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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风的航海 于 2014-11-12 08:24 编辑
第三夜·伴梦
又是一个熟悉而陌生的梦。
这场梦境中,陆梦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如同童话般纯净的宫殿外。
雪花静静由九重天阙飘然而下,落在她的眉梢手心,一片沁凉。她的面前伫立着蓝白相间的主殿,那殿阁坐落于雪山之巅,终年不化的积雪之上,映衬着那一轮清辉隐隐的圆月,宁静中透着一丝清冷。
这是一处分外壮美,却又不乏秀雅的所在,虽是寒冰处处,陆梦却感觉不到太深的凉意。
她沿着宫殿外的台阶拾级而上,脚步顿在一处天台之上,一路上,都不曾遇见其他人,连动物都不见一个,整座宫殿犹如坟墓一般的死寂。
绕过一处白玉栏杆,陆梦忽然看到天台上静默望月的黑衣孩子。
她先是一愣,紧接着,不由得便有些好笑。
不用说,这孩子是夜歌无疑。
也不知是个什么运气,她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做着有关于这个男孩的梦,这不,才间隔了几个月,她便又看到了他,在一个不经意的梦里。
“这里是……?”陆梦慢慢走上前去,鉴于夜歌是她举目之间,所见到的唯一一个活着的,陆梦想了想,还是悄然站到了他的身后。
雪花仍旧在飘然的落着,将她的头发斑驳成点点素白。
夜歌回头看她,依旧是冰冷中含着哀伤的目光,却,少了几分排斥,更多的,是意外。
“这是我的梦,”他看了她一会儿,慢慢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你竟会进入我的梦里,一次又一次。”
“不知道。”陆梦摊了摊手:“所谓的孽缘?”
夜歌低下头去,看上去,似乎是有些不解萦绕于心。
“不应该啊,一个人类,为什么拥有入梦的能力,甚至可以看破我的梦境。”
“就是睡一觉,就跑到这儿来了。”陆梦抬头望天:“所以啊小歌,我是真不知道。实在不行,你下次做梦的时候,提前通知我一声?”
又是一个看白痴的眼神,夜歌闷闷的盯着陆梦看了一会儿,才重又移开了目光。
陆梦又跟着夜歌想了半天自己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这等艰难的问题,想来想去也没个结果,干脆既来之则安之了,将长长的裙摆一系,手脚并用爬上了夜歌面前的白玉栏杆,舒舒服服坐在宽大的栏杆上看风景。
“不过,这里这么美,好多好多雪!”四处看了一会儿,陆梦便被那雪山的景象迷得完全移不开眼去:“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雪呢。我住的地方冬天很短,根本不会下雪的,说起来,这所谓的雪,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冷嘛!”
“因为这只是个梦。”夜歌淡淡回答,盯紧了坐在自家栏杆上毫无形象的陆梦,眉头几不可察的微微一蹙。
陆梦眼看着夜歌那副打定主意无视她到底的样子,忽然道:“嘿,夜小歌,你要不要上来一起看雪啊?坐在这里的感觉可比站下面好多了!”
夜歌只能继续沉默。
他在这城堡里住了几千年,都没干过这种明显很掉份的傻事情。
“你在那里看,雪山不还是雪山!”他小声嘀咕了一句。
“至少没有栏杆挡着我看雪山啊,”陆梦不服气的说道:“呐,不信你就上来看看!”
夜歌黑线着扭过头去。
不一会儿就有两只小手扯上了他的脸颊用力向外拉。
“我说,你就笑一笑嘛!”陆梦努力拉着夜歌的嘴角使之上扬,然而,试了几次,却依旧宣告失败:“瞧你,整天板着个脸,跟个小老头似的,这样一点都不好玩。”
“跟你无关。”夜歌皱着眉头将自己的脸从陆梦魔爪下抢救出来。
“谁说跟我无关,你现在就站在我的面前,而你作为我现在唯一能看到的一个活着的,我要保证自己看的高兴点嘛!”陆梦振振有词的说着自己的一套歪理:“而且我的年纪明显比你大嘛,个子比你高,所以你要听我的!”
“……”夜歌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出真实年龄为好。
“没什么让我笑的事情罢了。”眼看着陆梦又要过来继续蹂躏他,夜歌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忙不迭的回答道。
“谁说没有!”陆梦振振有词:“你看,即使你是在梦里,怎么说,你也面对着这么一片宫殿呢!这么好看的宫殿,要是我啊,能住在这儿一晚上都能笑醒了。”
“呵!”夜歌讥笑一声。
“说起来,上次做梦的时候我还能看得到场景情节,为什么这一次看到你就只有我们两个,外加这么一座宫殿了?”陆梦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没什么。”夜歌淡淡回答道。
“啊,难不成你能自己编出梦来啊?”陆梦想了一想,忽然说道:“这个场景,就是你特意编出来的对不对呀?”
夜歌怔了怔,少顷,还是点头默认了。
“这种能力好棒啊!”陆梦开心的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积雪,以及,那座素雅的宫殿:“这里好美,如果,我以后还能看到这儿该多好啊!那样我就是再做上几个月的噩梦我都愿意!”
夜歌怔了怔。
深陷于噩梦之中的痛苦,估计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了。可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却说,她愿意再做上许久的噩梦,只为了,再看一看他已经看了几千年的这座宫殿。
“你,不怕那些噩梦?”夜歌忍不住问道。
“当然怕啊,”陆梦撅了撅嘴,下一刻,却重又露出微笑:“不过啊,我能看到的又不只有噩梦,还有很多好梦啊!只要想到下一个看到的有可能是美好的梦,那些噩梦其实也没什么的。”
夜歌呆住了。
如果,就像她说的这样……
那他这绝望至死寂的命,会不会,也不像他所认定的那样坏?
——是的,他一直在给别人不停的制造噩梦,竟是从来都忘记了自己也可以为自己制造出一个好梦来。
即使是一点虚幻的幸福,于他而言,也足够了。
“就像现在,能在梦里面看到这么漂亮的雪山和宫殿,不是也好开心的吗。”陆梦继续笑着说道,又说了两句才注意到她的听众根本没有认真听,忍不住不大乐意的抱怨了一句:“小歌,你怎么又在发呆啊!”
夜歌依旧没有回过神来,陆梦只好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几晃。
夜歌那茫然无焦距的眼神慢慢聚集起来,盯着陆梦脸上挂着的那一抹大大的笑容,心中尽是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我,只是用了一个造梦的法术啊!
明明,我从来没有修改过你的记忆,为什么,你还是愿意这样开心的对我笑而不是惧怕我?
“刚才想到了一些事。”夜歌稍微放缓了语气,静静凝视着女孩大大的,晶亮的眼睛,难得的,他的目光中竟是带了些类似于温暖的情绪。
原来,一个笑容的力量,竟是这般大。
大到,让他在自己无尽绝望的世界之中,寻到了一丝希望。
***
神农居。
轻纱幔帐之间,陆梦慢慢睁开了眼睛。
来到冰心堂,也有几个月了。她只做过两次与卓掌门有些关系的梦境,甚至,她在梦中都不敢问关于卓君武的事情,也就不知道,那个叫夜歌的孩子究竟跟身为弈剑掌门的卓君武有些什么关系。
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原原本本将梦中事情说与甘草听,这也是她被留在冰心堂,最初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她现在所得到的一切荣誉和关爱,也都是因为她的这些梦境。
那些,常人看不到的梦。
明晃晃的光线入眼,陆梦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楚坐在自己床边微笑着的甘草。此时,绿衣少女轻轻握住她的手,目光中带着一丝期盼。
几乎每一天早晨,她都能看到甘草守在自己床边,听着自己讲出梦中的故事。
“阿梦,你看到关于北溟魔族的事情了吗?”甘草的声音清澈中带着稚嫩。
这个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孩子,却偏偏担负了一整个门派的重任,眉目间也就带上了几许坚定。
陆梦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梦中所见简略叙述一番,临到末尾,她才迟疑补充道:“掌门姐姐,对不起,那个叫夜歌的孩子心防实在是太重了,我,不大敢问关于卓掌门的事情。”
甘草沉默了片刻,轻轻点头:“不要着急,如果那个孩子真像你说的那样脾气古怪不易亲近,那么现在他的表现,至少说明了他并不讨厌你,而他能够梦见你所说的那座宏伟的宫殿,这也就说明他在北溟的身份不低,应该是某位权贵人物的后人之类,你应该也发现了吧,如今我们八大门派对于北溟的事情知之甚少,只知幽都王麾下有九大魔侯,其他的几乎是一概不知。所以,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能尽量记下你梦中有关于北溟的事情,至少,将来的战争中我们也可知己知彼,百战而不殆。”
陆梦其实不大听得懂甘草在说些什么,只能捡了自己明白的部分——掌门姐姐让她多引得夜歌开口,他知道的不会少,那些话能够帮掌门姐姐很大的忙。
不知为何,这样的感觉让她有些不舒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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