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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顾] 官方十大门派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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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4 13:47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来自: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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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第六夜 于 2014-7-14 18:34 编辑

今天又重温了一下十大门派官方小说,还是很感动。
这不是玩家写的同人,而是新天下2开测的时候官方发布的小说,这里再贴一下给没看过的人看一下。


看回帖,有人看到流泪,由此可见所有能让人感动的故事不一定就是三角四角甚至更多角的恋情,亲情、家国情怀等等一样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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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7-14 13:5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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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7-14 18:2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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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7-14 18:3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河南
涅磐

  临近半夜,队伍渐渐醒来。

  有将士钻进放着火引的帐篷。一阵骚动骤然传出。

  事情果然同两个稻草人预想的一样。火引全部莫名其妙不翼而飞,看护将士被暗杀。雨雪交加之夜,没有火种,信号弹已无可能点燃。

  凌云志急得满头大汗。这么重要的任务,这么机密的一环,却偏偏砸在自己手上!如果信号弹不能升天,天机营将士就不敢擅自擂鼓,所有蓄势待发的其它门派将士都不敢轻举妄动。

  在这样的时候,追究谁是始作俑者已经**。时间分秒逼近,离子夜时分已经迫在眉睫。

  凌云翔看见哥哥手足无措的样子,也是心急如焚。这时他听见嘤嘤的抽泣声。是侄子云展。云展受不了这样的惊变,开始啜泣。凌云志将儿子紧紧搂进怀里。

  凌云翔多么想像哥哥这样紧紧拥抱自己的侄儿啊。他本是九黎普通百姓后嗣,险些*在妖魔制造的荒灾里。他的亲生父母兄弟姐妹全部在那场浩劫中暴毙。如果不是自己的养父母,自己只怕早已是荒原冤魂。

  他看见抽泣的侄子,多么想上前去亲亲他饱满的脸蛋,如同亲吻自己幸福而痛苦的童年。多年前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就像一场噩梦。而那梦魇的质地肌理却如此清晰,仿佛伸手可触。如果不是凌家人视为己出,他怎么可能衣食无忧,怎么可能一步步逼近自己预想的光荣与梦想。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滑过,他感觉心中一直腾腾燃烧着的那簇砥砺之火越烧越旺。哥哥的一番话犹在耳畔,“要赢得别人的尊重,就要做到真正比别人强!要到疆场上抛头颅洒热血,要让别人知道你是条汉子彻彻底底地服你的气!”,胳臂上荒火教的图腾纹身烧得他心疼痛起来,哥哥亲自给他佩带的荒火玉佩还贴在自己的真身上——是时候了,他想。他突然感到一种由衷的释然。他倾其一生,不就是在等待这一刻吗?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他凝聚全身真元,集中在胳臂上荒火教的图腾纹身上,“哧”的一声,他的胳臂如他所愿,窜出了一股火苗。

  “你要干什么?!”对面的稻草人惊叫起来,她在风中拼命摇晃着自己的身躯。

  他抱歉地看看她,任由胳臂上的火越烧越大。

  “火!”凌云志怀中的小侄子率先发现这团微小的火焰。往事瞬间击中了凌云翔。他想起了四岁那年,他在锦棠妈妈温暖的怀里,指着天边,高呼而出的那一声“火”!他真的很想大哭一场,但他根本流不出眼泪,火已经越烧越大,现在他的躯干也已经烧着了。

  旁边的荒火将士都楞住了。是云展第一个反应过来:“父亲,咱们有火了!”凌云志恍惚片刻,清醒过来,是的,有火了,不管这火得来得是多么蹊跷和不可思议,但终归是有火了!

  “亲爱的稻草人!”小侄子冲到他跟前,“我真想抱抱你!”

  燃烧的稻草人无力地朝自己的侄子笑了笑。大火已经窜到了他的头部,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我也真想抱抱你,我亲爱的侄子。他悲伤地想。

  对面一直在摇晃的稻草人终于停止了动作。火越烧越大,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他最后努力看了她一眼,又扫了一眼自己的侄子和哥哥,然后抱歉地朝她笑了笑,紧紧闭上了眼帘。

  子夜时分终于到了。一朵耀目的信号弹直冲云霄,紧接着震天的鼓声响了起来。凌云志听见从四面八方远远地传来各个门派将士的冲锋杀敌之声。他知道他们赢定了。整个大荒人民的命运,从今夜起,将彻底改变!

  “杀!”长斧一挥,凌云志大喝一声,所有荒火将士应声呼喊而起,马蹄声响彻原野!

  ……

  数日后,率队大捷的凌云志骑着快马重新来到青田的这处隐蔽山洼里。他的儿子凌云展端坐在马前面,雨雪中,只露出一双洁净单纯的眸子。

  奇异着火的稻草人拯救了整个大荒人民。凌云志早觉蹊跷。儿子也一直叫嚷着要回来看看那个稻草人怎么样了。大捷后今日终于有空,凌云志携子一同前往。

  远远地,凌云志就发现那个稻草人的残骸已经被白雪覆盖住了。另一个稻草人在风中剧烈摇晃着身躯,像在哀号一般,褴褛的衣衫已经破败得不像个样子。

  “爸爸,到了。”小侄子率先跳下马,跑上前去。

  凌云志打量一下四周,这个地方他始终觉得诡异得很。

  “爸爸,这是什么!”云展大叫起来。

  凌云志翻身下马,走上前去。那个稻草人已经烧成了灰烬,焦黑的灰烬被儿子从雪中扒了出来。儿子手中举着一样东西,正对着天,仰着头详细打量着。

  凌云志接过儿子手中的东西,一下子怔住了——那是当年他亲自为弟弟佩带的带有荒火图腾的玉佩。这件东西他到死都认得出来。

  不好的预感在他的心头翻滚着。他慌乱地扒掉掩埋着的雪,一堆焦黑的灰烬露了出来。泪水哽住了他的呼吸。他心中的难过一层层翻涌着,他用尽毕生的力气才逼退已经涌到眼前的泪水。

  “过来,儿子。”他长舒一口气,一把将儿子揽过来,泪水似乎被他舒了出去,散溢到无尽的天地间,“给你的云翔叔叔磕个头。”

  “啊?”云展还没有反应过来,爸爸已经把他的腰膝折弯。云展乖巧地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

  就在这时,旁边那个一直摇晃着的稻草人突然倒在了地上,大片大片的雪花静谧而执着地掩埋了她。【荒火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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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7-14 18:3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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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7-14 18:3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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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7-14 18:4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河南
门派小说-翎羽

[引子]

  浓雾弥漫在燕丘太古铜门附近。一群苟延残喘的妖魔隐匿在雾埃重重的荒树丛中。残存的最后一个妖魔头领太玄混在其中,他被翎羽山庄的人马围剿,负隅顽抗了一段日子。他看着树丛下自己支离破碎的影子,心知大势已去。

  远处的地平线奋力娩出了太阳。第一抹晨曦照彻了整片树林,浓雾渐渐淡去。树丛外的翎羽将士早已等待多时。万里行敏锐捕捉到了太玄恐慌的目光。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迅速抽出箭匣里最后一支追魂箭。

  “这最后一支箭,是我代小沐还给你的!”他在心里狠狠地说。举起落日弓,引弓成满月,一滴眼泪一路跌落到箭翎上,散落了的泪珠反射出碎钻般的寒光——

  当年那场急促的十日之灾犹在眼前,翎羽山庄的哭泣声似乎还在这寒光里跳跃动荡。而万里行,翎羽山庄,乃至整个大荒,却已为了这弦上之箭,足足等待了二十年。

  刚开始,一切都是舒缓安宁的,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预兆的。翎羽山庄偏居一隅,是静静卧在燕丘西侧的一茎芦苇。在正午阳光照耀下的这茎芦苇,通体硬朗,脉络清晰,色泽洁白温煦。而在山庄大厅前的空旷平地上,翎羽山庄庄主万卷破正在指导自己唯一的孩子,年仅十岁的万里行练习射箭。室外呵气成霜。万里行的双颊冻得红扑扑的,但万卷破毫不迁就,大声纠正着他不甚标准的动作。

  与此同时,翎羽山庄的大厅内则暖融融的。万卷破的妻子江溪湄和丫鬟桑芷正围坐在炉火前。江溪湄有孕在身,即将临盆。虽身子沉重,却难掩其丰润秀美的面庞。她纤手穿针,为即将出生的孩子缝制衣裳。

  ——这就是最常态的翎羽山庄的生活,万卷破、江溪湄夫妇的生活。在他们幸福生活的观照下,人们会觉得一切危险和动荡都是遥不可及的,而我们身边的生活也将总是舒缓的,平和的,没有任何危机的。

  冬。荒蛮雪原。幽都山麓。

  起初,幽都山是美丽而安详的。子夜的月光柔和,微风中的山峦柔若无骨,静静躺在月辉下,这是历史时常呈现在世间面前的形态。

  黑暗中,太虚掌门宋御风策马行至太古铜门前。

  太古铜门内似有妖魔受到感应。喧嚣回荡之声,不绝于耳。天元地极锁和门上铜栓剧烈颤抖起来。

  宋御风轻启行地无疆符。太古铜门瞬间开启。

  一时间,风起云涌,天地变色。众多妖魔蜂拥而出。及至宋御风面前,自动避开,宋御风恍若湍急河流中的一座孤岛。

  在扑面迅疾的风中,宋御风缓缓转过身,双瞳在暗夜中放射出幽蓝色的光芒。

  在千里之遥的翎羽山庄,正在树林中伐木的弟子段耀第一个感觉到了天象的异样。燕山山脉一带,入冬后向来干旱,罕有乌云翻卷之天象。而此刻,乌云浓重叠沓,压得燕山山脉似要垂下头来。树梢上的老鸹突然焦灼地鸣叫起来。低垂的天幕,阴沉地注视着枯黄的树林。段耀预感到有异,飞马流星快跑起来,隐隐约约的头不时在树木罅隙中冒出来,像暗夜窗纸上飞虫的剪影。

  段耀急匆匆地进庄禀告庄主万卷破。江溪湄看着段耀一脸慌张,蹙了蹙眉。

  听了段耀的禀告,万卷破一惊。如此奇异天象,在幽都一带的冬季确实从未发生过。他忙令弟子安遥和刑以达次日策马前往雪原查看究竟。

  次日傍晚。

  安遥浑身血污策马返回翎羽山庄,告知太古铜门已莫名开启。天地变色,以六大妖魔头领领衔的妖魔蜂拥而出,所到之处生灵涂炭,遍野横尸。

  刑以达以一敌众,驱身阻挡。安遥身负重伤,策马返回报信。

  早就有幽都山麓隐匿着众多妖魔的传说。这次却成为结结实实的现实。众人大惊失色。再听安遥所描述,心知难以抵挡。

  众弟子请求庄主夫妇率先离开,穿越北疆,前往云麓仙居避难——翎羽山庄与云麓仙居素有渊源。云麓仙居首领江栖雁正是万卷破妻子江溪湄的大哥。

  万卷破夫妇自知此劫非同一般。他们快速装点行李,带上孩子和侍从众人,驱车纵穿北疆草原。

  就在这时,蓄势已久的雨点打了下来。马匹在风雨中疾跑。雨打倒了成片的蒿草,道路很快泥泞不堪。天色骤然黯了下来,万卷破惴惴地抬头,感觉自己已经有些看不清这纷乱不安的宏大世界。

  然而一切都已来不及。

  在众人离开翎羽山庄后不久,妖魔便已纷至沓来。

  慌乱之中,万卷破叫妻子和桑芷带着孩子快马加鞭,自己则率弟子安遥、段耀等人挡住妖魔去路,双方激烈打斗起来。

  桑芷快马前行,江溪湄携万里行坐在车厢里。至天明时分,连夜颠簸的江溪湄突感腹痛难忍,似是临盆之兆。江溪湄心中暗叫不好,忙令桑芷勒马。

  江溪湄半卧在车厢内,腹痛一阵接着一阵。桑芷见状,知晓主人就将临产。可这荒山野岭,人迹罕至,哪里是生产之所?距离云麓仙居还有大半天的距离,桑芷没了主意。慌乱之中,江溪湄率先镇定下来。万里行是翎羽山庄唯一子嗣,无论如何要保住这个孩子的性命。她命桑芷舍弃车厢,和万里行共骑一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云麓仙居。

  看着驮着桑芷和万里行的马匹渐渐消失在视野中,江溪湄忍住腹痛,慢步踱到一处水塘边。

  水塘四周,齐人高的芦苇坚固凝滞、密集拥挤,枯黄的芦苇叶被雨水冲刷得凌乱不堪。江溪湄艰难地挤进芦苇深处,带着锋齿的芦苇叶擦得裙裾沙沙作响。

  在水塘边,江溪湄产下一女婴。这幼婴眉目清秀,眉间一颗朱砂痣煞是醒目。她将孩子紧紧包裹在自己怀里。看着水中倒影里狼狈凄苦的自己,她预感这个孩子将来必定命运多舛,她血书一封,为孩子取名“万水影”。

  不久,远远地出现了成群的妖魔身影,映衬得天地间鬼影憧憧。江溪湄知道自己的丈夫和众手下定已命丧黄泉。她决定给孩子喂最后一次奶。孩子吃饱后酣睡了。江溪湄悉心将孩子藏于自己干燥温暖的怀中。

  天地混沌,景物影影绰绰,妖魔的杂沓脚步声己经很近。雾白的雨幔和茂密的芦苇丛挡住了江溪湄的视线,她只闻妖魔脚步声,不见妖魔形和影。江溪湄紧紧掖住孩子的衣角。过昔像岸越离越远,雨雾像海水越近越汹涌,孩子的小手抓住江溪湄,就像抓住一条船舷。

  妖魔终于趋身而来。率先的妖魔头领朝江溪湄喷起火。江溪湄情急之下,俯下身去,她用自己的身躯护卫了万水影。背部烧灼之痛,也不能使她呻吟一声。

  ……

  妖魔以为一切都已完毕,折身离去。它们结队转攻江南。

  几乎是同时,一向神出鬼没的魍魉族群也得知了这个极具震撼性的消息。魍魉教主荆云集有三个儿子,大儿子荆一岷是魍魉未来的掌门。二儿子叫荆一崎,小儿子叫荆一峰。最小的两个孩子是一对孪生兄弟。

  荆一岷年仅十八岁,在荆云集的指令下,他率领魍魉四刺,潜入北疆。惨淡星月下,遍地芦苇肃然默立,芦苇穗子浸在月光里,像蘸过水银,汩汩生辉。荆一岷在剪破的月影下,闻到了强烈无比的腥甜气息。

  他和手下在芦苇从中穿行,数百个翎羽山庄族人叠股枕臂、陈尸狼藉。一群前来偷食人肉的野狗,躲避在芦苇丛里,目光炯炯地盯着荆一岷和他的手下。荆一岷手擎双短刀,只听他甩手一响,两只绿色的狼眼灭了;再一甩手,又灭了两只狼眼。群狼散得远远的,呜呜地哮着。荆一岷迎着月光,向芦苇深处走去。那股弥漫田野的腥甜味浸透了他的灵魂,在以后更惨烈更残忍的岁月里,这股腥甜味一直伴随着他。

  荆一岷努力四望,目光刺破浓雾,却只见横尸遍野,他们以为了无生机,正欲转身,却发现一阵虚弱的婴儿啼哭声从一具焦尸下传来。

  众人大惊。荆一岷用树枝拨开那具已经被烧焦的身躯,发现竟有一个襁褓掖在尸体的怀里。她裹在尸首的怀里,像花生仁安妥地躲在它的壳里。

  魍魉教主荆云集在女婴襁褓中发现血书,心知是翎羽后人。因魍魉和翎羽山庄、云麓仙居来往疏淡,他本想弃之。但终是于心不忍。

  正在焦虑之间,荆云集的妻子幽棠推门而入,她见女婴眉间生着一颗朱砂痣,一下子便欢喜得紧。原来,幽棠一心想生一女,却一连育有三子。她抱着粉嫩的女婴,目不转睛,只叹是上天所赐。

  荆云集见妻子如此关爱这个女婴,便决意将孩子收养,隐其身世,因是霜冻之日抱回魍魉,于是将孩子更名为霜落。

  同一天,桑芷抱着万里行顺利赶到了云麓仙居。听说妹妹即将临产,江栖雁心急如焚。他亲自带领云麓仙居最精壮的武士赶往北疆寻找。进入北疆后,队伍在一条狭窄的土路上行进,人的脚步声夹杂着路边碎草的悉簌声响。雾气很重,路两边芦苇丛里飘来幽淡的蓑草气息。行至正午,雾散了。远远拐过一道弯,远处三十多人横卧地端,缩成一团,像冻僵了的蛇。

  众人胆战心惊地涌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仰面朝天躺在路边的万卷破。他的脸上只剩下一张完好无缺的嘴,身边一株瘦弱的芦苇断了茎,牵着几缕白絮,落在他的手边……

  冷飕飕的针刺感一波波划过江栖雁的后脊。从富庶宁静,到死寂荒芜,仅仅只过了六天。听说那六大首领好生厉害,此时一看,方知其心狠手辣。

  众人忍住悲伤,四处搜寻,一路却只见万卷破、江溪湄及众弟子尸首。江栖雁再次派众手下细细搜索,仍未见婴孩尸骸。

  从此江栖雁心怀残念----或许妹妹腹中的那个孩子尚在人间。

  万卷破、江溪湄夫妇的残骨被匆匆安葬在燕丘山脉最大的那棵银杏树下。这株银杏生长了有多少年?桑芷不知道。虽然灰色的树皮已经爬满了沧桑,可它依然郁郁葱葱,树冠茂密,树干苍劲浑厚,给人以顶天立地之感。那时桑芷还不曾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葬在这棵树下。

  一路逃来,孩子们都饿了。此刻,*已经超越了恐惧和对父母的挂念,一群孩子围着餐桌狼吞虎咽。江栖雁心疼地给孩子们夹着菜。万里行安静地吃着,他还不知道父母都已经死了。坐在他身边的是江栖雁的女儿江离离,也就是她的表妹。两人两小无猜,可是不一会,为了一点小事就争执起来——到底还是孩子。

  这还算好的。坐在末席的一个女孩,贪婪地啃着鸡爪子,一嘴的油。这就是段小沐,段耀的女儿。她也不知道父亲已经死了,吃得投入忘我,浑然忘记了身边的世界。

  就这么一群半大的孩子……翎羽山庄将来怎么办?躲避在云麓仙居就能躲过这场劫难吗?桑芷忧心忡忡。

  好景不长,不久,云麓仙居也开始遭到妖魔攻击。

  云麓仙居众将士抵抗了一阵,很快就察觉这不过是螳臂挡车。云麓仙居部队和百姓开始撤往九黎。残存的翎羽山庄部队也随之撤退。逃亡路上,桑婆婆告诉了万里行一切真相——

  “你父母其实已经死了。你是翎羽山庄的少庄主,要扛起翎羽的将来。翎羽总护法路远和翎羽五壮士会帮助你复兴翎羽。你的妹妹不见踪影,或许已经死了,或许还活着。总之你要时刻记住自己的使命。”

  这么多事情。国恨家仇。一瞬间全部涌过来。

  万里行茫然无措地看着沿途逃亡的人流。受伤呻吟的将士。

  一切的颠覆,不过是十天光景。

  而他实际上还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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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7-14 19:0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河南
【未尽的故事 鹤顶红——誓鸟】

  得到人形何首乌,已是第三天的晚上了。我只剩下最后一个夜晚去寻找鹤顶红。

  我想起宛婆婆的叮嘱:“你快去找慕斯樵。你们老祖宗身边的那只精卫鸟可去东海衔石。定能找来鹤顶红。”

  我回到慕斯樵那里。她看见我手中的西河柳、莲子心和何首乌,叹了口气,说:“想不到你真的都得到了。”

  我在冰心堂深处见到了冰心的老祖宗和那只守卫在她身边的精卫鸟。

  慕斯樵告诉我,紫荆婆婆当年为了救治夫君,不慎中毒昏迷,至今未醒。而她生前抚养的那只精卫鸟,从此就一直停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一直不肯离去。

  那精卫鸟依偎在婆婆身边,不停地叫。鸟的眼神里,竟有一丝哀婉之色。

  慕斯樵告诉我:“这只精卫鸟,名叫阿诺。”

  我一怔,竟是同名。难怪一见它就有可亲之感。

  慕斯樵对精卫鸟说了整件事情,“你快去吧。”

  精卫鸟点点头,绕着紫荆婆婆飞了三圈,又绕着我和慕斯樵飞了一圈,然后奋力扑打着翅膀,箭一样飞出窗户,遁入黑暗之中。

  天渐渐亮了。东方出现了鱼肚白。

  “不行了,小伙子。”慕斯樵焦虑地说,“你快走吧,来不及了。”

  “不!让我再等等!”我长吸一口气。

  半柱烟的工夫过去了,天色逐渐明朗,精卫鸟还不见影踪。

  “不行!你现在必须得走了!”慕斯樵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不可以再牺牲一个无辜的人!鹤顶红是稀罕之物,即使在东海也难觅,精卫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不去霜洲那里了。我要等精卫鸟回来。我的一滴眼泪已经沾在了那枝西河柳的枝叶上,你带去吧。请一定转告霜洲这一切。要告诉他,我是真的爱他。”

  我赶到映日荷塘边时,天色已经大亮。我从淤泥中挖出那面铜镜,在我的述说中,霜洲的真元与魂魄一点点消散,我也跟着虚化;我不知道霜洲是否听到了这一切,但我相信,他这一生,是一次不悔的旅行。待我清醒过来时,我发现自己已回到了现实之中。

  最终,我未能改写霜洲和慕斯樵的命运。带着缺憾,我踏上了返程列车。难得火车上人这么少,我仿佛看不见周围的乘客,乘客仿佛也看不见我,我还沉浸在这几天的悲欢离合里,忘记了现实中的一切。我思考了很多,关于爱与恨,关于生与死,关于承诺与离弃,直至沉沉睡去……

  我被列车的静默惊醒了。列车停靠在一个不知名的山间小站。陆续有乘客上下。

  仰面只见清凉的月光,寂寂地洒在窗边。我从上铺下来喝水,发现躺在下铺的是阿诺。阿诺似乎也刚刚醒来。阿诺看着我沉静一笑:“我等你很久了。”

  “怎么这么巧?”我揉着惺忪的双眼,惊讶万分地问道,“我以为你早已永远离开了我,原来你在这里等我。”

  阿诺含笑不语。

  我赶了一夜的火车,肯定是衣衫不整,阿诺不喜欢蓬头垢面的人。我对着窗户,想整理一下头发。

  然后,然后我就在车窗玻璃里看见了车厢里所有人的影子,惟独没有我和阿诺。

  我惊叫一声,阿诺苦笑了笑,身边其他人却对我的叫声置若罔闻。

  阿诺看着我:“我曾经以为我在这个世界上是孤独的,但现在我发现,再孤独的灵魂,也可以找到同伴。”

  我们开始接吻。我闭上眼睛。刚才灰尘一样狂舞的心突然安定了下来。现在只有我和阿诺在同一个世界,另一个世界已经与我绝缘。

  列车广播响了起来,在催促到站的旅客抓紧下车。阿诺离开我的唇,我张了张嘴,喊不出话来——刚才在接吻时,一样东西从阿诺嘴里转移到了我嘴里。

  我把嘴里的东西转移到掌心,是一枚血红的鹤顶红。

  “阿诺,你为什么要吞下它?”我恍然警醒。

  “你可能不知道,精卫还有一个名字,叫誓鸟。只要是许下了誓言,誓鸟就会至死不渝地飞下去,直到死去。我在东海找到鹤顶红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我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我衔鹤顶红而来,只为你的留下。”

  我眼睁睁地看着阿诺漂出了车厢。我伸出手,却怎么也抓不住。

  车门又关上了,继续向广州驶去。我的包里有那三种药材。西河柳、莲子心、何首乌。我口衔鹤顶红。我得到了全部药材。

  列车穿越无边的黑暗,我又能看见车窗玻璃中的自己。

  在这一刻,那个灵魂失而复得的人泪流满面。他的四周,全是惊讶的目光。【冰心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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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派小说-弈剑

  当对面一个苟延残喘的妖魔向我射来毒镖时,我没有躲避。我在众多弈剑将士惊讶惋惜的目光中倒地。我如愿带着匣子中的三封信来到了奈何桥。

  孟婆已经很老了。我静静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忙碌地烧火、煮汤,招待络绎的人群喝下一盏忘记前世的孟婆汤。良久,她才注意到我。

  “小鬼,还不快点过来喝碗孟婆汤。”孟婆笑吟吟地说,“早点喝完好投胎去户好人家啊。”

  我说:“我还要等人。等到就可以喝了。”

  孟婆大笑起来:“一个小孩懂什么,等人的是我才对。”

  ——其实,我们都在等人罢。

  等人怎么这么无聊呢。比吃撑着了等着打嗝还无聊。终于有一天,我对孟婆说:“婆婆,我在你这里帮忙吧。”

  孟婆问:“你能做什么?”

  “你天天熬孟婆汤一定很累了,这些粗活我可以帮你做的。”我说,“而且,这里可以看见去投胎的人,或许我能看见要等的人。”

  孟婆的小屋就建在奈何桥边。每天清晨她把大包的药材扔进锅里,她一点都不耐烦,显然对这份工作已经厌倦。她倒药材的身态和表情如同家庭主妇出门倾倒垃圾。

  我蹲在炉子前扇火。汤沸了,药材的味道流散在空气中,汤汁变得浓稠,我和孟婆舀出汤,分给那些络绎不绝赶着去投胎的“人们”。

  清闲的时候,孟婆喜欢泡上一壶茶,眯着眼,半躺在奈何桥边的藤椅上。

  而我喜欢看奈何桥边的人来人往。如果我所看到的大多是老人,那就是和平的年代,如果青壮年居多,那就是战乱的年代了。这样的生活并不枯燥,每天看着来来去去的人们——或许应该叫做鬼。有漂亮的,有不漂亮的;有耋耄老者,有垂髫少年;有活泼聒噪者,也有静默无言者。他们一个个依次走过奈何桥,衬着桥下漆黑的水面,如同一祯祯画镜。

  有一天,孟婆问我等了多少年了。我想了想,诚实地答道:“我不记得了。”

  孟婆笑道:“你已经等了五百年,你等到要等的人了吗?”

  “没有。”我说,“或许我们没有认出彼此,又错过了。”

  孟婆说:“那你还是喝碗汤快走吧,忘掉这一切就好了。”

  我说:“我不走,我还要等。”

  孟婆耸耸肩:“随便你。傻丫头。”

  又是很多年过去了。

  有一天,孟婆突然问我:“你在阳间是做什么的?”

  我从旺盛的炉火前抬起头:“信使。来这里之前,我是弈剑听雨阁的一名信使。”

  “弈剑听雨阁……信使……”孟婆的眼神飘渺地望着虚无的远方,“那你为何来到阴间?”

  “送信。”

  是的,我曾是一名信使。一名持剑策马、游走四方的信使。天下没有比这更浪漫更辛酸的职业了。

  夜晚小憩的时候,我枕着我的荷青色包裹。

  包裹很孱弱很单薄,如同尘世之人卑微的愿望。

  包裹中只有三封信。

  这三封信,几乎耗尽了我一生的光阴来投递,但我一直找不到可以投递的对象。

  那是大荒战乱的年代。我相信这些收信人都已在乱世中去世了。

  有人曾经告诉我,所有的书写,注定都是尘烟。这些信函,不过是写在水上的流年。

  我没有告诉他,我自小树立的理想,就是成为一名称职的信使。信使的职责就是把信笺送到收信人手中。

  因此,信匣中的信,我一定要送到。它们是我的丹青之信。

  我携带三封投递无门的信笺,来到奈何桥,就是为了给这些孤魂般的信笺一个可以停靠的港口。

  在下定决心来到奈何桥之前,三封信笺我都仔细打量过。当然,我并没有拆开它们。拆看他人信笺是不道德的。

  一封很坚硬。嗅之有隐隐的檀香。

  一封很轻软,摸上去如同一块绢帕。

  第三封最简单了,里面装着一枚盘丝扣。

【第一封信:檀香扇】

  不知又过了几年,一位身着弈剑门派服饰的女孩来到孟婆跟前。

  孟婆将一盏孟婆汤递给她。这时,我从她身上闻到隐隐约约的檀香。

  是了,或许就是她了。我终于等到了第一封信的收信人。

  “姑娘,且慢。”我阻止了她,“您可叫檀香?”

  女孩一怔:“我不叫檀香,但我对檀香倒是很熟悉。”

  我从包囊里取出第一封信。

  她接过信,轻风涤荡着剑柄上的穗。她还没有拆开信封,仅仅将信封轻轻一瞥,便菀尔一笑:“这封信的确是给我的。”她的语气释然而笃定,“想不到这封信辗转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送到了我手上。”

  她轻启信封。一缕清幽的檀香弥漫开来——信封里只有一片檀香扇的扇片。她反复端详,又笑了:“果然是故人。”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匣。匣子里是一些散落的檀香扇片。

  她将信中的檀香扇片和它们穿插一起,重新制出了一把完整的檀香扇。

  “得到了这片扇片,凑成了一面完整的檀香扇,算是给自己这么多年的心结来了一个了断。”她笑道,“谢谢你。婆婆,我要喝孟婆汤。”

  “姑娘,你真的决定要喝了吗?喝下你可就忘记前世所有的记忆了。”

  女孩嘴角扁了扁,欲哭的细微神情,又及时控制住了:“有了这把扇子,就不怕来生没有回忆了。只是在喝下汤之前,我很想告诉你这把檀香扇的故事。”

  ——其实我叫卓月汐,是弈剑听雨阁师叔卓君文的女儿。

  或许你听说过我的伯母紫荆婆婆的事吧。紫荆伯母昏迷了这么多年,我的伯伯卓君武为了救醒她,四处寻找药方。我听说紫荆伯母生前最喜檀香扇,而檀香对恢复她的病情或许也有帮助,于是便出门寻找珍贵的紫檀香树。

  那一年,我来到巴蜀梧桐谷。在茂密的丛林深处,发现了一位同样在四处梭巡的少年。那少年穿着冰心门派的服饰,令我顿生亲切之感。

  你知道的,弈剑听雨阁和冰心堂是颇有渊源的两个门派,来往甚密。但毕竟门派庞大,也不可能个个弟子都相识。但在异地,发现对方门派的弟子也是一件挺开心的事情。

  那少年问我孤身来这僻静幽林做什么。我告诉他,我在找紫檀香树,我要做檀香扇。

  少年笑了起来,他说他也是来找紫檀香树的,他想做一些香料。

  在密林中,我和他同时发现了一株珍贵的紫檀香树。

  我问他:“你觉得这株檀木品质如何?”

  他仔细打量后,叹道:“不错。香气醇厚自然,经久不散。颜色,光泽也都上佳。质地坚硬,细腻。是做檀香扇的好底子。”

  他话音刚落,我就明白他将这棵树让给了我。

  似乎是为了安慰我,他轻描淡写地说他可以继续去寻找。

  话虽是这么说,但找到一株好品质的紫檀香树实在是太难了。我知道他心中的不舍,但我拯救紫荆伯母的愿望是如此汹涌,以致于我无法拂逆他的好意。

  我独自离开梧桐谷,转身时对他感谢地笑,他也对我笑笑,圆圆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却有无尽的潋滟流淌出来。

  回到弈剑听雨阁,我找巧匠将这株紫檀香树制成了两把檀香扇。一把放在了紫荆伯母的枕下,一把别在了我的腰间。

  那一季的弈剑听雨阁,雨水丰沛,我的心似乎也被雨水打湿了,一枚种子在心里疯长,长成了一棵青藤,在心里的每个角落缠绕。

  丫鬟在背后议论说,月汐姐姐一定有心事了,自从找到檀香木回来就变得魂不守舍。

  我也不想否认,黑压压的雨滴满布天穹,你无法预知哪一滴会落到你的掌心。我隐隐预感自己和那少年的故事没有完。

  再次相见,已是半年后了。

  我从冰心堂看望紫荆伯母,返回途中经过永宁镇。在一间小客栈饮茶歇息时,两个穷蝉的坏小子围过来调戏我。

  穷蝉是全大荒最令人讨厌的门派了。我本想好好教训一下他们,却没想到穷蝉弟子也有不凡的武艺,如果不是一位少年出手相救,还真是有些麻烦。

  我们联手赶跑了穷蝉弟子,可是我腰间的檀香扇被其中的一位用匕首挑断了。扇片散落一地,那少年和我一起鞠身捡拾,却有一片怎么找也找不到,我再也凑不成一面完整的檀香扇。

  我正在发愁,那少年却朝了我喊了一声:“嗨。”

  我转头,看见一张干净的面孔,依然是微笑着,圆圆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是的,你也想到了,他就是那位寻找紫檀香树的少年。

  我们担心穷蝉还来闹事,便匆匆收拾好行装,策马赶到西陵城,在一家客栈安顿下来。

  本来我已决定次日清晨就离去。但起床后,发现外面下了滂沱大雨。

  无奈的等待中,我和他坐在窗边喝茶。天气很冷,我和他坐在一起,大把的时光无法打发,他就取来一本图谱,我与他同看起来。他为我翻书页,两个人低着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很默契地读完了整本图谱。那一刻,我知道他是一个内敛的、有分寸感的人。

  那是紫荆伯母早年画的一本草药图谱。合上书时,我在封皮上看见一个动听的名字,林舞鹤。那是他的名字。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精美的图谱,认识了很多新鲜的植物。而他当然在很早以前就已经看过,那是他们冰心重要的药典。他对我说,他是冰心堂专门收集香料的云游药师。半年了,他仍然没有找到紫檀香树,所以他不得不继续寻找下去。而我努力了很久,终是无法启齿告诉他,其实那把已经散落的檀香扇,原本就是为了感谢他而制作的。

  雨停了,我要走了。这短暂的一天,我却觉得我们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有些人就像刻着宿命的符号一样,只需一个眼神,就知道彼此的灵魂有着共同的出口。他把我送出客栈,为我把薄披肩盖在头上:“中原的夜晚很冷,小心着凉。”

  “你下一站去哪里?”

  “去燕丘碰碰运气吧。”

  我上了马,他望着我,忽然想起什么。他递过那本药物图谱,轻声说:“给我你的地址吧。我找到紫檀香树回到门派后,会写信给你的。”

  我把地址写在药物图谱的后面,然后就快马离去了。天气真的很冷,刚落过雨的空气清新冰凉如薄荷,我却觉得有些温暖,还有一些久违的感动。

  回家后,我曾经做了一个梦:在一个驿站,我又见到了那个眼睛一笑就眯成两条缝,却有藏不住的潋滟流淌出来的男子。他对我明媚地笑,然后朝我伸出手,还没等我们十指相握,我就醒了。因着这个没有做完的梦,我才怅然地想起,我竟然忘了留自己的姓名。但随即我又宽慰地想,至少他已经知道了我的地址,他以后一定会来找我的。

  还有,我一直想告诉他,这么多年,生命中的瞬间,我可以无比清晰地提取出两个,它们都和他有关。一个是那天他帮我赶走穷蝉弟子。而另一个,是从永宁镇到西陵城客栈的途中,我从他的身上闻到了那熟悉的檀香——那一刻,我知道是他私藏了那一片檀香扇片。

  那片檀香扇片,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因了这个秘密,我有了足够的信念来支撑自己的等待。然而我等了很久,没有等到他的信,也没有等到他的人。一年后,妖魔入侵大荒,弈剑听雨阁很快失守。我想,他再也找不到我了。

  事实果然就是这样的。作为弈剑听雨阁的重要将士,拯救大荒,恢复门派,我责无旁贷。我很快就冲到了最前线,在一场混战中,我死于妖魔的一场伏击。我来到阴间时,发现自己手里紧攥的,除了长剑,居然就是那些散乱的檀香扇片。

  我以为这把檀香扇再也没有机会复原了,我还担心来世我凭借什么来找寻方向呢?想不到这封迟到了这么久的信,还是来了。

  这个叫卓月汐的女孩笑了笑,将盏中的孟婆汤一饮而尽,然后转身,走过了奈何桥。

  我本想阻止她,但终于还是克制住了。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无比哀伤。她不知道,发信人林舞鹤在把信给我时,讲述的是另一个故事。

  那个叫林舞鹤的少年在西陵客栈送走了卓月汐。当夜,他赶到骆驼村,在那里的小客栈草草栖息了一夜。

  次日清晨,在前往江南的途中,他想起那个女孩留的地址,于是打开包裹,却不见了那本药物图谱。再翻翻,他发现包裹的底部被划了一个大大的口子。

  林舞鹤忽然觉得心像被掏空了一样。他丢了那本药物图谱,丢了那个女孩留给他的地址。他心里恨恨地骂着这个可恶的小偷,竟然偷走了他的一段缘。

  林舞鹤加快了寻找紫檀香树的进程,只是从此他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到一个城镇的客栈,他都会给店家的留言薄上留一段话。他写道:檀香女孩,我丢失了你的地址,我的地址是……

  林舞鹤去了很多小镇,有名的无名的,在大大小小的留言薄上留下了若干张寻找檀香女孩的留言。不断有陌生的旅客和小二询问事情的原委。林舞鹤偶尔会告诉他们这个关于檀香扇的故事,他像是在给别人讲,又像是沉醉在自己的回忆里。

  有一天,在燕丘一家客栈他遇到了我。他给我讲述了这个故事,并将檀香木放进信封,嘱咐我一定要交给弈剑听雨阁的那位檀香女孩。可是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他说,就叫檀香,应该就可以找到了。

  这是我有生以来接到的最令人为难的一封信:收信地址不详。收信人不详。

  我本想拒绝他的请求。可是他眼神中的坚定打动了我,我终于接下了这封信。

  我找了很久,在弈剑听雨阁询问了很多人,没有人知道这个叫檀香的女孩。其实那时,她已经去世了。

  大荒很大,他们在小小的地方遇到了。于是,大荒变小了。可是,他们却在擦肩之后错过了,大荒因此而再次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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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派小说-云麓

风卷:花酿梦

  1 养蜂人

  三月一到,巴蜀八卦田里的花朵就迫不及待地开放了。驿站边的桃花开得繁盛,绿叶和花朵在枝条上滚成一团,仿佛听得见咯咯的笑声。再往田野深处走,是开到荼蘼的油菜花。田野中散落着一些仿佛一夜之间冒出来的蜂箱。一群蜜蜂乐不可支地忙碌在花海里,空气中充满了它们嗡嗡的振翅声。

  村民们好奇地围了过去。他们看见一个正在整理蜂箱的女孩。胆大的村民上前问她:“姑娘,你是做什么的?从哪里来?”

  女孩笑吟吟地抬起头:“我是一个四海为家的养蜂人。”

  2 蜂蜜

  骏马驰过八卦田,梁忱惟远远地看见了一片绮丽神秘的金黄色,油菜花娇黄的花朵在风中如同海潮划出弧形波浪,映衬得天际绚烂辉煌。

  几天的奔波,水囊已经枯竭。梁忱惟牵着马走进油菜花田深处,一顶旧帐篷歪歪斜斜地杵在田里。帐篷四周堆满长方形的蜂箱。蜜蜂嘤嘤满天飞舞,空气里涌动着粘稠的甜味儿。

  梁忱惟就是在这里认识了养蜂人芦笛。

  芦笛从帐蓬里钻出来。她看见了梁忱惟手中干瘪的水囊。一盏蜂蜜茶被端到梁忱惟面前:“渴了吧?我的蜂蜜茶你喝了一辈子也忘不了。”

  此言不虚,蜂蜜茶滑进口腔,梁忱惟仿佛看见了春天,花朵怒放,绿草如茵,阳光芬芳。

  “你就在这里歇息几天吧。这里还有一个空帐篷。”芦笛的口气像在和一个老朋友闲聊。

  3 信使

  第二天,信使苏穆也来到了八卦田。

  苏穆是弈剑听雨阁的一名信使。她是来送信的。追逐梁忱惟的足迹是如此不易,但终于还是让她找到了。她知道,梁忱惟是作为云麓仙居的先遣部队来巴蜀刺探妖魔军情的。他的手下很快也要跟来了。除了探询对方军情,他们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寻找云麓仙居遗失已久的风卷天书。

  苏穆看见梁忱惟从油菜田的帐篷里钻了出来,连忙策马上前。梁忱惟草草看完信,便信步往油菜田深部走去。

  曾经青梅竹马的一对人,长大后却行同路人。

  苏穆看着梁忱惟在油菜田里停顿下来。隔着菜田,她还看见了一个养蜂人在花丛中的剪影。据说养蜂人总是浪迹天涯,逐花而居,他们永远生活在春天,天性浪漫。

  苏穆隐隐预感要发生什么。而除了送信,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来阻止这一切。

  还有那么多信笺要送,她转身离开。梁忱惟甚至连一杯水都没有给她。

  4 蜂虎

  梁忱惟已经在八卦田等了好几天,他的手下还迟迟没有出现。一天,梁忱惟看见一个受伤的弟子踉跄着来到八卦田,方知手下的弟子在来途的一个荒谷里,被一群野蜂蛰伤了。

  好心的芦笛给了梁忱惟一些蜂蜜。这些蜂蜜拯救了那些被蛰伤了的云麓弟子。

  云麓弟子们也暂时在八卦田栖息下来。不久,梁忱惟独自一人去野外查找风卷天书的消息。在一片树林里,他遇见一只蜂虎在追逐一只蜜蜂。意念忽动间,他想起那养蜂的女子,于是他出手赶跑了蜂虎,救了这只蜜蜂。

  回来的路上他看见了芦笛。芦笛看上去有些疲惫。芦笛在前面走,他跟在她身后。牧歌少年的童谣游荡在田野里。他们缓缓穿过一片油菜田,油菜花花朵馥郁清新,每一朵都像一个被纤柔手指弹奏出的音符。梁忱惟突然觉得这一幕非常熟悉,但他怎么也分辨不出究竟什么时候经历过这一幕,好像是云麓仙居,好像是少年时。但他清晰地知道,在那一刻,内心渴盼已久的幸福被唤醒。

  5 秘密

  不久后,梁忱惟发现芦笛身边又多了一个养蜂人。“这是我的哥哥芦行。”芦笛介绍道。梁忱惟很惊讶芦笛居然有这么难看的哥哥。但他还是热情地走上前,芦行却非常不礼貌地转身离去。

  苏穆是在无意中发现芦笛的秘密的。她之所以回到八卦田,是因为居然有那个养蜂人的一封信。她把信递交给她,却没有走远——仅仅是来自情敌之间的窥探,却发现芦笛和另一个模样古怪的养蜂人呆在一起。

  原来芦笛是一只蜂王。田野里四处飞翔的蜜蜂,不过是一群蜂精。事实上,养蜂人芦笛和芦行是妖魔的重要内线,那封信就是妖魔头领给他们的。

  苏穆大惊。她逃跑,却被他们发现。芦笛和芦行化身成蜂妖的真身,在苏穆身后穷追不舍。

  苏穆跑到小径,已经被他们抓住。而远远地,不知情的梁忱惟正朝这边走来。

  芦行命令芦笛先结果了苏穆,然后径直朝梁忱惟飞去——他根本不是什么芦笛的哥哥,妖魔头领很早就将芦笛许配给他了。当他发现梁忱惟送给芦笛的一副画卷时,熊熊燃烧的妒火几乎将他吞噬。

  芦笛捆绑了苏穆,却没有杀她。苏穆愤怒地喊:“为什么不杀我?你这个骗子!”

  “我不是骗子。”芦笛淡然一笑。她把苏穆扔在花丛后,用草堵住她的嘴巴,然后朝梁忱惟飞去。

  苏穆在花丛后的罅隙间,看见了接下来的一切。

  6 反戈

  三人围殴起来。梁忱惟面对突如其来的进攻只能疲于招架,慌乱间,被芦行蛰中,他踉跄着试图逃脱,才跑了几步便已昏倒。

  “杀了他!”芦行命令芦笛。

  苏穆悲伤地看着这一切,梁忱惟就快完蛋了。漂亮女人真是信不得的。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芦笛突然转身。她把自己的刺射向了芦行,芦行当即倒地毙命。

  作为蜂王的芦笛,在那一刻,反戈。

  芦笛飞回来。她解开苏穆身上的的绳索,将一罐蜂蜜丢给她。

  “你可知,当初曾有蜂虎追我,是他救了我?

  你可知,那蜂虎为何追我?只因我在他的巢穴得到了遗失多年的风卷天书。

  你又可知,我已将天书的秘密藏在他为我描摹的画卷卷轴里?

  世人只道海枯石烂。如果有一日,他忘了我,请将画撕毁,将卷轴里的天书交给他。至此就当真了断。否则来世还是要纠缠不清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苏穆警觉地问。

  “因为我希望能保持自己在他心中作为人的尊严。请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芦笛飞回养蜂场,苏穆看见火焰升腾起来。

  芦笛知道,当蜜蜂感觉自己遇到危险时,会将自己的毒刺刺入对方的身体,并将毒刺留在对方体内,而没有了毒刺的蜜蜂不久便会死去。蜜蜂的自卫,实际上,也是一种自杀。

  芦笛用自己的死,置换了梁忱惟的生。

  而梁忱惟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个女养蜂人的真实来历。

  7 守画

  苏穆用芦笛留下的蜂蜜救活了梁忱惟。梁忱惟苏醒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到养蜂人的帐篷前,当然他只看见了一片灰烬。

  他一直不知道芦笛是个蜂妖,也不知道是她舍身救了他。

  “她去了哪里?这是怎么了?”梁忱惟问苏穆。

  苏穆不得不撒了谎:“妖魔入侵,烧毁了整个蜂场。她也被妖魔掠夺走了。”--一句谎言,彻底葬送了自己今生和来生的希望。

  梁忱惟握着那副画,和手下出发去寻找。自然无果无归。

  苏穆知道他找不到的,那是注定失望的寻找。

  但她没想到梁忱惟宁愿和一个画中人结婚,也不愿意娶她。

  苏穆永远记得那一场悲伤的喜宴。

  她对着他说:“我可不可以抱抱你?”一桌人都哀伤地沉默着。那是云麓仙居历史上最凄凉的一次喜宴。他宁愿选择与一个画中人成婚,也不愿选择一个活生生的弈剑听雨阁女孩。墙上便是芦笛娴雅美丽的画,画中的她知书达理地看着他和她,似乎比任何人都更加无辜。

  梁忱惟张开双臂,就像多年前少年时代的某个夜晚一样。“这是你欠我的,如今还了。”苏穆小声说。她离开时,他装作漫不经心地伸手理了理衣襟。他的法袍上的一枚盘丝扣在刚才那一瞬间被她张口咬了去。

  梁忱惟望向苏穆,苏穆含着笑回望一眼,眼神里隐隐的恨只有他看得懂。婚宴尚未结束,她便悄无声息地离开。

  据说一个男人衣服上的盘丝扣代表他的心,可是她终是抢来了一枚扣子,而失落了那颗心。

  婚宴后不久梁忱惟便起程奔赴前线,继续寻找天书,查探军情,寻找自己下落不明的妻。

  苏穆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会发现卷轴里的天书吗?来生你的心是属于我的吗?这个多事之春终于过去了,接下来还有夏天,秋天,冬天。时光流转,真的像没有改变一样。她还是决定做一名信使,继续送信,一直送到来世。人总是有很多不合时宜的愿望,也许比期待时光倒流更难,可她仍不愿背叛自己。走下去,会遇见自己的桃花源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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