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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叁]
魍魉后来还是烤了鱼的。
冰心那时候蜷膝坐在浪花刚好消退两米开外的沙滩上，撑着下颚，手肘抵在膝上。太阳距离海平面上在她的位置看来不过几公分的距离，天空的赤橙也逐渐更为绯艳。 不远处的海面上，能看到被黑衣包裹的他在水上轻点，跳跃的动作化为残影，那是她怎么都学不会的轻功。她想起来自己笨拙的借助荷叶踩水时一旁师姐颤颤巍巍的笑声，脸不由自主的鼓了鼓，然后继续盯着她只能吃力捕捉的身形发呆。 当他提着被双刀贯穿的四条鱼回来的时候，被倦意侵扰的冰心眯着眼，头部枕在膝上，日暮只剩下最后几缕鲜红的光。
魍魉将鱼放在后方，打横将她整个抱起。 许是冰心的身体状况还是略差了些，她没做出任何挣扎，反而往那人怀里缩了缩，有如微醺的脸颊上鼻尖皱了皱，又再度往他怀里蹭过去。 整个人像小猫一样。
魍魉的动作明显变得有些不协调。 夕暮的绯艳带着不寻常的猩红，拉长了他的影子。 刚刚冰心坐着的地方，潮水倏然袭来，滚沙的声音被海浪的巨响吞噬。
他的余光扫过她刚才的位置，现今已被海水吞没的位置。 再度凝望着怀里的人仿佛越睡越沉，逐渐丧失了生息 他又皱起了眉，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
“醒醒”像此刻的这片海一样，略显冰冷的声音 冰心倒是很容易就被叫了起来，毕竟是浅眠，也没有太过惺忪的模样 魍魉在她睁眼的片刻将她放回地面 “天暗了呢，我没睡很久吧？”她望了望四周 “没有。海风中还是别睡的好，很容易着凉。”说着他简单的生了火 她的病体比先前尤为畏寒，此间连忙就着火堆坐下。
魍魉将鱼利落干脆的处理好就架上火烤，香味发散的很快，冰心的视线也再没离开过眼前的食物。 “唔，先前有一次，师兄去荒火教出诊。那时候我很少有机会出远门，荒火作为八大门派之一我怎么都想去看看的，就央求师兄带我去。”她抱膝坐着，缓缓道 “走了好远好远的路，荒火教又非常干热，整个人有种要虚脱的感觉。那时候荒火大叔点了点躲在师兄后面的我，问，哪儿来的小丫头。” “我本认生得紧，又不适应环境，但是大叔他转头就不知从哪里摸出只小兔子，说是送我玩儿。我当然开心的不得了。但是那晚，我们一起吃晚饭的时候……” “嗯，那天也是烤的野味，鹿肉和其它好多肉，几乎都是我没先前没怎么尝过的味道。我好奇，就一道道问过去。结果，正当我咬了一口味道很好的肉，然后问大叔那是什么的时候。大叔刚好喝了口酒，声色爽朗的跟我说，这是兔肉啊丫头，今天刚从林子里一起打来的，味道不错吧。” “……我当时一下愣住，然后哇的一下就哭了。” “后面发生什么已经记不清了，都是师兄跟我说的。说荒火大叔一下子也慌了，还以为我不爱吃，拍着脑袋说早知道不弄了。说荒火教西北方专门有一块地划出来养兔子，给小孩子玩的，大叔们磨完刀也常揣着一壶酒去逗兔子，但这无碍于他们吃兔肉。”
魍魉翻了翻烤着的鱼。
“我也是那时候才生出，人不单只是看起来的样子，那样的概念。也逐渐学会了不去认死理，不去追求根本不存在的纯粹，不去做出不可兑现的诺言，不施以凌驾能力之上的救助。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对八大门派，有些了解了。” “比如，毛毛家的桃子可以偷吃但是猎鸟会被重罚，仙居的桃子就不能随便尝但仙人的棉花糖烤一下的话香甜无比，道长的王八汤补一次能流三天鼻血，在雨中的翠微楼内浊酒一杯让人一度忘却红尘，带着营里的*上路能撑满五个日夜。”
他的手抖了抖，将烤好的鱼递给冰心。 “你的了解仅限于吃么？”
她撇了撇嘴，然后向食物吹了吹，就顺着鱼腹咬了过去 “以前只有你们，身在我无法接触的地方。”她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但现在我知道了”她舔了舔嘴唇，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谁人都无从知晓的是，魍魉烤鱼技术像其运用双刀一样出神入化。”
魍魉还未出现就消弭的笑意被隐在了火光之后
“听你说了这么多，倒是终于让我对他们有了些人的实感。” “魍魉一旦出任务，就必沾染鲜血。换言之，死是目的。这之中，我与他们的接触，也仅限于确认目标和动手。而出手后，多半结局也只能换来一具尸体。” 已经漆黑的分辨不出远处的任何风景，只剩下海水反射的月光尖锐凌冽，苍白刺目。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不希望能认识他们。
他将火灭掉，沿着海风吹来的方向望了望单单只是看着就让人泛起寒意的月色。余光看到身边的人被海风吹了一个踉跄，然后故作淡然的将衣裳紧了紧。 “准备好了吗？我们去南海渔村落宿一夜。“ 冰心点着头，搓了搓双手，一副要再度爬上魍魉背上的样子。 而他不以为意的错开了身子，一个斜身又挡过了她的手，再度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她发出了错愕的声音，却没有被理会。因在那同一时刻，他已经开始了疾走。 雷泽掺着湿气的夜风格外逼人，但是她在他怀里被保护的很好。
“你也终归是和其余门派一样的。” 这份同为人的温度。
她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向着月光下的无垠海面施以最后的告别。 “像见到了真实的名为冰心的存在，你也，一定感受到了比死亡更多的东西吧，在我身上。” 她的声音微弱却清晰，在寂静的只剩下夜风中，于他身侧低语 “所以我相信，未来一定还有很多机会。” “死的这一面的事物，你已经见得足够多。是时候看看另一面的风景了。” 这句话的话音落下后，她的头下意识的倾在了他的胸膛。低微的喘息传了上来。
这样都能睡着。
他的步子没有放缓，夜空寒星如坠。 他拥着她的手紧了紧，又悄然放松。 | 
发表于 2014-9-10 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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