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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夜·旧梦(2)
陆梦这段时日里腿上受伤,无法走远路,就只能每天里困在云横家里无语对苍天,慨叹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简直是流年不利,出门没看黄历,单是被人捅了胸口这等的重伤就连续受了两次,虽说第二次去奈何桥边上逛了一圈都没死成,可是那样还是很痛的啊!
大约是近来云横的状况也不大好,来看她的次数不算太多,笼罩着整个夙影村的结界也在这些时日悄悄的散去了些。
由此,陆梦在几天之后居然又梦见了夜歌。
眼见得长留殿外夜歌一副又委屈又生气的样子,陆梦不由得心里温暖,接着,似是又带了些好笑。
不管怎么说,能看到他,就好。
“你瞧你,呆死了,就这么短时间没看到你,就弄得一身伤!”夜歌盯着陆梦看了半天,第一句话居然就是一句抬杠。
“……”
陆梦额上青筋一跳,默默收回了刚冒出头来的那一点小感动。
这个要命的家伙,损她就这么有意思吗!
“哦,不劳您老人家操心,你自己被人捅上两下子就知道了!”她没好气的说道:“我说夜小歌,我受伤了你好歹也该慰问一声吧,亏我跑了这么老远到这儿来找你,你自己不出现也就算了,怎么说也该十里红妆烟花满天的迎接我一下吧!”
这回换成夜歌头顶青筋乱跳了:“我说陆小呆,你确定你这是要我欢迎你而不是让我娶媳妇?”
“诶?”陆梦一愣,脑补一下自己刚才形容的场景,似乎或许貌似,还真是成亲的时候才会用到的。
想到这里,她难得的脸色通红,慢慢转过脸去。
好吧,说真的,这样的说法其实也没有那么的难以接受……
“你,想,多,了!”发觉自己的想法之后,陆梦咬牙切齿,脸色漆黑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被雷劈过一样全身发颤,坐立不安——她居然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居然觉得嫁给这个整天吐槽自己,一有空就跟自己互相抬杠的家伙没什么难以接受的!难不成她真是被人捅了那么几刀子之后,就给捅呆了?
“哼,以为我乐意娶你!”夜歌转开眼去,用力的哼了一声:“怎么,现在看到那个叫云横的小子之后打算留在夙影村里面了?想想倒是也不错,那小子整天假模假意的利用那点儿善心,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人家还不领情!”
“夜小歌,少说一句你会死吗?”陆梦凉凉的眼神投过去,却只让夜歌那傲娇的气焰更加嚣张了几分。
“而且你嫁给他之后还要小心她身边那个叫厉南的丫头,她因为你可是被云横罚的不轻,现在只怕是恨你恨到了骨头里,你还得每天小心着别再被她捅个对穿,到时候我看谁还能救你!”夜歌的声音更加飘渺难测了,还带着一丝小小的幸灾乐祸。
“……”陆梦突然觉得自己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只能气鼓鼓地看着夜歌那张脸。
她发誓,她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这张脸如此欠揍……虽然欠揍似乎一直是他的本性!
“云横那小子这几天可是去看望厉南了哟,夙影村离长留殿这么近,我就是不动用自己的能力都能感觉得到……哼,那小子倒是真关心你啊,那天你受伤,他可是为了保住你这条小命把法力全用尽了,自己也昏过去在你屋外面趴了一夜。”夜歌仿佛感觉不到陆梦的怨气一般,继续向她吐槽着:“哼,连一个小小的厉南都处理不好,还没事了向你献殷勤,这样的男人简直太可恨!你敢看上他的话你就不只是呆了,我不得不怀疑你的脑子是不是有点儿问题!”
“我说夜小歌,”陆梦强忍想要掀桌的冲动,幽幽问道:“你哪只眼睛看到云横看上我了?我不明不白就被说成杀人凶手在他村子里出了事,他于情于理也得救我一命吧!不然他这村长不就白当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夜歌翻了个大白眼:“也就你太呆了什么都看不出,这些日子他可是经常站在你门外听你弹琴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嫁给他了……”陆梦听到这个八卦消息之后,居然没有太多的吃惊,心道难怪自己这几天晚上弹琴的时候都会感觉到有人注视,弄了半天是云横啊!
“那你为什么跟他说了那么多话还让他扶着,按照你们大荒的规矩,不是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吗?而且你以为你受伤的时候是谁给你包扎的,还不就是他啊,都把你给看光了!”夜歌继续抛出巨大型风七雷。
“医者不分男女,要是没他给我裹伤,我还能指望谁?”陆梦先是一阵惊悚,接着,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再说了,以前我在门派里的时候,也经常给那些受伤的男病人裹伤啊,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别人都没事,就云横那家伙不一样!”夜歌扭过头去,一脸别扭却又无计可施的样子让陆梦心里也有点儿不舒服了。
明明是纯洁的比清水还清水的关系,怎么被夜歌一说,就有种无八卦不成活的感觉了!而且被他这一串误解,她又是生气又是着急,只觉得自己心里仿佛有一条软鞭一直在抽啊抽的,抽得她又痒又疼分外难受。
“我,不,喜,欢,他!!!”陆梦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死盯着夜歌说道:“再说我和他之间有事情的话,信不信我把你打成猪头!”
“你能打得过我?”夜歌飘飘然一眼看过来,陆梦顿时就噤了声。
好吧,怎么说这都是夜歌的梦境,他才是东道主,尤其是如今的情势,她好像还真没法拿他怎么样。
“还有啊,看你急成这样,是被我说中了遮掩不住了?以前我可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着急生气啊!”夜歌说到这里,不知名的,话音中突然带上了一丝寥落。
“我我我!”陆梦恶狠狠的想要解释,却突然咋舌,心中千言万语,在这一刻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夜歌!”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愤愤的大吼一声:“你就这么着急要把我给推出去啊?我真跟云横有什么了你很开心?”
夜歌怔了怔,抬眼看着陆梦,眼神却是说不出的复杂。
“我当然是……”他嘴唇微动想要回答,却在答案说了一半之后,突然间住了嘴不再多说。
“你当然是什么,每天里我都弄不明白你在想着什么,脾气一会儿就是一个样,开心了生气了都要跟我抬杠几句,还经常莫名其妙的对我发脾气!”陆梦小声嘀咕着,觉得夜歌的这个别扭脾气简直是无解了,真是想不明白她那时候究竟看上了他哪一点,居然坑爹的觉得嫁给他没什么难接受的。
想到这里她又是一惊,突然发现绕来绕去的,自己的想法居然又绕回了原点,弯弯绕绕的系成了一个死结。
她以为自己的声音足够轻,可是,她却忘记了这里毕竟是夜歌编织的梦境,梦境里的一切,又怎么可能逃得过夜歌的耳朵。
“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子的啊,让你这么讨厌!”夜歌只觉得心里某一处针扎了一般的疼,听见她这句无心的吐槽之后,他忽然觉得他心里很难受,比起看到她对云横那小子笑脸相迎的时候都难受。
他,怀光侯夜歌,即使是坏事做尽,背尽了世间的一切骂名,也还是异常矫情的,不愿意让她对自己心生厌恶。
让她不再讨厌他,真的就这么难吗?他觉得自己已经努力地改变着自己,可是,却还是看不清楚她究竟在想着什么,是以,只能自己一个人将这份担忧与恐惧藏在心里,尽力对她控制着自己的脾气。
陆梦眼看着夜歌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来,连平常最爱的吐槽大业都懒得进行了,心道难不成他真生气了,就因为自己无意中吐槽了一句他的脾气?
她不由得扶额轻叹,她早该想到这货的玻璃心了,其严重程度估计普天之下,除了她之外也很少有人能够受得了。
眼看着夜歌似乎要结束这个梦境,陆梦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扯住夜歌,低声道:“夜歌,在我眼里你确实是脾气很奇怪,动不动就闹小别扭,总像个孩子似的让我看不透摸不清……”
“你看吧,还说你不讨厌我,”夜歌嘴唇紧抿,一脸难过:“你还真狠心啊,这样的话你就不要再对我说一遍了……”
“我还没说完,”陆梦白了他一眼:“许你对我闹别扭,就不许我把自己想说的全说出来啊?以前你损我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哦,你说吧!”夜歌闷闷不乐地看了一眼陆梦。
“可是,自从我在那些旧时梦境中刚看到你的时候,你就总是那么悲伤的样子,向我闹脾气,看到我和哥哥还有嫂嫂他们亲近,你就是那副不屑一顾却又好奇的样子,其实,你还是希望有人能够给你如此这般仿佛亲人一样的关怀吧。你的脾气确实很别扭这点没错,可是我知道,你只是用这种怪脾气伪装自己真正的内心需求而已,”陆梦看夜歌似乎平静了些,总算长出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那么强大的造梦能力是哪里来的,不过也能猜得到,因为这种能力你也吃了不少苦头吧,甚至因此而不得解脱。我只是生气……气你从来都不对我说实话,反而是生气闹脾气拼命想要把我推走,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么,我自从决定前来北溟的那一刻,我就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活着回到大荒,那些行侠仗义,造福一方的事情,就留给那些想当大侠的人去做吧,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只想做我想做的事情而已!”
说到这里,陆梦只觉得自己好容易积蓄起来的力气全都散佚了,整个人跌到在地上,看着地面无奈苦笑。
“我还真是呆得要命啊,不要命的跑过来,你居然……还不信我!”
长久的沉默。
陆梦能够感觉到夜歌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带着难言的轻与柔,却,让她心中更加难过,只觉得自己过往的所有梦境,都像是一个巨大的笑话一般,真真假假,让她辨不清其中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良久,她感觉到他轻轻蹲下来,握住她的肩膀,久不做声。
“我也想相信你,”夜歌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得的颤抖与悲凉:“可是,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在你的记忆中留下太多痕迹,却又偏偏控制不了自己……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想法反复无常,所以,对不起。”
那话中的悲伤,沉重得让人快要窒息。
陆梦几乎忘记了呼吸,直到下一刻,她被强行送出梦境,坐在床上剧烈的喘息着,完全想不通夜歌那句莫名的道歉究竟是什么意思。
算了,不想了!
陆梦用力摇了摇又开始发痛的头,暗暗做好决定一定要找到那个家伙问个明白,问不明白就是用上暴力手段也得逼他说出来!
另一边,看着自己织造的梦境慢慢破碎如同流萤飞散,夜歌忽然无声苦笑。
他早已经做好了决定,最后再算计一次的,不是么?
其实他才是最呆的那个吧,费尽了力气,却依旧在奢望着那个无限的不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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