地位，可调换过来就不太清楚了。为保万一他还是设计了几套方案，比如说如果莫非云故意隐瞒自己前世，他该怎么利用现在的身份套近乎……当然这些应该是用不着的，毕竟他只是想问问关于刚来时的情况而已。 然而或许是多年的军师生涯让他养成了有备无患的好习惯，他还是决定先试探一下——事实上电影结束才半个小时，他就为此感到了无比的庆幸。 放映结束后，槐江按约定直接离开。张凯枫故意慢腾腾地坚持看完片尾曲，就着余光扫到的电影的剧情和莫非云讨论。他很会说话，莫非云和他说了几句，发觉这人很多观点和自己相同，也热情起来，两个人边聊边往外走，可芯安静地跟在后面。当说到里面的一个反派道士的时候，张凯枫表现得有些意犹未尽，咂咂嘴道：“不过就是名字起得不太好……你觉得玉玑子这名字如何？” 他说完这句话便用余光死死盯住莫非云，谁知对方并无半点异样，依旧是微微一笑，用很平和的语气道：“这个名字不错，不过不适合往里面改。” 倒是他身边的可芯听到这个名字后，低着头，目光微微一闪。 张凯枫有点失望，他拿不准莫非云是真对这个名字无反应还是装的，虽然有九成九的可能他是装傻，可这反应实在太天衣无缝了，他死活找不到破绽，甚至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 莫非云是这样善于伪装的人吗？ 这时张凯枫注意到，可芯轻轻扯了扯莫非云的衣袖。 这个女孩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凑到莫非云耳边说了什么。以张凯枫的耳力，可芯的话几乎就是明着说的：“爸，说到名字，我们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呢。” “瞧我，真是疏忽了。” 莫非云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张凯枫：“我叫莫非云。” 张凯枫也如梦初醒地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上个月转正的时候七夜就给他印了一大盒子。 交换名片，可芯也凑到莫非云身边看。张凯枫那张名片就印着名字电话和职位——北溟集团财务顾问张凯枫，183xxxxxxx。 莫非云的名片也差不多，不过他的名片上印的是xx大学古音律教授。 “您是大学教授？”张凯枫露出吃惊的表情。 “是的。”莫非云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怎么了吗？” “我只是有点吃惊，您居然是教授……”张凯枫讪讪地一笑，动作登时拘谨了不少。 “张先生年轻有为，可比我这个碌碌无为混日子的强多了。” 莫非云看到他举止神情，恍然地弯了眼睛，而他身边的可芯则笑着搭了句话，不得不说，这个少女的嗓音是真的非常好听，像幽谷流淌的潺潺流水。 “其实没那么夸张的，父亲平时待人很温和。” “可能是上学时被老师骂多了。”张凯枫有点不好意思地将目光移向少女，“这位小姐是莫教授的女儿？” 可芯冲他神秘地一笑，莫非云便介绍道：“这是我女儿，莫可芯。” 三个人的谈话到此为止，张凯枫深知什么叫循序渐进，能得到名片已经算是进步了，接下来是根据这个身份设计接近的方式，这对他来说非常简单。莫非云真的不认识他，至于可芯……她应该知道什么。 张凯枫按下不提，莫非云和可芯上了公交后，这个温文尔雅的教授便取出了那张名片，笑着问他女儿：“这个人是冲你来的？” 可芯微一犹豫，摇摇头：“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莫非云又看了眼名片上的几行字，“难道他是看我女儿长的漂亮？” “爸你说什么呢！” 中年男人笑着举手讨饶，少女脸色涨红，跺跺脚扭过头去：“他才不会看上我呢……哼，说不定是冲你来的。” “冲我？”莫非云并不在意这句话，只把它当成小女孩的赌气，他揉了揉可芯的头发，让她在座位上坐好。 “别闹了，今天回去要记得练琴，小心考试通不过。” “放心啦，别的乐器就算了，箜篌上，你怀疑我的天赋？” “怎么会。”莫非云很认真地道，“你在箜篌上的造诣，我生平仅见。这种古乐器如今懂的人也不多，精通的更少——正因如此，你才不能得意。我既然是你父亲，就有责任督促你，时时精进比天赋更重要。” “好啦，我知道～”可芯搂着父亲胳膊摇晃撒娇，“对了，一会我去周叔那里一趟好不好？有根弦要换了。” “行，注意安全。”莫非云点点头。 可芯摸出手机飞快地发了条短信，她微抿着唇，嘴角还有一丝温柔的笑意，眼里却极是认真。写完短信后，她没有在联系人里翻号码，而是直接敲下了一串数字。 片刻后短信发出，可芯在短信箱里翻了翻，把最上面那条直接删除。 一分钟后，张凯枫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条陌生的短信：可芯约他在那个商场一楼的星巴克见面。 |
张凯枫接到短信的时候都走了一半的路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去。 试探的结果挺明显，莫非云待定，可芯绝对是认出了他。又鉴于是得知了他的名字才发觉他的身份，可芯应该是没见过他，却一定知道他。反过来说，他倒是只知道可芯的名字，还是听槐江说的…… 为了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张凯枫跟出租司机说了原路返回后，就开始给槐江打电话。 槐江接的非常快：“我不是跟你说了今天不管饭吗，打电话也没用，自己找地方吃去。” 张凯枫：“……我不是来订餐的。” 槐江在那头笑，还能听见小白狗汪汪的叫声，估计是正在逗狗，然后问：“那就是遇见什么难题求助了？” 张凯枫道：“我想问问莫非云和可芯的事。” 他把电影结束后的事给槐江复述了一遍，并告诉他自己正往那边走。 “那就是说她认识你，你不认识她了？”槐江听起来很是愉快，“莫非云倒是简单，他是玉玑子的师父——” “那些我知道。”张凯枫赶紧制止了这一部分的展开，“我在轮回塔里看见过了，虽然那会儿……还是有印象的，我想问问他来之后的事。可芯是都要知道。” “那就没什么了，他来的比主君都早，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槐江的声音忽近忽远，不知道拿着手机在做什么，“至于可芯，我们也不清楚。” “是么……” “别拿我和主君当全能。”槐江在那头笑道，“我们知道可芯是那边的，是因为她也是忽然出现的人而已，之后我们确定了这一点，但她来之前是什么身份，她不说谁知道。” 张凯枫哦了一声就打算挂电话，槐江忽然又想起来了什么，急急忙忙地补充道：“对了，她好像一直在躲一个人，如果你要——” 后面他没说完，当然前面的张凯枫也没听见，他把电话从耳边拿开，挂了。 张凯枫推开店门的时候，可芯已经在里面坐了一会。他左右张望看到了少女后，对她笑了笑，径直过去。 “抱歉，你给我发短信的时候我已经走很远了。” “没关系，不过要注意哦，让女生等可不是好习惯。”可芯穿着粉色的外套，十八九岁的少女一歪头，明明似乎责怪的话让她说来，倒像是对情人的抱怨，“不过我理解的。” 张凯枫把包放在桌上，坐在可芯对面：“嗯？” “幽都魔君位高权重，当然是只有别人等你的份。” 可芯轻声细语地说着。张凯枫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也还是眸光一闪。 “你认识我？” “张魔君当年在乱葬岗骗了无数的人，那句‘十八年前君何愧’不止是弈剑掌门，连我也有所耳闻。” 张凯枫咀嚼了一会儿乱葬岗这三个字，看着她道：“你是什么人？” “幽都魔君在妖魔军队里也算是鼎鼎大名，可芯是无名之辈，入不了魔君法眼。”可芯对他一笑。 这实在太古怪了，张凯枫在军中多年，自诩也算冷血很难被外物影响，可芯这一笑，却让他不知不觉放松了戒备，对她有了些信任……这应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张凯枫觉得这种出名的感觉实在是太差了，对方好像知道自己的一切，而自己对她一无所知——除了名字。 要夺回主动才是，这应该是我擅长的东西。 他搅着服务生刚端来的咖啡，慢慢构思自己的语言。 “——张魔君？”可芯轻声叫他。 “抱歉，出神了……你找我来做什么？”张凯枫若无其事地问。 “不是我找你来做什么，而是魔君你找我来做什么。”可芯推开她面前的咖啡杯，正色道，“我如今的生活很平静，不希望有人打扰。” “哦？经常有人打扰你吗？” “……不，你是第一个。” “那怎么就能说我来会打扰你的生活呢？”张凯枫勾勾嘴角，“更何况，我找的不是你。” “你找的是我父亲？！”可芯一霎抬高了声音，神情顿时变了。不是前两次所见那柔柔弱弱如温室花朵的模样，也不是方才那个看似怯弱又并不畏惧的表情，而是眼神明亮，胸背挺直，眉宇显出一种逼人的气势来，话语也透着股毋庸置疑的味道，“张魔君，我父亲只是一个普通人，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我要找他做什么？”张凯枫挑了挑眉，他忽然觉得他不小心找到了少女的要害，这比她的身份要管用多了。 可芯低下头，很快便又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道：“我开始没有想到，你那句玉玑子是说给他听的？我父亲也是那里的人么？他和玉玑子有什么关系？” “你的问题总结一下，就是在问我，莫非云是谁？”张凯枫笑道。 “没错，我是在问你，他是谁。”可芯道，“不，我不管他是谁，我只知道他是一个普通的大学教授，你们做什么都没关系，不要涉及他。” “哦？你怎么知道他愿意当个普通教授？”张凯枫玩味地瞟了眼这个少女，还是一样的娇弱如花草般，那个坚定的眼神却让人不得不正视她。张凯枫原本只是被她的外表吸引，现在看来，其内里也是很值得挖掘的，“就凭他没告诉过你他的真实身份？我看他根本就不知道。帮他想起来有什么错？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愿不愿意回到前世，愿不愿意想起来，愿不愿意过前世的生活？” “我……”可芯被张凯枫的一串问题梗了梗，两手在桌子下拧了拧，再开口时语气却一点没变：“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来了，但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所谓的选择，不过会带给他困扰。我与父亲是同样的人，我不知道他的过去，但我知道他会做出的选择。” 张凯枫等她这一番话结束，若无其事地把咖啡推到可芯面前：“喝口咖啡，消消气，我没打算干扰你们生活，就问点事情。” 可芯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拿那杯咖啡：“你想问什么？如果我能回答，我可以告诉你。” “你跟莫非云不是亲父女吧？”张凯枫道。 “他是我的养父。” 张凯枫勾着嘴角，若无其事地问：“能告诉我你们怎么认识的吗？” 少女捏着咖啡杯，指尖微微泛白。 “……是因为，我在躲一个人。” |
那天到最后可芯也没有告诉张凯枫太多的东西，但还是说了不少自己的事情。她初来这个世界时便见到了一个她十分不想见到的人，因躲他而惊慌逃跑遇见了莫非云，那时的他便已经是个大学教授了。 莫非云轻易地得到了少女的信任，在得知她在躲人，又孤苦伶仃无处可去后，便决定帮助她，后来更是收她为养女，当亲生女儿般对待。 可芯说的很含糊，有些地方听起来甚至有些不合常理。张凯枫对她提到的那个人持疑问态度，不过一想他连可芯的具体身份都不知道，人家的私事就更不用说，就不再提，只捡了几个疑点问她。 “一个大学教授，就这么轻易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孩？” “因为害怕是真的啊。”可芯弯眸，“而且……魔君大概不知道吧，我不是人。” “不是人？” 可芯起身，离开座位转了一圈。 “你现在看到的我，是修炼所化的人形，而我的本体是一株灯芯草。” “你是说……你还能变回本体？” 张凯枫直觉有些不可思议，他想起酋前天才漫不经心地跟他说，这个世界无法动用灵力使用灵术，只能依靠枪械毒药，难道是假的？ 可芯没承认也没否认，只对张凯枫浅浅一笑，重新坐下。 “我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了。如果魔君答应我，所谋之事不牵扯到他，或许我可以从另一个方向上帮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我，不过我相信幽都魔君的承诺，所以我想要一个承诺。” 张凯枫靠在椅背上看了她一会。 “你准备怎么帮助我？” 可芯道：“我是一名预言师。” 张凯枫还没见过真的预言师，他虽说也算身经百战武力高强，毕竟年龄摆在那里，只听说云麓仙居的水云镜有看到未来的能力。却从未见过。因为他的主要精力都用来筹划应龙湖和攻破弈剑听雨阁…… “怎么了，真没吃饭？”槐江正拿着一块狗咬胶逗宠物，眼睛一斜道。 “……我吃饭了。”张凯枫过了一会才勉强道。他按住自己的心口，有些恍惚。 刚刚那个突如其来的疼痛……是怎么回事？ 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痛的人喘不过气来，连眼前也是一片黑暗……这是，怎么回事？ 额上忽然一暖，张凯枫才发现槐江已经到了他面前。亲卫统领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没烧”后就进了厨房，不一会儿擦着手出来，瞥他一眼：“进来，吃饭去。” “我吃过了……” “吃过了脸色那么难看，是要我现在给主君打电话？” “不用不用……” 张凯枫赶紧往饭桌那里走，半路被槐江狠狠地拍了下后脑勺，“忧虑伤脾胃，你以为你还是幽都魔君呢？” 张凯枫赶紧对这位大爷讨好地笑了笑，槐江给他盛了一碗葡萄燕麦粥，别的倒没给。小白缠在槐江脚边，可怜巴巴地等牛奶喝。 “挺听话的。”张凯枫喝了口粥，感觉舒服多了，才没话找话地跟槐江说话。他是真吃饭了，根本就喝不完那么多粥…… “省心。”槐江道。 “不爱叫？” “嗯，它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叫。” “哦。”张凯枫迟疑几秒，道：“那个，你不是说不认识可芯吗？” “我们是北溟的魔，不认识有什么奇怪的。”槐江道。 “那莫非云……”张凯枫想起槐江被他打断的那句话。 “莫非云也是。” 槐江瞟了张凯枫一眼，表情似笑非笑的有些奇怪。 “我们不认识，总有人认识。” “也许以后会让你见见他的。” 再之后的一个多礼拜，张凯枫和可芯交流多了起来——这直接导致了另一个结果：少女的现任家长以为有人拱自家白菜，直接出来约谈了…… 被莫非云以可芯的名义约出来的张凯枫，整个表情都是懵逼的。 最无奈的是，因为方便又是中转站，张凯枫一向把可芯约到墨姬那个咖啡馆去，为了防打草惊蛇，莫非云也没改地方。所以张凯枫推门进来看见可芯身边垂目喝茶的莫非云时，脑袋里第一个想法就是：这次真不关我事。 可芯很明显被父亲禁足了，估计连手机什么的也被一并没收，此时正绞着手指满脸尴尬。 张凯枫默默掏出手机：“姐，你在店里吗？救我一命。” 一刻钟后，笑靥如花的墨姬陪着张凯枫一起落座。 墨姬非常会说话，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在暗示张凯枫欠了自己一个人情后就很自来熟地落座和莫非云聊了起来。张凯枫得以借口电话从地狱里逃出，在走廊和上厕所的可芯汇合。 “——什么情况？” “就是你看到的情况。”可芯也是愁眉不展，“父亲以为我早恋……” “而且对象还是社会青年？” 可芯点了点头。 “……” 张凯枫以头抵墙作抓狂状：“这不关我事啊，我可没找他，他自己撞上门来的。” “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可芯很快提起精神，“我今天早上就隐隐觉得不对，没想到是应在这事上。” “你感觉不对？” “嗯。”可芯道，“我毕竟是预言师……能模糊感到今天会出事，但不知道是什么。” “这样的预感我也有。”张凯枫满头黑线，道，“你一个预言师就只能做到这样么？” “不，我可以看到大道主神的命运之线的，可是这次的未来我看的很不清楚……” 她忽然一愣，眼神顷刻就乱了，然后急急忙忙地往外走，走了几步甚至小跑起来。 “不好了，我得赶紧走……” 张凯枫三步并两步地追上她，拉着她小臂一把把人抓回来：“怎么了？” 可芯被张凯枫一拉略略回神。她深吸了几口气才平静下来，面对张凯枫询问的目光，她抿了抿唇，语气也不像平时的轻柔安定而是有些语无伦次，还透着慌乱和不安：“我也是忽然想到的，命运之线……你知道预言师看什么未来最不准吗？” “当然……”张凯枫才说了两个字就闭了嘴。 ——当然知道，预言师最看不明白的，就是自己的未来。 |
因为没有检查出什么其他问题，莫非云这时候也只是打了个吊瓶。可芯几步跑过去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来，莫非云神志还不太清醒，没有戴眼镜，过了一会才抬起头，将视线凝在张凯枫身上。 他的眼神依旧温和，却失了之前的暖意，像是一块冰冷的玉。而整个人散发出的气质也不再像一个睿智而儒雅的，博学的教授，而像是一尊佛像，高高在上，生人勿近。即使此时还有些狼狈和虚弱，也丝毫无损内里的光华。 这是云麓仙居的人独有的气场。 莫非云就是云麓。 莫非云看了张凯枫一眼，将视线移向可芯，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缓慢又沉静地吐字。 “好了，我没事。” 他连语气也有了微不可查的变化。张凯枫心底的警告级别在此时提升到最大，借口不打扰他们父女俩，急急忙忙就走了。 他非常肯定，现在病房里的那个莫非云，才是和他们一样的，从那边到来的人。那么原本的莫非云是怎么回事？是原本就有一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连姓名和性格都完全相同的人存在于这个世界，还是……有些另外的，我不知道的理由？ 那可芯怎么解释？莫非云还可以勉强说通的话，灯芯草呢？这个世界没有法力，没有所谓灵术，自然也不可能有另一株灯芯草修炼化形，何况她又和蚀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绝不可能只是这个世界普通的人类，只可能也是从那边而来的可芯自己，那么就有两个可芯？那么，绝不会全都是真的，如果只有一个可芯是真的，那另一个假的是怎么回事？ 如果解开莫非云和可芯之谜，是不是就能彻底明白这个世界的秘密了？ 张凯枫发现，自己对这一切越来越好奇了。 因为突发意外的事儿，张凯枫往回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也没了再去哪溜达的兴趣直接就往回走。他下了车拐进小区，就远远看见自家单元口有个人正推门进去，看身影很像槐江。 槐江这会出门干什么？ 张凯枫嘀咕了一句也没多想，径直往里走。下午四点的这个时间段没什么闲人，除了老头老太在漫步器上健身，仅有的四五个成年人都是步履匆匆的样子。 张凯枫倒没怎么关心这些，他远远看见有个男人似乎要出小区的样子迎面朝他而来，他下意识地让开一点路，在和对方擦肩而过的时候寒毛直竖。 这是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男人，外表比莫非云稍大，模样儒雅而亲切，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标准上层人士的打扮。但这并不是张凯枫警戒的原因，因为他身上和莫非云一样透着股清高温和，光华内敛的……云麓的味道。 不过比莫非云的感觉内敛许多，若不是张凯枫才被刺激过，几乎都感觉不到他和普通人的区别。张凯枫在他背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云麓男子，眼神锐利。 这是他第一次察觉到从大荒到来的人，和这个世界的不同。 他又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云麓男子毫无察觉，很快拐了个弯消失了。张凯枫想了想，失笑。 他或许真是太敏感了，莫非云和可芯对他的刺激确实有点大，他得好好理清思路，准备下一步行动才是。至于这个意外闯进他视线的云麓弟子，就先搁置吧。 张凯枫将这个人丢在脑后，径自进门。 槐江也是刚回来的模样，鞋换了衣服还没脱。小白狗围着他裤脚转来转去，时不时轻轻撕扯。见张凯枫回来又摇着尾巴过来，给张凯枫叼了拖鞋。 自从得了羯的资料，看懂酋意思的张凯枫便对小白狗多关注了一点。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心思，喜欢是不可能的，但确实也是关注了。如金元术当时所说，这只小狗白天很安静，晚上比较狂躁——事实上在槐江取出那根针后，关于小狗性格的介绍就做不得准了。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只普通的小狗，不过比较安静，异样黏槐江。 张凯枫换着鞋，小狗就又跑到槐江脚边。结果对方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地拿裤子将其罩了个严实，嘴里还道：“那么喜欢咬我裤子，都给你。” “你别熏着人家。”张凯枫道。 槐江似笑非笑白了他一眼。 “你忙完了？” 张凯枫知道他是指莫非云的事，想了想便道：“差不多吧，我走的时候人已经醒了。” “醒了就行，你还去么？” “怎么了？” “七夜打电话过来了，说你关机。” “关机？”张凯枫一愣，摸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一片漆黑，没电了。他赶紧进屋翻了充电器插上，又探个头出来问：“他找我干什么？” 槐江已经换好了衣服，这会儿拎着菜进了厨房，在菜刀切菜的声音中不紧不慢地回道：“告诉你不能再旷工了。” “我什么时候天天旷工了？！”张凯枫大感冤枉，顷刻又恍然七夜不可能为这种小事打电话来，顿时盯着槐江的眼神就不对了：“还有什么？” “还有让你准备准备半个月后去他家参加生日宴，他母亲的。” “眷夫人？”张凯枫看了下日历，这会儿是九月中旬快过，七夜说的日子应该已经进十月了，他就有点懵，“邀请我干什么？” “眷夫人的生日宴一向是大办的，你——哦你可能不知道，不过也不止是请你一个，只管去就是了。打给我就是让我提醒你一下。” “你也去。” 槐江就点了点头。 “无寐侯呢？” “主君也去。” “行，我知道了。” 张凯枫拿刚打开的手机做了个备忘，然后就出来帮忙做饭。就两个人当然也不用多麻烦，很快晚餐就好了。碗筷才摆上，小狗就颠颠地跑了过来。张凯枫给它丢了块小排骨，随口道：“小白这些日子够欢实的。” 槐江瞟了一眼道：“天天带出去放风，都野了。” “你不是不喜欢养宠么？”张凯枫笑。 “主君说再养死就把我切片给它陪葬。”槐江满脸无奈，拿脚踢开小狗：“我都百度的，别看我。” “你也不容易。”张凯枫毫无诚意地安慰了一句，“我回来时还看见你了呢，遛狗去了？” “是啊。” 张凯枫就不再问，他和槐江是前后脚进的家门，而小白的爪子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泥土，地板上也没有什么爪印。在外面遛狗会这么干净么？他确定槐江没有时间给狗洗澡，而这种小事槐江也不至于骗他。 那么一定有一个符合逻辑的理由，才能把这些事解释清楚。 |
第二天张凯枫果然没看见他那只宠物。早餐时槐江轻描淡写地说小狗出去玩大概沾了什么，准备送去宠物医院打几针。然后就转了话题用十分古怪的语气问张凯枫怎么了。 “腰疼。” 张凯枫捂着腰脸色发青，怎么了？当然是着凉了。 至于着凉为什么会腰疼…… “这晚上也没人来啊——哦对，我半夜去了趟宠物医院。” 槐江满脸恍然大悟的点头，张凯枫磨牙，差点捏断了筷子。 着凉腰疼的后果是，张凯枫一整天都面色不虞。 恰巧这天秋千例行来张凯枫办公室打财务表，张凯枫低着头翻文件签字，秋千没事做，就连着看他好几眼。 “魔君这是怎么了？” “嗯？”张凯枫抬头。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秋千道。 “我没事。”张凯枫把签好字的文件夹合上推给她，咬牙切齿：“该死的槐江，哎哟……” ——胳膊扯太大，又带着腰了。 秋千看着张凯枫一边扶着腰侧一边诅咒槐江，默默退后两步。 “……那个，要是腰疼的太厉害不如下班后去我那里看看吧，也省的去医院了。” “等等你不要误会什么？！” 秋千已经抱着文件夹，飞快的闪了。 张凯枫一脑袋杵在办公桌上。 说归说，他最后还是过去了。秋千在七夜的公司里是属于特聘的技术研究员，有个实验室在地下一层。之前和张凯枫聊天时秋千便提过，说自己是做医药研究的，还试图把张凯枫坑过去当小白鼠。 张凯枫对此当然是严词拒绝“朔方城那么多人，好的不学你非学坏的，人家帝师江独今多好的一个标杆啊你学什么萨昙”，不过秋千给他提的假公济私倒是很有意思。 比如在无菌室做烧烤……用培养室热饭什么的…… 秋千本来没以为他真会来，已经换掉了实验室的白大褂——虽然去掉白大褂，她那白色的长衣也区别不大。 秋千对他眨了眨眼，就又把白大褂摘下来，还取了一套新的递给他，话语里微微带了点俏皮：“没想到你真的过来了啊，魔君。是不是不想早回家？” “……”张凯枫道，“你把我叫过来是要做什么？” “不是我叫你来的，明明是你自己跑过来。”秋千撇撇嘴，“你不是腰疼么，喏，那边可以拍x光。” 说着她就跑过去鼓捣机器。一边指导张凯枫把身上的金属物品都放下来。 “秋千，你又带什么人过来了？不是说实验室不允许外人随便进来的吗？” 忽然有个女声响起来，张凯枫闻声望去，在隔壁房间有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女子，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龄，染成紫色的头发盘在脑后，容貌俏丽表情冷傲。她正拿指节敲着面前的透明玻璃，满脸不满。 秋千温声道：“抱歉啦小沐，只是用一下机器。何况他也是公司的人。” 小沐哼了一声，视线这才划过张凯枫。 也看到了张凯枫那张写满震惊的脸。 “……” “怎么了？”秋千看着这两个似乎被石化掉的人彼此对视，有些茫然。 “……没什么，认错人了。”张凯枫反应过来，移开目光，摇摇头。 “认错人了？” 紫发女子小沐唇角一勾，也将目光收回，从玻璃后面站起来，施施然转过去换衣服：“看来秋千确实应该带你来，你的精神状况很值得研究呢……张凯枫。” “她是谁？”张凯枫目光微动，低头问。 “她叫明沐，明朗的明，沐浴的沐。才来不久，是墨姬夫人亲自介绍来的。”秋千仰头对他眨眨眼，道。 “墨姬介绍来的……” 张凯枫又看了一眼女子离去的方向。 ——她真的叫明沐？ ——她不是叫溟沐吗？ 因为只有这一个“病患”，秋千的效率非常高。当然在要求抽血化验的时候张凯枫看着她真诚的眼睛，还是十分感动的拒绝了。 “我真是冻着了而已，不用这么狠吧？” “难得有个不用花钱免费体检的机会，我都不害羞，你羞什么？”秋千道。 “这不是羞不羞的事儿……” 两人正说着，一旁的报告已经出来了。秋千拿过来看了一眼，十分促狭地拉长音道：“让我们来公布一下检查结果——” “什么结果？” “腰肌劳损。” “我……” 看着张凯枫一脸几乎是吃了屎一样的表情，秋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啦，不逗你了，着凉也会腰肌劳损的。以后注意就行。” 张凯枫一边换衣服一边道：“好了，你带我过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没什么。”秋千道，“一时兴起。” 她弯眸一笑，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假。 张凯枫便换了个话题：“你们最近在研究什么？” 秋千道：“有关于生物毒素对人体的影响。现在研发和实验都是初步阶段。我都做成报告送上去了，你不是知道吗？” “我知道，不过生物毒素到底是指什么？”张凯枫道，“你在报告上说的那些就不用告诉我了。” “啊……你猜到了？” “又不是多难猜的事。” 秋千想了想，便笑着给他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就是有关于冰心堂和鲛人对药物的认识，你也知道，除了子午针灸经，岐黄医经和毒经都和这个世界不一样，但有小部分也能做到相容。鲛人的医术也一样，我们试图在这中间找到一个平衡点。将部分心得融入进去。” “这就是所谓生物毒素？” 秋千点点头。 “原来如此。” 秋千道：“虽然这种项目并不算绝密，但毕竟是如你我这样的人才能明白，对外说还是研究生物毒素对人体的影响。” 张凯枫点点头。于是秋千将那叠报告单拍进他手里，干脆地道：“好，那记得回去吃药，再见。” “等……？” “还有，再过一个礼拜就是眷夫人的生日，你准备了礼物没？” “生日？” 秋千叹气道：“我就知道你肯定忘了。说是生日聚会，其实也有交流的意思。总之你总不能空手去吧？” “……是哪天来着？” “下礼拜三……” “还有。” “嗯？” “那个明沐……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不是说不认识她吗？” 张凯枫有些犹豫，然后摇了摇头。 “我觉得我是不认识她的……偏偏还有些印象。” “哦？”秋千对他眨眨眼睛：“那我给你个提示，她被特聘来，是因为她对药品复原非常有心得，或者说，她可以完美地做到理论上的逆推。” |
张凯枫回到大厅后——他仅仅是越过那扇门，眼前就一片大亮。接下来有人毫不客气地拽住了他的胳膊，在张凯枫还没有适应光明的时候就把他拽走了。 等他总算能看清楚轮廓，就见眼前两人，正是酋和槐江。此时他们正在靠近大门的一个角落里，没多少人注意。或者说整个大厅里的人除了中间舞池里是还在跳舞的，其他都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像扯关系谈合作的地方更多于生日宴，他们这样也实在没什么稀奇的。这两人都穿着正装，不用问，把他拽过来那个妥妥的就是槐江。 “张凯枫，你跑哪去了？”酋见他清醒了，当先眉毛一挑，毫不客气地道，“我方才听说你在找我们，过来一找还死活找不到你了，你去那边做什么？” 他扬扬形状姣好的下巴，示意的正是那侧门的方向。 张凯枫道：“我顺他们指点往这边走的，不知不觉就进去了。” 酋看他半晌，似笑非笑道：“别人家里，你可别乱跑。” 这是正常的警告，张凯枫点头道：“我有分寸。” “那就好。” 酋也不多说，只道：“你礼送完了，还准备再呆会？” 张凯枫莫名其妙，点头。他知道秋千也在这个宴会里，他准备去问问她。毕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可芯的问题没法解决就算了，如今有点线索，总不好就这么忽略。 酋看着他，冷不防道：“我准备先走了。” 张凯枫意外道：“这么早？” “事情办完了，还留在这干什么？”酋懒散摆手，“又没什么重要的。” 酋都这么说了，张凯枫只有点头。槐江从松开他以后就非常自觉地保持沉默，跟在酋身后像一个贴身保镖。弄的张凯枫坚信七夜绝对的绝对没给他递过请柬……他顺理成章地跟着酋往外走，张凯枫忽然想起来之前关于芙蓉花的事，急忙又叫住槐江： “对了，我这两天可能会搬几盆花回家。” 他看见槐江的眉梢……狠狠一跳，然后极其肃穆地扭头。 “……主君，我申请回去。” “驳回。” 酋倒是兴致高昂，问张凯枫：“你怎么知道他花粉过敏的？” ——………………excuse me槐江你真花粉过敏？真的？？？ “我早上才告诉他。”槐江神情极其复杂，就是那种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想睡我（并不是）的表情。 ——等等我以为你那是借口啊，我真的没有故意坑你啊好吗？ 酋一脸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欣慰，郑重拍了拍某人的肩：“干得漂亮。” “主君……” “总之你不用管他。”酋心情颇为愉悦的道。 张凯枫虽说确实心动了想养两盆芙蓉，但他也不是不会顾及别人的人。槐江既然真的花粉过敏，他也就把这件事搁置了下来，至少槐江搬走前他不会再提了。反正他年前肯定会回酋那里，这是毫无异议的。 到时候再说吧。 他做了决定，那边酋与槐江也就先离开了。看起来的确是特地为了和他说一声。经此一役他也对七夜这里侍应生的指路水平绝望了，简直就是和尘寰不望和夜莫行一个水准，驴头不对马嘴。因此张凯枫索性躲到角落给秋千打了个电话，他对这种现代手段还是非常感兴趣的并且学以致用的。 秋千好一会才接了电话，她那边比较嘈杂，当然张凯枫这里也没好多少。两个人半吼半聊的说了一会，总算互相见到了对方。 比起酋那明显凑数敷衍的打扮，秋千就显得对宴会比较重视。她穿着一身水蓝与白相间的衣服，领口袖角都是独具匠心的淡淡暗纹，虽然依旧佝偻着腰，却丝毫不显违和。她用仅剩的一只独眼看向张凯枫，继而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和无寐侯他们在一起呢。” 张凯枫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秋千道：“方才无寐侯和殿下聊了好一会，分开的时候他说要找你，殿下告诉他你在那边了。” 张凯枫才想恍然地点点头，秋千忽然有些神秘地凑近来道：“无寐侯和你说的那事，你有没有答应？” 他眉角猛地一跳。 面对秋千的目光，他若无其事地随口道：“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怎么也得考虑考虑，收集些消息。” 秋千理解地点点头：“这是应该的，不过他应该不会害你吧，你可是他一手培养的统帅啊。” 张凯枫下意识地想反驳，话到嘴边却又停住了，或者说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反驳什么。因此最后也只是道：“你说刚刚酋和七夜聊了一会儿？” 一提到这个，秋千先低头捂嘴笑了一会，继而边笑边断断续续的道：“殿下暴跳如雷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张凯枫面露茫然：“哈？” 秋千好容易收敛了笑意，一抬头正对上张凯枫有点迷茫的视线，她一个绷不住——又笑场了。 “魔君你别露出这种表情啊……哈哈哈好可爱……” 张凯枫无奈的任她笑了一会，总算想起了找她的目的，便把之前心头那一丝疑惑丢到脑后，道：“对了，你知不知道x小区那个莫可芯？” “莫可芯？”秋千疑惑了大约半秒，恍然道：“你说的是那个青灯教主可芯吧，她不是住xx路的吗？” “是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张凯枫道，“她最近和我说，总觉得自己被监视了。” “那个是我们的人，无寐侯应该已经告诉你了。”秋千歪头道，“她可是灯芯草，对我们很重要……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的呀。” “……我忘了。”张凯枫拍拍头，“不能怪我，信息量太大，总得让我适应一下。” “张大魔君适应这个世界也不过用了一礼拜呢~”秋千眨眨眼睛，带些调皮地道。 “就你知道的多。”张凯枫瞪她一眼，秋千没生气，仍只是笑着。 “这样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老向我抱怨，神神叨叨的，太烦。” “你和她认识？”秋千好奇地道。 “……秋千小姐，你问的太多了！” |
对这是一个作者有话说。 虽然我并不知道说什么。 ……咳，能看到这里的小伙伴都是好盆友，来，么一个。 负责我的编辑犯懒不干了于是把发帖子的活丢给了我，所以……嗯，这个帖里的作者是活的，欢迎勾搭，么么扎。 这里是阿笑或者一笑或者二笑，三以上的数字就不要加了，还有，谢谢你们愿意看我码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后更新会固定在这里存一份，请放心大胆的马克，还有，虽然懒癌不过鉴于这个文是有大纲的所以……所以不会坑（应该吧）…… 还要说什么来着。 哦那个，竞猜，可芯的预言术会看到谁呢？这个人已经出现过了，呃呃呃…… 会有人猜么？应该不会有人搭理我的吧……望天。 抱头缩了…… |
路过围观活的作者醉卿儿乄 发表于 2016-8-23 06:37
路过围观活的作者
只拜逆cp 发表于 2016-8-23 19:51
嗯，活的……
张凯枫没跟在可芯后面，而是在她走了以后又要了杯奶茶。大概五分钟后可芯的电话就通了，女孩在那边轻轻地哼着歌，没有歌词，只是断断续续的调子，听起来温柔又安详。 从咖啡馆到可芯家大概有二十分钟的路，十分钟的时候张凯枫也跟了出去不紧不慢地往那边走，又过了几分钟，耳机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可芯只来得及喊出自己的位置电话就断了。 羯真的出现了？ 张凯枫扯下耳机大步向那边跑过去，可芯报出的地方是一个超市的后巷，平时没人经过，极为僻静不说还有死胡同。张凯枫告诉她如果碰到羯，就往死胡同跑，他马上就到。 他赶到的时候可芯果然已经不在原位了，张凯枫捡起地上粉红色的手机。四下一看，便向右边的小巷里跑去。 可芯果然在那里，她躺在这个死胡同的尽头生死不知，有一个男人挡在她面前，正似笑非笑地看他。 羯。 “挂断她的电话我就知道你会来了，魔君。”羯语气轻松地说，“不越过你，我是带不走她了对吗？” 张凯枫道：“是。” 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和酋给他的资料一模一样。一米九多的个头，看起来憨厚老实，眼里的凶光却不加遮掩。他穿着一件土黄色的夹克，张凯枫注意到那里有刀。 没有久别重逢的亲切感，也没有明沐那充满迷雾的感觉，而是非常明确的——我认识他。张凯枫非常清楚这两种感觉的不同，何况他并没有在羯身上感到一丝一毫的亲切，他感到的只有恐惧和威胁。 没错，莫名其妙地怕他，这是在面对酋和槐江的时候都没有的感觉。张凯枫把这种令他简直想转身逃走的冲动压下去，他看了一眼羯背后的女孩，什么也没说。 羯拔刀扑了上来。 张凯枫的实力本该比羯高不少的，就算这个世界没有灵力可动用，他又没有朱天狱炎在手，但打一个羯还是没问题的，毕竟羯死的太早。可是这会儿他硬生生被羯给压制住了。不论是剑术还是体术都没有作用。羯也不留半分情面，招招狠厉直冲要害，不一会张凯枫就挂了彩。若不是他避开要害，估计这会儿就和可芯一个模样了。 不是生死相搏根本不会发现，他引以为傲的剑术其实也出了问题。张凯枫咬紧牙，本该是本能的身体反应都迟钝了许多，是先在脑中下了命令才有相应动作的。这不对，难不成裹着迷雾的不是他们，而是自己？ 的确随着时间推移他身手渐渐熟练起来，但羯明显不准备给他这个反败为胜的机会，一个手刀就把他放昏了过去。 奇怪的是，羯明明手里有刀，却并没有杀他。确认了青年昏过去后便神色遗憾地舔了舔唇，转身去准备抱起可芯离开。 如果他不是电话忽然响了的话，就这么做了。 羯看了眼来电，脸色一变。 “大人，我是羯。”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张凯枫是不是和可芯在一起？” 羯看了眼地上的青年。 “是，我刚刚找到机会对可芯动手，他出现了。” “他知道你的目的了？” “是。” “那就回来吧，可芯留给他，你不用再去了。” “啊？可是，大人，我已经……” “照做。” 那边传来简短的两个字后就直接挂断，羯握着手机愣了一会，低低啐了一口。 张凯枫醒的时候天色已开始变暗。他暗暗在心里骂了自己麻痹大意，这种连敌人都没摸清就仓促决定的事实在不是一个统帅应当做出的，可芯要是被羯带走，那可就糟糕了。 他揉着后颈站起来四下一打量，却发现可芯还倒在里面，羯并没有带走她，而是不知为何忽然消失。 他来不及去想原因，急忙去把女孩叫醒。可芯醒来后虽说惊恐，却也镇定的极快。 “他走了？” “应该是走了吧。”张凯枫不太确定地道。 “你说的是真的。”可芯点点头，“既然这样，我明天就走。” 张凯枫点了点头。可芯这才看到他那几道伤口，急忙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张凯枫道：“我没事。哦对了，这个给你。” 他摸了摸口袋，可芯的电话果然还在他这儿，上面五六个未接来电，写的备注是莫非云。 可芯道了声谢接过手机，匆匆拍了拍身上的灰就往外走，边走边说：“明天是周末对吧，等我电话。” “用不用我送你？”张凯枫在后面问。 “不用了。”可芯回头看他，“你快去处理一下伤口。” “已经愈合了。”张凯枫对他的体质还是很自信的，那几道伤确实也不再流血，也不知该归功于他体质好还是羯下手轻。 可芯想了想，道：“那好，明天见。” 张凯枫目送可芯边拨电话边往外走，直到她消失在转角，才皱眉看了眼自己。 “哟~张大魔君，需要帮助吗？” 在张凯枫犹豫是直接回家还是等天再暗些回家的时候，巷口出现的一个熟悉的男声让他抬起了头。 虽说天已经有些发黑了，终究还不是六七点特别暗的时候，看清人还是没问题的。一口叫出他称号并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的青年依旧是穿着一身充满正气的紫色，骑着张凯枫相当眼熟的那辆电动车，长腿往地上一搭，整个上身都伏在了车把上。 “寒霜？……你怎么在这。”张凯枫看见是他，神情松懈下来。虽然酋提他们的时候并未多说，但既然金元术是玉玑子的徒弟，寒霜又有个冻血寒霜的称号，那自然不会是没见过血的。 换句话说，从那个世界来的人，有谁没见过血？ 寒霜上下打量他一番，神色里果然不见半分胆怯，下巴朝外面扬了扬，语气轻松：“还能怎么，我送快递啊。” 张凯枫看了眼他挂在电动车前面的筐。 寒霜注意到他的视线，怒道：“看什么看，这都快下班了我送完很不正常么！” “正常正常……”张凯枫急忙道。寒霜这才转怒为喜，拍拍自己车后座，又问了他一次：“需不需要帮忙？” 张凯枫看看自己衣服上的血，有些无奈地道：“麻烦你了。” 寒霜拍了拍自己的车后座，又把自己那件紫外套脱下来叫张凯枫披着。后者照做后，寒霜一蹬地面，启动了他的电动车——可能是常年载一大堆快递的原因，电动车上坐两个大男人并没有直接翻掉，而是晃晃悠悠地正常启动了。 “去哪儿？”张凯枫问。他并不准备去医院，刀伤在这个世界实在是太敏感了，在明天有事的前提下，他不想惹麻烦。 寒霜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了然：“放心，不去医院。你也不用告诉我你怎么伤的，我没那么大好奇心。帮你一把是看在你老主顾的份上，我可不想惹火烧身。” “老主顾”顿时干咳起来，寒霜哈哈笑了几声，道：“好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没事就给某位姓江的姑娘寄糖寄花寄巧克力的事儿我一点都不知道。” “……” 见张凯枫要发火，，寒霜忙不迭地吹了个口哨，道：“放心，我送你去店里找屠云看看，那货也是医生，你懂的。” “屠云懂医？……他是冰心堂的？” “是啊，漆天毒云么，他原来还是冰心堂的主事。不过用毒比用药利索多了。” “哦……那你呢？” “我？” 寒霜反问了一句，语气听不出变化，依旧是那个精力十足的模样。 “我当然不懂医了，你这什么问题嘛。” 张凯枫道：“我问的是……你不懂医啊，那算了。” 寒霜当然知道张凯枫问的是什么，他只是不想回答而已。张凯枫想明白这点便住了口，不再多说。 |
去宠物店的路上张凯枫给槐江打了个电话，那边反应非常平静，好像早就知道他会晚回来了似的。挂断电话电动车正好停在店门口，这时间没几个客人，透过玻璃门能看到金元术正蹲在柜台旁边，和他的那只小白猫玩得开心。 寒霜把电动车推进门去，提前一步跳下来的张凯枫跟在后面，听这人元气满满地来了一句：“我回来了！”然后七八只狗跟着他此起彼伏的狂吠。 “寒霜！警告你多少次了不要扰民，不知道你一叫全店的狗都跟着叫么？”金元术愤怒地站了起来。 “啊，我给忘了……那啥，我带人去找屠云，先走了啊元术！” 金元术这才注意到他身后披着寒霜紫色外套的张凯枫，而张凯枫只来得及向这位店主点点头，就被寒霜扯后面去了。这家伙的速度实在太快，他迈步进门后才听见后面金元术有点慌乱的喊声： “……哎你等等，屠云现在——” 屠云现在？……他怎么了？ 张凯枫脑袋里才转过这个念头，那一位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依旧是上次买宠物的那个房间，这次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屠云穿着一件骚紫衬衫在玻璃柜子间踱来踱去，好整以暇地逗着一只八条腿上长满细密绒毛，看起来狰狞可怖的黑蜘蛛。旁边靠墙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低着头的男人，张凯枫记性极好，很快便想起来这人是上次看到的宋程风。 邪灵元术，冻血寒霜，漆天毒云，程风惊雷。 他上次来就觉得这四个人关系微妙，现在看来更是古怪万分。宋程风一直低着头，房间门打开后他才极缓慢地抬头看了来者一眼，随后露出一个有些狰狞的笑容，抽了张纸巾去擦嘴角的血。 屠云满脸嫌恶地道：“你怎么又跑过来了，带着外人不说，还不敲门？” “店还没关门，你就把这当私人领域了？”寒霜扫了一眼宋程风，又皱眉道：“警告你多少次不要动手还这样，赶紧给他解了。” 屠云不耐烦：“他死不了。” 这会儿宋程风也擦干了嘴角的血，嘴角一勾笑得阴冷森寒，对偏向他说话的寒霜置若罔闻，只看了一眼后面的张凯枫。 “我还道你就盯上了我弟弟，没想这么快就移情别恋，还把姘头带回来了？我的事不用你管，至于他，毒不死我。” 说着宋程风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腰背挺直，下巴也微微抬高，整个人透出一股难以掩饰的傲气。张凯枫想起宠物店里他见过的这四人，金元术单纯无害略天真，寒霜热情爽朗有点二，屠云古怪毒舌不好相与，而宋程风则带着一股傲气，这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宋程风说完也没给人开口的机会，转头看了眼依旧把目光凝在蜘蛛上的屠云，道：“要是冷静了，我说的话你就再考虑考虑，这几天给我答复就可以。” “滚！” 宋程风偏头躲过抛来的蜘蛛，轻松地笑了声。 “行，你这还有客人呢，忙吧，我先走了。” 说完他果真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从张凯枫身边经过的时候侧了侧身子，张凯枫闻到一股极浓烈的血腥味。 看来之前宋程风吐的血不少。但眼下情景，占上风的却不是屠云。 寒霜直到宋程风出去了才重新开口。 “他和你说了什么？” “少管闲事。”屠云的态度也极差。几步过来将丢宋程风的蜘蛛重新抓住，冷冰冰地问：“找我干嘛？” “我又不是第一次管闲事。”寒霜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把张凯枫推出来，“来来帮个忙，我老主顾惹了点麻烦，你帮他处理下，再借个外衣。” “我这不是诊所。” 寒霜一撇嘴：“是诊所我就不来了。” 屠云没再搭理他，而是看了眼张凯枫，眸光微闪道：“这位先生我是不是见过？” 张凯枫道：“我来过你们这里。” “顾客啊。”屠云露出恍然的表情，“对，我想起来了，小白是你们买去的。” 张凯枫点点头。 “它现在怎么样了？” “还好，又不是我养。”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凯枫想起小狗前肢下的那根细细小小的针以及那天晚上莫名其妙的发狂，好像从那以后他就没再见过小白狗了。槐江只字不提，好像从来没有过它一样。至于针，到酋手里后就再没了下文，不知道有没有出结果。 得了这个模糊不清的答案，屠云反而笑了。干净利落地把蜘蛛丢回玻璃柜中，对张凯枫点点头：“不提它了，跟我来吧，把那破外套扔掉。” “我靠屠云你什么意思我衣服哪破了——” 屠云白他一眼，抬手指向另一边：“去把我药箱拿来。” 屋子里面还有个类似于休息室的地方，布置简单到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屠云指了椅子给张凯枫，自己则扯掉他身上那件寒霜的外套，看了眼后者胳膊后背的几道刀伤，就让他让全脱掉上衣。刚好寒霜也抱来了一个白色的塑料箱子，屠云接过来，从里面取出几瓶药水和几卷绷带。 屠云不愧是冰心堂的医师，即使是用现代药品手段也非常专业，整个处理过程干练简洁，甚至还带着股流畅的美感。寒霜无事可做，抱着自己的衣服在旁边喋喋不休：“我说你跟宋程风置什么气，他那种人就是……我说他怎么惹你了，天天整他？” 屠云手上不停：“你懂个屁。” “我怎么不懂了我！”寒霜被他堵的直瞪眼，“老子好心好意来劝你，不领情就算了，有这么说话的么？” “你啊，管好你自己就行。” 屠云做完伤口处理，不知从哪翻出几根针来给张凯枫止了血。就这样他还能一心二用的和寒霜拌嘴。张凯枫作为病号，决定贯彻多听少说话的原则。 “我怎么就又管不好自己了？”寒霜怒道，“有工作能赚钱身高一八五的单身帅小伙，除了个人问题还有什么？” “那就去解决你个人问题去，少缠着我。不知道上次你拉着我去咖啡馆，有多少人在后面偷偷开手机摄像头么？” “……我靠，蛇精病啊他们，我要跟男的也不跟你，元术比你乖多了好不。” “行啊有本事你找元术去，他昨天才和我说，禁止你接触货仓。” “……为什么！我辛辛苦苦帮他搬货箱发快递喂猫喂狗铲屎换笼……” “可能是因为你现在已经从偷吃仓鼠果干发展到偷吃猫饼干了吧。” 屠云包扎完张凯枫胳膊上最大的那道伤口，总算舍得施舍给某人一个嘲讽而怜悯的眼神。 “寒霜，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噗。” 眼见着连病号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寒霜恼羞成怒：“包好了赶紧走！等着留你吃晚饭那？！” |
张凯枫回家的时候是晚上七点，槐江正抱着他的笔记本坐在沙发里打字。他看起来忙的很，听到门口响动只是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动都没动。也没对张凯枫身上那件明显不是早上出门所穿甚至根本就不是他的的外套表现出任何异样。 “都处理完了？饭在微波炉里。” 张凯枫应了一句，换了鞋去拿碗筷。冷不丁槐江在后面补了一句道：“我看你身手也下降了，在这边太懈怠。” “我会注意的。” “希望如此。” 他确实是太懈怠了。以为在这个世界里，武力已不是最重要的东西，却没有意识到，无论在哪里，最能护住你的还是武力。 算计再多，没有武力做后盾，你还是什么都不是——羯给他结结实实地上了一课。张凯枫并不是那种不会吸收教训的傻子，实力的提升已经被他提到了最重要的位置。寒霜帮他的理由他一清二楚，是因为对方曾欠了他一个人情。这次帮完，就是两不相欠。 说到人情，他是因为什么欠的来着？ …… 张凯枫放下筷子，扭头问槐江：“小白呢？” 槐江打字的手顿在半空，表情空白了那么一二三四秒。 “被我忘在宠物医院了。” “忘了？” 槐江肯定道：“对。” “故意的？” “不是。” “真不是？” “真不是，医生说要放那观察几天，我又忙……” “我知道你忙，可你真不是故意忘那里的？”张凯枫满脸怀疑。 “真不是，我明天去接回来还不行？”槐江觉得得为自己的记忆力做个辩白，“你说我都养这么久了能和别的一样么？” “不能，所以你真不是故意忘那里的？” “……” 对于这个很有往“鸽子为何这么大”方向发展的争论，槐江选择保持沉默。 张凯枫吃完饭刷完碗就回屋继续做报表，顺便把身上的衣服丢进洗衣机里去。衣服不是寒霜给他的那件，之前这货被屠云嘲讽的恼羞成怒，气撒在他头上宣称衣服不借了让他穿破的招摇过市，说完就气哼哼地推门走了。张凯枫有点担心，想跟去看看被屠云扯住。 “别搭理他，这货就是故意找茬呢，什么事都没有。”冰心主事很是嫌弃地道，“寄人篱下也就算了，衣服从来不让别人动。好几次元术想帮他洗一下，他都能跟着跑洗衣机那坐着去。” “……啊？” “还说嫌我衣服和他的像，死活不让我动他衣服。”屠云补充。 宋程风是一看就不会碰别人衣服的那种人，所以屠云说寒霜不爱别人动他衣服还是很有道理的。不过张凯枫总觉得哪里有点怪。 “既然不让别人动他衣服，为什么金元术帮他洗他只是跟过去坐着……？” “……” 屠云霍然站起：“他果然是这心思？！” ……不会真是那个意思吧？ 张凯枫自认为不是特别循规蹈矩的人，断袖分桃这种事被酋和槐江拿来打趣也不是一两天——他俩还乐此不疲地装情侣骗半价电影票来着，因此对寒霜的性向他不予置评。金元术是个很讨人喜欢的青年，也就对着寒霜吼的气急败坏虽然大多是对方自找的。总之，张凯枫觉得还是表示祝福而静观其变算了。 寒霜走了以后，屠云就笑着借了他件外套。张凯枫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他，屠云便笑着说，既然如此，还衣服的时候请他吃顿饭就好了。反正寒霜知道张凯枫住哪里，跑得了和尚跑不掉庙。张凯枫想想也是，就接受了他一番好意。 “总之还是多谢你了。”张凯枫道。 “没事，别再受这种伤就是。还有，要是请我吃饭，记得带你家小狗来。”屠云一笑。 在洗衣机旋转的嗡鸣响声中，张凯枫眯了眯眼睛。 或许见见那只小狗才是他的目的？他态度改变是从哪句话开始的？或者他想见的不是小狗，而是槐江？ 古观四人组的秘密实在太多，张凯枫一个外人只是粗粗接触根本摸不到他们的真实意图。他本来不打算多关心这些外人，只是很明显，屠云打算在他身上打什么主意。这就让张凯枫也有些警惕：吃了亏之后，他对这方面极其敏感。 屠云为什么要下毒害宋程风？寒霜明显已经习以为常了，宋程风又是个什么角色，任由他动手？寒霜知道他是谁，屠云应该也知道，那宋程风呢？酋说金元术与玉心侯并不相同，是指哪方面，或许他根本不像表现的那么单纯？ 张凯枫开着电脑做报表，其实他没什么拖欠的活，大块的事项在公司就都做完了，顶多就是秋千拿着稀奇古怪的审批报告来烦他。这会儿说是加班，其实就是等可芯的消息。以女孩的作风来说，很快就该给他打电话了。 结果张凯枫还是预料错误，可芯九点多才给他发了个短信，写了时间和地址要他明天准时到，还提醒他不要忘记善后的事。张凯枫有点心虚，若不是可芯提醒，他还真忘记准备了。 不过现在准备也没什么用处，毕竟还不知道她是如何与莫非云说的。是走还是直接失踪，具体情况只能见面详谈。张凯枫将那几个可能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确定每一种的解决方法都可以实现，便关了电脑，摸出手机开了个APP。 他看着那顶上的人笑了笑，复制下相片底下的一串号码，存进了电话本。 这个电话暂时不能打，不过周六应该就能用了。 后天，也就是周六上午九点半，城南图书馆正门。这是可芯给他的时间和地址。张凯枫拿手机查了下地图，总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 张凯枫开门问槐江：“统领，你知道城南的那个图书馆吗？” 槐江闻言思索了大概一秒钟，然后保持思考的姿势石化了。 “统领？” 他又叫了几声，槐江才回过神来，有点苦大仇深地抱怨： “……你真要搬两盆花回来啊？赶人不是这么赶的，我过几天就搬回去还不成？” “怎么又扯到花上了？”张凯枫没明白。 槐江道：“城南那边不就是最大的花鸟交易市场吗，你昨天说要搬花今儿就问地址，是不是明天就搬啊？” 张凯枫连忙道：“不是不是。”说着也想起前一天在花店记下的地址，打开一看，果然就在图书馆旁边。难怪他眼熟，看来确实可以顺便去逛逛盆栽了，比如拒霜花什么的。 |
第二天是礼拜五，早上张凯枫去上班，临走前看了眼阳台挂的某件外套。屠云的衣服还没干，只能过几天再送过去。他的伤好了不少，和曾经在那个世界接受治疗时差不多。张凯枫对这个世界的医药效果表示了惊叹，而槐江则不屑地说，那是冰心针灸术和药品配合才有的效果。 “一般医院根本做不到这么快让伤势复原。你体质是一方面，治疗手法也很重要，应该是让哪个冰心堂的治了吧。” 他不说治疗方法还好，一说张凯枫就想起来困兽刑牢某个喜爱白袍的狱医。不算他去了盔甲后逆天的颜值，单酋那独特的治疗方法，在夜安城就算得上赫赫有名。 张凯枫吃着早点，随口道：“你猜的出我找谁治的吗？” “除了屠云还有谁？”槐江道，“你还认识几个冰心堂的？也就他和寒霜亲近，你又总见那个快递员。除了他，我想不到还有谁。” 张凯枫给他竖了竖拇指，表示猜的准。 “那统领你知道关于他们的事吗？” 槐江意外道：“你怎么忽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倒不是我感兴趣，昨天屠云帮我治伤，话里提到他想见小白。” “……难怪你昨晚问我狗去哪了。” 张凯枫道：“我倒觉得他想见的是你。” 槐江说了一声是吗，没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既不惊讶也不像早就猜到，反是一片漠不关心的淡然。这让一直盯着他看的张凯枫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酋不是一般人，槐江也自然不会是什么无业游民兼保姆。虽然在他这平平无奇地住了几个月，能力也是不可忽视的。 这样看来，槐江控制表情，反而更能证明他知道什么。 比如那根针？ 礼拜五这天没什么比较特别的事情发生，要说和往日不同，也就是经常来张凯枫这里打发时间的七夜不见了，据说他这一天都没有来公司，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晚上槐江也不在家，只给张凯枫留了字条，说自己有事晚上不回来。后者想了想，就当没这回事的睡了。 次日早槐江还是不在，张凯枫这才觉得似乎出了事。但槐江电话一直关机，他打给酋，这次是无人接听。 张凯枫看了眼表，和可芯约的时间快到了。索性把槐江的事丢在脑后，左亲卫统领要是在这个世界栽跟头，酋肯定得比他先炸。毕竟夜安主仆两个只是联系不上，而可芯，如果他没猜错…… 希望是猜错了。 张凯枫一向是比约定时间早几分钟到的，可这次他九点多到了城南图书馆正门口，可芯早已等在了那里。 女孩一看就是打扮过的，一身粉色的衣裙，手里拿着一个莹白色的女包，刘海束起用发卡别在头顶，齐耳短发柔柔地垂下来。她安静地站在台阶前，裙角被风扬起的模样，犹如一株摇曳的小草。 可芯不就是灯芯草吗？ 张凯枫被自己脑袋里忽然冒出的想法弄得哑然失笑，他快步走到可芯旁边去，打了个招呼。 “早。” 可芯也早看到了他，等他再近了些才含笑道：“早。”声音还是柔柔的，宛如山涧最清冽的泉。 张凯枫问她：“去哪？” 可芯道：“找个不会有人打扰的地方就可以，不过我们先去买个花盆吧。” 她朝旁边一指，张凯枫扭头就看见了花鸟交易市场的大牌子。 “……”张凯枫无奈道：“我就知道，到底还是得过来一趟。” 可芯抬头看他。 “我之前就想来买两盆盆栽的。”张凯枫道。 “那就买两盆？我对它们还是很了解的。”可芯笑起来。 张凯枫摇头：“不了，还是说正事吧。” “你是说预言吗？那个放到最后就好了。”可芯道，“在此之前需要先买一个花盆。” “不，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预言。”张凯枫道。 “为什么……因为我是灯芯草啊。” 可芯停下来，看了张凯枫一眼。 “凭我体内，有一股维持我人类形态的灵力。” “这些灵力，是我可以动用的。” ——果然如此。 张凯枫没再发问，陪着可芯一家接一家的挑合心意的花盆。他知道可芯还有些东西没说，成为灯芯草的她当然可以重新修炼回来，但是这个世界根本无法修炼出灵力，这决定下了以后，也基本就注定了她再也无法化成人形。而没有人类的形态，她只能如一株普通的灯芯草一样存活，直到彻底消失在世界上。 换句话说，动用了灵力就只有死，或者是生不如死。 “……就为了换莫非云的安宁，值得吗？” “唔？” 张凯枫重复了他的问题。 “值得啊……如果是他的话，当然值得。”可芯弯眸一笑，眼里流露出怀念的神色来，“你不知道，我父亲天真执著的有些可爱。像他那样的人，是该有个好下场的。他护了我那么久，我护他一次又怎样？不要说他的麻烦本来就是我带去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毕竟我们从某方面来说，是相同的人。” 张凯枫道：“你和他是很像。” 可芯没再说话，她很快挑中了一个有两个巴掌大的粉色带土的花盆。付过钱后就抱着怔怔发呆。张凯枫这次没有催促她，还是可芯自己回过神来，低声说了句抱歉。 “抱歉，我走神了。” 张凯枫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可芯干脆地把花盆递给他，道：“这里是城郊，我们到处走走找个地方吧。” 张凯枫开始以为她是对这世界还有所留恋，这会儿见她干脆利落的模样，又不太像。估计是他脸上表情太明显了，可芯看他一眼，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 可芯道：“我有个秘密告诉你。其实不用你，知道他们的目标是我后，我总是会设法做出预言然后消失。只有我不在了，他们才不会去威胁我父亲。所以你不必为此困扰。” 张凯枫道：“不，这算是公平交易，我帮你善后，如果还有人盯着莫非云，我会处理。” 可芯笑了笑，没有拒绝张凯枫。暮秋天气寒凉，路上的人并不是很多。两个人从大路拐进了小路，城郊的房子以低矮楼房和小院为主，可芯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忽然道：“其实这个世界也很好啊，大家都过的很平静，我在囚龙山脚的时候，只能看见无边的血色。” 张凯枫停步，可芯走了几步，也停下来。 “可是为什么，我总是感到寂寞呢？” 可芯转身。张凯枫看到她手里的小包不见了，变成了一根几乎和少女身高等长的法杖，法杖顶端是莹白色的光球，光球四周由散发蓝光的藤蔓围绕。 “我曾经希望世上所有人都能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只要相信，就一定能做到。有人这么对我说，后来我也这样对她说，可最后我们都失败了。看到的注定的结局，无论怎么做都没有更改过。” “魔君，如果结局注定不是你希望的，你还会想知道吗？” 张凯枫说不出话来，他眼睁睁看着可芯抬手，法杖顶端在空中划出凝而不散的线，线织成圆，其中现出一片绚丽的图案。 张凯枫看不懂那幅图案，似乎只是杂乱无章的线条，有的交织，有的分散，有些曲曲折折地不知通去哪里，也有些看不见始终，仿佛就是突兀地出现在那里，然后接续下去。 可芯的法杖点在那图案之中，光影荡起水样的涟漪，张凯枫走到她身边，看着杂乱的线条渐渐形成画面。 “大道主神的命运之线啊，请展现在我面前——” 可芯依旧在念着她的祷词，另一位却听不太清楚了。张凯枫定定地望着画面，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房间，有桌椅，有张单人床。一个青年专注地趴在桌上画着什么。 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张凯枫看清了他的脸。 可芯没有过多的表情，她什么也没有说，而身体则越来越淡，这不是这个世界应有的现象，或许她介于虚实之间，或许她从来就和人类不同。 她逐渐变得透明，连着预言的画面一起消失不见，只余那根法杖失去支撑，无力地落在地上。 张凯枫捡起那根法杖，看似坚硬的杖身被他一碰就散了开去，化成点点米白色的荧光，而藤蔓散落下来，变成了一株小小的植物。 一株灯芯草。 |
只拜逆cp 发表于 2016-11-21 22:19
张凯枫到古观宠物店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多一些，正是大多店铺打烊大多人下班的时间。寒霜也是五点下班，只不 ...
寒霜说的那个日期和张凯枫在心底给出的日子非常接近，相差不过几天。 如果算上前后两次快递的间隔，那张凯枫给出的日子刚好就卡在中间。即使不想将它们联系在一起也不可能。张凯枫想起那天他在医院里见到的那个，刚苏醒的莫非云。 清冷，高贵，温和而内敛。 或许那时候莫非云才真的苏醒，或者说，来到这个世界。而给他送东西的人，也许是他前世所认识的。 张凯枫随后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或许二者之间没有联系，但他直觉，这件事和莫非云拒收快递的事有关系。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他才开始准备接触莫非云和可芯时，向槐江要两人资料的事。 【“莫非云的身份很简单，他是玉玑子的师父，来的比主君都早，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至于可芯，我们也不清楚。”】 【“我们知道可芯是那边的，是因为她也是忽然出现的人而已，之后我们确定了这一点，但她来之前是什么身份，她不说谁知道。”】 他当时专注于可芯的资料，莫非云的事就没让槐江多讲，现在想来，如果他没有打断左亲卫统领，那莫非云的背景，他也是能滔滔不绝的说出来的。 这就很奇怪了。酋与槐江是北溟的魔族，即使玉玑子后来叛出王朝投奔幽都王，成了曜哲公，两边的交集也几近为无——还不如他这个幽都魔君和两边接触的多。莫非云是玉玑子死去多年的师父，他弟子知道的都极少，槐江凭什么会知道这些事？ 虽说酋几近于无所不能，可终究只是几近而非真正的无所不能。他不可能凭空推算出曾经发生的事情，就像他无法得知可芯的过去。酋不可能知道莫非云的上一世，因为就连他本人都不知道。 这说明什么呢？ 说明一定有这么一个人，他认识莫非云，知道莫非云的过去，并把这些告诉了酋。 给莫非云寄东西的会不会就是这个人？他凭什么认定莫非云就是莫非云？明明真正的他——是在不久前，才于医院苏醒的。 张凯枫这边还在思索二者间的联系。那边寒霜不知吃到了什么辣的直喘气，老板见怪不怪地给他拿了瓶橙子味的美年达，他仰头灌了几口，又被气顶的直咳嗽。饮料喷了一地，路人纷纷侧目然后以他为圆心绕出半径一米半的大圆——场面一度惨不忍睹。 ……寒霜就是有本事把自己搞成这个德性。 张凯枫捂着脸，摸了张纸巾递给他。 “谢谢啊，我还以为只有女生会带纸。”寒霜接过纸巾，真心实意地道谢。 “……我看你是找揍。” “不是，真不是……那个，你还想问啥来着？”寒霜赶紧打哈哈，“你不是要问那个莫可芯吗，她怎么了？” 张凯枫摆摆手，让他先把自己拾掇干净。寒霜也没见脸红，嘿嘿一笑，就擦了嘴脸听前者说话。 张凯枫道：“是这样的，我认识她。可是前几天我又见到一个可芯。你人脉广，我就来问问你。” 寒霜一挑眉，道：“你问的是谁？” “你问的是谁？是这个世界的莫可芯，还是……可芯？” “可芯？” “是啊。”寒霜将纸丢进桌侧套着塑料袋的纸篓里去，一边道，“青灯教主，我知道的还是不少的啊，魔君。” 张凯枫顿了顿：“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知道的多不正常吗？太虚古观从来就是玉玑子一派的据点。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别说中原的事了，江南的我也知道——都金坎子说的。” “哦对，你也是他们的人。” “呸，我不是……算了，就当我是吧。” 张凯枫还真不清楚寒霜与玉玑子的关系。只知道金元术是玉玑子的徒弟，宋程风是金元术的哥哥，是焰离的得意弟子，也是倾崖之战的罪魁祸首之一。寒霜应该是后来镇守古观的。相较之下，就连屠云都比他出名。 邪灵元术，程风惊雷，漆天毒云，冻血寒霜。 寒霜不是玉玑子的人么？他是什么来头？ 寒霜摆摆手，道：“不说那个，你想问是不是有两个莫可芯？这个我确实知道一点。” “你说的第二个可芯确实有，住在这个小区。”寒霜说了个地址，然后道，“不过她具体叫什么，我也不清楚。她家的户主叫方逸文，我送快递过去时全是这个名字。” “你说她们两个谁是真的青灯教主？” “哎——这我哪知道。”寒霜随口道。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地左右看了看，凑到张凯枫面前压低声音：“哎，不过我还真有点这方面的想法来着。” “想法？”张凯枫顺着话问他。 “对，我和你说一个传言——或许是猜测。”寒霜道，“这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准不准我也不知道。我想跟人分享它好久了，只是先得有个能听我说话还听得懂的，然后还不会笑我。我没和屠云他们说就是因为这个，除了元术，那两个肯定会骂我异想天开。” 张凯枫道：“我不笑，你讲吧。” 寒霜歪头去组织语言，想了一会，道：“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你知道我是翎羽山庄弟子，也在揽月楼挂过名字的。对门派秘辛也知道一些。我们山庄中有一个师叔，叫做偃妙子，在上一辈里，算是十分出类拔萃的机关师了。可是后来她因机关人犯下禁忌，被逐出门派。” 张凯枫点点头，问他：“什么事？” 寒霜道：“她私自动用门派的秘术，将她死去女儿的残魂和自己的灵慧魄转移到机关人中枢，使她‘活’了过来。” 张凯枫觉得他在哪听说过这样的事。 “我不是说灵魂。不单是灵魂，其他的强烈情绪也会成为力量。你知不知道龙巫宫出世时候的事？那个叫翼遥的巫女单靠幻想和愿望就做出了四个幻世，这可不是区区灵魂法力能做到的，就算她天生邪影与自身融合拥有无上潜力，也不可能拥有这方面的力量。” 张凯枫张张口，道：“……我不知道龙巫宫的事。” “奇怪，以你的手段应该知道啊。”寒霜挠挠头，“那事儿不是挺大的吗，王朝派人去请了鬼墨，十大门派围攻，定远将军就是那时候战死的。” 张凯枫道：“我也想不明白。” “那就别想了，反正就是个例子。”寒霜的解决方法非常简单，“那我给你举个你这边的例子。你知道梦弈剑的剑影吧？我还在太虚古观时，曾听玉玑子和金坎子提起过。你知道翎羽弟子耳力好，可不是我故意偷听。” 梦弈剑的剑影…… 张凯枫心脏一紧。他竭力保持若无其事，顺口道：“那剑影怎么了？” “这个你应该知道吧，据说那是你的心魔，可你一直都没能清除它们。这说明心魔也是有力量的——和太虚观那个心魔真诀可不一样啊，我是说那种化虚为实的力量。” 可那不是虚的，那就是实的。张凯枫在心里反驳，那根本不是所谓心魔，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孩子，是名叫凯枫的他的缚影。是真真正正曾拥有弈剑听雨阁那些过去的人，而他不过是拥有了他的记忆而已。寒霜根本不知道这些，他不知道这个属于弈剑听雨阁前任掌门，现任掌门，幽都魔君和幽都歌姬共同持有的秘密，他的猜测是没有根据，站不住脚的。 他想开口反驳他，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我基本不写这玩意儿你们懂的。不过责编桃同志和我说，她没有关注过古观剧情，很多梗不了解，所以我特地拿一章出来解释一下古观四人组的背景，资料来自老天下太虚古观副本任务和现在的太虚鬼观相关主线，寒霜重伤会恢复意识的设定来自副本喊话时间，具体的部分我应该在文里讲明白了吧？ 第二个要解释的是寒霜的例子，来自翎羽新手任务，偃妙子和她依托傀儡复生的女儿晴云。 还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我。因为以前总发新帖子导致很多人没有看下去，能看到这里的，都是一种缘分。我极少码长篇，能把预留的目录页快填满了真是很让人惊讶的。按照大纲，这个文也到中后期了，关于剧情或者我挖的坑，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告诉我啊。就当是勾搭一下，说不定我还会为你码点什么你想看的东西……（笑） 好好我知道我是渣渣，垃圾文笔这种东西你们不会在乎的。但还是说说话嘛，嗯？ 还有，谢谢你们。 /一笑过之 |
只拜逆cp 发表于 2016-11-28 22:27
我基本不写这玩意儿你们懂的。不过责编桃同志和我说，她没有关注过古观剧情，很多梗不了解，所以我特地拿 ...
张凯枫如愿从屠云脸上看到了惊诧——也就那么短短的一霎，曾经的冰心主事飞快恢复镇定，道：“不愧是幽都魔君，这么快就发现了？” 张凯枫道：“你也没想瞒我吧？” 屠云笑了笑，默认。 “你也说了这个世界和那边不同。”张凯枫靠在椅背上，抱臂，“我没有根基也没有实力，想不到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所以，直说就是了。” 屠云道：“你确实没有我能求到的地方，但是别人有。” 张凯枫望着他，穿着浅紫色衬衫的青年笑起来，道：“魔君，你能帮我引荐一个人吗？” “就是那个当日和你一起来的……那个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他吃个饭。” 他的目标果然是槐江啊。 张凯枫没怎么惊讶，反倒是舒了口气。他之前猜的就是这样，槐江背景神秘，若屠云想通过自己联系他，倒是很有可能的。 “我现在不能给你答复，但是我会转告他。”张凯枫道。 屠云道：“足够了，多谢你。” 张凯枫摇摇头：“你告诉我的已经足够多了。” 屠云笑：“又不是什么隐秘的事。你对应龙神殿布局多年，岐山附近的事多少也能听说一些。若不是在这里，随便找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张凯枫道：“这里毕竟不是那边。如果槐江同意，我会告诉你的。” 屠云摸起手机：“那我把电话告诉你。” 他之前似乎是在和谁聊天，屏幕上是不知什么软件的聊天窗口模样。张凯枫眼力好，所以他即使没刻意去看，也能知道屠云在和另一个人聊天。对方头像是简单的风景色块，看不出什么。 屠云和张凯枫交换了号码，然后亲自送他出去。路过正厅时金元术已经不见了，寒霜晃着大长腿在柜台后面打呵欠，看见张凯枫时一乐：“我还以为你早走了呢。” 张凯枫一看表，都快十点了。 “这么晚了？”他惊诧道。 “快回去吧。” 屠云在外面依旧是温文的模样，对张凯枫点点头算作告别。寒霜在他背后带上门，而张凯枫临走时还能听到他最后一句话，那是他随口询问屠云的声音。 “你跟他说什么了？……你以为他连这都想不到？” “我只是不想被他攥在手心里。寒霜，我没你那么贱。” 一向随意的青年脸色沉了沉，见张凯枫已消失在夜色里，便落了卷帘门，活动着筋骨回来一把扯起另一人的领子，脸上的表情一瞬狰狞。 “我警告你——” “嘿嘿，我也警告你。”寒霜被他扯着领子脸色涨红，却并没有怎么生气也没有反抗。他随意地抬手做投降状，道：“现在你头顶背后那个摄像头正眨着它的红外线眼睛哦，屠云，小心被人看见。” 屠云愣了愣，甩开他，转头去看那个银白色的摄像头，和所有寻常店铺里的都没有不同。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这个摄像头的画面所传输去的地方吧。 “所以我说你就不要白用功了，消消气消消气。”寒霜被他松开，连扯乱的领子也不管，只抬手去揽他肩膀，十分亲热的模样。屠云兀自出神，也忘了甩开他。 “你懂什么啊，寒霜。” “我懂我懂……啊乖，那些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何必呢？” “你不懂……古井，槐树，我的梦早就被锁在那里了。”屠云的声音带了些颤抖，“就连死，我都逃不脱……” 寒霜却并不在意，他只是笑：“我懂我懂——” 后面的对话就不是张凯枫能听到的了。他打了个车回家，看着出租车司机又想起蚀龙的事来。 之前可芯请他帮忙遮掩时他就想到蚀龙了，准确的说是蚀龙的那位女友。如果有她帮忙，莫非云那里是极好处理的。但是不能让她和莫非云接触太久，两个可芯的不同十分明显，很轻易就能看出来。 要演这么一出戏，还得要蚀龙答应。张凯枫想了想，却拿不准要怎么说服他。从有限的几次接触，和他知道的关于青灯护法与教主的资料来说，这个家伙对可芯的占有欲实在是太强了。 ……等等，可芯？ 真正的可芯不就在自己家吗？ 张凯枫眼睛一亮。 他回去的太晚，槐江房间黑漆漆的是早就睡了，张凯枫没有扰他清梦的打算，第二天早上才提起屠云想请他吃饭的事儿。 槐江正咬着三明治，闻言把手里的面包放下道：“屠云，宠物店……哦，上清峰那个？” 他一说上清峰，张凯枫便觉得哪里怪怪的，想了想皱着眉头问他：“对了，你怎么知道他是上清峰的？” 槐江嗤笑道：“我什么不知道？” 张凯枫：“你主君的内裤颜色。” “黑色。” “……你还真知道？！” 槐江坦然道：“这问题很难吗？主君平时的衣服都是我买的。” “……不是，算了。” 槐江重新开始咬面包：“跟我斗你还差点。” 张凯枫抬手作投降状：“我认输行了吧？” 槐江这才点了点头，随意地道：“在上清峰顶吸取魂气的那个承影魔计都，我认识。” 他这就是给张凯枫解释的意思了。张凯枫恍然，后面的事他知道，古观的覆灭和计都分不开，槐江既然认识计都，那他知道屠云好像也很正常。 槐江道：“他找我做什么？” 张凯枫摇头：“不清楚。” 槐江道：“横竖也就那几个原因，猜猜就知道了。你转告他吧，下周六我有空。” “你不是下周日就走吗？” “一天时间处理他的事绰绰有余。”槐江毫不在意地道，“我大概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他想做什么？” 这次槐江看了他一眼。 “下周你就知道了。在此之前不要问我，主君不会允许我多说。” 张凯枫点点头。 |
接下来的时间张凯枫是已经想好要去做什么了，他给蚀龙打了个电话说要包车走个长途，蚀龙大概没注意到他是谁，痛快地答应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之后他又给屠云打了电话，把时间就约在了周六的下午两点半。 槐江忙着给他的东西打包，一点都不准备剩下。张凯枫问了要不要帮忙，结果得了否定的答案，他就没再管，自顾自换了衣服，又给窗台上的灯芯草拍了几张多角度照片，然后就百无聊赖地等蚀龙的电话。 酋这段时间神隐的厉害，似乎就没怎么能听见他的消息。槐江搬家他没来过，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张凯枫有点好奇，但也都压下去了。估计下周就是真相大白的时候，槐江明白的告诉他，在此之前不要问。 大概比如……酋是什么人。 蚀龙如约在中午到了小区门口。张凯枫接了电话下去，一眼就看见了他那辆出租车。 他拉开前车门坐进去，蚀龙一看他就笑了，好像并没有上次当着他面打人之事的不自然。张凯枫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他上次眼里全是莫非云和可芯，根本没注意旁人吧。 蚀龙笑道：“张大魔君是要去哪？” “去哪都行，我就是想和你谈谈。” 蚀龙捏着方向盘的手一紧，道：“谈什么，谈你和可芯？” 张凯枫道：“你知道她了？看来最近做了不少工作。” “不关你事。” “那就关你的事了？……我的意思是，你关心她做什么，你的可芯在自己家里，这属于没事骚扰别的女孩吧。” “你懂什么——！！” “冷静，冷静。我没有找你麻烦的意思。”张凯枫急忙安抚了这个青筋迸出的，难以沟通的家伙，道：“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蚀龙一踩油门，车子冷不防地发动起来。他专心致志地把出租开出了赛车的气势，卡着最高限速穿过好几个十字路口，还差一点撞上过马路的自行车。 “***会不会开车！赶着去投胎啊？！” 在背后那个路人的叫骂声里，蚀龙挺直身体目不斜视，好像完全没听到对方的声音。他又加了一脚油门，车子飞出一个极大的弧，跌跌撞撞拐上了另一条路。 所谓的生死时速张凯枫倒是不怕。他坐进来时就扣了安全带，和后座那个全是灰连碰一下都会在衣服上留下痕迹的脏兮兮安全带不同，前面座位的安全带很干净，一看就是经常使用的。 他也没问蚀龙是要去哪，这个问题的答案估计蚀龙自己都不知道。他打开车窗，让冷风从这头吹到那一头，好给自己的司机冷静一下那颗过热的脑袋。 这样又等了一会，他们大概是来到了城市的另一边——外面的建筑张凯枫就没一个眼熟的。他甚至还有闲心在不停的大弯道颠簸中摸出手机，打开地图看了眼自己位置。 果不其然，是到城市的另一头来了。 如果用城郊花鸟市场，张凯枫家和这里画线的话，应该是一个极完美的等边三角形。 全神贯注不被撞死是很消耗脑力和精神力的事，蚀龙这会儿终于冷静下来。他放慢了车速，冷不防开口道：“是她的事吗？” 张凯枫这才发现蚀龙停车了。他啊的应了声，收起手机回忆了一下蚀龙的问题，才点点头道：“对。” “她怎么了？” 蚀龙停下车，目光锁在张凯枫身上，似乎这样就可以让他说出实话来。后者则只是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把关于预言术，莫非云的一些事告诉了他。 ——当然，中间肯定是有选择的略去不少的。比如可芯是为了什么做出的预言。 “……所以，你是说她消失了？你希望我让可芯去代替她，或者……？” “不，不是代替。只是远远露一面就可以了。” 蚀龙冷笑道：“接着就要保证我们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是吧？最好是在我们上火车前，或是机场之前，让他看见，下一秒我们就走了——凭什么？张凯枫，我就问一句，凭什么？” “我会给你足够的代价。” “比如说？” 张凯枫从手机里翻出相册，递给他。蚀龙接过来才扫了一眼，面色就变了。 他贪婪又急切的一张一张向后翻，露出无论如何都看不够的模样，直到到了最后一张，才依依不舍地抬起头。手机还在他手里捏着，没有还给张凯枫的意思。 “这确实是她，确实是她……” 蚀龙仰起头，张凯枫看见他的喉结重重滚了几下。 “仙乡景已清，仙子启琴声……” 仙乡景已清，仙子启琴声。秋月空山寂，淳风一夜生。 莎间虫罢响，松顶鹤初惊。因感浮华世，谁怜太古情。 张凯枫忽然感觉一道灵光闪过脑海，有什么想明白了，有什么却还没有抓住。他脱口而出：“你早知道那个才是真正的可芯？” “谁，你说她？” 蚀龙笑了：“当然是她。这世上只有一个可芯，只有一位青灯教主，就是她。” “那你家里的是……” “不过一个赝品罢了。” 蚀龙这么说着，眼里却还是不自觉流露出几丝温柔来。 “和当年小瀛洲上的那些赝品一样，只不过这个更相似些，也更真心。真正的可芯不是属于我的，可她是。而且完完全全只属于我一个。” 他忽然望向张凯枫：“她要躲的人就是我吧？这也是理所应当的。我才想起曾经在街上见到过她，当时还以为是我眼花了，再后来就以为是可芯不听话乱跑，原来真的是她。” 张凯枫道：“有可能。” 只不过这些都是猜测，真正的答案早和可芯一起埋在那个粉色的小花盆里了。事实是什么，没人再知道——却也无关紧要。 蚀龙道：“你说的莫非云，就是上次在咖啡馆的那个男的？” 张凯枫道：“是。” 蚀龙道：“你得清楚，我要是答应了你，就不能在这个城市呆了。” 这就是有同意的意思了，可张凯枫却道：“可芯失踪，你觉得莫非云会不会发寻人启事？” “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他在找这样一个女孩，而你身边刚好有这么一个。而且，来路和身份都……” “闭嘴！” 张凯枫几乎要忍不住笑了。 他早该知道的，从那个世界来的人，怎么可能有完备的身份。 他的一应证件都是酋给的，蚀龙呢？ ——可芯呢？ 记录在案，有信息可查的可芯究竟是哪一个呢？ 莫可芯是莫非云所执教的大学，附属高中的学生，特长生，艺术生，擅长箜篌。她的资料是完备的。而可芯被蚀龙藏在家里，想也知道他没有放她出去过，那身份证明之类……肯定是假的。 是能被查出来那种假。 蚀龙自然是怕的。 他冷冷道：“你想说什么？” 张凯枫抱臂靠在椅背上，道：“我把莫可芯的一应资料都给你？” “你以为我……” “再附赠一盆灯芯草。” 蚀龙的话卡在喉中，他顿了顿，闭上眼睛。 “成交。” |
蚀龙应下后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张凯枫没问关于那个可芯的事，只约定了时间。蚀龙很明显不愿让他多干涉，张凯枫吃不准他是为了莫可芯的身份资料还是为了灯芯草可芯。但不管为了什么，只要答应下来就行。别的，也不是很重要的事。 蚀龙虽说答应了张凯枫，却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任谁被人说的马上就要离开这座城市都不会给出好脸色的。但他不愿意放弃家里的可芯，又想要得到张凯枫手里的花灵本体，这就几近无解了。 没有好脸色，也是正常的。 ……但是身为一个司机，就这么随意的把乘客扔在这里不太好吧？ 被蚀龙以“没别的事你就下去吧，我该干活了”一句给撵下车的张凯枫站在路边发了一会呆，认命地摸出手机。 他倒是想打车回去，可那也得先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不是？ 万一被黑车司机——比如蚀龙那样的，再给拐哪去扔了，可就搞笑了。 也不知道蚀龙这是把他扔在了哪里，不是路口也没见什么公交站，除了银行就没有眼熟的牌子——甚至连网都不怎么样，张凯枫刷了小半天，才将将刷出了所在城区的地图。 站在路边刷地图确实挺傻的，何况现在已经算是入冬，天气渐冷，谁也不想在外面多呆着。张凯枫有些不耐烦——他很快发觉这种不耐烦源自于不知是谁的视线。有人在盯着他。 他抬头，看到了明沐饶有兴味的脸。 “你在这里等人吗？” 三分钟后，他们就走到了一起。 明沐依旧是一头中长的紫发，大半被藏在白色的绒线围巾里。她穿着淡青色的短外套，显出修长的腿来，手里还拿着一杯奶绿。 “这里很难打车，要过两条街。” 明沐不是那种话很多的人，走着走着却忽然开了口。张凯枫偏头去看她的侧脸，很美，是和可芯完全不同的那一种。 如果说可芯是如清泉一样透彻美丽，柔弱却刚强的少女，那明沐就是手握利剑，剑术高绝的侠女。虽然谦逊，却在手握剑柄的一霎那腾起不能言说的自信。 张凯枫忽的想起上次在秋千的实验室见到她时没有问出口的问题。现在只有他们两人，大概问了也无妨吧？ 这冲动一起，就收不住了。 他冷不丁道：“你叫明沐，还是溟沐？” “哦？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明沐道，“上次你不是说认错了吗？” “……我应该没有认错对吧？” “对。”明沐看了他一眼：“明是姓氏，溟不是。” 这就是默认了，或者说她从来没有否认过。 张凯枫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 “师姐。”他说。 张凯枫忽就不急着回去了。他提出请明沐吃饭，后者答应的很爽快，只是望着他的目光有些奇怪。张凯枫一时想不出原因，也就先忽略了。 因为张凯枫待会还要打车回去，他们没走很远，就近找了个小饭馆坐了进去。明沐把奶茶放在桌上，看张凯枫叫来服务员点菜。 “想吃什么？” “随便。” 张凯枫还是坚持让她点了菜，服务员走后他就坐在明沐对面，显出了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师姐……”他忐忑地道，“你过的怎么样？” 明沐，或者说是溟沐——偏头一笑，道：“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她的下一句几乎就是明晃晃的与你何干了。张凯枫说不出话来，忽地又想起了那日，他眼睁睁看着他与她跟随了十几年，全心信任的师父在击败她之后，夺走了她所有的力量。 然后明沐就死去了。倒在地上，大概是死不瞑目的意思。她眼睛睁的大大的，从骖龙公那边，穿过挑战者们鲜血淋漓的尸体望过来，望着张凯枫。 “——为什么呢，为什么师父忽然要杀我呢？” 明沐捧着盛了热水的杯看他。 “其实我真的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杀我。这十多年来，那些苍蝇一般的挑战者大多是我打发的。我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除了你——” “师父说，我最像她。” 张凯枫沉默半晌，道：“可你不是她。” “如果有办法让自己更强，那徒弟的价值也就没有不是吗？” 溟沐沉默了一会儿。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哪里做的不够，原来不是不够。” 她轻声道：“原来我从一开始就弄错了。” 溟沐身为骖龙公的大弟子，也是她最得意和用心栽培的一个弟子，其悟性和智慧都是毋庸置疑的。张凯枫知道她想的通，何况已是过了许久，都不再是曾经的世界。 果然过了一会溟沐便脸色如常地抬起头来问张凯枫：“她当着你动的手，凯枫。她为什么不怕你知道？” 张凯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溟沐看着他，又道：“那换一个问题，你又是怎么死的呢？” 上一个问题是张凯枫知道答案却没法回答，这次的问题却着实难住了他。 我是怎么死的？我不清楚啊。 这怎么说？ 张凯枫怎么能告诉她，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怎么死的？ 他的记忆模模糊糊混混沌沌，像是罩了一层纱网，然后突兀地断在那里。他迫切想知道的不是世界的真实，而是真实的自己。 他想也许自己和可芯一样，又可能和槐江墨姬一样。 或者说，这个世界上会不会还有另一个槐江，另一个墨姬，另一个张凯枫？一个是死去的，另一个是执念？ 灵魂，强大的信念可以化虚为实。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力量。 我是张凯枫？或者不是？是什么信念？ 这一切都毫无头绪，或者寒霜说的是错的。 如果预言是对的……可预言只是给他指出了寒霜不是吗？ 也不一定寒霜的猜想，就是事实？ 溟沐看他不说话，道：“怎么了？” 张凯枫摇摇头：“没怎么，想起一些东西，抱歉走神了，师姐。” 他这一句出来，反倒是溟沐震惊了。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看的张凯枫莫名其妙，还有点不自在。 “我脸上有东西吗？” “脸上没有。” 言下之意别的地方有没有就不知道了。鉴于溟沐说话的口气，张凯枫认为她说的很有可能是脑子。 ……我说错了什么吗？ 张凯枫同志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是懵逼的。 |
“不想说就不要说。” 他不说话，溟沐从这沉默里也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喝了口热水，刚好点的菜都端上来了，就借着这个借口转移了话题。她提起筷子示意张凯枫动手，只一个动作就让她做的行云流水，无一处断续或不妥。 张凯枫和溟沐吃了饭，这才知道原来她家就住在这附近。这是出去和朋友逛街才回，在路口看见张凯枫，觉得有趣，就看了看。 “我还以为是认错了人。” “没认错，那个被人扔在陌生地方的蠢货就是我。”张凯枫笑着道。 “你以前没这么蠢啊。” 也不知道溟沐是想起了什么，偏着头忍俊不禁地笑。张凯枫十分无奈地把她的空杯子拿过来，倒满橙汁。 吃了饭后差不多是下午四点，早上槐江还嘀咕着快到霜降了天该有多冷，现下可不是真有了入冬的气氛。溟沐从前和他一起在剑魔门下时是个冷傲严谨的性子，崇拜强者崇尚力量，现在没有强大的剑术傍身，反倒多了些小女孩的作风。从店里出来后她第一时间跑到旁边的奶茶店又买了杯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奶绿，不为喝，就为抱着暖手。张凯枫不自觉地看了她好几眼，溟沐注意到这目光，便看看他，又看看自己。 “我哪里不对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变了很多。”张凯枫真心实意地道。 溟沐坦然耸肩：“哦，谢谢，你更是。” ……我不是在夸你。 张凯枫无奈，却也拿紫发女子没什么办法。溟沐一向就是这样的，他早就知道。 他们走到最近的一个街口，一直聊到张凯枫成功等到出租车后才结束。张凯枫坐进副驾驶，想顺便送溟沐回家被她拒绝了。 她笑眯眯地说：“记得有空来实验室看我。” “不打扰你工作吗？” “放心好了，秋千巴不得的。” 张凯枫保证道：“那我有空一定会去。” 得了这句话的溟沐显然开心许多，她退开几步看张凯枫摇上车窗，司机发动了车子，自己抱着奶绿在寒风中朝他挥挥手，然后向来路走去。 张凯枫当晚接到莫非云电话时，无比庆幸自己下手还算快。事实上可芯消失也不过是前一天的事而已，莫非云在电话里的语气很温和，却也还是有些焦急的味道。 但是哪里不同了，哪里不一样来着…… 张凯枫揣摩了半天，还是没有想明白莫非云的这个电话和之前的有什么不一样。也有可能是因为养女失踪他心慌了。张凯枫没多想，按照和蚀龙事先商量的那些告诉了他。 可芯之前为了取信张凯枫时就和他讲了自己和莫非云的关系。她初来时本就记不清许多，脑中还是泰一，不，东皇太一忽然出手偷袭她的一幕，敏感至极草木皆兵，恰巧在路过的一个奇怪的铁盒子里看到了蚀龙——他的眼神和昔日的蚀龙一样，看似平和，眼底却有着极深的独占欲。她惊慌失措下遇到了莫非云，便告诉他自己在躲人。 身无分文，无处可去。莫非云就这么相信了她，后来还认她做了养女。 张凯枫倒是不关心这中间究竟发生过多少故事，他只知道这个故事的前半部分足够他取信莫非云了。 他告诉莫非云可芯遇见了之前在躲的那个人。虽然是个意外，但两人间的误会已经解开——这部分是真的，来源于蚀龙的描述。他不知道莫非云对可芯的过去了解多少，但看来也是不多的。莫非云在张凯枫做出这样明确的暗示前可能根本没有想过，他当自己女儿照顾了多年，和亲生没两样的女儿，其实和他一样都是从“那个世界”来的。 莫非云听懂了他的意思，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我能见见她吗？” “这几天不行。”张凯枫道，“不过她下周就会走了。” “什么时候？” “下周六。” 张凯枫翻了翻手机里蚀龙发给他的短信。 “下周六……两点半的飞机。” “我需要她给我打电话。”莫非云道。 “我会转告她。” 接着在把莫非云要求和可芯通话的事情转告蚀龙后，张凯枫就开始苦思冥想到底是哪不对。 到底哪不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蚀龙告诉他的。 快九点的时候蚀龙给他打电话，张嘴就是一句你确定莫非云是他养父？张凯枫莫名其妙说了句是，结果那头的反应却是“这不可能啊？”。 “怎么不可能？上次你想把她拖走不就是他拦着，然后被你推到医院去了吗？” “我知道，我记得这事儿。”蚀龙很明显不愿意提这茬，有点恼羞成怒还有点不高兴地道，“我是说，他电话里的反应，就不像个丢了女儿的爹。” “哈？”张凯枫道，“这应该不可能吧？或者莫非云毕竟是养父……？” “这根本就不一样！”蚀龙暴躁道，“这个我比你懂多了，他这根本就不是当父亲的态度，就算养父也是！。非要说……应该是个搭伙的陌生人，本着人道主义过来问两句，其实根本没那么重要。” “没那么重要还问？” “……就跟你说不明白。你确定要骗的是他对吧？那我觉得这事儿简单多了。” 蚀龙下完结论就挂了电话。张凯枫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感觉脑袋还没转过弯。 莫非云怎么可能不像可芯的父亲呢？他和那位大学教授接触了多少次，对方完全就是个儒雅风趣担心女儿的父亲模样，在一起的时候无比亲密又和谐自然，细节处妥帖周到，怎么可能不像父亲和女儿呢？就算只是养父女，他们一起生活了几年，总会培养出些感情了吧？可芯宁愿用命去护着莫非云，莫非云就这么冷情，他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等等，冷情？ 【莫非云那时神志还不太清醒。他没有戴眼镜，过了一会才抬起头，将视线凝在张凯枫身上。 他的眼神依旧温和，却失了之前的暖意，像是一块冰冷的玉。】 张凯枫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总算想明白了。 |
只拜逆cp 发表于 2017-3-29 13:08
墨姬很好找，月光咖啡馆正常营业也没挂什么牌子。看见张凯枫坐在巨大的落地植物后面那个靠窗的位子上，公 ...
，但是42
羽落云中 发表于 2017-3-30 18:40
表白太太，但是42
章为啥被吞了？
只拜逆cp 发表于 2017-4-2 17:33
么么哒，谢谢提醒，已经吐出来惹
谢谢太太，比哈特
张凯枫还是第一次来机场。毕竟是比较上档次的地方，高大的建筑线条流畅优美，银白色的墙壁和大批量使用的玻璃一起闪闪发亮。莫非云提着一个小口袋在门口等他，张凯枫捏着电话找了一会，才看见人。 莫非云还是常穿的那身打扮，得体又不失简洁的衬衫，牛仔色的外套，加上镀了金边的无框眼镜，看起来严谨又端正。他脸色没什么异样，见了张凯枫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往里走。 蚀龙在行李舱那里正等着，手里提着一大一小两个包。见两人过来了只是生疏的点点头。张凯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把手里的箱子递给他。莫非云也把口袋递给他，问：“可芯呢？” 蚀龙开箱子看了一眼，原本生硬的动作缓和下来不少。又把箱子扣上，密码锁随手换了个密码就交给了行李舱门口负责检查的检查员。然后又从袋子里拿出一堆证件看了看，收进自己包里，这才道：“在那边等着登机呢。” “东西给你了，我要看看她。”莫非云的语气十分冷静。 蚀龙看了他一眼：“你不能和她太接触，这是为她好，也是为你好。” 莫非云重复：“我要看看她。” 蚀龙道：“你不能靠近她。” “可以。” 于是蚀龙便带他们去了机场餐厅里的KFC，张凯枫本来送完箱子就可以走了，又实在有点控制不住好奇心，也跟了上去。可芯坐在长长靠台前的高脚椅子上，餐盘里的小食已经吃光了，这会儿正捏着半杯没喝完的冰可乐咬吸管，两只脚叠在一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凳子腿。 张凯枫对莫可芯的这个小习惯也很熟悉，没想到可芯也会有。这让他再度坚定了两个可芯间有联系的猜测。很明显莫非云对她也足够熟悉，这样的小动作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情绪。 蚀龙提着袋子推开玻璃门，走到一半的时候那边的女孩便抬起头来。可芯脸上很快挂了开心的笑容，从凳子上跳下来去迎接他。似乎是想去拥抱又有点害羞，在他面前站定，两只手绞来绞去。 蚀龙把袋子递给她，示意可芯自己打开看。可芯跟在他身后低着头去看里面的东西，很是惊喜地叫了一声。仰起头，又被对方揉了揉头发。 蚀龙低着头对她说了句什么，两个人便转过头看向张凯枫这边，可芯的目光逡巡片刻便落在了莫非云身上，对他微微一笑。 那笑容像是山间流淌的清泉，清澈又温润。 最后到底也没出什么事。莫非云望着女孩半晌，没有再出声，目送可芯和蚀龙一起上了飞机。从女孩望向男子那毫无保留的信任目光来看，他们确实是熟识的，一切都合乎逻辑。 张凯枫没出声，他心知肚明最不合逻辑的这人就在自己身边。莫非云太冷静了，冷静的不像是一个忽然失去女儿的养父。他放手的太快也太轻易，好像在温和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极冷的心，好像他根本就只是关心一个并不相干的人。她需要帮助了，他就尽己所能去帮助；她不需要了，他也抽身的干净利索，没有半分迟疑。 他不知道这个“莫非云”对之前的那个莫非云经历的事还有多少记忆，但那并不是他所需要关心的事，莫非云和可芯都是他生命里的过客，这才是事实。 莫非云也和他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深深地打量他半晌，说：“她既然是自己做出的决定，我也不会多说什么。希望以后就算一衣带水，不相往来。” 张凯枫道：“好。” 和莫非云分手后，张凯枫忽然有些烦闷，这种烦闷是说不明白的，他就是无来由地起了心火。监视莫非云，或者说一直关注莫非云的人确实存在，这个人大大方方却又藏头露尾地出现在莫非云的生活里，那么理所当然又让人习以为常，乃至于所有人都忽略了他的存在。而一心保护养父的可芯却为另一件事放弃了自我——这都不算什么，他烦躁的真正原因，不过是因为在这一系列的事件后，有个生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她曾来过，没有人知道她出现过。她的故事由另一个人接续，从此以后叫做莫可芯的就会是另一个人。或者她会把姓去掉，继续叫可芯，那都不再是她会知道的故事了。可能这段接续下去的人生会跌宕起伏，大起大落，充满荆棘和鲜花，或许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或许轰轰烈烈或许默默无闻，那都不再是她的人生。 那换过来呢？ 对那个今后唯一的可芯来说，蚀龙的表情是不是很温柔？是不是对她很好？ 无微不至，关心宠溺，予取予求。 那都不是给她的，张凯枫从他看着那株灯芯草的目光里就能看出来。他所爱的自始至终都只有那一个可芯而已，就算所有人都认为她只有那么一个，他也清楚。他所爱的，所倾注感情的可芯只是箱子里的灯芯草，不是她。 他烦躁的很，还有种说不出的憋闷感，也不知道是为谁不值。总之他就是感觉自己憋了股无名火。如果不能把火泄出来，平复了心情，做什么都会适得其反。 张凯枫摸出手机，若是换了以前他第一个反应一定是给七夜打电话，两个人或者是在私人训练室里打一场，或者是在随便哪个旮旯真刀真枪干一场，只要是打架就成。现在七夜失踪了，槐江应该还在见莫非云，酋…… 否定了这几个答案后，有个名字鬼使神差地在他脑中浮现出来。 那个女孩挂着明朗的笑，把糖一颗一颗分给围着她的小孩子们。她摆出一副大姐头的模样指挥着他们乖乖听话，又在有人冒冒失失的从滑梯上摔下来时大步冲过去，一把将小家伙抱在怀里。 他忽然想见江惜月，很想。 张凯枫用最快的速度摸出手机，订了一张最近的，开往江惜月所在城市的车票。 |
风落的表情有些遗憾：“……不是？” “不是。”槐江重复了一遍，“屠云呢？” “在检验区。”风落道，他仔细地看了看张凯枫，仿佛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伤，“原来不是新人而是伤员吗？真遗憾，希望你能有个再其他的身份。” 他似是话中有话，说着就笑了笑。张凯枫不明所以，却也听槐江的话，不和他多接触。只是点了点头，就跟着槐江绕开他往里走。检验区是玻璃柜子旁边的一个白色的门，进去以后的房间有两个足球场大，白色的墙干干净净，什么都没贴。里头四五个白大褂，大多在忙，只有一个趴桌子上半梦半醒昏昏欲睡，正是屠云。 槐江带着张凯枫过去，屈指叩了叩屠云的桌子：“该起来了。” 屠云这才直起身来，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好一会儿才把涣散的视线凝聚在槐江身上，满脸莫名地道：“有事吗？” “来找你看个伤。”槐江点点旁边的张凯枫。 “……又是你啊。” 这一个又字用的可谓是意味深长，张凯枫一时无言。他试图辩驳自己这快半年来一共也就受过两次伤，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毕竟这两次伤，好死不死的正巧都撞在屠云手里……再加上和槐江的关系，恐怕是可以直接放弃洗白的念头了。 好在屠云没多说什么，站起来揉了揉眼睛，又打个呵欠，才走到旁边的一个柜子前，取出个白色的箱子来放在柜子上，给张凯枫指了指旁边的座位。 “在那等着。” 槐江道：“那我先走了，一会来这找你，大概二十分钟吧。” 张凯枫点点头，目送槐江打开门出去。随后屠云拿着药水和绷带过来，示意他脱了上衣，然后一边调药水一边若无其事地道：“谢谢你了。” 张凯枫把他那件套头绒线衫扯下来后，目光很是随意地扫了眼其他的白大褂——最近的一个也在十米开外——道：“我没做什么。” 他知道屠云的意思，他和槐江接触，怕也就是打了这个主意。古观宠物店的来历他听屠云说过些，却也没刻意了解。毕竟比起他自己身上的事，别人的就不是那么好关心，除非这涉及到他自己——他只隐约记得屠云很厌恶宋程风，说厌恶也不对，大概是到了仇恨的地步，甚至开始亲自动手杀人了。小狗身上的那根针他现在还记得，只是自从它到了酋手里，就再没有下文了。 ——或者现在屠云的存在就代表了它的下文？ 想起那根针，张凯枫终于想起来了，他和风落居然真是见过的。虽然只是在小区里擦肩而过的一面之缘，也足够让他心生警惕。不论风落是去找槐江还是抱着什么其他的目的，他对自己确实很有了解。在自己对他一无所知的前提下，这实在是太糟糕了。 屠云熟练地给他清理和包扎，其实张凯枫真的没有受什么重伤，然而屠云表示这绷带反正也不花钱，多缠几圈也没事——于是在张凯枫并不坚定的抗议下，屠云把他的脖子缠成了木乃伊归来的模样。再套上半高领的套衫和外套，就活生生透着股生化怪人的味儿。末了屠云拍拍手，遗憾道：“手艺退化了。” 张凯枫道：“你这不包的挺让人难以呼吸的吗？” 屠云道：“我的意思是，我以前还能做得更好一点……算了，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也听不懂。” 他把剩下的东西收回箱子里，一边收拾一边道：“好了，你是在这里等着，还是四处逛逛？我猜槐江应该不会禁止你四处乱走。” 张凯枫看了看表，离槐江到来还有一会儿，便道：“那我随便逛逛。” 屠云便道：“我不能出去，你就自己逛吧，别走太远，这里很容易迷路。” 张凯枫点点头，屠云送他原路出去，门在背后关上。依旧是方才的那个厅，只有风落在。他似乎是正和人视频，只是从电脑后面抬起头，和张凯枫打了个招呼。 “包好了？屠云的技术不错吧。” 张凯枫摸摸脖子道：“我觉得不错，他说他手艺退步了。” 张凯枫说话声音并不大，按理来说这在电脑桌的话筒里完全算是杂音范畴。孰料那边的人还是听见了。风落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听了一会，笑道：“你认识他？那好办了。” 他朝张凯枫招招手，将耳机的插头拔掉，液晶屏幕转过来。张凯枫走过去，有点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地看到屏幕上的那个人，正是宋程风。他顺便扫了眼宋程风的头像，是简单的风景色块，不过有些眼熟。 宋程风道：“能问你个问题吗，魔君？” 张凯枫下意识地皱皱眉头——宋程风这么叫他，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他很快把这些归于半年多来在这个世界生活的习惯，便也没有出声。但那头的宋程风大概是察觉到了。 宋程风道：“刚才你说屠云的手艺退步了？” 风落在旁边插了句嘴：“你想通过他来了解自己剩下的时间吗？那结果可能不太好哦？” 宋程风低吼道：“闭嘴！” 风落笑而不语，张凯枫有点摸不着头脑，却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即使是有事也和他关系不大。便将他和屠云的见面告诉了宋程风，包括刚进屋时屠云正睡觉和最后遗憾的感慨。不加感情倾向的描述了一下事实后，宋程风的脸色便阴的可以滴出水来。 “你赢了，风落。”他咬牙切齿地道，“资料给你，把他送回来。” 风落十指交叉，胳膊悠闲地拄在桌上：“那可不成，你知道，他是自己要来的。” 宋程风低低地骂了句什么。 两个人都没有避讳张凯枫的意思。风落似乎是认定他也会参与到其中，而宋程风明显有些心急了。两个前云麓仙居弟子你一言我一语，宋程风咄咄逼人，在风落这里却是撞上了棉花，不疼不痒，却又半步不退。 “……你到底想怎样！”宋程风最后咬牙切齿地道。 “很简单。”风落看了眼张凯枫，温文尔雅地道，“我可以把他送回去，但，你来代替他。” “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风落的目光终于看起来认真了一点，“我对你的实力很清楚，如果你不是真心合作，对我们来说也是个隐患，何况与你合作，和他总是不一样的。那点小手段对你根本施展不了。” 宋程风无可奈何地，重重地喘了两口气。 “所以你们决定换成别的手段吗？” “是的。”风落坦然道，“对你这样的人，只有诛心最有效。”  |
“你想学玉玑子？就凭你？” 风落的眉毛微不可察地跳了跳。 “我警告你，这个时候最好还是不要挑衅我。” “前途一片光明的风落大人，我这点挑衅算什么呢？”宋程风嘴角勾了勾，“再说，你们这些人都是前辈，何苦与我这个后辈为难。” 风落没有说话。 见他不出声，宋程风便转了话题：“我很好奇，你们为什么不选择宋陆风来控制我——是怕和他有一样的选择，心里犯堵吗？那真是不好意思，手法一样，目标是不是一样也没区别了。” “倒不是那么回事。”风落语气轻柔地道，“为什么选择屠云，你不清楚吗？至于选择金元术……我们只是想与你合作，还不想和你翻脸，把你逼到那边去。” “……这大概是我现在最满意他的一点。”宋程风低低地嘟囔了这么一句，恢复正常音量，“那就这样吧，你们什么时候把人给我送回来，我什么时候过去。” “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你何必非要让他回去？”风落道。虽然是问句，但他话里并没有多少疑问的语气，反倒更像是胸有成竹，想要验证自己想法的意思。 “为什么让他回来，你不是很清楚吗？”宋程风迅速将风落刚刚的话还了回去，他眼里多了丝阴笃，微微冷笑。 “他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宋程风留下这句话后再没说什么，直接就挂了视频，完全没再给旁边的张凯枫丢半个眼神过去，这让张凯枫很有一种被人用完就扔的忧伤感觉。风落笑眯眯地看屏幕变成黑色的一片， 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道：“还是和聪明人说话简单，就是前置工作太费劲了。” 张凯枫不确定他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和自己说话。好在风落很快就给出了答案——他转过头来，温文尔雅地道：“他认为你也是参与者，所以没必要多交流。” 张凯枫摊摊手：“我什么都不知道。” “聪明的人总是能从蛛丝马迹中还原事实。”风落并没有给他讲解的意思，只是毫不在意地换了个话题，“莫非云怎么样了？” 槐江之前就告诉过他莫非云的身份是这位说的，张凯枫对他这个问题便没有太多惊讶。除了一点暗自嘀咕他怎么不自己去看的疑惑，还是组织了下语言准备开口。如果门不是忽然打开了的话。 槐江恰巧在这时候进来，看了眼风落，又看了眼张凯枫，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忙完了？”风落含笑道。 槐江没理他，甚至都没往里迈进半步，只是对张凯枫道：“走吧。” 张凯枫便听话的过去，风落没有阻止他们，也没对槐江的无视显现出愤怒，安然自若地目送他们出去，在外面关上门。 离开风落的办公室没几步，槐江便停了下来。他看了眼那紧闭的房门，低声对张凯枫道：“看见他了吧？离他远点。” “嗯？” 槐江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强大到无法逾越的敌人，而是上一秒足以生死相托下一秒就毫不迟疑置你死地的同伴，最可怕的是，他做这两件事都足够真诚。” 张凯枫跟着看了眼房门，道：“比如风落？” “比如风落。” 风落是个什么样的人槐江给了答案，但是他并没有说风落做过什么。他不是那种很喜欢在背后八卦别人的魔——哦，不一定。从到这边来之后，槐江明显变得话唠起来，也不知道是哪沾的毛病。 也或许不是毛病？ 张凯枫想起自己心中隐隐约约成型了的那个猜测，抿抿唇。 风落的事情不过是个插曲。他们顺着通道往回走——虽然是不同的路，但曾经在夜安城待了许久的张凯枫怎么可能不知道困兽刑牢的布局？就算是因两个世界间材料的差异，导致装饰摆设差了很多，细节部分很难对应上，但总体风格还是一致的。对于酋的这个行为，张凯枫表示……难以言喻。 作为曾经的夜安少帅，他当然知道酋这个无寐侯的封号是怎么回事。所以对于酋终于摆脱颛顼后建的地方还是这个风格就感觉……那么久不睡觉，好容易能正常作息了，又弄成这样，他不会做噩梦吗？ 把“夜安城主是个蛇精病”这个无限接近于事实的选项从脑袋里丢掉后，可供选择的选项就还剩下了两个，一个对应他猜想的正确，一个什么也不对应。张凯枫装作不经意地随口道：“这里的布局很眼熟啊。” 槐江道：“这边是我布置的。” “……嗯？” 槐江道：“我当时提议按照困兽刑牢的布局来布置基地，主君没反对，只是要求加了些细节。” 张凯枫道：“这样。” 他就点点头，没再说话。槐江并没对他这问题产生什么疑问，带着他出了基地，坐楼层顺序和实际相反的电梯上了地面，上了来时的那辆车。 车上还有一个人，逄决。 没多大一会，逄决已经换了身衣服。一身全新的休闲衫，一看就是买来根本没穿过的，透着股新衣服特有的味儿。他应该是在车里等了一会了，正闭着眼睛，扣着耳机听歌。槐江开门的时候他猛地睁开眼睛，随后拍拍胸口道：“你可算来了，是不是打算先闷死我？” 槐江坐上驾驶位，一边打火一边道：“不是给你留了条窗缝了吗。” “那能有什么用啊！”逄决怒道。 “能证明我们暂时还不打算弄死你？”槐江倒是很认真地想了想，至少他看似很认真。 “……噗。”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张凯枫一声闷笑。 槐江丢给他们一人一个眼罩，等二人戴上后熟练地开了车库大门，发动汽车。他一边往前开一边对旁边无所事事百无聊赖的张凯枫道：“我托你帮忙的事就是他。” |
张凯枫还扣着眼罩，眼前一片漆黑。听了槐江的话，他没说话，只是把脸往后转，又转回槐江那面，想表达的意思非常明显。 槐江道：“他扣着耳机呢，听不见。当然听见也没事，没打算瞒着他。” 张凯枫便道：“什么事？” 槐江道：“你回去以后，找个机会和七夜说一声。就说见到逄决了。” 张凯枫道：“七夜？他失踪快半个月了吧？就是见到了，他要是问我怎么见到的，我怎么说？” 槐江道：“你就照直说，是我带你去见的，然后他和我一起走了。” 张凯枫想了想，道：“可以。” 槐江应该是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回答，很快地又道：“之后逄决会联系你，你把他带到墨姬的店里去就行了。” 张凯枫笑道：“你怎么不自己去？” 槐江非常有自知之明地道：“……那我就出不来了。” 张凯枫大笑。 槐江没把他送回家，在高速路旁边就让张凯枫下了车，随后带着逄决走了。张凯枫摸不准他是从市里往外开还是基地本来就在市郊，但他没有探讨这个的兴趣。虽然酋的行为已经表明他想把自己往这摊浑水里扯，但他自觉自己还是个好人，既然不是强制，他也不打算真的接触太多。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高速路上向来没什么停车的，张凯枫也不着急。天才刚刚有一点暗下来的意思，他顺着辅路溜达了一会儿，准备看看能不能撞上个回城的出租。结果走了大概十分钟，出租车没停，倒是有几个开跑车的妹子刹了车，非常有内涵地问他准备去哪儿。 不得不说，长得好看，那就是有优势的…… 然而这些妹子的样貌气质，别说跟墨姬那种女王范儿十足的御姐比，就连江惜月，甚至连明沐都比不上。张凯枫见惯名花，对庸脂俗粉那是绝对看不上眼的。所以他都是客客气气很有礼貌地拒绝了邀请，自己继续往前溜达，直到一辆微型箱式货车停在了他旁边。 “哟，这不是我们张大魔君吗？”司机摇下车窗，笑道。 张凯枫有点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地发现，这居然是个熟人——寒霜。 寒霜指了指车门：“每次看见你你都挺倒霉啊，上来说。” “我哪倒霉了？”张凯枫坐上副驾驶，黑着脸道。 “我上次瞧见你你不就是挨打了吗？”寒霜乐不可支道。 “那不是上次，我上次见你是你吃小摊没带钱。”张凯枫无情地揭穿事实。 “……行行行别提这事儿了。”寒霜赶紧转移话题，“你跑高速去干什么？还溜达，也没个车接一下？” 张凯枫道：“你这不是来接我了吗？” 寒霜：“……” 寒霜狠狠地一脚刹车，又一脚油门。伴随着夸张到可怕的漂移过弯，没系安全带的张凯枫差点被他甩到窗户外面去。 “慢点慢点，你谋杀啊！” “谁特么来接你的，老子是来工作的！” “工作？” 寒霜没好气地道：“对，工作。” “什么工作啊，你送快递不是有……哦，我知道了。” “知道了吧？”寒霜翻了个白眼，“收了的快递不得送去集转中心啊，我赚点钱容易吗，哪像你们这些背景强大的。” 张凯枫对“背景强大”这几个字不置可否，他也知道如果没有墨姬，七夜和酋的帮助，他最好也就是和寒霜一样，不可能这么快就安定下来，还有闲心考虑别的。 张凯枫道：“集转中心不是在机场那边吗？你从这条路走的话来回多花二十分钟的。” 寒霜道：“我也没法子。屠云说出去吃个饭，吃着吃着就一去不回了。宠物医院瘫痪倒不是事儿，问题是他负责的那堆蝎子蜘蛛蜈蚣蛇的，元术不碰，非要我去喂……” 他说着说着就愈发苦大仇深了。 “……这和你多绕二十分钟路有什么关系。”张凯枫试图抹掉黑线，“不想回去喂宠物？” “不是。”寒霜道，“宋程风告诉我，屠云是从这边走的，我顺路说不定能把他绑回来。” 张凯枫：“……” 他一时竟不知寒霜说这句话是心知肚明还是毫不知情。刚刚风落和宋程风的对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结合他知道的那些东西。关于屠云身上的事他已大概能理清楚了——从最开始秋千和他吐露的只言片语里就可以知道，七夜和酋都在进行相似的人体研究，而这其中最重要的人物当然就是和他们一样来自于“那个世界”又精通医术的冰心弟子。身为曾经的冰心主事，无论屠云再怎么养宠，也避免不了被有心人注意。而屠云本身又被宋程风用某种方式禁锢——具体什么方式张凯枫并不清楚，或者是监视威胁，或者只是单纯地勾起他对那个将他玩弄于掌心之人的恨意，对宋程风来说都不是什么难题，他甚至可以做到双管齐下，一边监视他，一边给他画个似乎可以成功报仇的大饼。这样一来寒霜为什么会特地绕路准备“把他绑回来”就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甚至张凯枫想起，他见到屠云仅有的，外出的几次，屠云都不是自己，而是旁边跟着一个喋喋不休的家伙…… 【他心不在焉地看向店门。正巧有两个青年拉拉扯扯地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他还认识，正是昨天给他送快递的快递员。他此时正抓着另一个穿着格子紫衬衫，休闲裤的青年胳膊，生拉活拽地把他往里扯。远远地都能听见他喋喋不休的训诫声： “……你是不是天天跟蝎子蜈蚣待久了，脑袋也不好使了？老子好心好意请你喝咖啡你还一脸不乐意，出钱的是我好吗？……” “我是为你好，你丫的要是有钱能不能早点看了房子搬出去，天天睡大堂你还挺开心的是不？元术不说你还……” “哎呀哎呀今朝有酒今朝醉，兜里有钱别浪费，屠云你再扫兴我跟你翻脸了啊……”】 以及寒霜对屠云时有时无轻飘飘却又隐含深意的劝诫。 在屠云这件事上，他和宋程风应该是同一个立场的，就是阻止他离开。而屠云到底是和槐江达成了什么协议……槐江从来不是什么好人，这一点张凯枫再清楚不过。冰心堂的弟子，就算是不能当研究人员，也可以当研究材料…… 所以，屠云才会精神恍惚，所以，留给宋程风的时间才会所剩无几。 或者比起目标是屠云的七夜方，一开始就锁定了宋程风的酋这一方还是略胜一筹的。 但寒霜究竟是个什么角色呢？ 张凯枫感觉这些时日以来，他认识的那些人的所有怪异、反常，以及身边发生的一切都隐隐约约地连成了一条线，但就是还差那么一点点，还差一点什么将它们顺畅合理地连接起来。 还差一点信息，还差一点东西。 寒霜哼着小曲儿打开了车上的内置音箱，没有歌词的轻音乐在狭小空间内回荡。张凯枫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忽地又转回来，深深地看了寒霜一眼。 但寒霜究竟是个什么角色呢？ |
三个人坐下来后，还是逄决先开的口。他抿了口咖啡，笑道：“阿观，好久不见。” 他这一句话造成了极为尴尬的冷场。七夜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一句话也不说。而墨姬依旧毫无自觉，在旁边十分悠闲地抿咖啡，打定了主意只带耳朵。 “那么看着我干什么，哎哟，我这满身不自在……” 逄决笑到最后脸都僵了，终究是维持不动，自我解围地又打个哈哈，试图将尴尬气氛遮掩过去。而他这第二句话出口，七夜看起来总算是听见他说话了。 “逄决。”他道，“你怎么样？” 逄决莫名其妙：“我？我能怎么样。” 七夜道：“我杀了你，你恨不恨我？” “……哈？” 逄决眨了眨眼睛，好像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张凯枫捂住脸不想再听下去。 他不该以为城主殿下在这个世界就有了智商的。虽然早在之前他就猜到这个“七夜”并非真正的七夜——他来的时间甚至还没发生轮回塔事件——但鉴于两个可芯的差距，他还是对七夜报了一点期望……现在看来，这期望已经可以直接忽略了。 等等，为什么“可芯”和可芯的差距与“七夜”和七夜的差距这么大呢？ 张凯枫感觉自己的猜测好像忽略了什么，但又像是有灵感忽然从脑中划过。他懒得再全神贯注地听这俩人的八点档，从包里摸出个本子来，试图重新抓住那一丝灵感。 他将这段日子碰见的所有“那个世界”的人都列了出来。 七夜、墨姬、秋千、明沐、酋、槐江、莫可芯、可芯、蚀龙、莫非云、羯、仲康、寒霜、屠云、金元术、宋程风、风落、君朔、江惜月。 这些人中，在他记忆里没有死去的是七夜、墨姬、槐江、仲康。上清峰的四个人他隐隐约约回忆起了一些，屠云与宋程风的死讯是他知道的，而金元术与寒霜究竟死没死，他并不确定。 性情变化极大，或者行为举止怪异的几个人里，有七夜、槐江、仲康、蚀龙、莫非云、莫可芯。 【“说也奇怪，我，元术，宋程风明明是同时到这个世界来的，宋程风却好像比我知道的多很多。你可能不信，他以前在古观，对金元术是绕着走的。而且金元术也没这么单纯和硬气，还会和他哥顶着干……总之这几个人没一个正常。”】 对了，那就还有金元术和宋程风，或者还有寒霜？ 记忆混乱，零散而混沌的人是槐江与墨姬。 这两份名单重合的地方意外的多。 如果寒霜说的是真的，强大的信念可以扭曲现实，凭空而生造物，那这信念是什么呢？比起“信念”，说是执念会更好听点吧？ 假定那些没死的人确实没有死去，这个世界存在的只不过是执念创生的造物，那么七夜、墨姬、槐江、仲康、金元术和寒霜都应该是执念化成的人形。那他们之间的区别又是因为什么呢？为什么执念与执念还会有如此大的差距？ 去掉后来才发生变化的莫非云，加上明显无法解释自己存在的可芯的话，那么可能是执念造物的名单就变成了七夜、墨姬、槐江、仲康、可芯、金元术、寒霜，一共七个人。 而性情变化极大的几个人里，有这份名单上的六个人，加上宋程风与蚀龙。 张凯枫的眼睛越来越亮。 蚀龙知道自己身边的可芯是假的。他为什么知道？真正的可芯明明已经到来，假的可芯因何存在？这两个问题如果分开可能摸不着头绪，合到一起，就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了。 蚀龙身边的可芯，来自于蚀龙的执念——青灯护法对教主的倾慕和疯狂，在张凯枫对曾经的蚀龙那少到可怜的印象里，占据了绝大部分。 同理，那么金元术，也就是来自于宋程风的执念了？ 有了结论去找证据的话，张凯枫很容易就想起了一些之前曾发生的对话。 【……风落语气轻柔地道：“为什么选择屠云，你不清楚吗？至于选择金元术……我们只是想与你合作，还不想和你翻脸，把你逼到那边去。” “……这大概是我现在最满意他的一点。”宋程风低低地嘟囔了这么一句。】 果然，宋程风也是清楚金元术的身份的。 那其他人呢？执念化成的人最显著的特点是什么？墨姬，墨姬又为什么没有半点异样？ 还有，为什么执念化成的人之间，也还有这么大的不同？ ——张凯枫听见了一声低低的惊呼。 他迅速抬头，合上那本子的同时顺着秋千惊诧的目光看去。 他这一番推理花的时间确实不算是短，外面的日头已近正午。在他出神的时间里，那边的谈话早已结束。逄决不见人影，而七夜和墨姬已经都站了起来。看站位，是一个相送的姿态。 ……这就谈完了？城主殿下你千里迢迢，日夜奔波，好容易把人弄到手了，就说了一……小半个上午，就算完事了？ ……不对，那只能算是疑惑，却并不是眼下的重点。 让秋千乃至于全店食客都将目光投注在他们身上的唯一原因是，素来冷静淡漠的幽都公主抓住朔方城主的衣领，与他交换了一个赤裸裸的，充满宣示主权意味的吻。 ……难怪秋千会惊叫出声。 而张凯枫脑中最后剩下的，不断回荡的念头，则是—— 墨姬，她果然也是执念所化的造物。 那张名单上的人，无一例外。 |
羽落云中 发表于 2017-11-29 18:27
好久没上论坛了，太太更了好多啊，赞美太太！
张凯枫没有心思再去管身边满眼惊诧的秋千。七夜、墨姬、逄决又是如何，他也没了继续关注的心思。他刚刚看到的已经足够多了，足够验证他所剩无几的猜想——之一。 城主的修罗场就让他自己解决吧，他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清楚。张凯枫在一片哗然中毅然决然地起身，离开了咖啡馆。 他的目标是不远的那家宠物店。 “欢迎光临——是你呀？” 金元术正蜷在柜台里头看小说，听见推门声后想也不想地应了一声，然后才抬起头来。他怀里还抱着上次被寒霜喂过巧克力，好容易逃过一劫的蓝皮狗，配上偌大的房间，整个人都流露出一种孤零零的感觉。 张凯枫单刀直入地问：“寒霜在吗？” 金元术大概也是猜到了，毕竟张凯枫每次来几乎都是找寒霜，两个人关系似乎很好的样子。他回忆了一下，才认真地道：“他白天要去送快递的，不经常在店里，不过你可以去他的库房看看。” 张凯枫道：“库房？” 柜台后的人道：“是啊，从后门出去。”他伸手给他指了一下方向，“就在那边，没有牌子，是个快递收发点。他送完快递会回去取货，应该就在那里。” 那地方前一天张凯枫才来过，自然没那么快忘掉。他点点头，谢过金元术，征得他同意后直接从后门穿了过去。 路过屠云房间的时候他还刻意瞧了一眼，人不在，宋程风也不在。整个店里空空荡荡，竟好似只剩下金元术一个人。 张凯枫来得不巧，寒霜也不在这边。门锁的严实，张凯枫稍微等了一会就觉得有点傻，索性摸出手机来给寒霜打电话。 占了几次线后，寒霜的电话总算通了。张凯枫没在电话里说太多，只说自己在他据点门口等他。那边的回复是赶得正巧，正往回走。要他去街角买一份全家桶外卖当午餐。 …… …… …… “……怎么不胖死你算了，还全家桶！”张凯枫恶狠狠地把KFC丢进他怀里，道。 “我运动量多大啊，像你这种天天坐办公室的宅才会发福呢。”寒霜嬉皮笑脸地道。他检查了自己怀里尚温热的鸡块，心满意足地先丢了一个进嘴里。 “还热着呢，哎呀，真是幸福极了，回血能力满点啊。” “什么回血能力满点？” 张凯枫这一问，那边立刻就像找到树洞一样，滔滔不绝地倾诉起来。寒霜一手抓着KFC的塑料袋，一手抓着他，满脸都是苦大仇深：“哎你不知道！我刚刚去送快递的那家你也认识！” 张凯枫：“……？” 你的顾客我为毛认识。 他这句槽才在脑海中划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了寒霜补充的下半句。 “就那个叫莫非云的，你不是认识他姑娘嘛！我还跟你吐槽过！” 这人他还真的认识，张凯枫愣了愣，道：“莫非云怎么了？” 寒霜苦着张脸道：“还是上次那事儿呗。他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快递都拒收好几个了。我说这样不好而且影响我业绩，问他要不要签了字然后我下楼顺便帮他扔了，这都不让。不但不让他还威胁我。” 张凯枫不想问，但他到底还是问了：“威胁你什么？” 寒霜苦巴巴地道：“他告诉我，如果我非让他签收，他就会把箱子弄瘪，然后在单子上头写因快递员疏忽导致邮件破损，然后投诉我。” “……噗。” “我们送快递的容易么！这还是有车呢，天天微信运动能走到两万步！送一单赚不到多少钱，投诉一次半个月工资都要没了！他神经病啊不收快递买什么买！” 张凯枫忍俊不禁道：“说不定不是他买的东西呢？” 寒霜愣了会儿，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对，也有可能哈。” 他随即又苦恼道：“可是买家账号是同一个啊。虽然是一串拼音但我还是认得出的。” 他从副驾驶位置上取过一个小箱子递给张凯枫：“你瞧瞧，就这个账号。” ——你这样随便把客户隐私透露给外人真的好吗，寒霜同志？ 张凯枫接过箱子。机打的快递单特点是非常清楚，即使是一长串拼音构成的邮箱名，字母也十分清晰。那位买家十分通俗地采用拼音作为自己的邮箱名称，乃至于张凯枫扫了一眼就能读出文字来。 Fengluo。 ……风落？ 张凯枫被这名字弄得发懵，那边寒霜却已经下了车，取走箱子又把他拍回神，朝他伸出一只手来：“你快递呢？这次不是送糖了？” 张凯枫一愣：“什么快递？” 寒霜也一愣：“你不是来寄快递的？” 俩人面面相觑半晌，寒霜颇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道：“不寄快递你找我干什么？” 张凯枫道：“有点事想问你。” 寒霜悟道：“还是上次那事儿？” “算是吧。” 张凯枫答得含糊，寒霜看着他，嘿然一笑：“行吧，咱上哪说？” 他比了比房门，又指指巷口。 张凯枫道：“就在你这吧。” 寒霜没再说什么，掏钥匙开了门。里头依然充斥着瓦楞纸箱和单面黄胶带的味道，未分类和派送的快递在地上堆成小山，凌乱是有了，半点美都没见到。 寒霜给张凯枫扯了把椅子，自己坐到桌后面去，将桌上的快递单据都胡乱收拾到旁边，将KFC放上去，这才松口气，道：“行了，你问吧。” 张凯枫道：“你怎么死的？” 寒霜“哈”了一声道：“问这个做什么，张大魔君你不像会八卦这个的人啊。” 张凯枫紧盯着他的眼睛：“记不清了？” 寒霜笑道：“没，我记得很清楚。” 寒霜在张凯枫心目里一直是个没心没肺又热衷作死的形象，好像他无论何时都认真不起来一样。就好比现在他提起自己的死法，明明是十分严肃的事情，却被他说得仿佛儿戏。 他一边吃薯条和鸡块，一边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回忆着自己的死法。 “我是死在北溟吧……好像是。鬼观事件屠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上清峰顶的玉玑子弟子全灭，只有我……和元术活了下来。” “我本来想去报仇的啊，可惜他后来就被他师父带走了，我找不到，就准备换个思路。报不了仇，赎赎罪还是可以的，索性就不回门派，到处瞎晃呗。晃到后来就从裂隙去了北溟，后来被妖魔抓住杀了。” 张凯枫：“……你晃得还真是够远的。” 寒霜兴致勃勃：“你也这么觉得是吧？” 张凯枫：“……” 张凯枫深沉地觉得，决不能跟着这货的思路走。 他索性单刀直入：“既然要报仇，你为什么还要跟着金元术？” 寒霜装傻道：“我现在不就是在报仇吗？” 张凯枫盯着他，没说话。 寒霜被他盯了一会儿也终于受不了了，耸一耸肩，将吃完的纸袋都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去。了，道：“你到底想要问什么？” 张凯枫道：“我想知道真相。比如……你是谁，你到底知道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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