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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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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7 1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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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黑龙江
莫忘归
“清,你……你又做恶梦了?”燎云师兄递给我一杯热茶,小心地问。
我迷迷糊糊地接过杯子,发了一会儿呆才反应过来:“嗯……师兄不必担心,我没事。”
师兄带着七分怀疑看了我几眼,警告道:“不许逞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
我苦笑着点头称事:“谨遵师兄教诲!不过兄弟我能有什么不对劲的,还不是师兄你多心……少自己吓自己了,搞不好兄弟我还活蹦乱跳的,哥哥你到吓掉了半条命,那小弟的罪过可就大了!”
燎云师兄板着脸在我脑袋上扇了一巴掌,佯怒道:“叫你贫!”
我假装痛呼一声,原以为师兄会惩戒性地在加两拳,没想到竟然失算了!他赶紧扶住我问:“清,你哪里疼,我去叫冰心堂的大夫,你等等!”
“喂!”还来不及我阻止,师兄他已经像一阵风似的飞了出去。
我有些晕,按了按额角。
东海一役之后,我辞别了月澄,乘沉帆海湾的航船回到海市,再从海市回到江南流云渡已时值深冬。我看着流云渡那熙熙攘攘形形色色的人群,心头一阵恍惚,只觉得东海一行只是一场梦,而我,只是站在这里发了一下呆,从来不曾离开过。可若真是如此,我穿着薄薄的一身夏装出现在冬天的渡口又怎样解释呢……这样一想,又好像我本就是来自东海,在流云渡反倒是一个不合时宜的访客了。
流云渡的天湛蓝如海,云聚如舟,舟行海上,安静如梦。
我站在流云渡口,呆呆地看着停靠在岸边的那艘大船,不知此时彼时孰真孰幻,亦不知今日来日何去何从。
“少侠,”忽然有人在我身后不远处站定,轻唤,“玉玑子门下晚空请少侠木渎镇楼外楼一叙。”
“晚空……”我重复这这个名字,“是晚空么……”
那传话之人应声道:“正是。”
“楼外楼……”我摇了摇头,“我不想去。”
“少侠……”
“他若真有要事相谈就自己来找,若只是故人叙旧,不见也罢。”
“不知少侠在江南落脚何处?”
我想了想,叹了一口气:“不知道。”
我在流云渡随便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下,蒙头睡了个昏天黑地,醒来时已是第二天黄昏。
晚空靠坐在流云渡口,昨天我发呆的那个地方。他说:“想不到你还能回来。”
“我见到你师父了。”我挑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说。
晚空看了我半晌,才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转而去看那翻滚的海浪:“就算回避,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也不会改变。行走江湖的人……总要有这点觉悟吧。”
我撇开脸道:“我没有回避什么。你若找我只是为了说这种无聊的话还是请回吧。晚空道长杂事缠身,相比也没有什么时间与我这失意之人闲扯。”
“今后有何打算?”
“不知道。”我的语气有些生硬,两方都沉默了片刻。我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便深深吸了一口流云渡夹杂着腥湿水汽的冷风,这才觉得方才那莫名其妙的恼火渐渐平息了下来:“本来之前在江湖上四处游荡也是漫无目的,只是遇到什么看不惯的就伸手管管闲事。虽说在下自离开师门这几年小有侠名,但也确实只是偶然凑巧……我啊……原本就胸无大志,由始至终都是率性而为罢了,哪有什么打算。”
晚空在一旁静静听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也靠在他身旁的木栏上看着被晚霞映红的云:“东海一行……两世为人。昨天登岸之后心神恍然,全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自己是死是活……”
“你只是在东海呆的时间太久了。”
“是吗……”我问他,却更像是在问自己。
“徐清,要不然……”
“要拉我入伙么……”
晚空凉凉地笑了一声:“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说,要不然送你回云麓仙居修养一段时间吧,看你现在的样子,在这么单枪匹马地横冲直撞总是让人不放心。”
我愣了片刻,倔强地摇头:“谁会愿意以这副样子回家去。”
“但是家终归是家。”
“那你为什么不回白云观。”我反问,“当年事出有因,白云道长和你白云观一干道友必能体谅,你又是为什么不回去。”
晚空看了我一眼,站起身来向回走去。
“趁还能回家,就回去吧。”
然而我并没有回去,也没有再见过晚空。
我在流云渡病了一场。我从未想过自己也会因为不起眼的风寒之症一病不起,在客栈昏睡好几个日夜,或许是有人暗中照应的缘故,店家很是照顾,汤药水米自是周全,也请了冰心堂游医在外的弟子问诊,只是病情不见起色。
我在流云渡的客栈里过了一个年。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突然有些后悔了东海之行。倘若不是在东海耽搁了很长时间,又在流云渡病倒,或许现在我也穿上了红彤彤的元凰战衣,在众师兄弟面前招摇而过。我从小就很执着地梦想着有一天能拥有一套元凰,原因说来或许可笑,因为元凰是我仙居唯一一身红色的战衣,过年穿上甚是喜庆——或许有一天还可以穿来娶媳妇。师兄总是为此向旁人调笑我说,我这个师弟啊打算娶一套衣裳做媳妇。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嘛,这样讲也没有什么不对啊。”我反驳他说,“何况兄弟我是哥哥你带出来的,兄弟娶了一套衣裳做媳妇,哥哥的脸上会很光彩还是怎样,每次提起来你都这么开心!”
师兄笑道:“当然开心,漫说师弟娶一套衣服,就是师弟娶一条板凳回来为兄我都给你贺喜!”
此时,我便白他一眼骂道:“天知道我上辈子遭了什么孽,这辈子才要娶一条板凳!”
燎云师兄闻言大笑不止,我就知道我又上当了。
此后,仙居中便有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关于我媳妇是一只板凳精的传言,我知道是谁造的谣,却无力找他分辩,生怕再被他反将一军。
转念回想,自我出师以来已有数年,起先被派往绝雁关支援前线抗战,随后辗转九黎,由天合入蜀一路向东北而去,在中原奔波几载,见过西陵城毁而复见,见过了门派失而复得。后来仙居在太古铜门外建了新址,我和很多同门都回到了太古铜门,驻守在新仙居当中,却再很少回过不过数步之遥的旧师门。
不知何时起,曾经亲密无间的师兄也变得陌生了,见到我自仙居而来,散去青云站稳后也会说“使者今日所为何来”这种生分的话。
如今,我已离开仙居一年有余,自出东海,音信杳然,想来师门故人已将我忘了吧。
我离开流云渡的时候已经是二月末,江南天气渐渐回暖,只是百花未放,眼中多少还是有些寂寥的。
虽然不知道应该应该去哪里,可我还是回了中原。我回到中原的第四天,成王仲康的影剑暗卫就找到了我,他们把我引到了西陵城中。
“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高高在上的王把玩着手里的玉杯,笑道:“坐。”
我道过谢,在不算逾越的位置上坐下,等着他问话。
“东海的事,孤王都知道了,孤王不想提,孤王知道你也不想提。”
“多谢王驾体谅之情。”我垂首。确实,我很害怕他会问起可芯。
“想必你也听说了羿的事情。孤王虽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但是木已成舟,希望你不要见怪。”
我慌忙站起,解释道:“**绝无此意,王驾不必多心!”
成王点了点头:“孤王只是对你心怀愧意。不过以你过往之功,要谋个一官半职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你肯,孤王总有办法。只怕徐清身若飞鸿,非功名可缚,不愿留在这昏黑污浊的名利之地。”
我苦笑:“**确实不愿。”
“倘若孤王求你呢?”
我闻言一愣,不知他是合意。
“由于中原王朝军的逼迫,困守洛水东岸的妖魔军日益不安,狂躁的发动起反攻,渐有破围之势。”他说,“所以孤王想拍一个心腹之人前去监军,正愁没有合适人选,你便来了。孤王知道你不愿为官职所累,也无需如此,只要你能前往红石峡,自然有人接应。”
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不知是不幸还是万幸,我在红石峡还来不及为成王做些什么就因魔气入体不支而倒。或许是有人认出我是仙居弟子,便将我送到了云麓的营地,而营地的主事师姐又派人将我送回了太古同门——这些事都是醒来之后燎云师兄告诉我的。
我到底还是回了家,而且是以这样狼狈的形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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