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玑子·莫非云同人创作】信仰

虎印逍遥堂

莫非云&玉玑子&陆之尚
信仰
by书飞白

七月初七，幽槐坊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日子。
天下着小雨，一身黑衣的青年将头上的斗笠又压低了一些。他无心欣赏街市上或是哀泣或是痛哭的祭奠亡灵的人，只是独自一人提篮快步走过，衣袍带起的风拂乱了一地残烬。
他找了一个角落蹲下，取出了篮里的纸钱和烧酒，开始拿火石点火。
“你又来了？”阴影中，一个声音问。
青年受惊，手下一抖，火石掉进篮里。“师父。”他说，却未回头，只是拾起火石继续点火。
“我听金坎子说你每年今日都会前来，就来看看。”
“徒儿只是想……”
“之尚，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陆之尚闻言，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风雨渐大，前来祭奠的人渐少，这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沉寂。

“师父，您不该来这儿。”陆之尚说着，往火盆里添了一张纸钱。
“为什么？”玉玑子问。
陆之尚望了望街口，道：“太危险了。”
“幽都王又如何？为师尚且不怕。”
“但昔日幽槐坊之事总是您所不愿见的。若引起什么事端，只怕……”
玉玑子问：“你怎知是我不愿见的？”
“徒儿只是随口一说。”
“言由心生，可见你心中也是这样想的。”
陆之尚点点头，道：“是。”
盆中的火被风吹得忽明忽暗，陆之尚拿手拢了拢火苗，添了几张纸钱。
“师父，您说他们能收到吗？”
“收不到吧。”玉玑子说，“你既存疑，又为何年年来此？”
陆之尚说：“我不知道。”又问：“您呢？只是为了来找我吗？”
玉玑子也蹲下身，续了几张纸钱，道：“我来看看这个天下。”
“师父看到了什么？”
“与你一样。”

“你向来是我最喜爱的弟子。”玉玑子说。
陆之尚有些惶恐，道：“弟子论果决不及汐风，论天资不及晚空，怎堪得师父如此偏爱？”
“因为此时此刻，你在这儿。”玉玑子说，“若是莫非云活着，也许他也会来。”
陆之尚说：“若他还在，便不会有今日的您，今日的幽槐坊。”
玉玑子说：“怎知不会有呢？只不过不是玉玑子来做罢了。”他说：“可是他终究是死了，我至今所为也是事实。”
“您终有一日会将他复活。”
“之尚，别给我太多希望。”玉玑子说，“依赖希望而活，我只会一败涂地。”
“是。”陆之尚道。
他一向知道，他的师父所走的路，从来就不是坦途。
玉玑子问：“你说，如果他知道他的弟子做了这样的事，会怎么想？”
“弟子不知，我不了解他。”
“那你呢？”
“他不是我。”陆之尚说，“我是您的弟子，他是您的师父。”
玉玑子叹了口气，道：“确实，我的弟子是天下枭雄的左膀右臂。而我的师父，却只是一个平凡人。”
“您以前说过，他是云麓仙居的弟子。”
“是仙居弟子，也是最平凡之人。”玉玑子问：“之尚，你见过平凡吗？”
陆之尚一愣，说：“我就是。”

大雨淋熄了盆中的火。师徒两人靠着残垣断壁，坐在破败的屋檐下避雨。
陆之尚抬头，便望见了那年留下的黑龙之息。那狰狞的怪物盘踞着西陵城东的上空，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世人那段已成历史的灾难。
“那天你在不在？”玉玑子问，“我记不清了。”
“不在。”陆之尚说，“我若在，或许会劝阻您。”
“你是了解我的决心的。”
“师父也了解我的优柔，所以我不常在师父身边。”
“我有时也想，若我方式并未开启元魂之力，如今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所以，那天到底是怎样的情形呢？”陆之尚问。
玉玑子沉默了片刻，道：“黑龙腾出，阴风骤起。瞬息城碎如砾，近者立毙，肉身尽糜。唯血雾排空，浊云蔽日，久不能散——如史所载。”
陆之尚叹息，说：“成大事者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你在安慰我？”
“没有。”陆之尚说，“师父，您后悔过吗？”
玉玑子看了看他，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师父是个十分坚定的人。”
“什么是坚定的人？”
“只要抱定信仰，哪怕早已料定结局，也会毫不犹豫地走下去。”
“那是固执。”玉玑子说，“哪有人会抱定一个令人绝望的信仰呢？这话不通。”
“所以您信仰的结局必然是美好的。”
“既是美好，又何来犹豫？”
“若无悲痛，又何以衬出美好呢？”
“之尚，你有信仰吗？”
“我的信仰就是我的师父。”陆之尚说。
“我和你一样，”玉玑子说，“我的信仰也是我的师父。”
“我比您幸运，我能追随我的信仰，您却不能。”
玉玑子说：“我的师父不在了，可我的信仰还在。”

“一个人之所以值得怀念，是因为他给这个世界留下了太多美好得回忆。”玉玑子说，“哪怕只是相对美好。”
陆之尚便静静听他讲下去。
“我自幼被人视为不祥，因此亲朋断绝，邻里避我不及，同龄者无人相与为伍。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是个不平凡的人。因为别人有的我都没有。他们如同害怕瘟疫一般害怕我，仿佛看我一眼也会丧命。偶有同情者，或是叹息，或是施舍，亦不与我相同。”
“因此，我从那些人的眼中得知，我是个不平凡的人，知道莫非云出现。”玉玑子说：“他同我一样，都是一无所有。无亲无友，无家无邻，孑然一身。”
“与他相伴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我很感激莫非云，他认同我生而为人的身份，给了我一段难得的，平凡的童年。”
“可我不知的是，平凡如他，竟也有一段不平凡的往事。”
“后来他死了。”
“如今我再回忆那段日子，便觉得不真实，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所以你知道吗，之尚，或许我真的曾经后悔或不忍，即使那些人相对我将行的大道而言是如此微不足道。但那些平凡的人、事，总能让我想起那短短几年的平静。”
他抬头望了望那边的黑龙，说：“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后退一步，便是有罪。我欠这个天下的那段平静，终有一天会亲手还上。”
“这是我的师父莫非云，留给我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