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龙尧离 于 2018-1-24 12:00 编辑
“你回来了?”谢玄坷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沈念歌,给她到了一杯茶,轻声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有一些眉目了。”沈念歌接过杯子,淡淡道了声谢,“你呢,可有在镇上问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我也问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谢玄坷微微一笑,“你还记得你之前告诉我的那个传闻吗?关于那个半夜跑出去却惨遭杀害的小女孩。” “记得,怎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沈念歌抬头看向他。 “有,而且问题很大。”谢玄坷微微笑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有人告诉我,那被杀害的并不是普通的小女孩,而是……蝶尘。” 沈念歌没有说话。 “众所周知,龙巫宫有一秘法,男弟子可化身为龙神,而女弟子,正是化身为女孩形态的巫女。”谢玄坷自顾自的说着,“蝶尘是半夜被人约出去的,而且约她的人一定是她认识的人,所以她才会对对方没有丝毫防备,而她不知道的是,她所赴的恰恰是一场死神之约,所以这一去,就再也没能回来。” “你觉得我说的对吗?沈姑娘。”谢玄坷冷冷地问道。 “你说的很有道理。”没有理会他那一声极为讽刺的“沈姑娘”,沈念歌淡然地举起茶杯,看着其中沉沉浮浮的茶叶,忽然笑了出来,一直冰冷的面孔霎时变得暖如春光,竟是说不出的妩媚动人,“可你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赴那一场约吗?” “约她的人,并不是想要她的命。”没有理会谢玄坷的反应,沈念歌慢慢地说着,“因为那一晚,本来就只是一场告别。” “可她还是死了,不是死在约她的人手中,而是死在受她保护的愚昧无知的村民手里。”沈念歌看向谢玄坷,讽刺地笑着,“龙巫宫隐世许久,世人对它本就知之甚少,更何况是这些普通的居民?不过是听了几句神婆的胡言乱语,他们竟将龙巫弟子当做妖魔来对待,何其可笑?” 谢玄坷呆呆的看着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这段话信息量有些大,直打得他措手不及。 “可是区区一些普通人,又怎么杀得了龙巫弟子呢?”沈念歌继续说了下去,一桩陈年历史就这般缓缓展现在了谢玄坷面前,“我没想到他们会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哪怕蝶尘待他们温柔和善,但迥异于常人的样貌依旧令他们感到不安。再加上神婆的蛊惑,他们便在给蝶尘送的食物中掺杂了慢性毒药,日积月累,终究是摧残了蝶尘的体魄,但是蝶尘从未怀疑过这些人,呵,她到死也没想到为什么会这样。” “是啊,为什么啊?”沈念歌喃喃着,“这就是人性吗?不过是异于常人的相貌,哪怕再多的善意竟也打消不了他们心中的恶念。” “约了蝶尘的人等待良久还不见人,心中不安便主动找了过去。”沈念歌忽然笑了起来,“你猜她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谢玄坷艰涩地问道。 “她看到了蝶尘伤痕累累的尸体。”沈念歌笑着笑着便落下泪来,“那么小,就像一个孩子,因为死的时候还是巫女形态,便再也变不回原来的样子,我连她最后的样子都见不到了。”说到这里,沈念歌终究承认了约蝶尘的人就是她。 “后来,当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平遥镇已经成了一个地狱,而我站在血泊之中,就是那唯一的恶鬼。”沈念歌顿了顿,“我那时刚从战场回来,伤口被魔气所感染,本想赶紧回去疗伤,但路过平遥镇便想还是与她做个告别比较好,可我没想到会看到那样的一幕,那个场景直接引爆了我体内的魔气,我瞬间便被魔气影响了心智,终究犯下了大错。” “我浑浑噩噩许久,一直在癫狂和清醒之间徘徊,因为记忆太过惨痛,我便刻意遗忘了那一段记忆,所以我也忘记了自己早已死去的事实。” “你是怎么死的?”谢玄坷轻声问道。 “油尽灯枯,力竭而亡。”沈念歌淡然的语气仿佛说的不过是别人的生死,“你现在见到的我,不过是我的执念罢了。因为我的怨念和悔恨都太深,再加上魔气的存在,这里便形成了一个强大的结界,这个结界笼罩了真正的平遥镇,总会有一些无辜的人被卷进来。” “至于你……”沈念歌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你要找的人应该不是蝶尘吧,你只是被这里的结界给影响了罢了,因为蝶尘和我,都已经死去快百年了。” 谢玄坷一时竟是相对无言。 “我在镇外遇到了一个人,正是因此我才想起了忘记的一切,我也终于明白了那些画的含义。”沈念歌浅浅的笑着,隐约带着一丝解脱之色,“我多次看到的那个黑影其实就是我自己,虽然我忘记了发生的一切,自欺欺人的活在幻想的世界里,幻想蝶尘没有死亡,她只是失踪了,但我的潜意识却依旧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所以我分裂出了另一个我,她不断地创造诡异无法理解的事件来恐吓我,就是为了让我明白这个世界的不合理,让我真正的清醒过来。” “而那些画,其实也不过是想告诉我,从哪里开始,便是在哪里结束。” “现在这一切,也终于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沈念歌看着他,神色柔和,“很抱歉,把你卷入这场百年前的噩梦里。” 谢玄坷摇了摇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现在所听到的真相与他所以为的截然不同,他本以为沈念歌是为了一些说不得的原因才干下一些不为人知的丧心病狂的事,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这所有的一切竟然都是源于一场百年前的悲剧。 只能说,世事无常。 “因我而起,便该由我而终。”沈念歌抬起双手,露出那一双寒冰凛冽的刀刃,眼神温柔不舍,“虽然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但它却是真的。等结界破后,能不能请你替我把它送回我们魍魉门派在西陵南门所设立的驻地?请你替我告诉门中驻守弟子,魍魉门下不肖弟子沈念歌,有负门中长老栽培,犯下大错,所幸有机会以身补过,只是再不能为门派尽一份力,只待来世再报了。” 谢玄坷接过这一双刀刃,直觉心情无比沉重。他认得这双武器,冰雪为刃,玄金做柄,这是魍魉弟子中少见的神兵利器——惊魇凌霜。神兵有灵,似乎知道即将与主人诀别,冰雪般的刀刃竟是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纹! “这!”谢玄坷愕然一愣之后便明白过来,这是神兵宁愿自毁也不愿离开主人身边。 “你这又是何必……”沈念歌愣了愣,接回双刃,缓缓抚过刀刃上的裂纹,却是洒脱一笑,“罢了,是我的错,刀在人在,刀亡人亡的誓言我本就不该忘记,你既然愿意与我一同离开,那我们便一同结束这一切吧。” 谢玄坷没有问她要怎么做,因为四周的房屋都在剧烈的崩塌破碎。 “带上那个少女离开吧,不要回头。”沈念歌的脸上也逐渐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纹,但她仍旧平静而又淡然地笑着,“我已经没机会了,劳烦你替我向她道歉,害她担惊受怕了这么久的时间,来世再补偿她吧。” 看着真正的平静祥和的平遥镇,看着奔向自己家人喜极而泣的阿朱,看着与幻境中几乎无二的明媚天空。 谢玄坷想,他可能永远也忘不了这个女人了。 她美丽却也残忍,犯错与认错永远都是那么的决绝,突如其来的相遇,猝不及防的诀别,这个百年前的女子终究在他生命中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果真的有来世,他仍旧希望能与她再次相遇。 到时候,就换他看着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