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风的航海 于 2016-1-14 09:12 编辑
(46)
第二天下午,二王子仲康前来益抒府上接回自己的王子妃。
桐音自前日傍晚喝了药之后,就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体有哪里不对劲,也不知是在晚间吃坏了什么导致消化系统失衡还是其他,早晨醒来便吐了一回,人也晕晕沉沉的,难受得很。
联想到傍晚大夫诊脉时说的那句夫人你有喜了,桐音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个症状,简直跟怀孕初期一点区别都没有。
然而,她根本什么都没做……
于是,清晨醒来时,桐音联想到晚间喝的那碗药,直觉问题出在药里,正待细想,益抒就派了妆娘来为她盛装打扮。
桐音忍着难受被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等到午时仲康的马车到了益抒府外,桐音像个木偶娃娃似的顶着死沉的金钗步摇,穿着曳地华服,就这么被小翠搀扶着,行如弱柳扶风的走到了正厅。
她到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笑容可掬的二王子仲康。此时,仲康正彬彬有礼的和益抒说着什么,见她进来,便止住了话题。
“夫人下回出门,还是向孤报备一声为好,”见到她,仲康只是很随意的看了一眼,似有些不满意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向益抒微微颔首,便要携她离去。
“殿下,臣有喜事禀告,”益抒几番迟疑,向仲康道:“昨晚请脉之时,府医向臣确认王子妃有喜,怀胎已有两月光景。”
“哦?”仲康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桐音,神情间带着怀疑,片刻,他敛下惊讶,淡淡道:“如此,王子妃真是‘辛苦’了,不过两月就有身孕,父王得知,定当欣喜。”
说话间,没有丝毫初为人父的喜悦。
桐音微微蹙眉,恰此时,益抒向她使了个眼色,而她正想着心事,并未多加留意。益抒只好自己开口说道:“殿下,大夫曾经交待过臣与王子妃一些怀胎时的事项,头三个月胎像不稳,易小产,还是等这胎稳定了,再禀告陛下为妙。”
仲康点点头:“大人此言有理,孤当好生留意,这便告辞了。”
说罢,他便向益抒行了个晚辈礼,看了桐音一眼,转身走出正厅大门。
桐音被益抒瞪着,加上早晨起来便没有吃过东西,又是饿,又是难受想吐,只能僵硬的任由小翠扶着上了仲康的马车。
车帘放下,仲康带着些冷意的声音便传入桐音耳中:“夫人这回,可真是‘辛苦’了。这些日子,你就在暖阁里静心‘养胎’吧,不必多操劳多费心思,孩子出生后,孤自会向父王请封。”
“是。”桐音淡然应了一声。
紧接着,一路无话。
回到仲康府中暖阁,入眼之处,又是一片仆从云集,前呼后拥的场景。桐音觉得有些恍惚,下一刻,胃中又是一阵不适,刚下马车便又吐了一回,吐得她差点虚脱。
仲康吩咐侍从将她搀扶进屋里,等到桐音总算把隔夜饭都吐了个干净,再抬头时,他便已离去,好歹是在离开之前,吩咐小厨房给她做些滋补的药膳。
“二王子既是吩咐了备饭,我是不是要等他一起吃?”桐音勉强止住又一轮难受,微微蹙眉,问身边的小翠道。
这句话不过是她随意问问,却不料,小翠忽然拉住她的袖口,呜呜的哭了起来,哭得梨花带雨。
“夫人,您不用每天等着殿下了。这两个月里,殿下一般都在书房用膳,不会来这儿的,”小丫头一脸纠结样子,显然是将桐音的表情错误理解为期盼夫君前来而不得,从而失魂落魄,犹豫了半天,继续安抚道:“夫人生得美貌,又有这腹中孩儿傍身,假以时日,殿下定能看到夫人的好,与夫人做一对真正的恩爱夫妻。”
桐音盯着小翠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
看来,是她昨天喝的那碗药有问题,药的效用便是让她在短时间内呈现怀胎症状,这也是“她”悄悄溜出仲康府中的原因所在,和益抒谋划这么一场假怀孕的戏码。
只是不知道,这个伪怀孕的折腾她要忍受多久罢了。
可是,“她”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桐音将自己所见的事情全都联想了一遍,不过一个转念的功夫就明白过来。
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这幻境中的自己在嫁人之后,过的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生活了。
除了新婚之夜例行的礼节,仲康从未亲近过自己的王子妃。彼时的仲康还带着些少年意气,纵然平素圆滑,为人处世八面玲珑,对于这位自己并不喜欢的妻子,也还是会多少发泄些不满,直接表现就是把她晾在府里,管也不管。
而他却从未想过,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是给了她何等难捱的寂寞,徒令得那位初为人妇的姑娘,一日复一日的备好晚膳等待夫君来尝,临到头来,却只能独自一人坐在桌边等到饭菜凉透,自己在无人之处默默垂泪至天明。而如今,她甚至不惜用这么个假怀孕的法子,祈求夫君的一点关注,却不料,弄巧成拙,反而让仲康察觉到那木讷外表下隐藏的心计。
她恰好是仲康最不喜欢的女子类型,哪怕,仲康自己也是个阴谋家。
桐音觉得,“她”活得可怜又可悲,这样的做法,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为了得到来自夫君的一点垂怜罢了,将自己低到尘埃里去,却没有得到来自丈夫的哪怕一丁点回顾。
桐音像那个她一般,在饭桌前坐了很久,直到饭菜凉透了,才站起身来,大步向外走去。
这种糟糕透顶的幻境,她实在是不想再忍了。
“夫人,您要去哪儿?”小翠匆忙上前将她拦住。
“找你们殿下说说话而已,”桐音冷笑道:“你们殿下,应该不会连几句话都没时间与我说。”
“可是,王子殿下曾经吩咐过,夫人若是没有要事,不得打扰,”小翠犹豫着说道:“这般做,是会惹得殿下生气的吧!”
“本妃就只是找殿下叙,叙,旧!”桐音唇角冷笑更深,几乎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这最后几个字来:“我说这是件要事,它就是了!”
这突然的性格转变明显吓坏了小翠小朋友,在小姑娘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中,桐音大步走出门去,径直寻到仲康书房,把正在习字的仲康给堵了个正着。
“你来做什么?”仲康眉头紧蹙,明显对她的不请自来极为不满。
“不过是个虚假的幻象而已,拽什么拽!”桐音实在不想在幻境里扮柔弱了,嗤笑道:“你夫人怀孕,给你生孩子,你这当爹的还是这么个三不管状态,是不是太伤人了点儿?娶了人家,怎么也得好好对待吧,不然,那时你为什么不以死拒婚——无非就是看中了那点儿背后利益而已!”
仲康愣的不能再愣。
桐音顿了顿,几句话的功夫,那恶心想吐的劲儿就又上来了。她咬牙忍下,继续说道:“若是每天都只能像个望夫石似的活下去,我还不如在九黎死了来得痛快,至少早死早超生!”
一番话连珠炮似的说出来,桐音再次忍不住,扶着仲康的书房桌子就吐了出来。她已有将近一天的时间都未曾吃饭,这一吐,只能呕出些透明的胆汁来。好在再抬头时,目瞪口呆的仲康幻象便已消失了,她一个人站在西陵城的太虚观别院外,周遭人们来来往往,却不见哪怕一位熟人。
桐音正想问问看人都到哪儿去了,就收到莫道然的传信。
“素蕊理药重病,速来青云宫。”
桐音风中凌乱一阵子,心知这任性的幻境又一次不按常理出牌的跳了剧情,当下便走到太虚观别院的门口,向守门弟子要了张传送符。一阵白光闪过,她的人便到了青云宫太虚观旧址之外。
进入打听罢了,桐音很快找到莫道然等人的所在。她进入膳堂的时候,便看见近半数的轮回塔闯入者都坐在饭桌边,卓君武正喂着夜歌吃饭,莫道然带着莫辞默默在一旁扒饭,荷衣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一边吃着饭,一边盯着一本医书册子看得入迷。
“桐音姑娘,你回来了?”莫道然第一个看到桐音,含笑点头道:“先吃些东西吧,恰好今天是小寒时节,膳宗弟子们包了饺子。”
其他人听见声音纷纷抬头,看到桐音亦礼貌的点头示意。
卓君武指了指身边的空座位,对桐音道:“桐音姑娘,若不嫌弃,你便坐我身边来吧。”
桐音差不多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此刻看到吃的,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是饥肠辘辘的,也顾不得多说自己的见闻,在卓君武身边坐下便快速吃起东西来。
一口气吃了不少饺子,桐音这才觉得*感去除了些。然而,刚放下筷子,那熟悉的呕吐感便席卷而来,她连忙站起身来向屋外跑,扶着墙根,又吐了个昏天黑地。
看来,她的幻境消失,那坑爹的药效却还在。
桐音止住吐走回屋里,在一众人等探究讶异的眼神里,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呃,这两天我好像吃错了东西,吃坏肚子了。”她尴尬的向众人一笑,重新在卓君武身边坐下。
坐了之后她就发现自己选了最不适合的一个位置,在卓君武悄声向她提了个问题之后,桐音是彻底一点饭都吃不进去了,只喝了点热水了事。
“算算时间,姑娘你莫不是有喜了?这孩子,是不是那天……”
“……”
“桐音,还是让我给你把脉看看吧。”荷衣恰好坐在桐音的另一侧,见状,向她靠近了些。
桐音连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用了,谢谢。我真的只是吃到不恰当的东西,坏了肚子而已。”
“这怎么行,你可别讳疾忌医,耽搁了治疗,如今轮回塔中步步凶险,你又是拥有弯月舍利的关键之人,你可千万不能出了差错啊!”荷衣皱着眉头,不顾桐音挣扎拉过她的手腕,在她一脸舍生取义的表情之中,面色变换不已,最后,定格成一个极其怪异的表情。
“这这这,这不是……喜脉吗?桐音,你有两个月的身孕。”
“还真的是?”卓君武讶异不已,握住桐音的手,悄声说道:“桐音姑娘,不必费心隐瞒了,如果这真是他……即使他贵为国师,也是要对你负责的!”
桐音额上坠下冷汗一滴,心道师父大人,这回你可是真·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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