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忘川行遍，如梦长诀。——莫非云篇

风的航海

写到他的时候，我其实，不知该如何下笔描述。
   
这个人，是大荒枭雄玉玑子的第一个师父，也是在他还有心的时候，用心去在意的唯一一人。
   
他为了坚守自己的底线，不惜牺牲生命。
   
姑且不论他拼尽一切袒护冷喻的做法是对是错，总而言之，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正义，并愿意为之坚守，可是，能够如他那般固执的，不要命的坚持着自己的信念，实在太难。
   
或许这也是玉玑子一直对莫非云师父念念不忘的原因之一吧，因为，这是连他自己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初见之时，那人一袭白衣，平静温和。
   
那个丧父丧母，孤身一人的孩子固执的对他说，莫非云师父，请告诉我获得力量的方法吧，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真是个特别的孩子，从来不否认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从此，莫非云这个再也无法回到云麓仙居的人，带着这个孩子静默隐居于黑白羽森林之中，教他仙居术法，成全他想要获得力量的渴求。
   
他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只是默默的，用自己的方式教育引导童年玉玑子，师徒二人，也曾相伴远行，那时的日子，虽清苦，却平静得仿佛能够永久持续下去。
   

   

   
直到那个与莫非云一同长大的风落出现，一曲《故园》，劝君归去。
   
故园是什么？
   
或许，便是那个他想回，却又再也无法归去的地方，是心所栖息的港湾。
   
故园是一种极其特殊，亦难以名状的依赖。是一个人走得再远，飞得再高，也能够回头看到的地方。
   
   
那个孩子对他说，如果他不在了，只会继续往前走，绝不会停留想念。
   
——“你比我强，能够忘记曾经的一切，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莫非云，如是对玉玑子说过。
   

   
而玉玑子也曾对他说，你教过我法术，就也能算是我的故园了。
   
不是云麓仙居那所谓最接近神的法术力量，而是莫非云此人。
   

   
石板上，玉玑子为莫非云吹起那首着实算不上好听的《故园》。
   
恍然明了，他其实，也在默默用心记住师父说过的话，教导过的事情，哪怕，彼时的他可能算不得太过赞同。
   

   
莫非云是玉玑子的故园。
   
一个人，可以走遍全世界，阅尽风景无数，甚至，爱上许多曾经陪伴在身边的人，唯一无法改变的，就是家的方向。
   

   
   
直到莫非云被风落残忍虐待，风落递给少年玉玑子一把匕首，对他说，杀了你的师父，我饶你一命。
   
那人纵使伤痕累累，依旧是曾经平静的模样，对他说，无论你作何选择，我都不怪你。
   

   
玉玑子选择将刀刃捅向风落。
   
哪怕他在这之后被风落残忍的一刀刀捅死，从此无心。
   

   
莫非云，终是在无人的地方，静默逝去。
   
如果说，冷喻教会玉玑子如何去恨，莫非云教会他的，便是如何坚持本心，哪怕，他无法陪这个孩子长大。
   

   

   
玉玑子曾经用过无数种堪称离经叛道的方法，想要复活自己的师父莫非云。
   
他将莫非云的元魂凝成珠，为之取名彼岸芳华。
   
然而，已经逝去的人，却终难再回。
   

   
莫非云的魂魄葬送于碧翎幻世，在孔雀神的祝颂之中长眠，魂魄归于忘川，无法转生。
   

   

   
——“我本心无执念，孟婆说，有人执意要将我留在此处，那个人，就是你吧。”
   

   

   
在那漫长的旅程之中，玉玑子跋涉千里，去过无数的地方，尝试过无数的方法想要将眼前之人唤醒。所为的，也不过是他自己的一个执念。
   
来自莫非云的一句肯定。
   
而他的师父莫非云，终是没有让他失望，对他说迈出的步子永远不会没有意义。
   

   
——“我的徒儿，虽然历经九死一生，但终究熬过了所有的苦难，你能够活下来，便已令为师弥足欣慰。”
   
——“如果我能伴你长大，我决计会尽我所能，使你不变成现在的样子。”
   

   
说到底，督促人前进的，是执念，牵绊人脚步的，亦是执念。思念过去的人，能够让人更加勇敢的向前走。
   
莫非云只说，他不愿成为徒弟的执念。
   

   
心中不舍，却又只能割舍。
   
曾经，至少有一份念想，或许以后的一天，依旧能够在一个回首的时候看到自己的故园。
   
直到此时此刻方才明了，所谓故园，很可能会是那个心中想念，却又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他所要作出的决定，便是亲自割舍掉这份心灵的牵绊。
   

   

   
——“我想念你，师父。”
   

   
可是，即使心中不舍，即使仍有怀念，他却依旧有他自己要走的路。
   
也愿意，尊重莫非云师父的决定。
   
只要他还在，思念就依旧存在，而大荒枭雄玉玑子，他的道路，本应向前。
   

   
说到底，对于王朝门派而言，莫非云大约只是一片污浊世界中悄然凋零的白羽罢了。
   
关于他的记忆与灵魂，永远割舍不断的，便是那一曲《故园》。我想，对于当年的孩子玉玑子来说，这或许是一种比爱更加深刻的，类似于心之归处的羁绊，这种情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贴切，却依旧存在于彼此心中，纵然那人逝去多年，亦无一刻能忘。
   

   
故园渺何处，归思方悠哉。
   
淮南秋雨夜，高斋闻雁来。
   

   

（全系列·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