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一) 西南的雨已接连下了三天,虽说是夏季,三日不见阳光还是让潮湿的空气显得分外阴冷。夏月此时正撑着伞漫步在九黎城中,身边的细雨淅沥,把她的思绪又带回了那个落雨的午后。似乎只是一个梦,她总是无法说服自己那个小时候带她在山间玩耍,那个和她一同逃过屠戮,那个进城买了好东西总会请人送来莺啼涧的庆哥哥,就这样离开了自己。分明还未相见,就已别离。她无法说服自己,那个在躺在九幽洞前冰冷潮湿的墓穴中面目还带着几分陌生的青年,就是那个自己在世上最亲的亲人。从前那些一同除妖共返故乡的诺言都成了寻不着踪迹的妄语。庆哥哥,他会寂寞吗? 雨中,一个青色的身影在九黎城热闹的街上显得格外萧索,有什么滴落在那双黑色的小靴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路边的红楼有歌女在唱“世事浮生似谎若梦,莫待无花再叹枝空。” 当日在九幽洞安葬了于庆元后,孔雀坪的青年本欲请夏月和姚羽芒到孔雀坪疗伤休息,奈何姚羽芒坚持要回九黎城向定远将军复命,于是夏月便陪她这位已做不成嫂嫂的准嫂嫂一同前往。姚羽芒本来伤的不重,但因精神上受了打击,进了城刚见了定远将军就昏了过去。夏月只好将自己所见不多的情状一一描述给定远将军,定远一听九幽洞出现了妖怪当即派出一队军士前去调查,而夏月和姚羽芒则被安排在翎羽驻地休息。虽说翎羽驻地和弈剑弟子的驻地相距并不远,但因姚羽芒迟迟昏迷不醒而翎羽驻地现下又恰巧没有女弟子在营,所以夏月一直守在她身边并没有去本门驻地汇报遇见妖魔的事情。 这日清晨,昏迷了三日的姚羽芒终于醒了过来,所以夏月才有闲暇前往弈剑驻地。虽是雨天,集市上也是一派热闹景象,各色行人和八大门派的弟子在其中匆匆而过,摊贩们叫卖着南北杂货,被妈妈牵着的小女孩吃着手指望着路边的糖葫芦,抱一匹花布的少女一边躲雨一边兴冲冲地走进裁缝铺,酒铺的老板才刚睡眼惺忪地拆下门板挂上酒旗,说书先生已醒木一声开始讲昨日未完的定远将军天合关大战妖魔的故事。 呵,这些人倒是过得无忧无虑,他们可知前方谁为他们送了性命,可知今日身边往返的人儿明日可否平安回来,想到这里夏月心里不禁一酸,便低下头再不看四周,只是赶路。穿过集市有一条巷子,巷子的尽头便是弈剑听雨阁在九黎城的驻地。石门上挂着墨绿的幡,幡上“弈剑听雨阁”五个大字笔格遒劲又不失灵动。穿过石门,再绕过一道石屏,夏月眼前登时豁然开朗,森森的树木茂盛的芭蕉,像极了莺啼涧外的景致。 “这位姑娘,你是哪派的弟子?”驻守的弈剑弟子一律身着蓝衣。 夏月左手在剑匣上一抚,礼貌地说,“这位师兄,我是莺啼涧的夏月,来此参见仲贤师兄有要事禀报。” “原来是夏师妹,”那弟子长剑倒提双手抱拳行了个礼,“只是仲贤师兄现下不在驻地,他昨日已动身去了中原。” 夏月双手一抱还了个礼,“那这位师兄,驻地现下是由哪位师兄在管理,小妹是来报告九幽洞出现妖魔的事情。” 附近的弈剑弟子一听是莺啼涧来的夏师妹都纷纷围了上来,走在前面的一个弟子说道:“那妖魔的事情呀,我们前几日已有所耳闻。听说是因天合防务松懈才使那妖怪流窜至此。门派的兄弟们也听定远将军命令正要前往天合关支援呢。对了,夏师妹此次除妖可是功不可没呀!也给师兄弟们讲讲你除妖的经过吧!” 夏月没有应声,只是默默站在那里。那人看夏月不说话讪讪的一笑也不再多问。刚才盘问夏月的弟子赶快来打圆场,“夏师妹,昨日依晴师姐出发前留下些东西,说是你来的时候让我们转交给你。” “恩,依晴师姐昨日才刚刚到此,听说你在翎羽营地本要去看望你的,只是仲贤师兄说中原事情紧急,催着出发便没有来得及。”他边说边示意夏月跟着自己去取东西。 他们二人向驻地深处走去,刚才围着的弈剑弟子也渐渐散去了。 “夏师妹,我知道你不说必有隐情,刚才师弟那么一问也只是好奇,还望你不要记在心上。”前面的人并没有回头。 夏月一笑,“恩”了一声说道:“这我当然知道,只是我并没做什么,捡了个功劳也没什么好讲的。” “师妹你过谦了,”说话间那人已在一顶帐篷前停了下来,“你稍等一下,我去取来。”说着便走进帐篷里。 片刻之后,那人走了出来,左手拎个布包而右手提的已不是适时的剑,“依晴师姐说这里面是一套弈剑弟子服,穿上这衣服以后见了师兄弟也能少了不必的介绍。里面另外还有些行走大荒需要的药品杂物。还有这个,是把昆吾剑。依晴师姐说这把可比你身上的精铁剑好多了。夏师妹,行走大荒一把好剑可是必不可少的,依晴师姐想得可真周到。”说着便把剑和包袱都递到夏月面前。 “夏师妹这是什么话。我们弈剑弟子,理当相互帮助,况且我也仅是转交东西而已。听说你要去长合镇,今日不如在此休整一天。” “多谢师兄美意,我虽也想与众位兄弟姐妹在此叙旧,可是翎羽山庄还有我一名同伴,我要去照看她。” “是姚姑娘吧。那师兄就不留你了。还请你转达下我们弈剑弟子的敬佩之情。”那人说完便起身领着夏月朝来时的石门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