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翰书天下】娑罗树下待君归（上）

然思

第一至四章， by然思




第一章 时过境迁

夜，西陵城内一家客栈的房间中，昏暗的光仿佛快要熄灭了，木床上躺着的黑衣红发的青年紧闭双眼，表情有些痛苦。
是谁？你…说谁？红发青年的梦中，有一位看不清面容的女子，似乎是带着悲伤的情绪看着他，对他重复着一句话。
“…去找他…他是…重要的人…去找他….”女子说到。
   去找谁？他…又是谁？
红发青年伸出了手，向女子的方向抓去，在他抓到的时候，女子却变成了金沙消失掉了，只有一个名字回荡在他的耳边——“去找顾汐风。”
呼…
青年睁开眼睛，喘着粗气。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次，这样的梦，重复多少次，抓不到那个女孩。
“阿筝…”青年呢喃着，声音有些沙哑，他攥紧拳头，又松开，望着桌上一闪一闪的光，“阿筝，他不愿意跟我走的啊。”
天草不明白，为什么过去了这么多年，秦筝还是不愿离去，即便他恢复了记忆，还是一遍又一遍的出现在自己梦中，她是不是还有什么执念？顾汐风——不，应该唤他金坎子了，自己多次想劝他去看看秦筝，收到的却都是对方的拔剑相向，亦或者冷声恐吓。到后来直接默不作声，置之不理，将他当成透明人一样。
天草从未想过劝金坎子放弃跟随玉玑子，因为就像阿筝是自己的执念，天下亦是他的执念，而玉玑子的执念显然比他们都要深。
秦筝过世已十三年，天草也做了十三年的孤鹜剑客，他和金坎子都不再是热血青年，金坎子也成就了他自己的天下。此时的金坎子依然跟随着他的神明师父。
听闻玉玑子自轮回塔出来后，性情有了变化，意志却更为坚定。他对他的女徒弟忆菡说起，自己见到了在某一地方等着他的人们。天草很想和玉玑子一样去那个地方看一看，想知道阿筝是不是也在等着谁呢？


第二章 剑客天草

   天草的生活和在弈剑听雨阁的时候不大相似。他早不再穿着那身正阳，却依然偏爱黑色的衣服，无论是劫富济贫还是行侠仗义，黑衣都是那么轻便。他掸了掸衣服上的土，又想起了一身白衣的金坎子，他的衣服似乎从来都是一尘不染的，让自己一度怀疑他有洁癖。
   用发带扎好头发，这发带还是经过岐山下某一小村落时，一位眉目清秀的小姑娘送他的。天草与很多人都打过交道，结交了一些个性洒脱的朋友。偶尔有弈剑听雨阁的小年轻跑来挑战他，被他轻易化解后再留个潇洒的背影给对方，是的，他依然喜欢耍帅。
   天草知道，无论自己走多少路，认识多少人，他也无法在记忆中抹去秦筝的影子，就如他始终忘不了金坎子那飘渺的白袍和桀骜的冷笑。秦筝不断的在梦中让自己去找金坎子，这大概就是他们三个人的羁绊。
   天草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去看秦筝了。
   有一位通晓天文地理的翎羽弟子让自己的机关鸟给天草带来一个消息，在遥远的幽州北边，天池附近，隐居着一位仙人，他或许可以帮助天草进入玉玑子口中的“那个世界”。
   天草收到小鸟后的第一个决定，就是再去找金坎子一次，想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忘川找阿筝。结果是他意料之内的，金坎子听完他说的，一言不发，冷冷的甩了衣袖走开了。这些年，岁月的痕迹没有刻画在金坎子的脸上，他依然是个面容俊朗的男人，只是散发着不容忤逆的气场。天草想着，如果阿筝还在，他们俩站在一起一定还是如当年那般耀眼。
   

第三章 往事如烟

   即便是御剑飞行，天草还是花了一些时间才爬到幽州的雪山上。一阵阵夹雪的风吹过，他连忙开了护体，才使瑟瑟发抖的身躯暖和起来。
   顺着机关鸟的指引，他找到了那位隐居的仙人。看容貌不过三十岁上下，看装束却不知是哪个门派出身。仙人没有多说什么，简单的告诉他这灵石的作用。
   “这块石头能让你的灵魂进入忘川，但是出口你要自己寻找，若是心志不够坚定，你可能会去往别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你的躯体会像正常死亡的人类一般，慢慢的腐烂，化成白骨。”仙人的声音平稳淡定，语速不缓不慢，灵石被他手一挥，飞到天草的面前，不再理会他。
天草想也没想就收了灵石，向仙人致谢，然后招出爱剑飞走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深思远虑的人，他此刻只想回到阿筝的葬身之地看上一眼，然后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想了想，他还是给金坎子飞鸽传书，将自己已拿到灵石准备去找阿筝的灵魂的事告诉了他，他知道他一定会看的。这些年行走在外，每每金坎子遇到危险，天草都是能帮就帮，而金坎子也没有完全对他置之不理过，至少也要送上几句嘲讽。
从幽州到桃溪的路途中，需要经过一片叫燕丘的草原，这蓝天碧草是天草最喜欢的地方。天草曾在秦筝过世后短居于此，结实了一群豪爽的牧民朋友。他对偶遇的朋友们打了个招呼，便出发向桃溪去了。
十三年前，天草将秦筝带到桃溪旁的小村庄，秦筝说这漫山桃花能让她想起云麓仙居的春天，当时她已时日无多，却露出了久违的、灿烂的笑容。有时她伸手抚摸着那些掉落的花瓣，脸上会浮出苍白的微笑，美丽而凄凉。
也是在这里，他答应秦筝，要像守护她一般去守护顾汐风。天草无法理解秦筝对顾汐风的感情，或许是惺惺相惜，或许更深一些吧。但，无论是哪一种，天草都知道，自己与他们的羁绊是理不清了。他把秦筝葬在一个可以看落花的地方，她这样的柔弱美丽的女孩，本不该经历那污浊的世间，伴着落花流水而眠倒也是个极好的归宿。
轻轻擦拭秦筝的墓碑，将周围肆意散落的花瓣整理干净，又折一枝最娇艳的桃花放在她的墓碑前。
“阿筝，我现在要去找你，希望见到你，却又害怕见到你呢。”天草自言自语的说，随后在秦筝墓碑旁边的桃树下站定，倚树而坐。
发动念力催动灵石，天草知道，自此一去，稍有差错，或许自己就会默默的消失在世间了，但他觉得，没有什么比见到秦筝更重要的事了。而且独身很久了，自己的离开或许也没有人在意吧。脑海中忽然一闪而过的白衣身影，让天草怔了一怔，随后笑了笑，不知道那人知道自己不在了，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第四章 忘川境遇

忘川的天空没有阳光和月光，却有无数星星组成的幽蓝色，地上铺满随风摇曳着的曼珠沙华，宁静的像仙境一般。
这里没有方向，没有指引，天草一时并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便随意选了条路，一直走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里没有声音，没有气息，似乎像是没有时间的世界一般。他走过小桥，趟过小溪，甚至上了一条无人的小船，却还是找不到关于秦筝的一点消息。
“阁下不属于这里，却硬要留在这里寻人吗？”
忽然从上方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天草抬头一看，一位身着紫色衣裙的白发少女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身前。她手提花篮，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您是...孟婆？”天草有些犹豫，这位少女看起来十分年轻，并不像传说中那渡引过千万灵魂的老者。
“我只是在婆婆手下做事的人罢了。”少女回答，“自阁下闯入这里婆婆就已经察觉，只是阁下手中有晃仙的伴手灵石，才由得你在这里待上三日。”
“三日？”天草楞了一下，想不到自己走走停停，竟已过了三日。
“婆婆叫我劝告阁下，若是没有见到心中所想之人，必是因为她等待之人并非阁下，亦或者她并不在这忘川之中，否则以阁下的执念，早应知道那人身在何处。”紫衣少女面容稚嫩，语气老成，她的眼眸中多了些怜悯，尽管她见过很多这样的人，却还是不禁为眼前这位男子感到悲伤。这位红发男子在见到自己前还信心满满，此刻却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在下弈剑阁叛师弟子天草，请姑娘引荐，让我拜见孟婆婆。”沉寂了几秒钟的天草，对少女行了个大礼，“我夜夜梦见阿筝，相信她并非不愿见我，只是不知道我来到这里！”
少女见他眼神坚定，便轻笑一声，道：“婆婆也知阁下并不是三言两语能打发之人，只是阁下已离开驱壳三日，若不早些回去，怕是晃仙的灵石也护不得你，你的阳寿会受到影响。”
“无妨，若阿筝真的流连于此，天草只想见她一面。”
“好吧。”少女将花篮中的花取出一枝交给他，“此花可以指引阁下找到心中所念之人，之后的事，便由阁下和那人一起决定吧。”
说罢，少女的身影腾空随后消失，天草握住那支花，果然眼前一片清明，能看到一条由飞舞的花瓣组成指引的路。
循着花瓣，天草一刻不停的向前走去，他已经没什么可犹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