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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暮是养蚌的孤女,一个人操持着一亩大的池塘。卖珍珠本来是赚钱的生意,可是若暮的家仍然是破旧的茅草屋。卖珍珠的钱给村里修路,修大堤用完了。一个人平静生活没什么不好,只是这平静的生活被一名男子突兀打破。
那名男子是在自家的池塘里捞出来的。他脸颊上敕着一个“囚”字,他是来寻血珍珠的。
若暮听老一辈的说过,血珍珠是以人的血喂蚌而凝成,时间长达三年。如今离采珍珠时节只余两月,自是来不及。而血珍珠最大的功效就是可以让祛除身上的疤痕,包括男子脸上的字。
将这些如数告知,男子惨白着脸,眸子的光却是如此坚定,道:“哪怕只有两月,也要试一试。我愿用自己的血去喂养。”
“如此急用?”
男子脸上带着微微地笑意,道:“两月后,我将成婚。那名女子想要一颗血珍珠作为聘礼。”
“你为何不替自己求?若是脸上没有敕字,你也可以抬头重新做人。”
“她比我更需要。”男子眼眸里的光有些暗沉,似乎想起了什么,眉间的愁化不开。“亡命时,她替我挡一刀,毁了容貌。”
若暮有些动容,沉默了许久,道:“我有一颗血珍珠,不过你要帮我寻个人。”
“什么人?”
“教书先生。”
“名字。”
若暮张张唇,脑海里一片空白。这才蓦然想起,自己从来不知道教书先生的名字。
若暮也寻了许多地方,小小女子一路跋山涉水,遇见的教书先生何其多。那些人里也有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袍,手里拿一把扇子的白净公子。那些公子里也有人爱极了荷花,能写下无数的诗本子。
可是,没有人会像他一样,只是第一眼,那如水墨般的身影已经刻画入骨。
他走得那般悄无声息,或许寻一生,也寻不着。
回来后,若暮坐在池塘边,杨柳轻拂,残荷凋零,手里的那颗血珍珠如此刺眼。这颗珍珠,大抵是和已逝去的双亲唯一的牵扯。如今即将赠与他人也是善事一桩,想来双亲不会怪罪。
两月之期,很快就过去了。约期即到,虽未寻着人,若暮如约将珍珠赠与那名男子。他走时,折一枝柳塞到女子的手里,眼眸里带着若暮不解的东西,道:“我叫陌问。陌路从此不相逢,即使见面不相问。”
若暮手执那青翠的柳条,站在柳树之下,在淡薄的光中,陌问的身影越走越远。
柳,即同留。
他将成婚的人,如何能留?
心非为此人,因何而留?
从此不相逢,见面不相问。
是不是很多年以后,和教书先生的结局也是如此?
或者,她等到华发悲生,缟素裹身,也只能在梦境相见。
婚变
当陌问跌跌撞撞前来时,若暮正盛着船打捞着蚌采集珍珠。她不像那些会凫水的姑娘,因此只能在船上。
“若暮!”陌问在岸上高声喊着女子的名字,神色有些慌张。
若暮急忙将船往岸边靠,下了船,这才发现,面前的男子风尘仆仆,一脸倦怠。
“发生什么事情?”
陌问看着眼前较小削瘦的女子,暗淡一笑。“她是妖,我亲眼看到她吸食人血。更何况,虽有婚约,我心中却是无她。”
话音刚落,不远处不知道何时出现一名妖娆的绝色女子。一身白衣,上面还沾染不少血色。女子凄厉控诉道:“陌郎,你居然在婚礼前夕,偷偷逃跑!”
“云画,你已经骗得血珍珠,还不放过我吗?”
“你和血珍珠都是我的!修行千年,血珍珠原是我内丹,只是受伤化作原形潜入池塘,却让人硬生生地剥走。若不是那该死的教书先生,我早就动手抢夺了。”
若暮胸口一震,忽地抬起头,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他……他……在哪儿?”
“如此,我送你去见他。”云画脸上的笑带着几分狰狞,大手一挥,一道银光带着凌厉的风扑面而来。
面前的男子不顾一切地扑过来,挡在面前,饶是如此,力道没有被缓冲,反而带得两个人都跌落池塘。
落水的瞬间,若暮隐约看见云画身后那抹青色的身影。她想喊他,却感觉自己的手被握紧,听得耳畔有人道:“既然上天安排我们都不会凫水,那就一起投胎吧。”
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让人窒息,意识变得很模糊,眼前只剩下细碎的光,光中似乎有人在说:“对不起,我还是来晚了……”
原来,他来西村教书是为了不让妖孽靠近。消失那么久,原来是被妖孽打伤的。
来晚了又何妨,终究来了。
幸好,在自己最美的年华,他来了。
三生石
看着眼前那白色曼珠沙华,玉逢不明白的也明白了。可这些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找到君行的时候,他愣愣地站在三生石面前,若有所思地看着上面。石头上面密密麻麻刻着名字,寻了许久,才找到“若暮”和“陌问”,却找不到“玉逢”和“君行”。
君行随手化出一柄刻刀,将“玉逢”两个字细细刻在“陌问”旁边,神情认真而温柔。
“我是若暮,还是玉逢?”不过随口一问,刀锋不有控制地转了方向,生生地划在手上,鲜血淋漓。
“你想是谁,你就是谁。”君行神色未变,亦未看身侧的女子,继续刻着名字,也不管手腕上的腥红的血迹。
“你是阎王,还是教书先生?”
“你想我是谁,我就是谁。”
玉逢闭着眼睛,脑海里的记忆很混乱。那些不同的场景在脑海里快速回放,玉逢忽然不知身处何方。
“你已经不适合做补魂师了……”刻完名字,君行抬头,一双眸子幽深地凝望着眼前的女子。
玉逢踉踉跄跄退后两步,唇色煞白。“你……想送我去投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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