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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的天无论何时都是昏暗不明的,奈何桥边的彼岸花开了又谢,独自守在这桥头的小房过了多少年,我早已记不清。
人人都唤我孟婆,此名有何而来已经记不太清楚,犹记得生前仿佛是嫁给了姓孟的人家,随了夫姓,至于是多少年前的事情,我并不太晓得。
牛头马面有时累了便也会在我的忘情居驻足稍稍休息,他们有时也会给我讲人间的新鲜事。哪家的帝王了为了宠爱的妃子又做了何等傻事,谁家的青梅竹马最终陌路了,亦曾告诉我寒窗苦读的少年高中抛弃糟糠之妻的负心故事。
我听这些故事的事情,老是会不自觉想,为何人间有这么多的薄幸郎,只是苦了那么多的痴心女子了,倒不如喝一碗我的汤,从此忧愁尽消,不问尘世清苦,岂不美哉。
往返于奈何桥上的生魂,有时是少了一魄的魂,有时是完整的魂魄,亦曾记得生前的点点滴滴,只是饮下我这碗汤,便再也不会想起任何记忆了。
人人都道黄泉路上苦,不曾晒过日头,不曾饮水,亦是不曾有过吃食。他们见我这碗孟婆汤便都是迫不及待的一饮而尽,并无时间去品尝其间滋味。只是可惜了我这么好的汤,囫囵吞枣似的被喝下肚,一口忘掉过往种种,一口忘却爱恨嗔痴,三口下肚,剥离整个灵魂。
从前的过往似云烟,饮过我这碗孟婆汤,生前的一切将会忘得干干静静,走过奈何桥,去往来生,去早就新的灵魂。人人都道孟婆汤喝不得,却不知这是最好的药,洗净一切重新开始。
我亦曾见过痴心的女子不肯饮下我这碗汤,痴痴的立在桥头等待她的夫婿,我亦曾好奇,与其攀谈,那女子举手投足恰是有种贵气,生的很是娇媚,她道奴家叶凄凄。
凄凄曾说她与夫婿约定,连又连,他两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凄凄说自己重病过世,夫婿痴守着自己的尸首,不肯让其安葬。
凄凄说她还是女儿时,便与夫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小无猜。两家皆是江南的大户,喜结连理为人人津津乐道,是当时轰动一时的盛事。
我亦曾听凄凄提起,她夫婿对其很是才宠爱,婚后生活亦是美满,只可惜凄凄命薄,偏偏红颜赴了黄泉,留下他夫婿依然孤苦零零,她说她会在奈何桥等她夫婿。
冥界一日人间一年,我不知凄凄是否知晓,只是从那一日起她便驻足奈何桥头,痴痴苦等她的夫婿,我有时也劝她喝下这碗汤,来生就不会如此痴怨了,何苦现在这般孤苦。
凄凄很少开口说话,她只是不断的看着过往的生魂,希望从中找到其夫婿。我看着这样的女子,不知是否该告诉她,我曾托黑白无常去尘世打探,她的夫婿已另觅新欢,可怜她还在此痴痴等待。
我依然守在忘情居给过往的生魂喝孟婆汤,祈祷他们将过往的一切都忘却,希望他们来生有个好前程。生魂们饮下孟婆汤,踏上奈何桥,跳下轮回台,开始新的历程。
我在忘情居守着这座忘川数不清过了过少年头,终有一日,我看到一个一袭白衣的翩翩公子出现在奈何桥前,他唤我紫卿。
他予我一颗万年莲子心,他道,紫卿,我来接你回家。我看着桥边的叶凄凄,她的眼里有潺动的泪花,我不知道那种心情唤做什么,只是感觉似曾相似。好似许多年前,我也是如此看着另外一个女子找到她的幸福。
白衣公子让我吞下那颗莲子心,从前的过往浮现在眼前。我突然想起,许多年前我曾是另一个叶凄凄,我看着前任孟婆功德圆满,便喝下孟婆汤,成为继任者。
子衿说他历经千世,终于想起我在桥边苦苦守候千年,我不曾问他这千年间发生过什么。我亦不曾问他为何突然想到来接我,只是我在等他,而他刚好来接我,那就够了。
叶凄凄终于喝下这碗孟婆汤,我看到她的眼从浓烈的忧郁变成淡淡的蓝,我唤她孟婆,她端起汤问我是否要喝下,我道珍重,便离开。
我不曾忘记这千年的守候,亦不曾忘却这千年的孤独,只是如今这来之不易的幸福,我想好好抓住,下一个孟婆的幸福,也许就在千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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