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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一个小故事(大家来填喔,活跃版块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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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22 23:2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北京
占楼,醉游仙
大家都来写都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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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22 23:4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北京
可以有,纯洁望~~~主角预定仲贤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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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23 22:3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北京
写好了,好累好累~



醉游仙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弈剑听雨阁,乃是剑仙嫡传的门派。在传说中,弈剑听雨阁的弟子生活甚是清幽,日日只是修身练剑,不食人间烟火。

事实,如何呢?

“啊啊啊啊!!!”坐在仓库门口发呆的弈剑弟子昭奕正就着午后温暖的阳光打盹,忽然就被一声尖叫惊醒了。一睁眼,看见有个少年大叫着从路一边的山壁上跌了下来。他一下子被吓醒了,想都不想,身化疾影冲了上去,准确无误地接到了那个跌下来的少年。

小心扶着少年站好,昭奕上下打量着少年,却忽然发现这张脸有点眼熟——“你不是五师叔那个叫仲贤的徒弟?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昭奕师兄好……”少年手里还握着青铜剑,支吾着说不出话,眼神不停地溜来溜去。昭奕看着奇怪,想了想,恍然大悟:“哦哦~五师叔又想喝酒派你来偷酒了不是?转告五师叔,他不用费脑子了,我昭奕秉公职守,绝对不会给他开后门的~”

“嗯……”仲贤应了一声,表情很是失望。昭奕伸手拍拍他头,继续说:“还有你,不要想着从山壁上绕到仓库房后跳下来躲我的眼睛,好歹我学了这么多年剑,这么点距离内有没有人还是感觉得到的。这次还好我看见了,下次如果摔着了,可就麻烦了~”

“嗯,知道了……”低声应答,越过昭奕的肩膀,在看到有个小小的身影敏捷地从仓库的窗口一跃而出的时候,仲贤的眼睛亮了一下。“我回去跟师父说,昭奕师兄别告诉管事师兄好不好……”

“好的好的~回去吧回去吧,我还要继续看仓库呢~”挥手打发走小师弟,昭奕哼着小曲,又坐回了仓库门口。


另一边,一转出昭奕的视线,仲贤就放开脚步跑了起来,绕过几块大石,踏上一条隐秘的小径,就看到一个人影从小路那头跑过来。跑近一看,原来是个年龄相仿的女娃,眼神明亮,没长开的小脸已然有了几分清丽,想必将来必然是个美人。怀里则抱了个黄纸包的酒坛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干得好!这次看师傅再拿什么理由不教我们御剑!”

“……”仲贤默默朝后望了一眼。师兄啊,这不是你的错,实在是敌军太狡猾——我们当然知道,以你的修为,身周二十米内没有秘密啦……


御剑把酒尽逍遥这句话是弈剑听雨阁的标志之一,这很明显地告诉了我们,弈剑弟子多爱喝酒。爱喝酒、会喝酒的一群人聚在一起,仓库变成酒库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发展。然而,这毕竟是弈剑听雨阁,不是酒馆。门派里规定仓库里的酒不能随便动,只有年节才会拿出来共享。但是酒越陈越香,这个规定越明确,对很多很多人的诱惑也就越大。因此,各种各样偷酒的方法层出不穷,像仲贤和依晴的师傅这样派徒弟偷酒,只不过是最普通的一种。

他们的师傅是位名闻江湖的剑侠,四十多岁仍然独身。平生最大爱好有二:一、欺负后辈;二、抱着自己的宝剑喝酒。喝到酣醉时,就抚摸着他的宝剑那宝塔形的剑锷,眼神温和仿佛那是他最亲密的爱人。

他将那把宝剑,唤作醉游仙。

他们师傅死的时候,仲贤和依晴还没有出师。有一天早晨他们正在切磋,本该出门在外的四师叔带着这把宝剑和师傅的死讯一起回来——江南桃溪有一处妖魔的封印,无知村民毁坏了封印的结界。那位剑侠与妖魔殊死搏斗,最终舍身一剑,斩除了妖魔,自己却也命归黄泉。

然后,他告诉了仲贤一个故事,一个醉游仙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他们本有一位师母,虽然那时他们还没有进入弈剑听雨阁——不,准确地说,他们当时出生没有也是个问题。

那位师母是冰心堂的一名弟子,兰心慧质,明艳动人,如同最美丽的曼陀罗,散发着迷人的芳香——比喻没有错误。那位师母是毒派弟子,一双芊芊素手,拿毒药的时间远远多过拿银针。

人都说冰心毒派弟子心思莫测,冷血无情。可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这说法是何等的荒谬。一样的如花年华,一样的潜心学艺,只不过是个性和专修方向不同而已。若真是冷血无情之辈,又怎么会选择入了冰心堂?

当年的师傅仍然喜欢喝酒,江南多美酒,他便常年游荡于江南的山间水畔。不知何时开始,他的脚步追随着美貌如花的冰心毒派弟子的身影。有人问他为何,他只说那姑娘酿出的酒,实在香洌得平生未见。之后,山高水长,千里牵念,最后,在江南的白沙畔,滔滔茫茫的大海边,那姑娘亲手递了新酿的一小坛子酒给他,告诉他这酒唤作醉游仙。

诗酒醉卧花月下,只羡鸳鸯不羡仙。

那是个安逸的年代,没有妖魔肆虐,没有兵戈战乱,只有江南丝竹柔软的呢喃,伴着桃花流过一年又一年。

这个故事的结尾依然很平淡,没有感天动地,没有碧血杜鹃。将全部心血沉浸在毒物的调配上的姑娘自恃技艺,去遥远而险恶的雷泽寻找那一味剧毒的血色滟。回来时却中了无解的剧毒,一夜间青丝尽成白发,如花容颜迅速苍老,几乎让人不忍再看。

与容颜一起巨变的还有性格,好不容易回来的她将闻讯赶来的师傅挡在门外百般刁难,甚至要冰心同门们替她将他阻在冰心堂外,不准他入内一步。毒派的师兄弟怀疑是这男人负了他们的小师妹,阻挡外连带“感情联络+问候”,师傅不知多吃了多少苦头也不愿放弃,死死杵在冰心堂大门外不肯离开一步。姑娘也不曾有丝毫退让,三个月间,明明恋人就在一门之外,说不见就是不见,一步也没有退让——当年让师傅又爱又恨的执拗个性,直到此时也没有丝毫改变。

最后是在一个阳光炎热的下午,师傅和冰心毒派的师兄一如既往对峙在冰心堂门口。一名没见过的女弟子哭着跑过来,说师姐走了叫他们去看最后一面。

那时师傅终于不顾一切对着所有阻挡他进入的人出剑,猛然推开紧闭的房门,落入视线的是床帐间姑娘不复秀美的平静熟睡的脸。

——还有,这三月内酿成的堆满整间屋子的醉游仙。

很久以前有一次师傅喝的大醉,跟他们说他喜欢上的姑娘是全天下最骄傲也最温柔的姑娘——她不愿师傅看到她衰老的容颜,宁愿将他关在门外整整三月。她知道师傅爱喝她酿的酒,所以临走前为他酿了足够喝很久很久的醉游仙。

姑娘的尸体被好好收殓,师傅把自己关在那间堆满酒的屋子里又是半个月。半个月后他推门而出谈笑风生一如平常,但是屋里却只剩下空酒坛——那是足够他喝好些年的分量,被他在短短十五天内喝干。

从那天起,他将自己随身的那把宝剑,命名为醉游仙。

一生的悲伤与忧愁,一世的自责与悔恨,与其沉浸,不如放开。可是放开放开,又怎么可能真放得开?

所以他用十五天喝尽了一生分量的苦酒,然后推门走出来。

所以……必将伴随他一生的宝剑,改名叫做醉游仙。

如果真的放不开,那就换一种形式,永远相伴。

诗酒醉卧花月下,只羡鸳鸯不羡仙。



很久很久以后,仲贤独自一人站在九黎弈剑门派区。树影横斜,满目幽深。空气中带着水的幽凉,放在面前桌上的淡酒,泛着微微的光。

他拿起酒杯轻抿一口,然后放下。同样一杯酒,当年同他盗酒的人、要他盗酒的人、阻他盗酒的人都已不在。或在西陵烽火,或在碧落黄泉。

那时他手中有一柄剑,剑型古朴,宝塔般的剑柄与剑锷浑然一体,流转着点点火色萤光。

那把剑名为醉游仙——诗酒醉卧花月下,只羡鸳鸯不羡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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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24 00:4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北京
桃木剑



我懂事的时候,妖魔已经占据大荒十年了。

我和娘住在九黎的百花谷,冰心的据点里。娘是冰心的弟子,她总给我讲当年冰心的总坛,一年到头春光明媚,流水蜿蜒着拥抱水边玲珑精巧的建筑,清风里萦绕着清甜的花香。

我觉得百花谷的落花很美,满山满谷的桃花映着阳光,如同梦境一般。可是娘说比起江南的冰心总坛的美,这不过百分之一。百分之一是差了多少?我不知道。——冰心总坛已经回不去了。江南、雷泽、中原已经全都被妖魔占据,再也难见那美好景象。娘指着百花谷深处被重重封印的那妖魔,跟我说,是他们夺去了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幸福,还有……我的父亲。

娘说过爹是弈剑的弟子,当年潇洒飘逸,仗剑天下,在荷花盛开的江南莲池边遇了她。陪她浪迹天涯,去燕丘凤巢里采摘能改变体质的凤凰草,去雪山上寻那朵能配制灵药的雪莲花。后来妖魔入侵,弈剑听雨阁告危,爹赶回门派与同门齐心抗敌。临走的时候娘正要生我,他告诉娘等他回来,最后只有他的师弟急急赶来说弈剑失守,带娘和初生的我退回九黎。娘的身体那时也落下了病,从此大半时间都只能坐在轮椅上。

娘说爹当年跟她说永不相负,可终究是负了她。

就这样,我七岁了。

七岁的那一年生日后的第十三天,容师叔来看我了。

容师叔是容融,弈剑十六代弟子,也就是父亲的师弟。当年就是他保护我们母子到了九黎。之后也经常来看我们,顺便送弈剑的其他门人的信件过来。容师叔每次来都会给我带礼物,前几天我过七岁生日,他说过要来的,可是那天却没见人影。

果然,还没到家门口,就看见一个白衣俊逸的男子正站在台阶下跟娘说话。似是感觉到我的视线,他转头看来,俊秀的脸上带着笑容,大步迈过来一把把我举到了半空中:“辰秋又长高了?有没有听话?”

“啊啊!”我吓了一跳,连忙抓住他的衣袖,脚不停乱蹬。虽然我相信练武多年的容师叔不会失手把我摔下来。“师叔!放我下来!”

“哈呀,辰秋你怕高,这胆子可不行啊~”容师叔把我放下来,戏谑地揉着我的头发。我一边努力保护自己的脑袋,一边开始讨伐他:“师叔!我过七岁生日的时候你没来!”

“呃,我去了趟天合嘛……”容融挠了挠头,一副无可奈何地样子,把手伸到了背后,“小家伙还真记仇,还要不要礼物了?”

“要!要!”我眼睛一下亮了。容融从背后取出一把褐色的桃木剑,随手漂亮地挽了个剑花:“小孩子玩真剑太危险,给你个代替品。”

“谢谢师叔~!!”虽然是把木剑,不过对于一直拿树枝代替剑的我而言已经是出乎意料的大礼了。我抱着剑仔细端详,剑身和我差不多高,颇有些重量,剑柄处打着一条红线穗子,看来古朴大方。

娘看着喜笑颜开的我露出温柔的笑容,然后望向容师叔:“容师弟,天合情况如何?”

“还好,妖魔攻势仍然凶猛……不过守军还撑得住,各门派弟子也纷纷支援。”虽然这么说着,容师叔的表情却不那么轻松,“十七代的弟子已经开始往前线调了。”

“……那,巴蜀那边的情况如何?”

“剑吾师叔那边的信很少能传过来,上次有消息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提到被流寇和妖魔分别占据的巴蜀,师叔表情越发严峻,“过两年我可能也会过去。”

“那……”我拖着剑跑回来的时候,娘正要说什么。我拉住容师叔的衣袖:“师叔,师叔。可不可以带我去弈剑?”

“!”容师叔的表情很意外,但是又有种不出意料的模样。他蹲下身子,把我拉过去,面对面地看着我。“辰秋这么小,为什么想来弈剑呢?跟娘亲在一起不好吗?”

传言说弈剑弟子素质很高,果然不是盖的。近距离看,容师叔的眉眼好看得让我一时呆了一下:“……师叔你好好看。”

“…………辰秋,你这应该不是在回答我的问题吧。”这是容融师叔。

“…………抱歉容师弟,辰秋还小……”这是娘。

“呃,不是,不是。”我回过神来用力摇头,“我想,我想替爹带娘回家。”

在我说话的时候,我看到容师叔的眼神微微怔了一下,然后慢慢微笑起来,抬手用力地揉我的头。身旁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师叔把我抱起来,递到娘手里。

“师兄,嫂子,你们有个好儿子。——辰秋乖,好好练习,等你十岁的时候,师叔来接你去弈剑。”


之后,过了五年,我十二岁。

十二岁生日的那天,我站在百花谷谷口,走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出了山谷,跃入我眼帘的是一片平旷的原野,各种小动物在绿茵上无忧无虑地奔跑着,再往远又是起伏的山川。天空是明淡的天蓝色,几丝白云淡淡地散在天蓝底色上,如同瓷器上那一层淡色的釉。阳光温暖地洒下来,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色。一条东西走向的路在我眼前延伸开,路边立着一块路标,指向西边的木牌上写着“孔雀坪”三个字。

“出了百花谷,顺着大路往东是孔雀坪,再一直往东走,就能到弈剑听雨阁的据点莺啼涧。”

想起娘临走前说的话,我背好娘准备的,装满了干粮和药品的小背篓,重新插好容师叔给的桃木剑,沿着大路朝东方走去。

这一年我十二岁。

两年前,容师叔并没有来接我——他在巴蜀失踪了。有同门看到他在弈剑听雨阁故地出现,之后就再也没有了踪影。

所以现在,我自己去弈剑听雨阁。

后来我在弈剑开始修行,换了无数把宝剑,青锋剑、灵铜剑、近卫剑、黄泉剑……每一把,都是锋利精良的好剑。但是那把古朴暗淡的桃木剑,却始终背在我背上。

因为那年那月,我曾拖着这把剑说,要替爹爹带娘回家。

给我做了这把剑的是容融师叔,他曾迫不得已离开门派,眼见山河破碎门派沦落,但最终他却也在那里永远消失——在门派的承运师兄给我讲解弈剑听雨阁一门的意义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他送我这把剑的意义。

这把最简单最朴素的桃木剑,象征的就是弈剑弟子最重视最不可放弃的信念。也许它不能直接战胜敌人完成自己的目标,但是,既然是自己的信念,便必定会尽力将它完成……哪怕,要以生命作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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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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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24 11:1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北京
不要……我有老婆了而且我不想结婚以后天天相杀……(瞥那边的大荒第一高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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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25 23:4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北京
顶一下丧门剑……
难得的好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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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27 21:5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北京
挥剑你要是都列出来,我就多写几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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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27 22:1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北京
拿起来的图样倒不一定要有,但是请把剑的名字写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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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27 23:0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北京
我可以要求的更多么……
你顺便把武器名字下面那行介绍也抄上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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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27 23:4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北京
静君剑,先预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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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28 01:5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北京
写静君剑中……又是一篇悲的啊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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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28 04:3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北京
静君剑



落日,孤城。

荒凉的旷野上,黑烟袅袅直升上天,血红色的土地,每一寸都在倾诉着这片土地上发生过的惨烈战斗。原本繁茂的树林已枯萎,原本肥沃的田地已荒芜,现在存留在这片土地上的,只有火焰、血腥与累累的白骨。风从遥远的水上吹来,带来的不是清新,而是难闻的死气,直欲让人昏厥。

千里山河破碎,万里江山凋敝。

旷野上矗立着一座孤城,雄伟而壮观,红褐色的城墙昭示它悠久的历史和曾有的鏖战。城头上插着一面黑棋,长长的旗穗,有的已经被撕裂开来,染上浓厚的血色,在风中飘飞回荡,夕阳中更显苍茫。一座如此的雄城,此刻孤零零地矗立在这片凄凉的荒野上,别是一番悲凉震撼。

这里是江南云轩,曾经固若金汤的繁华城池,如今已被妖魔包围四月。身经百战的守军死伤疲敝,粮仓内再无余粮,纵然城门依然固若金汤——

所有人都知道,云轩城……将破。


此刻,一名女子站在城头,望向城下密密麻麻的妖魔。妖魔狰狞而残暴的形态看得清晰,她却丝毫不为所动。她身穿一身黄色的繁复长裙,如同皇室酒宴上女子的正装一般华丽,长长的舞袖在风中飘飞,划出一个飘逸的弧度。仔细看看,她竟是浮在空中的,足踏祥云,身后隐隐现出一轮光环,华光闪耀,竟是云麓仙居的弟子?!

这时,身后忽地传来脚步声。步伐沉凝,轻重有度,一听便是武学有成之人。走上城头来的是个二十五六的青年,俊逸潇洒,蓝衣飘飘,半长的黑发随意搭在肩上,身负长剑,背后还有一只剑匣,正是弈剑听雨阁弟子的标准打扮。他走到云麓仙居的女子旁边停住,跟她并肩站立,看着城下妖魔的千军万马。脸色,是一样的淡然。

风从城下吹来,旷野上原本充满了妖魔的嘶吼怒号,落在他们耳中,却仿佛一片宁静。

“倾泉。”许久,女子先打破了这片宁静。清越而干净的声音不带些许女子的娇柔,反而带着一种超脱的空灵,如同玉石碰撞的清冽声响。身边的青年转头看她,微微一笑,示意她说下去。

“明日午后,我已安排左营精锐护云轩父老撤离云轩,请你助我一臂之力,保民众安全撤离。”

听得此言,青年皱了眉头,微微摇头:“这可困难,云轩城已被妖魔团团包围,若是有办法突围,也不会到如此粮绝之境。就算左营将士精锐,想要保百姓安全撤离……难于登天。”

“放心吧——明日我会带飞麒精卫强攻正门妖魔主帅营地,两侧城门防御必然减弱。你们抓住机会从西门撤离云轩城,云轩城西山中有一条密道通往青桃溪一带,你们抓住机会,还有一线生机。”女子说的斩钉截铁毫不犹豫,仿佛完全看不到青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忍不住一声怒吼:“静君!”

在他面前的女子,脸色淡然眼神平静,犹如只是在跟他说谁先去吃饭。长袖飘飘衣带飞扬,宛然不食烟火的神仙中人。即使看到他怒吼,仍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青年的个子比她高,但是她踏云而行,此刻正微微垂下眼来,看着他的脸。

青年猛然间感到一阵心揪,脸色刷白:“静君,妖魔主帐防卫重重,实力高强,就算飞麒精卫骁勇无双,可也是血肉之躯。更别说静灵魔君一日前抵达云轩城外——就算你是云麓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之一,身兼两派绝学,也毫无希望……”

“我知道。但若能护云轩父老安然,我静君一身安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女子淡淡一笑,艳丽秀美的脸上,飞扬起一股别样的傲气,“我已告知了飞麒精卫众人,明日午后,打开正门,直冲妖魔主帅大帐!”

“你!——你明知道,那些人……”倾泉却似是不忿之极,正要说什么,却又强自压抑住,慢慢地呼出一口气,眼神却还带着一丝愤怒。然而静君仍然面色安然,声音平静如常:“那很正常。父亲身为一城之主,城危之际不思卫城护民,却带了爱姬金宝出逃。军民看我这个女儿不顺眼是应该的。”

那一刻——当城池被包围时神秘失踪的城主首级被妖魔用杆子挑起来举到城头的时候,城中军民的战意一下子跌落到最低点。

从那以后军民就开始冷眼看这位被遗留在城中的城主之女。虽然决定事情还遵她这准城主的意思,但是其他时候,若非她是云麓高徒,人人惧怕,恐怕麻烦早已上身。

倾泉看向眼前的玉人,容貌艳丽秀美,然而气质沉静淡然,真衬得上“静君”之名,或许是源于云麓的修行吧,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别样的疏离。正如她足下总踏着那一朵祥云,不沾半点凡尘烟火,

心中忽然漾起一种浓厚的无奈,他叹了口气:“交换吧。我去冲营,你来护送民众离开。”

“不能。”静君微微摇头,以一种优雅的节奏。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不能?”倾泉眉毛一挑,“好歹我也是弈剑七星长廊的七名守卫者之一,虽然法术不如你精深,但是剑术却不是你能比的。凭什么你去就可以,我去就不行?”

“我是城主之女。”夕阳已然落下了西面的山脉,天边只留下一片明丽璀璨的晚霞。东边的天空夜色已经缓缓笼了过来。静君站在他身前,背后是晚霞灿烂的光芒,和她背后时隐时现的金色光环融为一体,将飞扬的衣袖与长裙染成了一片明丽的金黄色,仿佛就要在这夕照中升仙而去一般。

“父亲离开了。但是,我不会离开——我不会离开云轩城,绝对不会。”

倾泉的表情木然,或者说是没有表情,静静看着静君。许是被过于灿烂的霞光照花了眼,他用力闭了闭眼,侧开了头,转过身去:“好吧。我去收拾一下东西。”

静君站在那里,看着青年的背影开始挪动脚步,向着城楼的楼梯走去,表情却不自觉开始动摇。她的眼神追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地低下眼,深吸了一口气,长袖中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

随后,她猛地跨下足下的祥云,几步追上正要离去的倾泉,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倾泉惊骇下转过身来,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就感觉有人撞进了他怀里,什么柔软的东西猛然贴上了他的唇。牙齿撞在唇上,生生的疼。

难以置信,接下来却是难言的绝望,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底裂开,痛一点点地传上来。相触的唇柔软却冰凉,一如此刻的内心。

怀中紧抓住他胸前衣服的双手在颤抖,不知道是她的手在颤抖,还是他人在颤抖。他慢慢伸手搂住她的肩,死死压紧,仿佛放开手她就会消失。

霞光将散,天际只余一片闇色的血红,将这一刻城头上的两个身影,刻画成永恒。


一如她所预料,飞麒精卫正门出击后,妖魔大军明显陷入了混乱,阵型开始不由自主的向正门偏移集中。抓住这一时机,西门侧门忽然打开,左营精锐护送云轩民众疾奔而出,化作锋锐直冲敌阵!

虽然包围西门的主力已经被调到正门方向了,但是剩余的妖魔看到云轩城忽然主动出兵,仍是嚎叫着扑了上来。巨大的身型狰狞的面目,仿佛要把冲出来的渺小人类都压成碎末。然而就在妖魔爪牙将要够到冲锋的将士时,从兵队的最后,一道华光挟着破山开海之势头,如同决堤的洪水奔腾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清啸:“心弈剑·九天玄元!!”

华光猛然爆裂,阻在兵队前的妖魔瞬间化为齑粉,在妖魔与兵队中,竟炸出一片空地来!一道灿烂剑光从兵队后直射而来,剑上那人青衣飘飘,气宇轩昂,不是倾泉又是谁?此刻,他手提三尺青锋,踏剑而来,剑锋划出一道长长的流光,剑气凛冽如严冬寒霜,带着一股冰气。剑形古朴幽然,一看便知不是凡品。他剑势未停,已然向着前方妖魔冲了上去:“走!我断后!!!”

同一刻,旷野中乍然回荡一声清亮凤唳,气温仿佛凭空上升,天空中,一只火焰凤凰从云轩城那头一飞冲天,发出骄傲的清鸣。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手中的剑再度握紧,一往无回地冲向前方的妖魔军。心法暗运,兵解之术已然发动,感受着几乎要将全身撑爆的澎湃力量,剑光起,三阳真火五方浩风六合寒水七曜人寰……不顾及自己身体与力量是否能够承受,唯一想的,唯一能想的,只是怎样以最快速度杀出一条血路,为了军队保护下的云轩父老,为了以生命换取这个机会的那些人……

不知是由于城那头的火凤还是因为城这头的三阳真火,空气的温度越来越高,仿佛每一寸空气都要燃烧起来。不知是火烧着了空气还是空气点起了火,天空中也落下火焰来,重重地砸在已是一片焦土的土地上,熊熊的天火仿佛上天的怒火,要烧尽人间的一切罪恶。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静君——她是骄傲的云麓弟子,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云麓弟子……她不会像同门的弈剑师妹一样坦率飒爽,为喜欢的人舞一曲剑舞;也不会像冰心的师妹一样温柔婉约,替心上人准备很多很多或许用得上或许用不上的灵丹妙药。

她只会独自一人提着法杖深入相传藏有绝世好剑的秘境,然后取出其中的宝剑,带着一身疲惫拿给他说是欠他的生日礼物……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剑举齐眉,身前,是追上来的妖魔军;背后,是慌忙撤退的云轩百姓。

北斗七星法阵猛然从脚下升起,幻心,开!八荒地煞,开!

青衣猖狂,须发嚣张,弈剑弟子尚在,手中宝剑尚在,没有人,可以越雷池一步!!!

仿佛是与他的决心相呼应,方才还晴朗的天空中忽然风起云涌,天地变色,乌云笼罩了整个云轩城。云间猛然一道亮光划过,随后,伴着惊天撼地的霹雳声,七道蓝白色的粗大电光从云层中激射而下,如奔腾的怒龙,如舞动的长蛟。苍天之雷霆狠狠砸落在大地上,仿佛七根楔子刺入这残破不堪的大地。

死死阻挡住妖魔的追击,倾泉满心绝望——

他面前是雄城高墙,狼烟千里,他只看得见火凤天火雷霆,可是城墙那边——

他,看不见……



“……小弟,刚才站这里那个大哥呢?”

千里逃命,终于到了桃溪,一路断后的倾泉一身青衣早已血染。左营的营首安顿下受伤的将士,想找他道谢,却发现不知何时人已不见。找了一圈找不到,只好抓起刚才瞄见站的和倾泉很近的小孩子,希望小孩子能看到倾泉往哪里走了。

“大哥哥走了啊~”小孩子奇怪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一座墙似的高大叔叔。听到这孩子知道,营首松了口气:“他去哪边了?我去跟他道谢。”

“那边~”小孩子乖巧,伸手朝另一边指去。营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当场目瞪口呆。

孩子指的是东边。那是……云轩。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很久,很久以后,云轩城守军无力再守,降了妖魔。江南、中原、巴蜀,大好河山尽落妖魔之手。

负责了帮幽都军训练死士,静灵魔君离开了云轩城,到了巴蜀的梧桐谷。这消息落到了反抗军那边,为了打击幽都的势力,反抗军组织了一只由八大门派精锐弟子组成的小分队,去刺杀静灵魔君。

这支小分队成功完成了任务。其中有名弈剑的出色弟子,在静灵魔君的收藏里发现了一把剑——此剑无名,然而却实在是一把好剑,这弈剑弟子身佩此剑,不知又斩杀了多少妖魔,行了多少侠义之事。

后来,当他用这把剑用了很久以后,他发现开始有点不顺手了——剑柄和剑刃连接的地方,似乎有些滑动。于是他找到一位名匠,为他拆下这把剑的剑柄,重新做一个。

当名匠把剑柄拆开,他们发现,藏在剑柄内的那部分剑身上,有整齐的行书刻着两个字。

【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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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完了……睡觉去……
理论上,这首诗是周朝的,大荒不应该有……不过大荒既然连陆游和唐婉的对答诗都有了,这个好歹还离得比较近呢……

顺带,《静女》的翻译(绵羊版,意思大致对,考试可千万别照着这个写)

那美丽的少女,在城墙上等我。可是我看不见她,真是让我挠头紧张啊。

那美丽的少女,送我红色的毛笔。毛笔颜色真好看,就像她美丽的容颜。

她送我野外的野草,那样美丽又珍贵。野草并不珍贵,珍贵的是她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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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28 10:5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北京
昨天半夜写的文今天还没通过审核?!!
怒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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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28 12:5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北京
刷出来了,顶一下给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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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30 00:1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北京
这个写得很可爱~~~剑圣弟子们的端午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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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31 03:3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北京
想到了!义军融心之剑!占楼占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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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3 23:5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北京
融心之剑写中……你们要等哦~~~#3
ps:跟我的桃木剑那个故事是一系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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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6 14:5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北京
我在写我在写,不要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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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7 01:2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北京
那一句“给我做受吧”很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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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8 03:5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北京
终于写好了……挥剑乖,我写好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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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军融心之剑(上)



他站在弈剑听雨阁门外的山壁上,默默地望着山峡下高大巍峨的牌楼,抬眼望见山间连绵不断云遮雾燕的重重楼台,深吸一口气,降下身形,离开了正门,循当年他们几个小孩子偷跑出去找剑圣家的小家伙们打闹时候走的小路,潜入了弈剑听雨阁。

手中的剑冰凉,他用力握了握,感受那种与自己完全合一的血脉搏动。他的剑已断——那惨烈的一役,那把龙泉伴他杀出一条血路,又助他寻得师兄托付给他的嫂子和小侄子,将他们一路护送到九黎。几经死战,原本质地极佳的长剑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折磨,终于断裂。现在这把是门派九黎安顿下来后,他央义军的名匠炼制的。加以弈剑听雨阁特有的养剑之法,以心御剑,心与剑合,炼成了这么一把凝入他心神与魂魄的好剑,名为融心——义军融心之剑。

他是容融,弈剑第十六代弟子容融。



故意打扮的衣衫褴褛,爱若性命的宝剑和剑匣一起放在背后的背篓里。和同伴搀扶着行走在巴山荒凉的山路上——这里曾经门庭若市,想要拜入百年大派的年轻人排着长长的队踏入山门,大多却还是失望而回。如今却已沦落,曲折入云的山路上,只有一两间供上山者小憩的破败凉亭,石桌石凳上拂不去的蛛网尘灰,昭示着此处曾经的繁华。

眼睛垂下来,看起来似乎很隐蔽地躲着巡逻的弈剑叛徒弟子走——不是为了不让对方发现,而是为了让对方发现,相信他们只是世道艰难难以糊口,无奈下只好冒死爬到山上来拾柴的贫民。

旁边打扮相似的同伴低低咒骂了一声,他不由苦笑——高贵冷漠的云麓弟子,居然肯配合他打扮成这副样子,实在是极高的觉悟。

不仅如此,英武雄壮的荒火**,娇柔妩媚的冰心门下,几经生死的同伴们,现在全都打扮的灰头土面,无论从哪里看都是上山拾柴的樵夫样子。

他低低地笑,压住心中的几分忐忑几分不安几分紧张几分焦躁,手偷偷伸到背上的柴火间,握住一件坚硬而温润的物事。——那是一把桃木剑。

他来找容融,弈剑第十六代弟子容融,他失踪了五年的师叔……容融。


熟悉的师门依然巍峨壮丽,然而走在亭台廊阁间的人却有了不同。或是俊朗眉目间难掩煞气,或是茫然行走如同傀儡。巴山蜀水钟灵秀丽之气,尽为妖氛笼罩,

强压下心中悲愤,容融收敛气息,避过巡视而来的几名弟子。趁夜色潜入了落入妖魔与叛徒之手的弈剑听雨阁。

太鲁莽了……他心中暗暗地想着,不由得咬住了嘴唇。他的功力在十六代弟子中并不出挑,当年他醉心山水,也没太在意这些东西。此时此刻,潜入妖魔环伺叛徒横行的弈剑听雨阁,随时有被发现的危险……

而被发现,几乎可以说就代表着死亡。

手中的剑有些发烫,容融知道,那是血脉中波动不安的怒火在熊熊燃烧,压过了一切不安与惊惧。

七星长廊七星剑,北极剑阁北天悬。当年他还年少,踏着这曲折蜿蜒的剑廊入了门,在南台上拜了师。那个早上阳光从头顶上照下来,竖立在池子中央的奇形古剑散发出古朴凛冽的光芒,比阳光更耀眼。

他在南坛上拜师,他在北坛上练剑,他们一干年轻的弟子最爱坐在剑阁门外俯瞰这碧波连天亭廊相连,遥望峰峦尽头,一轮红日从水气弥漫中冉冉浮现。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那蕴涵在初升红日中的无形大道,早已与无尽碧水和凛凛剑鸣一起,融入那如水的剑光,深刻在他们的魂魄里边。

纵然身如浮萍生死百劫,也抛不下放不开舍不去的眷恋。

在回到巴蜀之前他曾去过一趟中原,监视背叛的太虚弟子时巧合听说,弈剑听雨阁的掌门佩剑尚在门派之中不知何处,他们正在寻找。当时他一下子乱了心——朱天狱炎剑,那是弈剑听雨阁的掌门佩剑,那是弈剑听雨阁百代传承的信物,那是弈剑一门信念的凝结寄托……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他已经快马奔回了巴蜀,站在十字路口遥望崎岖的巴山路,望着从此处根本望不见的朱红牌楼。

——弈剑听雨阁的掌门信物,绝不能落到叛徒的手中。

他会回去,他的师侄十岁了,他答应过,要带他去莺啼涧入门。


山路漫长曲折,其间已然碰上了数位弈剑弟子——有的面带杀气时时刻刻握着剑仿佛就要动手,那是背叛的了前同门;也有些,却是一脸茫然,如行尸走肉般晃来晃去,眼神空洞无神……

山下的反抗军曾再三叮嘱他们,当年弈剑听雨阁被破时,有很多弟子不幸被魔化,从此成了行尸走肉。心性都入了魔,再没有记忆在没有感觉,只知道杀戮只知道阻止任何人进入弈剑听雨阁……占据门派的妖魔方天道彰对这些魔化的弟子下了操控,让他们只懂得杀戮一切闯入弈剑听雨阁范围的存在,将他们做了守护弈剑听雨阁的第一道盾牌。若是要潜入弈剑听雨阁,也许那些背叛的弟子还可以蒙混过去,但是这些魔化的同门,是一定要小心避开的。

那样纯粹,以至于到死都无法放弃的守护门派的执念,就这样成了束缚操纵无辜灵魂的工具。

他到底要来干什么?樵夫打扮的少年无声苦笑,眼神却四处巡视着,寻找着希望出现而又不希望出现的身影——五年前,弈剑十六代弟子容融神秘失踪,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巴山脚下。

然而,几个月前,有人传出,曾在弈剑听雨阁山门附近看见他的消息。

——师叔,你失约了,你还记得吗?


他想他应该是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是的,愚蠢——在一个满是敌人的地方,寻找一件自己也不知道在哪里的东西,这种行为只能称作愚蠢。而明知愚蠢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来做,更加愚蠢。

但是他却没法克制自己——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只是想找个理由再回来而已,即使这个回归要以生命为代价……他在这片土地上,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阶段,所以理应也该在这里走向终点。当年他没有死在这里,而是选择了逃离——那绝不是因为他怕死。

正殿依然灯火通明,然而,当他悄无声息地踏足在重重檐壁上,里面却传来一声低笑,带着一股刺骨的阴冷。

“欢迎来到听雨阁……现在,我是这里的主人!”

妖气混着煞气冲天而起,回荡在弈剑听雨阁庄严巍峨的楼台间,方天道彰大步踏在殿门口,忠实凶残的恶兽枭阳俯首帖耳地跟在他脚边。

可是,比妖气更惊人的是方天道彰所说的话,犹如一只大手生生把心上的伤痕撕扯开来血肉模糊——身体一瞬间都整个僵硬住了,他死死的握住剑柄,压制住一瞬间内心的绝望。他是知道方天道彰的实力的……那一年,那个门派剧变血色钧天的夜晚,那一切早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孤身一人身处包围之中,面对无法战胜的敌人,十死无生的局面,他毫无恐惧,毫不犹豫,愤然拔剑,剑锋直指方天道彰,剑上的烈焰飞旋席卷,犹如胸中不息的怒火炽烈奔腾。

“你做梦!!!”

——书里说人们对一个地方的感情,最爱用的是“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

他不能选择生,但他可以选择……

死。


他找到了。

沿着山路的一条岔道网上,那个小时看惯了的身影正坐在一片空地上,靠着一块嶙峋的山石。这边离弈剑听雨阁的正门山路其实已经有了一段距离,所以少有人经过。巡逻的弟子也不会随意走过来——如今八大门派均以参加了反抗军,若是随便走到什么偏僻的地方落了单,保不住黑暗中有一把利刃刺来。

所以这里只有那一个人,清瘦的形影,怀抱长剑靠坐在山石边上,一动不动。散落长发间露出半面容颜,当年曾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他停在十米地外,犹豫着,轻声试探着叫了一声:“师叔?”

耳边听到同伴倒吸气的声音,他很紧张,非常的紧张。看着那人慢慢地抬起头,微微地侧过来,视线茫然地望向他。他心思焦灼而失落,声音也不自觉带了点颤抖:“师叔……我是辰秋啊……”

眼看着那人表情虽然依旧迷茫,却还是站了起来,一步步朝他们走过来。他心中虽然有几分不安,却早被原本以为死去的人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喜悦压了过去。不由得也往前走了两步:“师叔……你还活着……”

“小心!”

站在他身旁的荒火战士猛然伸手拽住他后衣领往后拉,一道喷涌而出的碧色剑光几乎当场将他剖成两半。虽然逃过一死,左臂上仍然留了道见骨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他踉跄了几步,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熟悉而陌生的人,望着他一片死寂空茫的表情,望着他以千万次训练出来的,最优雅最洗练的动作拔出背后的长剑,没有丝毫的凝滞,剑锋染火色,猎猎动秋风,指向面前的入侵者。

与此同时,一丝刺目的红,已然从他唇间缓缓滑落。而他却不以为然,甚或——毫无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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