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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1-3-16 0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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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辽宁
4,月满楼
再见那少年,竟是在安邑王府上。
在王府的大门口,她跟随师父身后,拾阶而上,跨入高大门槛的瞬间,仿佛得到了什么启示般,一直垂首的她忽地抬头,恰恰就见他近在咫尺。
她进门,他出门。
擦肩而过,她恍然回头,已经走下台阶的他,竟也回头来望她。
曾经想过千万次与他再见面的情形,却未料到,竟是如此的情形。他华服美冠,全然不似当初的一袭青衫单薄,却销瘦依旧,苍白依旧。
刹那间所有模糊的记忆复苏。
依旧是那样漆黑的眸子,依旧是那样淡然的神情,她几乎要去告诉他,她是多么的思念他。但只是短短的对视,她已转头,继续跟上师父,纵然心口仿佛要跳开,她也没有丝毫乱了步子。
公孙易成婚,大宴三天。非但王府张灯结彩,更是临街都搭了流水席,云轩百姓往来客商,任何人都可以到席上就坐。无非是王府炫耀财力,且要博个喜庆,要普城同庆。
但无非是出于什么目的,城里的百姓自然是欢喜的。
师父去道贺,她在王府里坐不住,就一个人到了流水席,见带了病容的百姓,就地诊治。
城中许多人都记得她,拉了问长问短,又告诉她再她走之后,城里有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微笑听着,又微笑回答。
有人依然记得当初少王爷对她的迷恋,却从来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思。如今是他成婚的日子,她脸上也看不出丝毫的悲喜。
待她回到王府的时候,已是月满西楼,花厅中喧闹依旧,大约是整晚都不会休息的。她匆匆穿过院子,到后院的客房,刚走过长廊,心中隐隐有种感觉,仿佛谁在身后望着她。
她回身,目光微微一惊,月光拖长一道影子,静静站在廊外的那人,是他。他望着她:“我跟了你一整天。”
她一错愕,他怕她误会,忙又解释:“我见你孤身一人,担心你出了危险……”
她却不是因为他跟着自己而惊,她只是怪自己,竟一整天,都未发现他的影踪。
见她不与,他继续道:“你很特别,你很——善良。”
她失笑:“冰心堂的弟子,救死扶伤是本分。”
他淡淡笑:“在下公孙豫,未请教姑娘芳名?”
她心惊,心底弥漫起说不出的滋味,只低低重复:“公孙——那王爷——”
“是家父。”
仿佛心中有什么忽然破碎了,她只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远,那么许久的期望与思念,似乎只是隔夜模糊的梦境。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思,他的声音不再那般自若:“姑娘早点休息吧,我先告辞了。”他转身,却仿佛还想说些什么,踌躇了一下,终究是没有讲,只说:“其实,我见过你的。”
他匆匆离开,只留她在原地。
见过?何时?他亦是安邑王的儿子,大约是公孙易的弟弟吧,那当年公孙易与自己的事情,他定是知道的吧。未及她多想,有家仆匆匆过来,说是少王爷请她去书房。
书房?她不解。他大婚的日子,该是陪着客人或是新婚的娘子,怎会请她去书房?心下奇怪着,跟随家仆过去。
他在灯下作画,画一张仕女图。目光凝重,落笔凝神。
她站在门口,望着他。他唤她的名字,问她:“你能不能,对我笑一下?”
她不语,知道他醉了,烛光中仿佛他的眼睛里也燃着火焰。他掷下笔,让她看那副画。画中的女子,有一张清秀如水的面容和清澈的眼睛,是她。
“我画了两年,不知道画了多少,我画你采药,画你诊病,画你一举一动,你却不笑,从来不肯对我笑!”他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永远是那样淡淡的,没有一点点的欢喜。你讨厌我吗?为什么不肯对我笑一笑?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对病人比对我温存,我恨不得自己得了重症,做你的病人,大约那时你就可以好好看我一眼吧。”
她在心中微微的叹息。
“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你,那天,你可记得那天?我与一众女子调笑,我早就看到了你,我对自己说,只要你有丝毫的不快,我就立刻去追上你,立刻去和父亲说,退了婚约,即使欺君之罪,我也不在乎……可是没有,你一点都不在乎我!你好象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他跌撞着扑向她,未及她躲闪,已把她抱在怀中,她惊,怕他无礼;可他只紧紧抱住她,许久,她听到压抑的哭声,她的肩头被润湿。
她从来不知道,他曾如此在意她。
但那又能如何?
他与她,就如映在两个池塘中的月亮,仿佛触手可及,却永远不能汇于一处。
她任由他伏在她肩头低低哭泣,仿佛一个孩子。
她知道,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单独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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