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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25 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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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四川
(四)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在甘棠死后第二天,柏舟收到冰心堂的紧急传讯。
染了净月神树树叶淡绿香气的纸张弥散出一种让人平静的感觉,但内容落款却让柏舟掩不住心浮气躁。
整张纸上写的满满都是不着边际敬语家常,快到了末尾才吞吐吐吐说出太康王要炼制一些丹药,请柏舟师兄帮忙入皇陵取龙肝,最后似忽然想起的提到听说流光城因三监之乱现在局势未明,据光城的门人传来消息监军一派似乎是想入皇陵取玉玺平乱。
柏舟捏着信笺靠在船舷上看半天才终是理解这一大篇的废话里重点是什么,懂了也只得苦笑对舱内安静躺着的人自言自语,“拐弯抹角的性格,真不知是谁教给他的,这次居然算准我非去不可。”说完柏舟看着船舱内早已不会回答自己的人,神色复杂“他唯一算错的,是以为你还活着。师兄,看来不能亲自送你回江南了。”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蒹葭终于在山下等到了冰心堂说派来入皇陵取龙肝的人,紫衣散发背着一具古琴。待走近了看清,却是故人。
那依稀如故的眉目让他恍然觉得此时还是在四年或许五年前,也是斜阳西坠,眉目精致的红衣少年向西岗营地走来,身上有着药香也掩不住血腥,却能抬头轻声带笑一句就让自己陷下去。他那时问,这位将军,可是在此等我凯旋?
此时几乎相同的场景,让他觉得心中一颤,忍不住低唤出一声,“柏舟……”
听到他这声呼唤,已经行近的人停了脚步,终是把直直看着前面的目光转向他,目光沉静安宁,直到看的蒹葭有些许心虚,他才轻声开口,“我认识你么。”
我认识你么。
三年前他从密报得知柏舟要潜入明镜湖,用三天四夜从九黎不眠不休赶往江南拦住即将启程的他,换来的也是这一句,我认识你么。
然后是翩然的错身而过,从此再无消息。
此时此刻一切似乎重演,紫衣散发负琴而行的男子微微一错脚步似要从他身边再次绕过,这些年来的愧疚或悔恨瞬间裹挟着怒气翻涌而上,蒹葭右手猛然拉住错身而过人的右手,左手并指引动剑气抓向他背着的琴囊,“你不认识我,这琴认识我。”
“放肆”看着他似要用剑气削开琴囊,柏舟左手一翻,指尖毒针瞬间插向他并指引动剑气的左手手腕,却未料对方左手拼着筋脉俱毁或是以为他会在最后收手,仍是向着琴囊而去。
在抓到琴囊的瞬间,蒹葭右手手腕也被毒针贯穿。
失了系带的琴囊滑落后露出里面朱漆浓墨镶金嵌玉很是华美的琴,那完全不同的琴先是让他一愣,却是在看到琴首上镶嵌的那颗温血沁丝羊脂玉的时候,忍着手腕上剧痛转头对着柏舟笑了起来,“你看,你带着我送你的琴,还说不认识我?”
“此琴本是亡母遗物,何时成你的了。”面无表情的抽出插入蒹葭手腕的毒针,对蒹葭因针拔出引起剧痛猛然皱起的眉头视而不见,“就算是西陵城陷后辗转流落到你手里,还琴的价,我也是早已经付了的。”
这毫不留情的话让蒹葭又是心中一痛,恍然记得初识那年中秋,自己同他约酒。喝到半醺然的他端着酒杯倚在花前月下对着挂在墙上的琴轻声说,好琴,将军可将此琴可卖给在下。自己怎么回他的?似乎是说,不知柏舟首席欲出价几何?随着他用有些迷离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是那句异常认真回答,只要柏舟有,将军请自取。
而后残留在记忆中的是自己从他身后抱住他,他略为挣扎了一下便温顺靠着自己怀中,歪着的头下那截白皙的脖子上隐约能看到青色的细幼血管,从中似散发着他特有的那种草药气息。
彼时两情相悦,说起买琴付债,嬉闹说起来便是情趣,可三年以后,同样的话却伤人如刀锋入骨。
蒹葭捂着受伤的手腕,退了一步,看着那已经三年不见的面容,对着他轻声叹息,“柏舟,你从来都是口是心非,以前就是。”说完伸出受伤的手试图摸上柏舟的脸颊,却被柏舟一偏头躲开,“其实这三年来,我一直都在想你,你如一根种在我心里的刺,拔不去,也碰不得。”
“是么。”柏舟偏头看着夕阳,只觉得有些许刺目,转头依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抬起右手虚按在他胸口,“既然拔不掉,那我就帮你把它再刺深一点。”说完用力一推,推的蒹葭跄踉后退,“有些话,你晚说了三年。三年之前你如果这么说,就算是你娶了亲,我也会和你鬼混,但现在……我要去救他。”说到此处柏舟向来锐利的容颜略为柔和了一点,收回右手拢了拢被蒹葭削去系带散开露出琴首的琴囊,掩好身后那具描金嵌玉其实早已弹不出原来音色的琴“你应该明白,很多都不同了。”
“三年前,我那时的想法是拖,想着拖的久了总有两全的办法,但没料到的是你如此决绝。”蒹葭被推的靠在一旁小亭柱子上,惨然一笑,“那时你走了,我也在想,我要是真的拖到了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也太对不起你的真心了。所以你走了,我也没敢去找你。”
“那说起来,你这算的上是年龄愈长,脸皮也越发的厚了么。”柏舟看着一脸惨淡的蒹葭,目光一转却是看到桌上放着一樽酒壶,几碟小菜,一本杂记。
硬生生在这荒凉古墓前摆出几分风雅,“你今日来,是有公务在身么。”
“是的,却不知是来的是你。”蒹葭只看着那紫衣的人迈入小亭,“不要入皇陵。”
柏舟听到这句话,脚步顿了顿,回头看着他,“晚了,我已经回不去了。”那声音温柔的仿若能滴出水来,“我就要死了。”
我就要死了。
这突兀的一句话让蒹葭猛然抬头,向前一步拉住他的手,只觉得他的手异常冰冷。
“太康不会让人活着走出皇陵,而活着的我,也不可能取到龙肝。”说到此处,柏舟任蒹葭抓着的手,另一只手提起石桌上的酒壶把酒杯斟满,“还记得当初我潜入明镜湖要拿的东西么,其实它一直在我这。而且……”柏舟顿了顿,用指尖摩挲着白瓷酒杯的边缘,“我已经对自己用了。”
“可当初你得出的结果是,活人不能用,死人也不能用……”
“对啊,我没说谎。”柏舟抬眼看着蒹葭,笑意越来越浓,“活人不能用,死人也不能用,但半死不活的人,恰好可以……”
说完这句,柏舟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蒹葭看到他这忽如其来的动作瞬间脸色惨白一把打掉他手里杯子时,碎在地上的酒杯,已经空了,“那酒……不能喝的……”
“酒是好酒,只是加了漆苔,味道有些腥。”柏舟抽出一直被握住的手,“将军,我该走了,我的死相必然没可能是将军喜好的风雅死相,你不要看了罢。”话一说完,转身跨出亭子,迟疑一步又转了回来,拿起放在桌上的一本杂记闲书,卷了塞到怀里,“恐日后墓中无聊,将军此书,便送给我吧。”只说完这句,便头也不回的向皇陵深处而去。
蒹葭看着柏舟逐渐远行的背影,抬手想叫住他,却不知如何开口,只是垂下手臂,看着碎了一地的白瓷酒杯,恍惚着是当年他从巴蜀回来得知自己要与郡主成婚,拎了一坛从剑门关带回的四时酒懒散的靠在弈剑九黎驻地外的石墙上,看到自己来了,就伸出手把酒坛提起递向自己,那酒盛在白瓷青花的坛子里,给人一种冷冽的甘甜的感觉。自己恍惚着伸手去接,却在接到之前那白瓷青花的坛子就落了下去,碎瓷跌了一地。
直到很久以后,蒹葭偶然在书房翻到一本市井传记才知道,那时候摔碎的酒坛,是什么意思。
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
[ 本帖最后由 茕白 于 2012-7-25 05:25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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