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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美文] 【转】《逐鹤灯》宋屿寒x况烛 作者:蘑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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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于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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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2 13:2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来自:甘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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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是本攻无意间发现的,在坛子搜索了一下,发现没有此文,于是贴在这里想给大家分享一下。。如果原作者看到了表戳我【抱头】



  1.清闲*

  江南冰心堂,气候怡人,风景如画。
  昨夜刚落了雨,今早是个大晴天,傅君瑶把*上上下下的跑了一遍,始终没有人见到况烛的身影。
  最后她终于在经络院的角落里寻到了埋在书堆里的目标。
  “你很闲?”
  抬头就望见师姐的一脸不满,况烛心虚地露出一个微笑:
  “还好……吧。”
  冰心堂总部神农居,下设六部,分别是闲草居,*,经络院,兰汤苑,百炼坊,以及子午馆——闲草居司草药种植,经络院司古籍看管,兰汤苑司水源监测,百炼坊司衣甲绣工,子午馆司武学传承。
  而*,司其他杂务。
  其他杂务,无非是扫扫地,喂喂鸟,赏赏荷。
  *的理药们做前两种,*的掌针则只需要做最后一种。
  傅君瑶叹了口气,挑眉道:“还是说经络院很忙,每次都要找你打下手?”
  况烛尴尬地又笑了笑,道:“他们本来不忙,我一来他们就忙了。”
  傅君瑶疑惑道:“为什么?”
  况烛道:“因为我会把书放得到处都是。”
  话音一落,就听经络院的防巳在那边喊道:“况师兄!你可见了那本《岐伯脉术纲》?”
  况烛低头看了看手里,道:“我拿着呢。”
  防巳松了口气似的点点头。
  傅君瑶似有所悟道:“你弄丢了多少书?”
  况烛略一迟疑,苦笑道:“不是很多。”
  他的长相虽第一眼看去有些平常,但只要多看几眼就会觉得眉目清秀,说话时声音似一泓清泉,不扁不哑,通透无比,让人听得很是舒服。
  现在他脸上挂着惭愧的笑容,让傅君瑶实在不好意思发火,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
  “紫荆掌门找你有事,别再赖在这里给人家添麻烦了!”
  况烛疑惑道:“找我?”
  在他的记忆中,他还从来没有被掌门指名道姓的找过。
  傅君瑶抱起双臂,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掌门说,如果现在有很闲的掌针,就可以去找她。”
  况烛皱了皱眉,不情愿道:“如果我走了,杜若师妹也会很闲。”
  没有了况烛,经络院的掌针应该也会闲下来——他是这么认为的。
  傅君瑶的双眼眯成一个危险的弧度:“你很闲的话,愿不愿意我放你的血去喂毒草?最近我那边的几株赤孔雀都饿得很。”
  况烛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把书随便放进身边的一个书架上,道:“*暂时要麻烦君瑶师姐照看一下。”
  傅君瑶撇撇嘴:“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闲吗?我早就想好了,*的事务交给你麦门冬师弟——喂!”
  再抬头,况烛已经几个闪身,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
  逃走的况烛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去找掌门人。
  因为他刚才闲草居的时候,亲眼看到了后院那几株饥渴难耐的赤孔雀草。
  紫荆坐在神农居里随手翻着药典,她一袭蓝色莲袍,不仅相貌端庄美丽,且有绝代风华。
  若不如此,怎会嫁与弈剑掌门卓君武为妻?
  弈剑掌门果然有眼光,况烛走神地想。
  紫荆抬头,见来的人是况烛,愣了愣,似有些惊讶:“我以为来的人一定是杜若!”
  况烛胡诌道:“最近好学的弟子变多了,所以经络院有些忙。”
  紫荆欣慰地笑道:“看来讲卫生守公德的弟子也变多了!”
  况烛莫名其妙道:“此话怎讲?”
  紫荆理所当然道:“既然*闲下来了,不就说明冰心堂里扫除之类的事情变轻松了么?”
  况烛哭笑不得道:“正是……”
  紫荆开心地点了点头:“我过会儿得去给景天些奖赏,这次子午馆招来的弟子比过去要强很多。”
  紫荆掌门不奖则已,一奖则异常丰厚,况烛心想,回去要让子午馆的景天请我吃一顿饭。
  紫荆把手中的书放在一边,道:“叫你过来,是有件事让你做。”
  她一边说,一边拿起桌几上的一封信,迟疑了一下,还是露出了个笑容:“最近听雨阁那边都没有来消息,想必是君武忙起来了,恐怕要麻烦你去送封信过去。”
  平常这些小事,只要差个信使过去便可,这次为什么偏要挑掌针?况烛心中疑惑,还没来得及问,紫荆已经继续解释道:“君瑶有没有跟你提过?最近这段日子草药的长势差了,生病的百姓也逐渐多了起来,甘草妹妹昨天说,她总感觉这块地界陡然缺了灵气,但却搞不清是为什么。”
  甘草年龄虽小,却自出生起便带着一股仙灵神力,竟连她都不知是怎么回事,那可算是大事。
  况烛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几株长势不良,想要生饮人血的赤孔雀胆,立刻点了点头。
  八大门派之一的冰心堂的领地灵气衰减,虽不是大灾,但也不能轻易让外人得知。况烛多少理解了掌门的担忧。
  “这封信里,我详细讲了这段时日冰心堂的异状和诸多猜测,这件事若让外人知道,免不了一番议论,所以务必要亲手送到君武手上才好……是你的话,肯定没问题的。”紫荆微微一笑,将手中的信递了出去。
  况烛连忙伸手接了信,道:“况烛定不负掌门所托。”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禁盘算,弈剑听雨阁远在巴蜀,这一去一回要花多久?
  紫荆笑道:“此去路途遥远,恐怕有你操劳的了,不必如此紧张,全当是游山玩水可好?”
  路途肯定不及掌门说的轻松,不过想着紫荆是不愿给他太多负担,况烛笑道:“弟子谨记了。”
  ****
  听闻况烛要去巴蜀,最高兴的就是经络院的掌针杜若:
  “永远别回来啦况师兄,希望卓掌门见你医术精湛,一高兴便把你留在身边做听雨阁首席医师!”
  况烛一走,杜若至少有个把月都不用在经络院里忙活了。
  冰心堂前,杜若师妹站在笑得甜美喜人,况烛也不甘示弱,温雅笑道:“到时候我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向他推荐你的!”
  身为大师姐的傅君瑶瞪了这对师兄妹一眼,没办法教训什么,她知道况烛此去的任务,只好道了句:“路上小心。”
  一旁的紫荆颔首一笑,朝况烛摊开手掌,掌上横着一支墨蓝短哨:
  “若到了草木繁盛之处,这青玉哨可帮你唤来玄蜂代步,”紫荆顿了顿,道,“凡是玄蜂,均识得冰心堂青玉哨音,它们灵性非凡,对我们冰心堂向来信任有加,你断不可凭此物而偷懒,毁了我们冰心堂的声誉。”
  况烛笑道:“那是自然。”
  说着一手接了青玉哨收在最里面,这一路上他并不打算用它。
  “弟子这就出发了。”
  “一路平安。”
  向众人道别之后,况烛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道:
  “对了,景天师兄,你欠了我一顿饭。”
  景天一愣,呆呆道:“我何时欠了你一顿饭?”
  “现在还没有,但等我回来之后,你肯定要记得请我吃饭。”
  况烛神秘一笑,给景天留下一脸迷茫。
  ****
  出了冰心堂是肖家湾。
  肖家湾对况烛来说再熟悉不过,湾中百姓凡有病痛,皆去冰心堂中诊治,冰心堂定会尽心尽责,悉心照料。每逢佳节,百姓也会主动前去送上节礼,水果点心,异兽奇石,无一不有。
  况烛没在肖家湾多做停留,顺手给路边最近得了失眠症的大叔开了几副安神的药方便顺路向西出了湾。
  接着他就遇到了问题。
  弈剑听雨阁在西边的巴蜀。
  况烛之前想得很简单,出了冰心堂向西走便是了,弈剑这么大的门派,走走总会到的。
  但是他已经许多年不曾出过冰心堂,早已忘记了正常的道路是什么样的,比如说,不可能有一条正西的路供他走。
  这时候他终于后悔当初谢绝了杜若给他提供的地图。
  当然,他当初谢绝的另外一个原因是,盼望他八辈子都不要再回冰心堂的杜若,给他的地图肯定不是什么好货。
  西北还是西南,这是一个问题。
  面前的景色有些陌生,西南一片广阔的湖水荡漾着天光,有座青砖白墙的小镇凭水而建,远远看去,煞是安宁。
  况烛不禁对那边有了些好感,于是硬着头皮便走了过去。
  第一眼看到的是镇前的牌坊,另一边竖着一方界碑,上书“木渎镇”。
  从街道的不布置看来,应当是个颇为富裕的小镇,只是此时,空荡荡的大街上竟鲜有行人,这让况烛很是疑惑。
  码头上停泊着几艘渔船,船桨还没有来得及收,可见是船家匆忙之中才弃之不管的。
  望了望四周,眼前只有一片广阔水域,此时无风,水面平静,如天降明镜,一派安逸——
  正这么想着,突然呼啦两声,原本平静的湖面倏地破开两道水柱,拔地而起,况烛被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两步,只见白色的水花落下,立在湖上的竟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影。
  两人皆是一身白蓝长袍,应该是出自同一师门的制式,况烛远远的站在岸边,正想去看两人相貌,却听蓝衣少女一声轻叱,一道银光自她背后的剑匣中飞纵而出,竟是剑气万丈!
  另一边的那名青年没有言语,只是迅速一扬手,一道蓝光也腾起万丈,与那白光在湖中央交错对峙起来,震得整片水域白浪翻滚。
  况烛终于知道为什么镇里的人都不见踪影了。
  被双方的剑气逼的又后退了几步,况烛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状况,怎么说自己也是堂堂冰心堂掌针,这二人的剑气竟能撼动自己的定力,究竟是何方神圣?


[ 本帖最后由 阿潆 于 2010-12-22 18:5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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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2 13:22 | 只看该作者 来自:甘肃
  2.听雨阁大弟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势均力敌的两柄神剑此时已显露出胜负端倪,少女的白宝剑明显落了下风,节节败退,光芒也远不似一开始夺目,她有些急了,双手一扬,宝剑划出一道火光,朝对面的青年飞去,但对方仍旧从容一挥手臂,将火咒从容挡下。
  “你,你刚才明明说——”少女突然开了口,衣袂一展将宝剑收起,接着脚下一跺,点着水花朝湖的东边掠去。
  青年见状急匆匆地也收了剑,追着少女的身影点水而走,一边叫了一声:“师妹你别走啊!”
  师兄妹?看那御剑之术定是弈剑听雨阁弟子,又能引动如此剑气,恐怕是掌门嫡传弟子也说不定啊。
  ——既然是弈剑弟子,肯定认得回弈剑的路!
  况烛顿时充满希望,连忙也追着两人的身影而去,只听得前面青年仍在不依不饶的叫着:“师妹等等!”
  “师妹你听我解释!”
  “师妹你慢点!”
  可惜冰心堂弟子脚力素来不如其他门派,追了几步却越追越远,况烛抹了把头上渗出的汗珠,心想我还是别追了,自不量力。
  天不绝人,他刚停下喘了口气,就听见前方的青年突然惨叫一声,竟然躺了下来。
  “少装了!你骗不了我的!”
  少女自然也听到了这声惨叫,但明显不相信师兄遭遇了什么不测,身形几纵,消失在了丘陵小径中。
  况烛叹了口气,为这青年用了这么幼稚的手段而不值。
  不过那少女消失了许久,青年仍旧没有站起来。
  况烛这就有些奇怪了,这装昏也装的太久了吧?
  草丛的一边,不知什么时候跳出了一只箱子大小的毒蟾蜍。
  然后这只毒蟾蜍一边吞吐毒雾,一边欢快地围着那人蹦来蹦去。
  刚才那么强悍的剑客居然被这么一只蛤蟆暗算了!?况烛顿时哭笑不得。
  他远远地丢了根鬼哭藤,手中银针一晃,刺得毒蟾蜍行动一滞,紧接着洒出一片赤孔雀胆的粉末。
  毒蛤蟆毒不过毒冰心,精怪在一片赤红毒雾中一命呜呼,歪倒在一旁。
  地上的人一阵猛咳,似是醒了过来,结果刚坐起身就吸了几口况烛的赤粉,又猛咳了几下,然后再次躺了回去。
  况烛鄙夷地走上前去查看,那人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毒呛得昏了过去,于是银针一晃,在他身上点了几记,正是冰心堂独门解毒术。
  等了一会儿,青年胳膊动了动,迷迷糊糊地再次坐起来,骂道:“这会用毒真不是东西!”
  况烛嘴角一抽,道:“我就是用毒的。”
  对方一愣,眯起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惊呼着在草地上后蹭几下,道:“你变成人了?”
  况烛脸色铁青地看了看倒在一旁的巨型癞蛤蟆,又看了看自己,皱眉道:“你说谁变成人了?”
  那人脸色一白,忙道:“我错了我错了,是你救了我?”
  况烛道:“是。”
  那人陪笑道:“我刚才说错了,用毒的不一定不是东西。”
  况烛觉得这句话说得更诡异。
  那人又道:“你是冰心堂的人?”
  况烛惊讶于对方能看出自己的来历,干脆道:“正是。”
  接着他仔细看了看自己救了的人,觉得刚才把他定义为“青年”实在是太抬举他了:这人虽然相貌堂堂,但怎么看都已经过了“青年”的年龄,正在朝“大叔”迈进。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刚才那个“少女”难道也年龄不小了?想到这里,况烛脊背一阵发寒。
  这位显然没有注意到况烛的心理活动,自顾自背上剑匣,光鲜亮丽的剑匣刚才被毒腐蚀掉了一块,弄得他心痛不已。
  况烛脱口道:“你是弈剑听雨阁的弟子吧?”
  那人一愣,连连笑道:“正是。”
  况烛疑道:“你是弈剑弟子,到江南来做什么?”
  那人一愣,苦笑道:“听说东海景致壮阔,所以我本想陪师妹到这来看风景,谁知道我第一次来江南,不太识得路,等到了东海边上,师妹已经等了我好几天,见我迟到数日,于是……生气了。”
  况烛恍然大悟道:“所以你和她打了起来?”
  那人无奈道:“我原本把她哄好了的,哪知道到了明镜湖这儿,她突然提出要切磋……我一高兴,一时忘了要让着她点……”
  况烛看着他一脸苦相,暗暗庆幸冰心堂的女弟子脾气都温和的多了。
  那人兀自叹息道:“难道我要一个人回听雨阁了么……?”
  况烛眼前一亮,道:“那么说,你现在是要回弈剑听雨阁?”
  那人道:“是啊。”
  况烛正愁自己到了中原不识路,这么巧的遇到一个弈剑弟子可以为自己带路,不由喜道:“我也正是要去弈剑听雨阁,这位大哥可否携我同行?”
  那人一听,立即惊喜道:“如此甚好!我正愁找不到回去的路呢!”
  “……”
  况烛觉得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不过既然是自己提议的,也不好意思再取消,只能勉强安慰自己说路上有个同伴照应也好。
  那人当然察觉不到况烛的失望,继续笑道:“在下陆南亭,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况烛一愣,惊呼道:“陆南亭?”
  陆南亭,弈剑掌门卓君武的首席弟子,也是公认的下一届掌门人选,这样的话,刚才两人斗剑时那种惊人剑气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陆南亭道:“正是,公子听说过?”
  况烛笑道:“卓掌门的嫡传弟子,谁人不知?”
  嘴上这么说,心里仍有些疑惑,况烛见过卓君武几面,应该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陆南亭怎么看起来比他师父年纪还大?
  陆南亭好像看出了他的疑惑,不好意思地笑了几下,道:“公子你看我不像?”
  况烛忙摆手道:“没有的事!”
  陆南亭笑道:“公子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太老了?其实大家都这么说,不过长得老了点也没什么关系,只要实际年龄不大就行了对吧——”
  况烛苦笑着点点头,看来他已经习惯被人认为长得老了。
  陆南亭又道:“公子还没说自己的名字?”
  况烛连忙老老实实报上姓名。
  这回轮到陆南亭惊讶了:“冰心堂*掌针,是不是?”
  况烛听自己也这么有名气,心下暗喜,但他不可能像陆南亭那般外向,还是谦逊道:“正是在下。”
  陆南亭顿了顿,突然道:“有件事……自从听我师父说过之后,一直想问——”
  况烛好奇道:“陆兄所谓何事?”
  陆南亭迟疑着伸出手,指向况烛的帽子道:“冰心堂的男弟子,果真都是戴绿帽子的么?”
  况烛极缓慢地把帽子从头上摘了下来,极缓慢地道:“不戴也是可以的。”
  冰心堂都穿一身绿,我有什么办法……
  陆南亭看出他是在压抑怒火。
  其实陆南亭很想知道,这个看上去清秀而又温雅的*掌针生气起来是什么样子。
  可惜况烛很成功的把怒火压制住了。
  然后他发誓以后出冰心堂再也不戴帽子。
  陆南亭赶紧补救道:“我只是想说,你们不戴帽子比较好看,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况烛微笑道:“……你还想有什么意思?”
  陆南亭只觉得一阵寒气自脚底升起,忙别开视线道:“那什么,我们先去镇子里安顿一下吧,我师妹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况烛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
  据陆南亭说,她师妹名叫江惜月,也是卓君武门下最出众的弟子之一。
  况烛也不着急赶路,陆南亭不认得路,所以把指路的希望寄托在那位失踪了的师妹身上。
  两人在木渎镇找了间客栈住下,决定暂且等一晚上,看她是不是真的会回来。
  不过他们觉得,一般这样出走的人都不会拉下脸主动回来的。
  虽如此,陆南亭还是心虚地强调:“我师妹应该不会像别的女孩那样耍小性。”
  本来就是耍小性才走的吧。况烛默默地反驳道。
  到了第二天中午,江惜月果然不负众望,仍是连个影儿也没露。
  况烛闲来无事,摘了绿帽子之后光简简单单的挽一个发髻,一会儿觉得太不正统,于是买了一只发冠束上。
  发冠一改冰心堂风格,是亮丽的宝石红色,把他原本温雅的面孔增添了几分英气。
  陆南亭一眼看到就夸奖道:
  “这可比你原来那顶绿帽子好看多了,头上红色,身上绿色,跟莴苣上开朵花似的。”
  “……陆大哥的评价……好生精准。”
  况烛忍住望他脸上扔腐毒草的冲动,转身又出了客栈。
  半晌,他竟把身上的行头换成了绛红金边,雪白长袖。
  这一身衣服穿上,比原本的碧绿好看不知多少倍。
  况烛换衣服的另外一层原因是,如果穿着绿色的冰心堂弟子服走在大街上,就和在脸上写着“我要悬壶济世”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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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2 13:26 | 只看该作者 来自:甘肃
3.仙鹤和太虚

  “……我好像说过,我要去的是弈剑听雨阁。”
  “嗯,我知道。”
  “……我好像也说过,弈剑是在西边。”
  “嗯,我知道。”
  “……”
  离开木渎镇之后,陆南亭擅自决定放弃返回弈剑的计划,转而一路向东,踏上寻找师妹之路。
  几天之后的现在,况烛无言地看着眼前一片树林,林中桃李芬芳,落英缤纷,煞是娇艳。
  可惜况烛没有心思欣赏美景。
  陆南亭看他面色不善,笑着解释道:“之前师妹也说过她想来这里看看风景的,只可惜路上赶得太急所以没来成,我这不是觉得她……”
  他还没说完,树林深处溜出一棕一白两只灵狐,娇媚的小东西看到有人出没,伶俐地绕着两人转了几圈,虽是动物的身形,两眼一抬,竟是媚眼如丝,看得况烛心口一颤,忙别过头去。
  听冰心堂中的弟子说过,桃李花林中尝有狐精出没,此话不假。
  陆南亭讷讷地住了嘴,两眼盯着小狐狸出了神。
  况烛不由咳了一声,抬高声音道:“你不是要找师妹么?”
  陆南亭猛然惊醒,忙道:“对,对!”
  两只狐狸一转眼没了影子。
  况烛无奈道:“你就不怕,你师妹看见你和两只狐狸眉来眼去,又生气跑掉么?”
  陆南亭脸色一白,反驳道:“谁和两只狐狸眉来眼去了?我刚才只是在想这两只狐狸哪个公哪个母!”
  “……谁公谁母关你什么事……”
  况烛叹了口气,沿着小径向前走,陆南亭大踏步又抢到了前面,况烛不置可否,不急不缓地跟在后面。
  偌大的桃林,绯红的树冠连成一片,陆南亭一脸凝重,很认真地在每一个岔路稍作思忖才抬脚,然而曲曲折折走了许久,竟连出口也没有找到。
  况烛突然想起:陆南亭是个路痴。
  没有看到身后的青年露出后悔莫及的表情,陆南亭严肃道:“早就听说这里有狐精出没,别是那些妖物把我们困在这儿了!”
  况烛心想,恐怕是你自己把自己困在这里的才对吧?
  不能明说,只好道:“我们沿途做些记号,免得走重了路。”
  陆南亭点点头,稍稍抬手,一道蓝光“唰”地飞出,又瞬间返回剑匣,再看眼前的那棵老树树干,已然出现了一道新痕。
  况烛微微皱眉,心想这里既是狐精出没的树林,万事万物恐怕都有些灵性,不免有些顾忌,刚想说“这记号还是别这么做了”,远处突然“呼”地涌起一阵风声劲响。
  突然的大风刮得很不寻常,林中的鸟儿一时间也没了踪影。
  两人一愣,立刻站到一处:四周的树木显然也受了这大风的影响,一时间枝叶花瓣漫天飞舞,伴着林中一片片的沙沙,此起彼伏。
  陆南亭捋好被风刮得乱七八糟的衣袍,沉声道:“这其中恐怕有妖魅作祟!”
  况烛被扬起的尘土迷了眼睛,眯起眼望向天空,湛蓝的天色没有受到影响,就算是妖魅,应该也不是什么难解决的东西,所以没太担心。
  陆南亭扬起一只手臂,有模有样地站了一会儿,道:“辨不出风的来向,况兄弟我们分头找找看!”
  况烛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南亭已经踏上长剑,驾着一道蓝光朝西北的岔路去了。
  “喂……不是说要找师妹,怎么突然又成了捉妖?”
  况烛觉得莫名其妙,转念一想,弈剑听雨阁历代镇守幽谷裂隙,单是门派里就镇着一座锁妖塔,降妖除魔恐怕是下意识的行为了。
  况烛在冰心堂中多年,每天只是和书本,草药打交道,最多在诊治一下病患,对捉妖可谓一无所知。
  “……罢了,狐妖而已。”
  但既然陆南亭让他走另一条路,姑且走走看,冰心堂怎么说也是八大门派之一,区区狐妖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况烛依言踏上另一条小径上,蜿蜒曲折的又过了三四个岔路,越走风越小,越走林子越安静。
  不得不说,陆南亭虽说识路的本领差了些,但对妖魅的感应力还是很强的,他应该在那条路上已经碰到“妖怪”了。
  况烛正这么想着,再一转弯,翠色的平地一片开阔,远处,黛青色的山峦映入眼帘。
  不再是片片绯红的桃花林,绕了许久的桃花林竟被他走到了尽头,况烛一阵惊喜,连忙加快脚步。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绵长的鹤鸣,身后又起了一阵风,花瓣纷扬而起。
  况烛侧头望去,层层掩映中,他望见一株高大数倍的花树,树下一处灰色石台,台下铺满了枯叶花瓣,台上却是一尘不染。
  一只丹顶仙鹤立于其上,它扑扇着翅膀,又发出一声长鸣,又扬起一阵花飞满天。
  仙鹤的旁边立着一名青年,头顶白冠,深衣直踞,他轻轻展袖,抚上白鹤的羽毛。
  那白鹤当即安静下来,收起翅膀,优雅安静地站在原处。
  目睹此景,况烛不禁看的愣了。
  若不是看到青年袖上清晰的太极纹饰,他真以为自己遇上了仙人降世:
  “……太虚……”
  ——曾听说,最接近神的门派是云麓仙居?
  况烛不禁失笑,太虚观才是真正的仙人境地啊。
  正想着,刚刚安静下来的仙鹤又叫了一声,这次是朝着自己的方向。
  青年的目光也随之移动而来,为了怕人误会,况烛连忙几步从树后走出,施礼笑道:“冒昧打搅了。”
  青年淡淡道:“无妨。”
  正如遗世独立的气质一般,对方的长相也是清逸卓绝,目光虽有几丝清冷,但并无冷僻淡漠。
  况烛松了口气,回头望向桃花林的方向,自从罡风停下之后,林中就再无异常的动静了。
  “你在干什么?”突然有人开口,竟然是刚才的那位太虚青年。
  况烛以为他绝对不会主动说话,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忙道:“刚刚在林中和朋友走岔了,我在想要不要回去找找。”
  青年安静道:“树林不大,一个人也能走。”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况烛苦笑了一声,道:“大倒是不大,只是听说林中有狐精出没。”
  青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道:“狐精?我……没有碰见。”
  你这一身辟邪道袍还带着一只鹤,狐精不张眼了才会靠近吧?况烛又叹了口气。
  青年沉吟片刻,迟疑道:“你的朋友……什么样子?我让阿丹去林中替你一寻,可好?”
  仙鹤发出一声愉悦的清鸣,可见这就是青年所说的“阿丹”了。
  况烛心底惊讶不已,这青年表面上冷冷清清,难道实际上是个热心肠?
  见况烛不答话,对方也不追问,就这么安静地等着,目光仿佛天生带着水一般的清冷,去也去不掉。
  况烛被这道目光望得有些不安,拒绝也不是,接受也不是,正在为之难时,身旁的灌木一阵窸窣替他圆了场。
  况烛恐怕里头有蛇,向后退了一步,哪知道树丛里竟滚出一只红棕毛色的小狐狸,晕头转向的在地上歪了一圈,什么都没看清就急匆匆地化成了一个棕衣的小姑娘。
  况烛目瞪口呆地盯着她看,小姑娘也发现了面前两人一鹤齐齐望着她,当即被吓得懵了,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
  最后还是太虚的青年先开了口:“阿丹。”
  仙鹤随即展开双翅扇动一下,发出一声鸣叫。
  小姑娘骇的倒抽一口冷气,直勾勾地盯着那名太虚青年,哆嗦道:“道……道道……道士!?”
  况烛毕竟在冰心堂里长大,看这么一个小姑娘吓得魂不守舍,也不管什么狐妖了,连忙抬手道:“这小狐狸也没做什么错事,你这是要干什么?”
  青年没有说话,向仙鹤递了一个眼色,仙鹤乖巧地收起了翅膀。
  况烛看自己的发言还是有些用处的,于是干脆朝小姑娘笑道:“你不用怕,你想去哪里,尽管去吧!”
  小姑娘一愣,一双金色的眸子竟泛起泪光,接着“哇”地一声就扑到况烛腿上大哭起来。
  况烛傻了眼,惊愕地望向一旁的青年,青年却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俩,更像是一脸好奇的在看热闹。
  小狐狸泪光闪闪地抬起头,看得况烛一阵心软,在场的另一个人指望不上,他咬了咬牙,回想起冰心堂接治小孩子的经验,心想狐狸应该差不多,于是生硬地伸手拍拍她的头,陪笑道:“怎么了?受了委屈?”
  小姑娘抽泣道:“有……有坏人,抓了我娘——”
  坏人?抓了她娘?况烛顿时一身冷汗:不会是陆南亭吧?
  结果小姑娘却接下去道:“还要……还要吃了她!”
  况烛稍稍放下心来。陆南亭就算再怎么喜欢斩妖除魔,也不会想要吃狐狸肉吧……
  小狐狸自然注意不到他的内心变化,依旧死死捉住他的衣摆哭道:“大哥哥,能不能救我娘?求你了……求你救救我娘——”
  “这——”
  况烛自然不好意思拒绝,但考虑到能捉住狐妖的人本事肯定不小,冰心堂素以医术见长,武学修为与其他门派相比逊色许多,如果自己去不一定帮得上忙,于是又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那名太虚弟子。
  青年与他眼神接触,竟很干脆地缓步走来,朝那小姑娘哈哈:“去什么地方?”
  小姑娘看了看他,自然认为这两人是一起的,于是忙擦干了眼泪,仍旧抽泣道:“我,我这就带你们去!跟,跟着我!”
  说罢摇身又变成一只小狐狸,灵巧地溜进茂密的桃花林中。
  况烛叹了口气,抬脚跟上,突然想到什么,对太虚道:“真是麻烦你了。”
  青年只是摇摇头,表示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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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2 13:38 | 只看该作者 来自:甘肃
7.鹤舞

  宋屿寒似乎看出他的伪装,反而追哈哈:“没有别的要问?”
  况烛意识到假笑被识破,却也不敢硬着头皮再问,只能吞吞吐吐哈哈:“接下来……你要往哪里走?”
  宋屿寒淡淡道:“因为不知道要去哪找,所以往哪走都无所谓。”
  况烛下意识道:“那……公子可否与吾等同行?”
  宋屿寒似乎根本没思考,便答道:“可以。”
  回答得如此干脆,况烛心中莫名一喜,但转念想想,回答得如此不假思索,也可能是因为答不答应都无所谓,于是从莫名的欣喜变成了莫名的惆怅。
  ……不对,那什么,好端端的干吗突然惆怅!况烛疑惑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
  一大早,告辞桃李花林的涂山氏之前,几人特地向狐媚打听了江惜月的下落,狐媚稍一回忆,想起两天前在桃李花林确实有位少女经过,不仅穿着模样符合江惜月的特征,而且也在林中迷了路,最后还是靠着他们族人的指引才走了出去.江惜月既然是弈剑掌门弟子,破除花林幻境导致迷路,的确在情理之中,那少女恐怕正是江惜月无疑。
  陆南亭得知这个消息不禁大喜,又听说出了桃李花林向东只有一处渡口小镇,名叫流云渡,便立刻要往那里赶。
  况烛昨晚已经邀了宋屿寒同行,童千斤不知怎的也跟了进来,牵出一匹枣红小马走在后面,队伍变成了四人一马,等到出了花林,陆南亭立即展开了御剑,贴着地面滑翔而走,速度顿时快了很多。
  童千斤也跟着骑上自己的小马,差不多可以和陆南亭并驾齐驱。
  况烛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赶上几步道:“你们两个这么走,快倒是快了,也得让我们能赶上吧?”
  自己和宋屿寒可是什么坐骑都没有,单凭两条腿跑的!
  陆南亭勾起嘴角,不怀好意地笑道:“如果不快些,万一错过了师妹怎么办?”
  童千斤眨了眨眼,嘻嘻笑着附和道:“就是就是,陆大哥说的是!”
  ——明显是串通好了的。
  况烛明白过来,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大声喊道:“陆大侠!童将军!二位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
  陆南亭故作疑惑道:“什么小心眼?住闲厅也没什么的,对吧?”
  童千斤这个还没参军的平头小百姓被叫了将军,顿时乐的眉开眼笑:“是是,又宽敞又凉快!”
  况烛瞪着这两个傻大孩似的大人,也再说不出话来,只能也气鼓鼓地跟在后面——冰心堂人除医毒之外再无半点长处,轻功方面的差劲自不必说。宋屿寒仍旧一言不发,默默跟上,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淡然表情,轻功身形却明显比况烛轻松很多。
  两边青山连绵,可惜况烛无心欣赏。
  等到跑满一个上午,几人终于选了山脚一处空地休息,选的地方阳光充足,地上青草不长不短,坐上去很是舒服,可惜况烛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陆南亭和童千斤殷勤打了水来递给他,笑眯眯道:“况兄弟辛苦了!”
  况烛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接过水喝了个干净,转身从行李中翻出一包鹤饼扔过去。
  两人只道是况烛心软,不明就里地拆开纸袋吃得高兴。
  ——况烛终于觉得心里舒服点了。
  宋屿寒远远地坐在一棵树下,不知什么时候又叫出了那只白羽黑翅的仙鹤,耐心地一点点投食。
  等到陆南亭和童千斤吃完了况烛给的鹤饼,再次试图招惹况烛发火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宋屿寒手中用来喂鹤的食物。
  陆南亭疑道:“宋小道长拿来饲鹤的东西,怎么那么像我们刚才吃的东西?”
  他望望童千斤,后者正把最后一块饼往嘴里塞,一边心不在焉道:“你看错了吧?”
  陆南亭半信半疑地向宋屿寒求证。
  宋屿寒抬起头,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不动声色道:“你看错了。”
  况烛看在眼里,在一旁掩嘴窃笑。
  不过开心劲没持续多久,陆南亭和童千斤吃饱喝足便吵着要上路,况烛站起身就觉得两条腿灌了铅似的沉,想像正常人一样走路都费力,再用轻功跑一会儿怕是就要虚脱了。
  察觉到他面露苦色,宋屿寒走近道:“怎么?”
  况烛苦笑着摇摇头,不好说什么,只能道:“稍微有些走不动罢了。”
  宋屿寒稍一皱眉,问:“能不能走?”
  那对眼睛的清冷中偏又带了关切,况烛看得一愣,说话不知怎的有些慌了:“走,走倒是能,呃,只是,只是肯定只能再走一会儿,到时候恐怕就追不上那两个人了……”
  宋屿寒沉默了一会儿,望见那两人已经一个御剑,一个骑马,得意洋洋的走出几尺开外,于是道:“若如此,四人分两批走吧。”
  况烛有些惭愧,苦笑道:“不必了,我尽量追上。”
  宋屿寒摇头道:“无论再怎么尽量,人毕竟走不过快马御剑,我现在还能追得上,如果再跑上一天,也是不行的。”
  据狐媚说,从桃李花林到流云渡,普通人要花个三五天,如果是他们几个,至少也要两三天。
  况烛抿了抿嘴,眼看前面两人越走越远,不由哈哈:“那怎么办?分头走么?”
  宋屿寒望着他道:“是。”
  况烛松了口气,不自觉地露出笑容:“说的也是,我们跟不上的话,他们总不能强迫我们跟着。”
  宋屿寒道:“当然。”
  他这么说,却还是不动声色地站着。
  况烛心道:他不会现在就要擅自分开了吧?难道不应该跟前面的人讲一声么?
  宋屿寒却还是没有动,眼看前面的人越来越远,况烛只好硬着头皮打算亲自追过去。
  哪知他刚走了两步,却被宋屿寒一把拉住。
  宋屿寒稍稍睁大了眼睛,疑道:“你干什么?”
  况烛迷茫道:“好歹要过去跟他们说一声吧,至少估计一下我们什么时候到,好让他们知道要在流云渡多等几日啊。”
  宋屿寒点点头道:“自然是要说一声的。”
  况烛似懂非懂地点头,虽然不知道宋屿寒在想什么,但是一想到陆南亭他们没法再摇着尾巴得意,他的心情又好起来。
  事实证明,况烛实在是个善良而容易满足的人。
  因为宋屿寒接下来道:“不过,既不必你亲自追过去通知,也不必让他们知道要在流云渡等几日。”
  “……为什么?”
  况烛正在疑惑之时,宋屿寒纤长的手指在空气中点了几点,凭空绘出了一个形状。
  “……这是什——么!?”况烛一句没问完,倏然一阵大风刮过,再抬眼,面前立着一只足有两人高的巨型仙鹤!
  “因为我们会比他们先到。”宋屿寒一边淡然答着,一边朝况烛伸出手。
  “宋……宋屿寒你——?”
  惊愕之下连尊称都忘了带,况烛愣愣地被对方拉上鹤背,只听耳边“呼”的一阵风声,红顶仙鸟已腾空而起!
  “等等!喂你好歹也——哇!”况烛一时还没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仙鹤浮空,他身子一晃,险些跌了下去,霎时惊出一身冷汗。宋屿寒见状,不动声色地探过双臂,将况烛两手按在鹤背的白羽上,淡淡道:“若坐不习惯,别往下看。”
  声音沉冷悦耳,且就近在耳际,况烛脸上一红,忙笑道:“没有的事,只是你什么都没说……弄得我吓了一跳。”
  鹤并没有提升高度,仍是贴着地面飞,速度不快,似是打算慢慢追上前方二人,飞了一会儿,况烛觉得平静了些,终于恢复温雅笑容:
  “我不畏高,在冰心堂里也坐过玄蜂的。”
  他稍稍回头,触见近在咫尺的清冽目光,却莫名其妙地又慌了起来。
  宋屿寒似乎浑然不觉,轻轻“嗯”了一声,仍旧按着他的手,只是力道小了些,眼看着即将掠过前面的二人,他侧过身,稳稳地对地上的二人道:
  “两日后,流云渡客栈,恭候二位大驾。”
  况烛一听,恶作剧成功似的开心不已,跟着喊道:“陆大哥,童千斤,我们先走一步啦!”
  陆南亭和童千斤走着走着,突觉一阵大风呼啸而过,先看见一只硕大仙鹤擦着头顶飞过,接着又听到宋屿寒和况烛两人的话,顿时瞪大了眼,张大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仙鹤滑翔几步,随即一声长鸣,宽大的玄翼一振,飘飘然腾上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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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2 13:42 | 只看该作者 来自:甘肃
 8.流云渡迷

  仙鹤飞够了高度,稳稳地开始滑翔,地上的状物已经模糊,陆南亭和童千斤的身影很快缩成两个黑点,眼前的景致却清晰起来,碧空青山连绵一片,点缀着几行鸿雁飞过,几缕烟尘,云雾飘渺,蔚为壮观。
  抬眼望去,远处东海一片广阔,碧波浩荡,亦能隐约收入眼底,况烛胸中不禁又涌起一股欣喜,不知道如何表达,只好一边默默地坐着,一边兴奋而感叹地左望右望,过了许久,终于展颜道:“想不到江南竟也有此壮阔美景,有幸睹得,真乃至福啊。”
  宋屿寒抬眼览过眼前山水画卷,微扬嘴角,道:“所言是极。”
  又飞了一会儿,况烛察觉到了些许凉意,高处不比地上,又是破空飞行,风吹在身上久了,自然会冷,他想抬手试试脸上的温度,这才发现身后的那只手还按在自己手上。
  况烛一愣,没说什么,宋屿寒却意识到了他的想法,主动松了手,问:“冷?”
  况烛尴尬一笑,抬手碰了碰自己脸颊,道:“还好。”
  手心一直压在温暖的鹤羽上,手背也一直被对方按着,相比较来说脸真是冰凉了,况烛觉得身后的人想要说什么,却突然莫名地害怕他说话,忙干笑了几声道:“这鹤,哈哈,好大。”
  这话说得蠢到极点,他当即很想抽自己一巴掌。
  宋屿寒愣了愣,道:“大虽大,但还是阿丹。”
  “……诶?”况烛惊愕的看看仙鹤两边硕大的羽翼,花纹的确与阿丹相似,只是——
  “呃……我从来不知道仙鹤是……可大可小的?”
  宋屿寒道:“阿丹是鹤符画出的灵物。”
  “……所,所以呢?”
  “画一张大一点的。”
  “……哈?”
  ****
  流云渡本身城不大,宽广的码头占了很大一块,远处是一望无际的辽阔东海,大大小小的航船停泊在岸边,船夫水手装货卸货,忙得不亦乐乎。
  因为是个人员流动及为频繁的地方,酒楼茶馆自然不少,虽如此仍然是家家爆满,反而是客栈只有一家,况烛和宋屿寒进去问了,果然已经没有空房。
  如果放在平时,况烛一定会非常失落,不过这次,他宁肯露宿街头,也不想住那间客栈。
  他甚至不想在流云渡待下去,因为自从到了这里,他就总是感觉到一阵隐约的压抑堵在胸口。
  明明是晴空万里,却总是有股阴云密布般的窒闷是不是掠过心头,尤其是进了那家客栈,一瞬间差点喘不过起来。
  没有找到空房,两人走回街上,况烛环视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偷偷地扣了下自己的脉,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知道宋屿寒有没有察觉?
  况烛侧头看向一旁的青年,宋屿寒却正在这时开口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况烛眨眨眼,轻轻嗅了两下,傍晚的码头上海风阵阵,空气里有股浅浅的咸腥,夹杂着水汽的清新。
  “应当是海水?”他答道。
  宋屿寒稍稍抿了抿嘴,道:“大概是。”
  况烛虽然答的随意,但被他这么一问,反而在意起空气中的气味了——冰心堂人常年识别药材,对气味的分辨很敏感,他分明发现这里除了海浪的味道之外,还掺杂了微小的其他的东西。
  这股气味很淡,但是曾经在哪里闻到过,应当是很久以前听讲学的时候曾接触过的。
  一时间想不起来,况烛不由自主地又皱起眉头。
  宋屿寒没有察觉,领着况烛朝码头的方向走,显得轻车熟路。
  况烛疑道:“这是要去哪儿?”
  宋屿寒道:“客栈若找不到住的地方,可以找船家投宿。”
  “是么?”
  况烛颇有兴趣地跟紧:原来还可以寄宿在船上?似乎是件很有趣的事。
  “是,这码头太小,往往是只能如此。”宋屿寒道。
  况烛奇怪道:“你好像很清楚?”
  宋屿寒稍一迟疑:“……略知一二。”
  ****
  找了几个船家,很快找到了空船,船家欣然同意落脚,况烛付了钱,宋屿寒却没有打算掏钱住下的意思。
  况烛很好奇他晚上睡哪里,宋屿寒却好像不打算解释,天色渐暗,两人租下船之后随便找地方吃完饭,宋屿寒丢下一句“明早他们可能就到了,今晚好好休息”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况烛满腹疑虑也不好跟上去打听,只好一个人回到船上,他租的只是一艘小小的渔船,卧在码头上并不明显,夜幕降临,微冷的海风把那股莫名的压抑吹淡了不少,况烛站在船头望去,头顶是朦胧的月色,岸边一色船灯渔火,在墨色的海上连成暖洋洋的一片,显得美丽无比。
  对于*的掌针来说,一个人出门的机会很少,饱览山水的机会很少。
  这一路还没有走多远,已经穿过了桃李芬芳,俯瞰了青山烟岚,现在见到了东海,再这样下去,恐怕是要把这一辈子的美景都看遍了。
  冰心堂也很美,但与这些美景比起来,就像一座玩物庭园。
  远处的货船上,一群水手在甲板上喝酒,热闹的声音传过来,况烛不由得羡慕起来。
  自己的朋友太少,认识的仅仅是亲如家人的冰心堂众师兄姐妹。
  月色,东海,渔船,此景此境,哪怕多一个人分享也好啊。况烛有些寂寞了。
  ——宋屿寒啊宋屿寒,你好歹还有仙鹤作陪吧。
  ****
  半醒未醒中,好像有只恶作剧的手将身体死死压住,动弹不得,连呼吸都要被掐断。
  况烛挣扎着醒了过来,大脑一片空白地听着船舱外呼啸的海风,等到完全回过神,发现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怎——唔!”原本只是想自言自语,开口却觉得心口一紧,差点昏了过去,空气中那股味道比白天浓烈了很多,透着令人作呕的腐烂之气——
  况烛一下子就想起这是什么了。
  尸腐。
  因为很少见,所以他几乎没有接触过。
  明明是渡口,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尸腐气息?忙不迭地从身上翻出辟邪的药丸含进口中,取银针唤通了心清神明术,况烛急急忙忙地钻出小船。
  因为心清神明护体,心中的压抑感少了很多,况烛放眼望去,月亮不知道隐去了哪里,整片渡口漆黑一片,没有一个人,甚至没有一点灯光,海风似乎被染上了一层灰色,把岸边的番旗被吹得疯狂作响,
  如果不是这可怕的真实感,眼前的景象真像是个冰冷的梦境。况烛一边想着,一边跳上岸,循着尸气浓重的方向走去。
  渡口黑漆漆的一片,耳边只有自己的脚步声,阴恻恻的海浪声,以及拍打空气的番旗声,一个人走有点发颤,走了一会儿发现正在接近那家客栈,况烛突然想掉头回去。
  会碰到什么?僵尸?打人的话放些毒还可以对付,要是僵尸还不知道谁毒谁——自己只是一个大夫!干吗管闲事?
  正在想着,突然有阵阴风贴着脊背袭来,况烛倒抽一口冷气,却不敢回头,加快脚步朝前走——然后他就停了下来。
  因为有把银白色的宝剑横在了自己脖子上。
  剑刃几乎要贴上皮肤,冷冽的气息在剑身上蔓延,让况烛打了一个寒战,不过他反而比刚才镇定了些,因为这把剑的颜色并不那么可怕。
  持剑的人在自己身后,他不知道是谁,想转头,却听到一个声音道:“不许动!”
  况烛一愣,因为这分明是个姑娘的声音。
  “姑娘你——”
  “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那姑娘虽然音色清亮,却气势逼人。
  既然不是僵尸,而且还是个挺有鲜活气息的人,况烛松了口气,些无奈道:“半夜醒了,发现这里有很强的尸瘴,难道不许出来看看么……”
  那姑娘似乎愣了一下,却又马上回复常态道:“你怎么察觉到这里有尸瘴?你是什么人?”
  况烛无奈道:“我好歹是冰心堂弟子,冰心堂,姑娘知道吧?”
  那姑娘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你当我是什么人?街边的小丫头么?我本身便是弈剑弟子,怎会不知道冰心堂!?”
  况烛一愣,余光再瞥了那柄宝剑的剑光,灵光一现,喊道:“你,你难道是——”
  况烛话没有说完,身后的姑娘却突然短促地惊呼了一声。
  况烛顿时警惕道:“姑娘?怎么了!?”
  白宝剑还是稳稳地架在自己肩上,说明那姑娘并没有出什么大事,她却没有立刻回答,半晌,咬牙切齿道:“……什么人!”
  况烛觉得这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但还是不由自主的问:“……什么什么人?”
  “放了他。”又有一个人道。
  听到这个声音,况烛心中一喜,原本的恐惧感顿时烟消云散:
  “宋屿寒!”
  “……宋屿寒?!”
  第一声是他的惊喜,第二声是那姑娘惊愕的重复。
  宋屿寒依旧冷冷道:“放了他。”
  那姑娘冷哼一声:“你以为把剑架在我脖子上就威胁得了我?就算你是宋屿寒,谁能保证你们不是出来干坏事的?”
  况烛苦笑一声道:“姑娘,你是不是名叫江惜月?”
  白宝剑颤了一颤,那姑娘惊道:“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况烛笑道:“我不是谁,我只是要给卓掌门送信,恰好在明镜湖见了你和你师兄的切磋,顺便和你师兄陆南亭同行而已,你师兄可是日日夜夜都想着把你找回去呢……”
  那姑娘忙道:“我师兄呢?你把我师兄怎么了?”
  况烛叹了口气,道:“我没把他怎么,只是他脚程太慢,明早或许就到了吧。”
  那姑娘皱眉道:“师兄也太没出息了,脚程还不如冰心?这御剑术得退步到什么程度?!”
  ……那是你冤枉他了。况烛心想。


======本攻要上课去了,谁有这文继续跟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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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2 13:47 | 只看该作者 来自:甘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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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大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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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2 13:57 | 只看该作者 来自: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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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睨群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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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2 14:50 | 只看该作者 来自: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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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飞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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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2 14:55 | 只看该作者 来自:浙江

在绿晋江追着看完了 这西皮太诡异太有爱了口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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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空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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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2 15:45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广西
在晋江上看过了呢~
这CP散发着诡异的萌点呢即使妖道是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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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于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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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2 17:54 | 只看该作者 来自:甘肃
10.降服云麓

  虽然勉强平了一个回合,但云麓少年的脚步却没有就此停下。
  也许是因为缺少意识的缘故,虽然遭到了这样的攻击,他并没有加快脚步,仍是照着原来的速度一步步向前。
  “宋小道长劳驾,缚足诀和定身咒!”江惜月毫无自觉地指挥着身后的太虚大公子,竟也不管他是否答应,抬脚踏住宝剑,直直地朝云麓少年飞去。
  宋屿寒自然不多话,迅速地向那少年身上放出了束缚身形的咒术,一片冷雾像藤蔓攀住了少年的双脚,对方却只是低头看了看,抬手挥杖,又是几道冥火迎面击来。
  江惜月见状,灵巧地一跃落地,身子一转,低手握住剑柄当空挥起,漾着水波的数道剑光铺展而过,勉强挡下了那些火焰。少年却又将长杖挥动一圈,黑暗中罡风顿时狂卷而起,几道电光交错,江惜月只觉得眼前闪动,身上一僵,暗叫了句不好,顿时乱了退后的步伐。
  隐在风中的浮游水弹迎面飞来,其中两只轮番击中双肩,少女忍痛一拧身,其他的几枚水弹擦着身体险险飞过,身后随即传来一声凤鸣,明亮的金色突一显现,水弹与光亮同时寂灭。
  江惜月立刻趁机退到巨凤身后,抬起手臂,一阵刺骨寒气渗入肌骨,还没来及说什么,又一阵狂风席卷而来,金色巨凤紧跟着扇动羽翼,扬起的炽热的空气虽然压盖住了罡风的阴气,却没能阻止它割裂肌肤的强度,就连不在狂风波及范围内的况烛都觉得脸上被割得生疼。
  眼看着狂风横扫的范围扩大,宋屿寒叫了句“姑娘,退后!”,与此同时拔剑挥出一记斩妖诀,云麓少年脚下却偏偏在这时挣脱了水藤的束缚,猛一蹬地,借着前进的冲力击散了斩妖剑气,直朝这边冲来。
  火凤自然不甘落后,打着头阵迎头而上,少年低下身子,灵巧地避过了那对利爪,长杖一扫,竟幻化出一只乌黑大鸟,披裹着着墨色冷雾,同火凤当空对峙起来。
  “太卑鄙了,火炎凤的法术竟然会变成这样?!”江惜月惊讶地叫了一声,身子却跟着进了狂风的中心,一时间动弹不得,当下骇道:“谁来再把他定住——咦?大夫!?”
  身边突然冲过来了个红色身影,江惜月疑惑地喊出声,况烛微微苦笑,忍着皮肤被风撕裂的痛感,双手向两个方向同时伸出,左手洒出一片墨绿浓雾,右手则是紫光一阵明灭。
  墨绿色的浓雾在狂风中迅速扩散开来,况烛迅速往江惜月手里塞了颗药丸,急道:“快走!”
  江惜月发现双肩的伤处明显有了好转,明白是况烛的功劳,乖乖依言后退,况烛自己还没动,却已经被宋屿寒快一步拖到远处。
  “……啊,这个也给你!”况烛连忙把同样的药丸塞给宋屿寒,抬头却看到对方一脸阴晴不定。
  “……诶?”况烛一愣,只听宋屿寒冷冷道:
  “你冲过去干什么?”
  况烛莫名地有些生怯,小心翼翼道:“救人。”
  墨绿浓雾在狂风中蔓延开来的,云麓少年却迟迟没有追出来。
  宋屿寒皱眉道:“那是什么?”
  况烛微微一笑:“断肠腐毒。”
  江惜月退到两人身边,顿时嘴角一抽,早就听说冰心堂悬壶济世,毒医双修,放毒的时候果然不会心慈手软呐。
  况烛继续笑道:“虽然毒和尸毒同为阴毒,但尸体毕竟畏腐,所以勉强可以将其拖住片刻,刚才给的是解药,免得你们吸进——啊,江姑娘你去哪里!?”
  江惜月没等况烛说完,已经风风火火地再度御剑飞驰而去,直冲进那片毒雾之中。
  “自然是趁这个机会好好教训他一番!”
  她的肩伤已经被况烛刚才手上的紫光治愈,此时是又来了精神。
  况烛无奈地叹了口气,盯着那片毒雾逐渐消散,江惜月和云麓少年的身影逐渐显现出来。
  两人离得很近,江惜月的云舞剑法在弈剑弟子中堪称一绝,云麓少年只能用长杖拙劣地抵挡进攻——云麓仙居弟子最不擅长近身战,而弈剑本身就以剑法见长,这样的对战毫无悬念,白银的剑光铺天盖地,已将对方的招式死死压住。
  况烛松了口气,想踏步上前,手却被身旁的人死死捉住:
  “你又想干什么?”
  况烛又是莫名一慌,断断续续道:“离……得近些,总能帮上忙吧?”
  宋屿寒沉默了一阵,似乎是权衡了一下利弊,终于拖着况烛走了过去,炎凤与此同时一爪撕破了乌鸟的幻像,振翼回到主人身边。
  局势表面上被控制住了,少年的力量似乎也不及之前那般强大,东方的海面渐渐有了些微光,况烛明白过来,是要天亮了呢。
  可刚刚这样一想,却听到江惜月一声惊呼,又是一阵大风扬起,少年踏着一朵灰影,煞那间腾空而起!
  “风腾术?!”江惜月若想追上天去只能御剑,但如果御剑却又没了武器,不由跳脚道,“有本事在地上打——”
  喊到一半霎时噤声,少女惊恐抬头,天空中围绕着少年的四周亮起无数点幽冥火光。
  “这是……?”正在愣神的当口,少年面无表情地挥下手臂,无数点冥火如同点燃的暗色流星,密密麻麻坠落而下!
  “——火天罚!!”
  江惜月倒抽一口冷气,疯了似的御剑躲闪,炎凤展开双翅前去援助,一人一凤却仍旧抵挡不了如此浩大的冥火天罚,最终还是不得不选择走为上策。
  宋屿寒皱了皱眉,放出一只破技符却没能起到太大作用,三人一凤只好沿着海岸疯狂地跑了起来,破晓时分天色仍暗,身后冥火雨降,震耳欲聋,所过之处,浅滩皆被烧成一片焦土。
  单凭人的轻功根本跑不过少年腾云驾雾,眼看着天罚火雨即将追上,轰隆隆的巨响听的人心惊胆战,火凤也几乎已经无力掩护江惜月,少女在摊上躲得很是吃力,虽然没有受太大的伤,却也已是伤痕累累,况烛咬咬牙,几乎是用尽力气才阻止住宋屿寒继续前进,气喘吁吁道:“宋屿寒,我数到四,你……让凤凰攻击小云麓!”
  宋屿寒被他生生扯得停了下来,急道:“你又要做什么傻事?”
  况烛不满地吼道:“才不是傻事!这样逃跑才真傻!给我松手!”
  宋屿寒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却还是松开了对方的手。
  手一暴露在风里,立刻感到寒冷,不知怎的,虽然是自己命令放手,况烛心头却掠过一丝失落,不过此时当然无暇其他,他定定的站着,眼看江惜月带着那只火凤摇摇欲坠地朝自己靠近,将双手猛地合十,踏出一步:
  “听好我数的!一——二——三——!”
  衣袂蹁跹,况烛身形转动,在海岸上依次踏出步子,正是北斗七星中的上三星位置,每次脚面落地,一朵莲花图案腾地一声在地面亮起,像拂去水中细沙显出一整块明镜花纹,灵动闪耀,细腻非凡,碧色光芒在方圆几丈的空气中浮动起来,景象似曾相识:
  “——四!”
  所有的幽暗火球在触及弥漫的碧光之时,竟全部碎裂成小块的沙粒,宋屿寒恍然大悟,朝天空道:“阿炎!”
  火凤会意,翅膀拢起,如一道火焰长箭直冲云顶,也没有受到任何冥火的干扰。云麓少年身形一滞,显然是不知道如何是好,被火凤猛地一撞,立刻从高高的云顶跌落下来。
  江惜月也忘了伤痛,拍手叫道:“干得好!”
  况烛见那少年头朝下直直栽下,正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做才好,却见一道纯蓝光芒自西面飞纵而来,直直穿过了跌落着的少年的胸膛。
  这一招天外来客弄得三人面面相觑,垂直下落的少年斜斜飞了出去,长杖脱手,人则重重的摔在不远处。
  “刚……刚才那是什么?可别把他给杀了!”况烛担忧地开口。
  可是三人还对刚才的火天罚心有余悸,只敢远远地朝那名少年看,却惊讶地发现他又挣扎着坐了起来,胸前血流如注,却是浑然不觉。
  “看来是……没有伤到心脏——”况烛皱了皱眉,“伤成这样都没昏过去,未免也太顽强了些……”
  “何方妖孽!竟敢对我师妹动手?!”还没做出什么总结,三人又同时听到一声熟悉的怒喝。
  宋屿寒和况烛不约而同地望向身旁的伤痕累累的少女,江惜月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
  “这样还不死?太嚣张了吧!”另一个人的声音,只见一个穿着廉价藤甲,一手端着锃光发亮的盾牌,手里提着一只巨大铁锤的少年,直朝小云麓冲去。
  “童千斤!不可——”况烛慌慌张张的喊话还没完,童千斤已经举起那只锤子,对着云麓少年的头“铛”地一声,狠狠砸下。
  少年应声而倒。
  “……”
  这边的三人齐齐地把脸别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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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2 17:59 | 只看该作者 来自:甘肃
11.夜宵

  东海的日出很美。
  层层云雾中破出一轮红日,将黎明的黑暗与压抑一扫而空。
  朝霞明艳耀眼,暖光千里,随浪潮涌动变幻,接天连水,映红了大半边的天空。
  远远的看到几只海鸥自由滑翔,又随即消失不见。
  “啧啧,真美,就算是第二次看到东海日出还是这么美——”
  “美个头啊师兄!快来帮忙!”
  江惜月瞪了一眼在岸边感叹日出的陆南亭,架起昏迷不醒的少年的一条腿。
  陆南亭抿了抿嘴,不屑道:“怎么能让师妹亲自动手?谁打昏算谁的,童千斤,背他回客栈!”
  童千斤犹豫了一下,很不情愿地把云麓少年背了起来。
  事情的经过并不复杂,黎明十分陆南亭和童千斤刚到流云渡,察觉到气氛不对,于是顺着源头寻来,刚巧碰到火凤使出最后一击,加上又看到江惜月的身影,他们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妖物。
  结果陆南亭干脆地补了一剑上去,童千斤又气势汹汹地砸了一锤下去,以为做了好事,却看到那边的三人露出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
  不过好在是几人终于会合,江惜月耐心地解释完事情原委,况烛已经帮云麓少年止住血,又给江惜月疗了伤。
  太阳升起来,几人决定先回客栈再作打算。
  ****
  云麓少年是有房间的,安顿好一切,况烛翻了翻江惜月昨天买来的药材,似乎松了口气:“江姑娘的药配得刚刚好,再多买几副就行了。”
  江惜月顿时欣慰道:“那真是太好了!给他吃下去就行了么?”
  况烛一愣,苦笑着摇摇头:“要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几人疑道:“那还要怎么样?”
  况烛轻咳一声,竖起一根手指:“过程虽然不复杂,但是很耗时间,你们有没有人愿意帮忙?”
  话音一落,江惜月陆南亭和童千斤立刻抢着道:“当然!”
  况烛叹了口气,却并没不怎么欣喜:“你们别着急,听我先讲一遍:架上木桶柴火,把药材丢进去煮一个时辰,然后把人丢进去泡两个时辰,这期间水温最好保持不变,泡完捞出来等四个时辰,一直反复,直到我确认他体内的毒已解。我说完了,还有人要帮忙么?”
  江惜月道:“我!”
  况烛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道:“刚才还有两个人呢?”
  江惜月瞪了陆南亭一眼,陆南亭连忙道:“还有我。”
  童千斤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一边不动声色地往后缩,宋屿寒像事不关己一般靠在窗边,召出的凤凰没有夜晚时那么大,它停在主人肩头,乖巧地低下头去,一点一点啄着宋屿寒放在掌心的几块点心,啄得很有耐心。
  况烛嘴角一抽,也不再追究童千斤临阵脱逃的行为,唰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宋屿寒?你手上拿的什么?!”
  那不是上次自己在桃李花林里吃的东西吗?宋屿寒亲自拿出来的,还说是什么竹米做的点心?
  宋屿寒缓缓地把视线移过来,淡淡道:“你也要吃?”
  “……鬼才要!!”
  ****
  解毒的过程的确很耗时间。
  接受了这个任务意味着一整天都要耗在这上面。
  江惜月责任心极强,自觉捡了这个麻烦回来,所以什么事都想抢着干。然而毕竟男女有别,陆南亭无论如何不允许她独自守着一个泡在水里的少年。
  “他又不是不穿衣服!”江惜月心有不甘,却没能没能拗过师兄,被几人派去负责烧水,师妹在哪,师兄自然就在哪。
  第二天结束的时候情况算是顺利,况烛检查了一下少年恢复的程度,估计再过一晚就能够把毒清尽。
  睡觉的时间变得断断续续,这样久了身体难免会吃不消,好在只剩下一晚,还撑得住。况烛自我开解一番,想趁着等人上来添水的时间趴在桌上睡一会儿,却很快被“咚咚咚”的上楼声惊醒。
  回头看了看窗外,万籁俱寂三更天。
  陆南亭提着水桶冲进屋中,被弥漫的水汽和浓烈的草药味呛了一下,皱眉道:“屋里怎么这么热?”
  况烛苦笑道:“屋里一直摆着一只热水桶,不热才怪。”
  陆南亭犹豫了一下,放下水桶,道:“罢了罢了,虽说热了点,总比在楼下被师妹呼来喝去的干活强,你让我在这儿躲会儿。”
  况烛想到那个风风火火的弈剑师妹,很理解地点点头,算是同意。
  陆南亭围着屋里的圆桌坐下,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道:“虽然吃了晚饭,但是到这个时候却又饿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弄得况烛也觉得饿了,不满道:“你别说!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
  陆南亭想了想,道:“要不然,我去让师妹做点吃的?”
  况烛瘪瘪嘴,不屑道:“你半夜去要吃的,只怕她非但不会做,反而会骂你一顿饿鬼!”
  陆南亭笑道:“那不一样,你说的那是我一个人去的情况,但如果大夫你也想吃东西,她肯定热心得不得了!”
  “……你怎么也叫我大夫?”况烛哭笑不得,但想着大半夜还是不要麻烦姑娘家了,于是摇摇头:“算了,这个时候本来也不该吃东西。”
  陆南亭不满道:“这个时候本来还该休息呢,要不是因为这个小鬼,谁会——”
  话说了一半,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改口道:“这个时候怎么还有人来?”
  况烛笑道:“许是你师妹觉得你饿了,特地送吃的上来?”
  一边说一边起身去开门,陆南亭无精打采道:“若真如此,我此生早就无憾了。”
  况烛笑着打开门,门外却是空空如也,左看看右看看,却也没有见到去别处的人影,正觉奇怪,无意中一低头,看到地上趴了一只圆桌大小的黑色乌龟。
  “……这是什么?”
  况烛小心翼翼地倒退两步,和顶着漆黑背甲的乌龟来了个对视,乌龟随即向前爬了几步,况烛发现他漆黑的背上顶了一个同样漆黑的东西。把那东西提起来,发现是个圆形的漆木食盒。
  况烛好奇道:“……给我?”
  乌龟似乎能听得懂他说话,干脆地点了点头,况烛还在迷惑,它已经灵活地转身下楼,下台阶的时候龟壳竟然没有翻过来,这让况烛很是意外。
  一脸迷茫地折回屋里,况烛把那只漆木食盒放到桌上。
  陆南亭眼前一亮,道:“谁送的?”
  况烛迟疑道:“……一只乌龟。”
  “乌龟?”陆南亭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伸手把盒盖打开,红边白瓤的糕点很是好看,端端正正地摆了五个,正好把小小的提盒占满。
  况烛原本白皙的脸色顿时一青,不由分说,盖上盖子就要拿走。
  陆南亭急忙拦下:“你干什么?”
  况烛咬牙道:“你不觉得这糕点在哪见过?”
  陆南亭一愣,短促地“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道:“你生什么气?是宋小道长送来的吧?”
  况烛懒得解释:“上回他用来喂那只小凤凰的,你看到了吧!”
  陆南亭不以为意,拿起一块点心往嘴里塞,一边嚼一边道:“看到了啊。”
  “那你还吃!”
  陆南亭啧啧两声:“上回你们给我吃仙鹤吃的东西我就不追究了,但是这次这是凤凰吃的东西!你说和人吃的东西比起来,哪个好?”
  原来你也明白了鹤食的事了啊。况烛心虚一下,继而又恼道:“仙鹤也好凤凰也好,在他那边还不是宠物一个?”
  陆南亭不怀好意地一笑:“怎么?大夫你言下之意是不想被当宠物养?”
  况烛脸上一红,道:“这是什么话!”
  陆南亭已经吃完了一块点心,摇头道:“宋小道长对你很好,你发现没有?”
  况烛愣了愣,慌张道:“哪有很好?”
  陆南亭又叹了口气:“你没听说过宋屿寒其人么?”
  况烛抿嘴道:“太虚掌门的独子,当然听说过。”
  陆南亭摇头道:“我不是指这个,我是指,他为人素来冷淡,就算是同门多年的师兄弟,跟他都说不上几句话的。”
  况烛心里一惊,却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半晌,才呆呆道:“也许……他只是表面上——”
  “表面上?”陆南亭轻笑道,“这么几天下来,你见他跟我们几个说过几次话?”
  “跟我也没说几次!”况烛忍不住狡辩。
  陆南亭不以为然道:“天生话少当然不会变成话痨,但是你想,这么一个冷淡的人,怎么会破天荒的帮你对付我们?还慷慨地带你坐他的仙鹤?甚至主动帮你在流云渡找地方住?”他顿了顿,眯眼笑道,“对了,那天师妹还问我你们是什么关系呐。”
  况烛顿时涨红了脸:“怎么可能!江姑娘干吗无缘无故问这个?”
  陆南亭无辜道:“她说在海滩上打小云麓那次,宋小道长一直都捉着你的手,是不是?”
  况烛张了张嘴,跌坐回位子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低头看了看那天一直被捉住的那只手,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惶恐:
  “……可,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
  “你说呢?”陆南亭又拿起一块糕点,挑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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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继续贴。。。木看过的亲给点浮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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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2 18:01 | 只看该作者 来自:甘肃
12.大功告成

  ……为什么?难道说?难不成?
  脑中闪过一系列猜测性的词语,却无如何不敢往下想。
  陆南亭看他一副不知所措的的样子,不由笑出声来:“这还有什么好琢磨的?按照一般逻辑推断,宋小道长应该是喜欢你吧——”
  “我是男的!”
  况烛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一直想的也并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而是性别问题。
  陆南亭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道:“这么说来,你不喜欢宋小道长喽?因为他是男的?”
  “我……我当然不讨厌他,但是肯定也不是……那种……喜欢……吧……”
  况烛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连自己也听不到了。
  不是吧……应该……不是吧?
  陆南亭当然也听不清,支起耳朵问:“不是什么?”
  况烛红着脸摇头,改口道:“要是我不喜欢他,要怎么办?”
  陆南亭又“哦”了一声,道:“你要是真没法喜欢男的,那首先就别再接受他对你的好,比如说这点心,应该是原样送还——”
  “可是你已经吃了。”况烛面无表情地指出。
  陆南亭脸色一白,看看手里的点心,再看看剩下的:“……你没吃?”
  “我还没吃。”
  陆南亭愣愣地眨眨眼,小心翼翼地放下手里咬了一半的糕点,颤声道:
  “完了完了,宋小道长给你的东西让我给吃了?这要让他知道了,还不得杀了我?”
  “哪会有这么严重……”
  “当然有!”陆南亭无比认真道,“你想想,要是我送师妹的东西师妹不想要,反而又把它送给别人了,我怎么办?”
  况烛眨眨眼,很善解人意地答道:“杀了他吧。”
  “就是这样!”陆南亭狠狠地拍了下况烛的肩,“大夫你还是别送回去了,这样的话管他谁吃了,他反正不知道啊!”
  况烛皱眉道:“可是你明明说不喜欢就送回去——”
  “你真不喜欢?”陆南亭问得况烛心脏漏跳半拍。
  “这……我……”
  “宋小道长哪里不好?除了话少点还是很靠得住的嘛……再说了,喜欢上男人有什么奇怪?我们弈剑就有啊,葬剑师叔现在也和太虚观焚琴师叔过得挺好——诶?焚琴师叔也是太虚观的?”陆南亭连珠炮似的开始自说自话,“可能太虚观弟子就是喜欢男人啊!人家说不定还觉得喜欢男人很正常呢……!”
  “这也太扯了吧!太虚观怎么可……你去哪!”况烛叫住正要逃出门去的陆南亭,后者苦笑一下:“要是让他看见了我不就没活路了?你好好想想,仔细考虑,为了朋友的性命最好接受——我先走了!”
  “哪有那么夸张——喂!至少把你咬了半个的这块拿走!”
  况烛气急败坏地喊道。
  ****
  房间重又归于寂静。
  况烛一脸矛盾地看着摆在桌上的点心。
  宋屿寒哪里不好?话少也算不得缺点,唯一的问题就是性别。如果他是个女的就——咦?
  况烛突然发现哪里不对劲。
  如果宋屿寒是女的?自己会喜欢吗?
  如果她是女的,况烛觉得自己肯定会很礼貌地拒绝她的好意,可为什么他现在是男的自己反而觉得矛盾了呢?
  并不是因为性别,而是因为人本身。
  如果宋屿寒变成女的,就不是宋屿寒了吧。
  想到这里,况烛被自己吓到了。
  ——怎么会这样?自己明明应该喜欢女生才对!虽然,虽然至今还没喜欢过一个……
  “……不会吧,我……这,这怎么可能?!”心跳莫名地加速,要不是此时夜深人静,他恨不得大叫出来,而现在只能对着几块点心低吼。
  吼完稍微平静了些,况烛咬咬牙,自暴自弃地拿起点心。
  “……喜欢又能如何?不,不对……可能人家就是乐于助人也说不定……啊哈,哈哈,反正饿了嘛……不吃白不吃——!”
  酥软的口感,一丝微甜,透着竹实的绵糯香气。
  突然觉得很高兴。
  点心没吃几口,外面再一次传来叩门声。
  “添水也用不了这么勤吧,水还没凉呢——诶?”
  本以为来的人是陆南亭,可是一打开门,看到的竟然是宋屿寒。
  白色的直踞道袍一尘不染,清俊的五官此时却透出一股莫名的寒意。
  况烛立即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怎,怎么了?”
  宋屿寒淡淡哈哈:“陆南亭呢?”
  况烛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桌上的那盒糕点,又看看自己手上还没来得及放下的一块,不自觉地又退了两步:
  “……他,他在后院的厨房烧水吧……你,你突然找他做什么?”
  “你说呢?”宋屿寒淡淡地反问。
  “我,我怎么知道?”况烛不明所以地拧起细眉,却一下子想到刚才他和陆南亭的对话,不由自主地低呼道,“不会吧!”
  “什么不会?”
  “没什么!”况烛用力摇了摇头,“你要找他的话就……就去后院吧!”
  宋屿寒却没有动,垂下目光,扫到他手上拿着的点心,道:“你吃了?”
  况烛觉得脑中轰的一声响。
  ——不会吧!!为什么每一句话都戳到刚才的话题?!是自己太敏感了吗?
  况烛在心里大吼起来。
  “我,我吃了呀,”况烛故作自然地笑了笑,“怎么了?”
  “不怎么,倒是你脸红什么?”
  “热汽熏的!”
  况烛直觉,对方要是再问下去,自己肯定是要“被热气熏得昏倒”了。
  宋屿寒无可奈何道:“你别装了。”
  听到这句话,况烛反而觉得轻松了,苦笑着抬起头:
  “那么说……你听到我们说话了?”
  “阿丹一直在窗外。”
  “……”
  况烛突然觉得,自己二十年来的所形成的人生观,短短几天已经被这几人全盘颠覆。
  “你闲死算了!”
  要是继续顾及什么尴尬矛盾礼貌常识,自己肯定会被憋疯的。
  对方走上一步,伸手,轻轻搭上他的额头:
  “生气了?”
  况烛对他的动作猝不及防,慌乱地把头别到一边:“……还,还好。”
  宋屿寒的手停在半空,人却垂下眼睛,罕见地扬起一丝浅笑。
  额上残留着瞬间的温度,况烛赧然地垂下头——这算是默认了么?
  心中好像有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两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冰心大夫终于从微妙的气氛中缓和过来,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迟疑开口:“其实我更想知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对方同样甩出一个淡然的疑问。
  “呃,就是你为什么……呃……我……”
  手忙脚乱地想要解释清楚,却不好意思说出那个词,好在宋屿寒会意,点了点头,却道:
  “我也不太清楚。”
  可能是因为看到他对着一堆鹤食皱眉辩解的不甘与天真。
  又可能是他第一次施展莲花八门时,眼神中流露出的纯粹与善良。
  甚至可能是在第一眼看到的瞬间,他目光中的纯真赞叹,以及立刻慌张掩饰的狼狈与不安。
  单纯,温和而又善良。
  单纯却不无知,善良却不盲目,温雅却不懦弱。
  已经很久不曾见过这样的人,久到自己以为这世上再也没有这样的人了。
  然后他就出现了。
  “不清楚么……”虽然得到了这样的回答,况烛却并没有觉得失望。
  因为如果对方这样问自己的话,自己也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况烛都不在意,宋屿寒更不会计较,竟然抬脚进了门,况烛疑道:“你不是要去找陆南亭么?”
  “我找他干什么?”宋屿寒反问,“去杀他?”
  况烛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自己什么时候起居然笨到把玩笑当真?
  宋屿寒不以为然道:“你觉得,陆南亭所想,真的如他所说么?”
  况烛疑道:”什么意思?“
  宋屿寒道:“身为弈剑掌门首席弟子,怎会不知窗外有只仙鹤窥探?怎会突然说出一堆莫名其妙的歪理?”
  况烛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被浇上了挫败感。
  “他……他知道?”
  “他当然知道。”宋屿寒叹了口气,“他说那些话应该是故意的,仅仅为了让你明白……你自己的心意。”
  况烛这才发现,傻瓜只有自己一个。
  “但是,但是,我们的事,他为什么要帮忙——”
  “原因自然要问他本人。”
  况烛想了想,摇摇头。
  “还是算了。”
  别人的事,并不需要管得太多。
  ****
  况烛没有料到自己会睡得这么沉。
  只是想在桌上趴一小会儿,心想反正宋屿寒在旁边,等到最后一次浸药的时候,他可以把自己叫起来的。
  可自己并不是被宋屿寒叫醒的,反而是被窗缝见漏进的阳光照醒的。
  ……客栈的床?自己躺在床上?
  况烛睡眼惺忪地坐起身,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状况。
  “……好像是别的房间,我为什么在别的房间睡觉……小云麓呢?”
  正在慢半拍的思考中,门被人推开,宋屿寒背着光走进来,一眼就看到坐在床上茫然四顾的况烛。
  “你醒了?”
  况烛听到宋屿寒说话,终于反应过来,忙叫道:“这是哪儿?!”
  宋屿寒不慌不忙走到他跟前:“江姑娘定的房间,她不睡,所以就把你搬过来了。”
  况烛急道:“你怎么不叫醒我?云麓那——”
  “浸药的事?”宋屿寒淡淡道,“活人又不止你一个,让你睡一会儿不好么?”
  况烛愣愣地望着他,想不出什么话说,却不禁笑了起来。
  宋屿寒皱了皱眉,伸手拍了下他的头:“……傻笑什么?”
  况烛没有躲,反而像怀揣了个开心的秘密似的,白皙的脸上仍旧漾着笑意:“小云麓怎么样了?”
  “他?”宋屿寒道,“他已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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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江南暗险

  时间已经过了清晨,阳光渗透出阵阵暖意,空气中还残留着蒸汽和药香,不过相比之前几天已经淡了很多。
  江惜月正坐在少年的床边跟他聊天,脸上虽有倦色但精神未减,童千斤则默默地站在一旁,只缺了陆南亭。
  看到况烛进来,江惜月喜道:“大夫你醒啦?留山留山,大夫来看你啦!”
  况烛点点头,望向那个被江惜月叫作“留山”的云麓少年:“好点了没?”
  少年本来身材瘦小,加上病了几天的缘故,脸上鲜有血色,甚至瘦出了尖尖的下巴,于是更显得虚弱了,只有一双眼睛乌黑发亮,灵动不已,与几天前那个混沌的尸兵小云麓判若两人。
  “你就是大夫?”留山一边说着,一边把况烛上下打量一番,说出的话有些中气不足,但音色却是清脆悦耳。
  况烛道:“我是。”
  “你真是大夫?”
  况烛一愣:“……有什么不对?”
  留山嘻嘻笑道:“能解这种毒的人,我一直觉得应该是老头子,没想到你这么年轻,不仅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
  况烛原本被夸得高兴,却听到旁边有人不痛不痒的一声冷哼,忍不住用有些怨念的眼光瞥了对方一眼,但很识相地转移了话题:
  “尸毒虽然罕见,但放在冰心堂中并难解,倒是你,好端端的怎会中了这种毒?”
  留山一听,明亮的眸子霎时沉郁下来,他迟疑着将十指搅在一起,低头道:
  “中了毒的不只是我一人,只是我活的久了一点罢了……”
  况烛突然有种不安的预感,不由道:“你的意思是说,有很多人也中了毒,只是他们已经死了?”
  留山点点头。
  ****
  不久前,云麓仙居首席弟子慕远被封为新一任的王朝国师,这件事八大门派的人也有耳闻,留山和几位师兄师姐一起陪同慕远去王朝上任,哪知道慕远半途中突然决定放弃国师职位,与他们在路上遇到的一名女子携手出走,云游四方去了。
  “他这么走了,我们没办法跟掌门交待嘛,”留山苦笑道,“我们四处寻找师叔的下落,师兄还没找到,却在映日荷塘管了一桩闲事,结果……全把性命搭进去了……”
  况烛陡然变色:“你说在映日荷塘?”
  留山见况烛神情突变,忙哈哈:“映日荷塘,有什么不妥?”
  况烛脸色微白,急道:“映日荷塘地处江南,竟会发生尸毒怪事,还折损了几名云麓弟子?这……这让驻守江南的冰心堂颜面何存?”
  冰心堂是驻守江南的唯一门派,而且还以悬壶济世为旨,这事关系到师门声誉,再想到临行前掌门提到的地脉衰弱之事,况烛顿时有些不安,宋屿寒轻轻扯住他,道:“别急,听他细讲。”
  留山犹豫了一下,道:“这也不是冰心堂的错,只因……映日荷塘附近的活人……恐怕已经所剩无几了——”
  况烛惊道:“竟有这么严重?为什么从没有听人讲过?!”
  留山欲言又止,灵动的双眸中,犹疑之色显而易见。
  宋屿寒冷声道:“你有什么不能说么?”
  留山愣住,看了看宋屿寒,再看看一脸焦急的况烛,摇摇头:“我若是说了,大夫能不管么?”
  况烛厉声道:“此事关系冰心堂声誉,更关系江南百姓的性命,你不说难道我就不会管么?”
  留山道:“你们若是管了,恐怕也会死的。”
  况烛脊背一凉,咬牙道:“你这么一说,身为*掌针,便更无退路了。”
  留山皱眉道:“那样的话,你们都会跟着去?”
  江惜月笑道:“反正大夫都说没退路啦,你尽管说吧!”
  留山叹了口气,道:“映日荷塘那边的百姓,全部都已经被这种尸毒控制了……普通人察觉不到,所以消息根本无法流出。”
  江惜月好奇道:“既然如此,你又如何知道?”
  留山道:“云麓仙居自然与寻常人不同,我们接近那些小镇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异样,就像大夫所说,这么多百姓的性命,我们不能袖手旁观,查到源头以后便立刻赶去阻止,结果——”他苦笑一下,“结果正如你们所见了,师兄师姐全部中了尸毒,我逃出来的时候以为没事,没想到还是……”
  况烛一直苍白着脸色,僵硬地追哈哈:“源头在哪里?为什么会难对付?”
  许多云麓弟子合力不敌,情况算很罕见了。
  留山道:“源头在江南乱葬岗,你们可知道?”
  况烛点点头:“这个自然。”
  ——难道是那里的尸骨出现了异常的变化?可是尸骨怎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异变,甚至跑去袭击控制百姓?就算前者还有可能,但对于缺少精神意识的尸骨来说,后者的可能性实在太低。
  留山似乎看出了况烛的疑惑,继续解释道:“那里的众多尸骨的确都化为了尸兵,但这并非自然异变,而是有人蓄谋为之。”
  况烛愕然道:“人?什么人会做出此等劣事?更何况……是……人?”
  ——一个活人,与尸兵为伍?
  留山迟疑道:“我们也觉得奇怪,但那的确是一个人,一个大活人,身边还有几名死士保护。”
  江惜月睁大眼睛:“人有什么可怕的?难道八大门派会对付不过他?”
  留山摇头道:“单是闯过那几名死士,我们就全军覆没了,更别提跟首领交手。”
  况烛难以置信道:“除了八大门派的人之外,还有什么人会如此厉害?”
  留山继续摇头:“那几名死士我不知道,但那名首领向我们报出了他的身份,那身份也很是奇怪。”
  江惜月立刻好奇道:“什么身份?”
  留山道:“他说他是‘幽都魔君’?……可幽都不是一个传说么,那里真的有人?”
  况烛还没来得及回话,那只捉住自己的手突地一紧,抬头看去,宋屿寒脸上的担忧稍纵即逝,仍是一言未发。
  江惜月似乎更加好奇了:“幽都?传说中不是妖魔祸乱之地么?那人是幽都人?”
  留山眨眨眼,推测道:“既然叫幽都魔君,应该是幽都人吧?他还有名有姓呢。”
  江惜月忙问:“是么?他叫什么?”
  留山老实答道:“他说他叫张凯枫,是个平常的名字吧……江姑娘?”
  听到留山报出名字的瞬间,江惜月突然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她脸上的活泼与天真骤然消失,反而被无数的震惊填满。
  “江姑娘,你怎么了?”从未见过她露出如此表情,况烛不由关切道,“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张凯枫……”
  江惜月掩住嘴摇摇头,虽然脸上满是震惊,但眼中竟还泛起一点泪光,沉默了许久,终于颤声道:
  “张凯枫……那是,那是我十几年未见的师兄啊……我们以为他死了……怎么会……”
  “……那样的话,江姑娘你岂不是认识他?”
  江惜月深吸了一口气,狠狠点头,却道:“大夫,这件事情请……千万千万……不要告诉陆师兄!”
  况烛一愣,猜想是弈剑师门内部的纠葛,虽然好奇,但看江惜月如此表情,必定是不便过问的伤心事,只好犹豫道:
  “不告诉他的话,映日荷塘的事……”
  江惜月颤声道:“我们只告诉他那里有个幽都魔君,千万不要让他知道名字!至少……至少现在不要说……”
  ——但是,如果真的要前去调查,迟早会知道的吧。
  况烛在心中默默叹息,原来陆南亭也会有不能触碰的过去么。
  “好,我们不告诉他,”况烛欣然答应,想把江惜月心情拨回正轨,却不知道如何安慰,把自己内心的不安与担忧暂且放到一边,转而温和笑道,“你这么一说我还想问呢,这会儿陆南亭大哥到哪里去了?”
  江惜月一愣,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斟酌词句,但在这期间,表情逐渐恢复了常态:
  “……师兄啊……他半夜偷懒睡着,我一气之下把他打昏了,现在还没醒呢。”
  屋子里顿时又冷了场,况烛突然觉得气氛转变得有些过头了。
  “……他……他没事吧?”
  “没有啊,能有什么事?”江惜月不以为意地挥挥手。
  况烛讷讷地再次转变了话题,问留山道:“身体怎么样?还有什么不舒服的么?”
  留山皱了皱眉,道:“身上好了很多,但是我记得有人敲了我一下,后脑勺到现在还疼。”
  那个一直没开口说话的童千斤顿时打了个寒战。
  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他,童千斤脸上显出局促:“你们本来不也是要把他弄昏么?”
  留山也跟着朝童千斤看去:“这么说来,是你把我砸昏的?”
  童千斤尴尬地点了点头。
  留山没有再说话,反而瞪起眼睛盯着他看,直到把他盯得发毛了,才突然冷笑一声:
  “没关系没关系!”
  童千斤觉得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江惜月却在这时拍手道:“大夫不是说留山要再休息几天么?要是童千斤你觉得过意不去,就负责照顾他吧!”
  童千斤立刻道:“我没觉得过意不去!”
  留山瞪了他一眼,撇撇嘴道:“我想让大夫照顾。”
  “他要休息,”宋屿寒冷冷地插话,“为了给你解毒,他这几天几乎没合过眼。”
  留山愕然,看看况烛,又看看宋屿寒,失望地垂下头:“那就算了,可是拿铁锤的蠢天机真的会照顾人么?”
  “你说谁蠢!”
  “天机营的兵拿铁锤?本来就够蠢。”
  留山的话此时敲中众人的困惑:说也奇怪,童千斤明明要去天机营,当时为什么会拿个铁锤乱晃?
  况烛抿了抿嘴唇,犹豫道:“我记得……之前你拿的明明是刀吧?”
  童千斤坦然点头:“对啊,不过陆大哥说那把刀没有这把锤好。”
  留山顿时露出一脸“你看我就说他够蠢”的表情。
  “很聊得来嘛!”江惜月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空气中的火药,爽朗笑道,“那就这么定了!”
  “——别擅自决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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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2 18:04 | 只看该作者 来自:甘肃
14.订心

  留山与童千斤虽互不情愿,但最后还是勉强同意了江惜月的提议,看他们两人冷冰冰的对视,况烛不由担心他们会弄出别的乱子来。
  江惜月安顿完一切也心满意足,跑去察看陆南亭醒了没有,顺便告诉他映日荷塘的事件,临走时信誓旦旦的地说,只要有他们在,什么事都能够解决。
  况烛对江惜月实力的期望并不太高,但如果多了陆南亭就不一样了,弈剑听雨阁大弟子,放在八大门派里鲜有敌手,但所谓的幽都魔君与他们二人竟是旧识,因为这一层的关系,唯一担心的就是到时徒增变数。
  但那时的事要到那时再说不迟,况烛现在挂念的还有一件事:留山提到幽都魔君的时候,宋屿寒一瞬的动摇,是有什么隐情吗?
  “幽都魔君,你也认得?”
  回到隔壁房间,况烛立刻哈哈。
  宋屿寒淡淡道:“不认得。”
  他答的面不改色,看不出任何说谎的迹象,这反而让况烛有些不安了。
  如果他撒起谎来可以不露一丝破绽,对自己来说岂不是很糟糕?
  看出况烛的怀疑,宋屿寒反问:“你不信?”
  况烛抿嘴道:“留山提到他时你变了脸色,我可是看到了的。”
  宋屿寒释然道:“那是因为别的事。”
  “因为什么?”
  这世上让宋屿寒在意的事,况烛至今还没有发现多少。
  宋屿寒稍一犹豫,道:“幽都。”
  “幽都?妖魔之地……可有什么不妥?”
  “……没有。”
  这次语气中的掩饰就很明显了,况烛走近几步:“……有什么不能说么?”
  宋屿寒轻轻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道:“是。”
  这让就况烛有些怨气了:“连我也——不能告诉?”
  乍一出口有些脸红,但也理直气壮。况烛心想,现在难道就要有事隐瞒?昨晚默然达成的心意……并不是建立在信任之上的么?
  宋屿寒将目光移回来,对上一双有些不满的眼睛,叹了口气:“让我想想。”
  况烛不甘地叹了口气,终究心软道:“好。”
  “你饿么?吃些东西再去睡吧……熬了许多天,只睡一晚不够。”
  宋屿寒紧接着便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好,好啊。”况烛怏怏地应道。
  向店家要了几样小菜送进房间,一顿饭的气氛却弄得沉闷不已,宋屿寒非但但一言未发,反而一直微微蹙眉,似乎陷入了什么困扰中。时不时还要盯着况烛看上一会儿,可每当况烛抬头,他的目光又会迅速移开。
  况烛没有心情再吃下去,只硬着头皮吃完了碗里的米,接着又灌了半壶茶下肚,菜几乎一点没动。
  宋屿寒一眼就看出异常,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刚想说话,况烛却抢先道:“我吃饱了。”
  宋屿寒想好的话被生生的噎了回去,讷讷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平日冷清的眉目间浮起一层担忧,这让况烛稍微舒服了些,但还是只当不见,心不在焉地继续摆弄茶壶。
  ——气氛依旧尴尬而沉闷。
  终于打破沉寂的不是两人中的任何一个,而是隔壁突然一声炸响。
  况烛一惊,坐直身子,留山的房间与这里一墙之隔,他果然和童千斤闹起来了?
  正想着,就听见隔壁童千斤气急败坏地吼道:“快把老子放了!看我这回砸不死你!”
  “——我又不傻,放你干吗?放你来砸死我?”紧接着是留山隐约而伶俐的挑衅。
  况烛抿了抿嘴,刚站起身,却被宋屿寒按坐回去。
  “我去看看,你去休息。”
  况烛愣愣地目送宋屿寒出门,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伏到桌上。
  “……多说几句话会死么。”之前觉得不爱说话并没有什么,可现在发现问题很大。
  “到底有什么事是不能讲的,”越想越气,“自己揣着吊人胃口很有趣么?”
  况烛一边有气无力地抱怨,一边闭上眼睛。
  很多人陷入忧郁便去图得一醉,如果能睡过去其实也是一样的道理——二者皆是脱离世事的办法。
  精神松懈下来,几天堆积的疲惫竟全然冒出,只趴了一会儿,连眼皮都已经抬不起来了。
  虽然这样的姿势不太舒服,但还是无法挣脱困意,干脆一头跌进睡眠中。
  ****
  完全没有梦境的沉睡,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一丝温软的气息扑上脸颊,唇上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磨蹭了一下,况烛朦胧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宋屿寒近在咫尺的面孔。
  清俊的面容挂着浅浅的温柔,况烛的心脏又漏跳了几拍,想要伸手推开他,但自己还没来及碰到对方,他却已经主动退开了一步。
  “啊……”
  伸出的手停在半途,有些失落。
  ——并不是真的想要推开的。况烛明白过来,不禁有些沮丧。
  不过……那刚才的感觉是?突然有了些忐忑的预感,况烛小心翼翼道:
  “……你干了什么?”
  看到这样的反应似乎觉得有趣,宋屿寒弯下腰,轻声哈哈:“讨厌吗?”
  “……什么?讨厌什么……”
  对方再度凑近,唇上的温软触感重又回归。
  况烛愣愣地僵住。
  仍旧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宋屿寒很快便又移到一边,问:“讨厌吗?”
  “……呃,不……”距离靠的很近,况烛不由自主地扯住他的衣袖。
  “……是么?那——”
  不依不饶似的,有只手扶住了自己的肩,双唇再一次贴了上来。
  或许是因为还残留一丝睡意的缘故,况烛没有做任何挣扎,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温热的气息弥散在脸颊上,心中很意外没有多少羞怯的情绪,柔软的感觉反倒还觉得安心。
  这一吻的时间比上一次要长,直到宋屿寒又一次将双唇移开,贴近他的耳边:“……喜欢吗?”
  “你……为什么突然——”
  “喜欢吗?”
  “呃……”提出的疑问被无视,再强调下去也是无用,况烛迟疑了一下,低声道,“还好。”
  “还好?”平日里清冷干净的声音,此时竟温和的要滴出水来。
  况烛突然觉得自己的答案太矜持了。
  “那……喜欢。”不知怎的,竟然就这么脱口而出。
  “……喜欢……?”对方又问了一次,音尾竟然有些颤抖。
  发觉对方有微微的不安,况烛反而镇定了下来,脸上带着些微的红晕,笃定地点点头:“嗯,喜欢。”
  似乎被这个答案深深的安慰了,宋屿寒深吸一口气,保持着弯腰的姿态伸出手,将况烛轻轻抱住。
  “咦?”况烛顺从地被搂住,却是不明所以,“宋屿寒?”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在找一个人么?”宋屿寒突然开口。
  “是……”
  “这个人关系到太虚观的地位和声誉,所以,我不能轻易告诉别人。”
  “啊,”况烛会意,“这个人……与幽都有关是么?”
  宋屿寒轻声一笑:“是,你好聪明。”
  听到他的笑声,况烛终于开始自乱阵脚:“什什什么聪明?取笑我?”
  “不敢,”声音里依旧带着笑意,“现在要告诉你那件事了,生什么气?”
  “是么?”况烛回想起刚才那句“不能轻易告诉别人”,不由一愣,“所以你之前不愿意说?那现在为什么又——”
  “我……以为你只是太温和,不会拒绝别人的心意。”
  况烛疑惑地眨眨眼,将这句话琢磨了一会儿,恍然大悟:
  “你以为我是迁就才没有拒绝你?所以你——你不信我?!”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谁让你对谁都那么好?”宋屿寒忍不住反驳了一句,随即又轻声安抚道,“别气,我现在信了,还不晚吧。”
  况烛咬咬牙:“那又是为什么信了?该不会,该不会刚才是为了——”
  “别误会,原本没有这样想过,”宋屿寒打断他,“只是看你睡着了,所以忍不住就那么做了,你醒过来的时候我才想,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就算了。”
  况烛在心里暗叫可恶,竟然差一点就被打上不合格!虽然有些不舍,狠狠心,还是用力把宋屿寒推开,故作生气地瞪着他。
  对方显然中了计,愣愣地竟有些不知所措。
  宋屿寒竟然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况烛得意不已,放松警惕笑了出来。
  宋屿寒反应过来,立即伸手把他扯回怀里:“居然骗我?只可惜你太不擅长演戏。”
  “……算啦,”况烛也为自己的演技感到无奈,“好歹还是骗到一瞬的……不玩了,你到底在找谁?”
  宋屿寒松开手,神情恢复了平日的淡然,但已经不可避免的增添了三分温和。
  “你觉得会是谁?”他反问。
  况烛想了想,笑道:“能动得起你亲自来找,肯定是太虚的大人物!”
  宋屿寒道:“那是自然。”
  况烛摇头道:“可惜太虚观我除了知道宋御风掌门,太虚玉玑子,还有你宋屿寒之外,就不知道别人了。”
  宋屿寒苦笑一声,道:“你已经快要猜到了。”
  况烛一愣:“难道你要找的人,我说出来了?”
  宋屿寒点头。
  ——宋御风是太虚掌门,自然不会离开门派,那就只能是另外一个了。
  况烛理所当然道:“玉玑子?”
  宋屿寒叹道:“刚才还夸你聪明,怎么二选一都选错?”
  况烛不禁大吃一惊:“我选错了?!你要找的人难道是——”
  “是我爹,太虚掌门,宋御风。”
  “怎么可能?!”况烛惊道:“宋掌门……失踪了?”
  哪有这种玩笑,好端端的掌门,怎么可能会失踪?至少自己想象不出紫荆掌门失踪的情景。
  “很荒谬吧,”宋屿寒垂眼道,“对外说是掌门闭关,实际上,我们已经两个月都没有他的消息了。”
  况烛突然又有了那种不详的预感。
  冰心堂地脉衰弱,太虚观掌门失踪,其他门派会不会也发生了些什么?
  ——总觉得,有什么天翻地覆的变故要发生了。
  “阿况?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况烛皱了皱眉,“你叫我什么?”
  “阿况。”
  “换一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况烛听到这个称呼之后,第一个想到的是丹鹤阿丹,第二个想到的是炎凤阿炎。
  “那么……阿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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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矛盾与启程

  阿烛这个称呼虽然还是有些别扭,但况烛也勉强接受了,原本也想要换一个对宋屿寒的称呼,但觉得名字叫得顺口,最后还是懒得再改,顺其自然。
  留山继续休养,几人便趁空闲商讨了一下前去映日荷塘的诸项对策,一行人里既有弈剑掌门的两大弟子,又有太虚观的宋屿寒,再加上冰心堂掌针做保障,阵容已经很是难得,而剩下的云麓留山虽然修为尚浅,却天资极佳且头脑灵活;至于童千斤,他也多少也有些三角猫的功夫。
  虽然信心不少,后顾之忧同样不少,幽都魔君几名死士就把一队云麓弟子打得落花流水,实力绝不在众人之下,陆南亭考虑再三,提议道:
  “既然地处江南,用不用告知冰心堂一声,顺便再叫些帮手?”
  如果放在从前,况烛肯定会一口答应这种提议,可是这些天经历过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突然变得避忌听到冰心堂的名字了。
  作为冰心堂人,因为门派本身能力的的限制,无法像弈剑或是太虚那样只身一人闯荡江湖,像自己这种做了掌针的人,更是只能一直呆在门派驻地中,过着如同归隐般安静的生活。
  所以自己几乎没有过出门在外的经历,而这次出行,都还没离开江南,竟然就已经不想回去了。
  好像一直闷在笼中的鸟儿,突然间见到蓝天。
  发自内心的喜欢这样的自由,要是等到自己走过中原,进了巴蜀,这种心情肯定会更加强烈。
  ——如果自己出门并不是为了送信,而是单纯的游历大荒,结交朋友,无拘无束,那该多好。
  可一旦自己完成掌门的交待,按理说应该立即赶回驻地才是。
  曾经自由过的鸟儿被捉回笼中,会很痛苦吧。
  如果自己不是掌针就好了。况烛心想,那样的话,只要有宋屿寒在身边,自己一定可以理直气壮地摆脱门派驻地的束缚。
  可是身为*首席,占着冰心堂的一席之地,任何推脱逃避的借口都会变得牵强。
  到了那个时候,真的要和他们分开吗?
  看着眼前一片热闹的讨论景象,况烛觉得像在做梦。
  宋屿寒坐在旁边,一脸冷淡地注视着其他人吵,或许也察觉到况烛过于沉默,侧过身来:“怎么了?”
  况烛摇摇头,没有说话。
  “大夫?”几人也想听况烛发表观点,见他迟迟不开口,于是主动问了过来。
  况烛一愣,既然是冰心堂地界上发生的事情,不告知一声的确有失原则,但是自己的确不情愿——
  “依我看根本用不到啦,冰心堂都已经忙到连送信的人都叫不齐,轮到掌针亲自上阵了,所以这种事情还是别再麻烦人家~再说了,大夫可是掌针啊,既然已经有一个掌针知道了,怎么说也能代表冰心堂吧?”
  开口的竟然是倚在床头的留山。
  况烛有些惊讶,他朝留山望过去,对方就好像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似的,伶俐的眼睛眨了眨,会心一笑。
  ——啊,云麓仙居。
  况烛不由得跟着笑了。
  只能呆在门派驻地里的那种怅惘,云麓的弟子应该也深有体会。
  “我也觉得不要麻烦门派里的人了,有我难道不够么?”况烛笑着反问。
  陆南亭只好叹了口气:“那就算了,既然大夫都这么说了。”
  ****
  一转眼便是三天过去。
  几人每天闲适地在渡口兜兜转转,看看大海,坐坐茶馆,日子过得很是惬意,留山的身体也一天好似一天,不幸的只有童千斤,几天下来被留山压榨得不堪重负。
  客栈的房间已经让回给了江惜月。陆南亭被赶去海边的码头睡小渔船,而原本应该住渔船的况烛,现在则有了炎凤帐篷的优厚待遇,每当陆南亭在渔船里被冻醒,远远看到海岸边偏僻的角落里那一团浅红微光,除了羡慕嫉妒之外也无计可施。
  炎凤所罩出的空间不仅温暖,而且还有厚实松软的羽毛可以倚靠,耳边能隐约捕捉到海浪拍打岸边的清响,况烛心满意足地挪出一个舒服的姿势……却被一旁的宋屿寒搂过双肩。
  “……你有心事?”对方的温度也贴了上来。
  “……也不算是啦,无非是担心映日荷塘那边的情况。”况烛微微一笑,不知为何就说了谎。
  “不用担心。”
  “好。”
  况烛起抬头望着宋屿寒的脸,对方闭着眼睛,把况烛的头又按回自己肩上。
  况烛眨眨眼睛,心里一暖,不禁笑了出来。
  ——在所难免的事情,真到那时……再说吧。
  花开堪折,直须折。
  ****
  等到留山完全康复,众人终于踏上了西去的行程。
  根据之前商讨的结果,他们纷纷决定先去映日荷塘一探究竟。
  眼睁睁地看着留山习惯性扬起手杖,使出一个风腾术飘在了半空,童千斤忙不迭地冲上去,把他从云上拽了下来。
  “你干什么?”留山瞪了他一眼,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你倒是飞起来了,我们怎么办?”想到之前桃李花林里的教训,童千斤故作了一次正义,开口训斥。
  留山鄙夷地看了一眼他牵的马,道:“你不是有马骑么?江姑娘和陆大哥不是会御剑——”
  宋屿寒脸色一沉,却是淡淡地插了一句:“一点不错。”
  “——哇我说错了什么?!”留山骇得立刻压低声音,缩到童千斤旁边。
  “早就跟你说了别那么多话!”
  自从上次宋屿寒制止了他们的第一次争执到现在,这两人虽然仍是乱闹不断,但不论何时何地,只要宋屿寒一开口讲话,他们便会奇迹般地并入同一战线。
  至于宋屿寒到底对他们做过什么,连况烛都一无所知。
  虽然不明白两人为什么那么害怕宋屿寒,但至少知道宋屿寒刚刚冷嘲的原因,况烛连忙笑着出来圆场。
  ——介于此去路途甚远,不论是风腾术,御剑术还是骑马都可以允许。
  “好心的大夫”说完,看了看宋屿寒,眯起眼道:“你不止有会飞的东西吧,难道没有什么可以当坐骑?”
  “老虎你要骑么?”宋屿寒面不改色。
  “……不。”
  “那……乌龟?”
  “你故意吧!”况烛不满地皱眉。
  留山和童千斤站在一旁看得惊奇而又崇敬,两张脸上都写满了“大夫你好勇敢”。
  地上跑的,除去老虎和乌龟,剩下的只有麒麟。
  青麒麟,名字还是毫无新意的叫做阿青,一双黑宝石一般的眸子充满灵性而又可爱非凡,身上深青色的鳞片闪闪发光,再加之华丽的云尾一摆,其余人又被搞得羡慕不已。
  路途虽远,但一行同伴相随,其乐融融,欢声笑语,倒也不会觉得有太多疲惫。
  直到过了明镜湖畔,是夜露营,况烛又不幸被久违的噩梦攫住神经。
  和白天的轻松格格不入,四周一片漆黑,耳边嘈杂,嗡嗡作响。
  意识已经苏醒,用尽力气也睁不开眼睛,窒息感压迫心口,让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就好像下一瞬就会要死掉一样。
  不自觉地咬紧牙关,想要拼命挣扎,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阿烛?”
  身体被人一下子拉起来,紧接着跌进温暖之中。
  嗅到清淡的草香,况烛瞬间清醒,他猛地睁开眼,努力定神看到眼前的人,终于松了口气。
  周围月光暗淡,夜色沉郁,空气挟着一股阴凉之息。
  一手捉住对方的衣袖,一手扶上心口,气息还是有些不畅,况烛有气无力地把头抵上对方的肩。
  宋屿寒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道:“做恶梦了?”
  “……唉……应该是接近了的缘故,无妨,”况烛苦笑一下,“是我大意了。”
  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取出银针,先给自己使出心清神明护体,接着又在熟睡的众人身上全施了一遍。
  宋屿寒不禁道:“你这样的状态,能进得去村子么?”
  况烛自嘲道:“托这件事的福,最近心清神明这招练得突飞猛进,如果再含一颗丹药,肯定就没问题了。”
  宋屿寒沉默了一会儿,道:“如此最好。”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草丛中突然传出一阵窸窣,宋屿寒眼都不眨,抬手便甩出一张符纸,黑暗中青色电光一闪,草丛里顿时没了动静。
  况烛愣道:“你打到了什么?”
  宋屿寒淡淡道:“人。”
  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他还是朝那草丛走了过去,况烛急忙跟上,两人扒开那丛齐腰高的杂草,微弱的月光里,只见一个小孩子正面朝下,倒在地上。
  宋屿寒一愣,望向况烛的眼神有些不安,好像担心他会生气。
  好在况烛自觉此事不妥,所以并没有在这时说他什么,只是加快了脚步走上前去,将小孩的身子翻转了过来。
  这么看了一眼不由惊住,他急急忙忙地从腰间药篓中取出了什么东西放进小孩口中,接着念动咒语,蓝青色光芒亮起,宋屿寒看出这是一招逆转行丹:
  “他怎么了?”
  “还是尸毒,”况烛没有抬头,“不过中得很浅,解起来也简单”
  逆转的灵光渐渐消失,融进孩子的身体里。
  宋屿寒沉吟道:“这孩子年纪不大,为什么会一个人藏在这里?”
  况烛叹了口气,猜测道:“许是这附近村里的孩子,留山不是说几乎没有活人了么?像这样的孩子,恐怕也只能漫无目的地逃跑。”
  宋屿寒皱眉道:“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况烛站起身,回头微笑道:“等天亮,他自然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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