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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向暖看到自己的名字不咸不淡地躺在烟花三月的分组里时,心里没来由的一痛。
她紧咬着下唇,对自己说:“没关系,不过是游戏玩伴而已,真的没有关系的。”
她也不是那么脆弱的人,诸如“游戏而已,何必当真”此类的道理也懂,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难受?
一个小时后,向暖出现在一家灯火璀璨的西餐厅。
这是向母安排的一场相亲,她本来不想去的,但被那个躺在“铭记于心”分组里的名字刺激了一下,便赌气地出来了。
不过,对方似乎比她更不乐意。因为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几分钟,那人还没出现。
向暖低着头,盯着手机屏幕,心里祈祷着那人迟点再迟点,最好永远别出现。
就在向暖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餐桌对面的椅子被拉开了。
向暖抬头看了来人一眼,有点忡怔,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对方本来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在看到向暖的瞬间,突然惊喜地叫了出来:“向暖!”
“路……路小五?”向暖迟疑了下,说出了个名字。
“对,是我!不过,我现在不叫小五了,叫路北。出国前改的名字。”
路北笑着说,一颗心却乱跳得差点没蹦出来。这么多年了,再面对她的时候,还是无法淡定。
他这种心情,向暖却是无法体会的。
于向暖而言,路北给她最深刻的印象便是带她入天下坑而自己却拍拍屁股脱坑消失的那个人,每次向暖在游戏里被黑了,她都会在心里腹诽一百遍的那个人。
但向暖于路北而言,却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也是至今唯一一个喜欢的人。
带她玩天下,也是为了追她而听从的舍友的馊主意,结果却也是因为天下把他这段单相思活活地扼死在摇篮里,最后伤心欲绝远走他乡异国。
但显然这四年的国外留学生涯是白过了,完全没让他从喜欢向暖这个坑里脱离出来。
餐厅里播放的是Lene Marlin 的 Disguise,旋律悠悠扬扬,欲说还休。
两人之间的氛围却沉默得有点尴尬。
路北找了个话题,跟向暖分享他在国外有趣的事情,向暖却心不在焉地听着,脸上也是一副兴趣缺缺的表情。
直到向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余阳发来的一条信息,她的脸上才起了一丝波澜。
“在干嘛?”余阳在信息里问。
向暖撇撇嘴,你总算想起我来了。
但下一秒,向暖又想到了那个在“铭记于心”分组的名字,心里一窒,便赌气般地回了两个字:“相亲。”
信息一发出去,向暖就后悔了。她紧张地盯着手机屏幕,生怕余阳不再回复,更怕余阳回的是她不想看到的。
路北看出向暖心神恍惚,温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向暖猛地抬头,正好对上路北灼灼的目光,愣了一下,赶忙说:“没有!”
路北笑了下,把一碟切好的牛排推到向暖面前,说:“这是你最喜欢的西冷,五分熟。”
向暖看着眼前这份被分得仔仔细细的牛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刚准备说声谢谢,手机屏幕弹出了余阳的回信:“早点回来。”
向暖猛然想起他们昨天约好今天一起做周末喜相逢的。余阳此刻一定在等她回去。
想到这里,向暖霍地站起来:“我有事!”
路北微微一愣,旋即站起来,说:“我送你。”他说这话的时候依然是微笑着的。
向暖看着眼前这个清逸俊朗又温文尔雅的大男孩,跟她印象里那个坑她入天下的家伙形象有着云泥之别。
不管是她的记忆出现了偏差,抑或是他变化太大,此刻她都倍感过意不去,只好抱歉地笑了笑,点头说:“谢谢。”
六月。夏至未至。
华灯初上的S市笼罩在一片青灰色的夏夜里,晚风微凉。
道路两旁盘根遒劲的大榕树枝繁叶茂,细碎的叶子层层叠叠,在道路上空交织成繁复稀疏错落有致的苍穹。
苍穹里,夏蝉声声。道路上,车水马龙像流动的灯火,或鱼贯而过,或稍纵即逝。
坐在副驾上的向暖心里想着余阳,目光穿过车前玻璃,望着前方,呆呆出神。
路北却以为她在看车前的挂饰,遂将之取了下来。
那是个方形的实心透明水晶小相框,里面是一幅被缩小的画像。画里是一个俊俏男生的侧脸。
“你还记得这个吗?”路北看着向暖,眼眸晶莹,满溢着柔情。
“啊?”向暖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路北,摇了摇头。
“这是你画的。”路北眼睛里的晶亮璀璨黯了黯。
“啊?”向暖讶然。
“新生军训。想起来了吗?”路北压抑又着急地问,一张白皙俊脸上写满期待。
向暖不忍辜负这份期待,微蹙着眉,极力地在脑海中搜索着关于这幅画像的记忆。
细碎的回忆就像车窗外繁茂的细叶榕的垂须,绦绦缕缕,纵横交错地编织成一个夏日炎炎的九月。
S大有个传统,大一新生必须进行历时一个月的军训。
作为百年老校,S大最大的特色便是那云织霞纺的大榕树,其存在意义对S大而言就如同武大的樱花树。
炎炎烈日下,军训的新生们出完午操,躺在大榕树的荫庇下乘凉歇息,那是再惬意不过的。
向暖刚坐下来,就被旁边同宿舍的沈葵用肘子捅了捅胳膊:“你看,那个男生。”
向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另一片榕树荫下,是隔壁专业的学生。
清一色的迷彩绿军装,向暖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她偏过头,一脸微惑地看着沈葵。
沈葵跺跺脚,伸直手臂指着前方,多加了个定语:“靠着榕树那个啊。”
向暖转回头去,这才看到沈葵说的那个男生。
他倚靠着榕树,颀长的双腿半弓着搭在草地上,侧面对着向暖她们,侧脸的轮廓柔和俊美,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似乎在认真听着旁边的同学说笑,偶尔也颔首笑一下。
骨架细长的清瘦男生。学过人物速写的向暖给他下了个定义。
干净可爱的邻家小男生。旁边爱看晋江的另一个舍友也下了个定义。
我的青梅竹马。这是沈葵的定义。
下完定义的沈葵突然从背包里掏出笔纸,对向暖说:“你不是会画画吗?你帮我画他。”
不忍拒绝沈葵的一脸殷切,向暖笑了笑,接过纸笔,认认真真地描摹起来。
旁边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凑过来看,时不时指点着说说笑笑。
另一边榕树下那人似乎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下意识地转头望过来。
女生们抿嘴偷笑起来。男生的脸微微红了红,有点茫然。
向暖则大大方方扬起手中的画纸,俏皮地冲他莞尔一笑。
这一笑,明眸皓齿,灿烂明媚,像春风的印章烙进了男生的心底。
从此,路北记住了那个隔壁专业会画画的笑起来如沐春风的清秀女生,然后用了四年的时间去追寻,再用四年的时间去遗忘,却至今仍旧拿不得、放不下。
而向暖,却事不关己地把这段往事遗忘在那个夏日炎炎的九月里,像不能倒带的磁盘,未曾再在她的记忆里重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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