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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龙尧离 于 2018-8-6 22:20 编辑
【1】
“啊——”
顾青屿在一片惊呼声中脚尖一点,快速地窜向前一把接住了从高处跌落下来的人,为了卸力她甚至顺势转了一圈才稳稳当当的停住。
被她妥妥公主抱抱在怀中的人脸庞精致却青白交加,一副惊吓过度还未回过神来的模样。
虞倾淮真是被吓傻了么?当然不是。为了不崩自己长期在外人眼中塑造的人设,他在被人“不小心”从楼上撞下来的时候不仅没有提气回身好好收拾那人一顿,反而像个真正的文弱书生一般顺势从楼上跌了下去。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这般摔下去并不会对他造成怎样的实质伤害,而且他还能顺势装成一副重伤的样子,也为他接下来的计划盖上了一层保护衣。毕竟谁能想到,这个“摔断了腿”的文弱书生竟是个心狠手辣的魍魉弟子呢?然而,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横插一脚的顾青屿使得他这个计划不得不胎死腹中,还是这么一种丢人的姿势!
是的没错,我们此时不得不正视一个事实:大庭广众之下,顾青屿打横抱着虞倾淮。
虞倾淮,性别男。
顾青屿,性别女。
真真是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不过是女英雄与男美人。
虞倾淮:“……”
顾青屿:“……”
顾青屿发誓,她当时完全是本能反应,变成这样真的是个意外。看到人从楼上跌下来,她没来得及考虑性别问题,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而且她身高一米七多,容貌英气多于艳丽,神情坦荡眼神凌厉,若是认真乔装一番,只怕说她是位秀气的少年也是没任何问题的。
虞倾淮忍耐着说道:“这位……女侠,我很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可是你可否先将小生放下来?”
“啊。”顾青屿猛地从尴尬的氛围里挣脱出来,连忙将他放下来,眼神却无意间瞥到他腰间挂着的一枚玉佩。只见那玉佩青翠深邃却也剔透分明,是一块极品的好玉,上面用镂空的雕刻手法将花纹拼凑成了一个“屿”字,这样的玉佩她也有一块,只不过她的那块上面是个“淮”字。
顾青屿这下是真的有点吃惊了,难道说这个被她救下的弱不禁风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就是她娘和她说过的那个从小定了亲的未婚夫?
虽然这小书生是柔弱了一些,可确实长得挺好看,顾青屿表示还是挺满意的。
虞倾淮刚从她怀里站下来就看到对方正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自己,再加上周围人一副看好戏的神态和不断进入他耳中的窃窃私语声,刚好了几分的脸色便又有了黑下去的趋势。
那些眼神和窃窃私语自然也被顾青屿看到听到了,她脸色蓦的沉了下来,凌厉的眼神扫视着四周,凡是接触到她眼神的人都不禁闭上了嘴巴并避让开了她的视线。
顾青屿满意了,天机营出来的弟子,不管男女,那一身在一场场战役中锻炼拼杀出来的气势哪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倾淮,咱们去那一边聊聊?”顾青屿对着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她看到虞倾淮除了脸色不太好看之外,竟没被她身上的煞气吓到,倒是让她有一点意外,自己的这个未婚夫似乎也没想象中那么柔弱。当然也不排除对方根本不知道煞气是什么,所以才这般镇定自若,但这并不影响她对他第一面的好感。
听到她叫出自己的名字,虞倾淮倒是真的有点惊讶了,便也同意了她聊一聊的要求。
……
顾虞两家本是世交,顾夫人和虞夫人更是一起从小长大的手帕交,而且巧的是,两人怀孕的时间前后没超过一个月,于是两家人一拍即合,决定结一个儿女亲家亲上加亲。为什么两家人这么确定双方怀的是一男一女呢?俗话说得好啊,酸儿辣女酸儿辣女,怀孕期间的顾夫人嗜酸,而虞夫人嗜辣,于是双方对各自所怀孩子的性别便也就深信不疑了,两家人甚至还凑一块愉快的讨论了自己孩子将来的名字。顾夫人给自己未来的儿子取名顾青屿,虞夫人给自己未来的女儿取名虞倾淮,两家还高价买来一块古玉,请人雕成了两块玉佩,上面分别刻上对方孩子的名字作为信物。
然而世事无常,在顾夫人分娩前的那一段时间,九黎的太古铜门再次受到了北冥魔族的大举进攻,人族死伤惨重,兵力被大幅度削弱,皇帝不得不命人开始在民间征兵。顾家本就是武将后人,虽然现在家中已没有人在朝为官,但仍旧有着保家卫国的赤胆之心。顾老爷安顿好家人之后毅然决然从军离开了中原,跟随军队去了九黎,顾夫人也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并不想只待在家中苦苦等候消息,于是收拾整理一番之后也辞别了虞家人跟去了九黎,只与虞夫人约定将来会让自己的孩子带着玉佩信物来找他们。
这一离开便是十八年的时间,期间顾夫人诞下了一名女婴,虞夫人则诞下了一名男婴,二位夫人自是十分无语,这和当初想好的完全不一样,因此给孩子取的名字也不符合他们现在的性别了。虽然由于战乱的原因,两家已经长久失联,但两家人却仍旧做出了一个相同的决定:依旧使用当初两家一同取好的名字。
顾青屿在父亲耳濡目染的教导下,逐渐成长为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也非常顺利的拜入了天机营,成为了一名天机弟子。
而虞家就没这么幸运了,虞家世代经商,那段日子又恰恰是流匪最为猖狂的时日,虞家夫妻在一次外出后再也没能回来,只留下了庞大的家业与幼子虞倾淮。虞倾淮那时不过七八岁,虽拥有庞大家业却根本无法守住,很快就被蜂拥而来的亲戚夺去了家产,最后只剩下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奴还留在他身边。不过短短几日时间,他就尝遍了人情冷暖,心智也在严酷的坏境中快速地成长了起来。
虞家在西陵城也算有点名气,所以这件事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但后来有一天虞倾淮带着老奴忽然消失在了西陵城里,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直到十年后他又忽然回到了西陵城众人的视线里,就像当初消失时一般突然。只是这时候的他已经是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身边也没有了老奴。没有人知道这些年他去了哪里,又经历了一些什么,只知道现在的虞倾淮已经功名在身,却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秀才罢了。当初夺走他家产的人对此毫不在意,在他们眼中,一个小秀才而已,又能翻起多大的风浪呢?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他们愿意,让一个人在西陵城里消失就像喝口水一样简单。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很少有人知道,在西陵南门幽槐坊旁边的义庄地下是一个门派的驻地。
那个门派,就叫做魍魉。
而虞倾淮在消失之前,曾路过义庄。
……
“所以我这次回来,就是来找你的,你家的事我也听说了一部分。”顾青屿从怀中掏出一枚与他腰间一模一样的玉佩,指着上面的“淮”字温和地说道,“这十八年来你们一家音讯全无,我母亲甚是担心挂念,而我父亲,父亲大人他……”顿了顿,“前些年军中旧伤复发,终是撑了不到一年就去了,近一段时间母亲身体也不大好,但因为实在担心你们,所以催我赶紧来了中原,所幸让我找到你了,我们两家可以结秦晋之好一直是长辈们的心愿,所以你看,如果你没什么意见的话,咱们什么时候可以一起回九黎成亲?”
虞倾淮从腰间取下母亲最后留给自己的玉佩,摩挲着沈默不语。
这事儿其实他有印象,那时虽然年纪小,但娘亲确实时不时的会和他说一说顾家人的事儿,玉佩信物的事儿也和他说过。后来家中出了变故,仍旧忠心跟着他的老奴粱叔也与他说过若是顾家人还在,绝不会让他受到这般欺负。所以他也知道自己或许会有一个顾家来的未婚妻或者是兄弟。
虞倾淮温和却疏离的说道:“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而且我尚未取得足够的功名在身,只怕配不上顾姑娘,若嫁与我,你必会被他人所看低。”
“这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顾青屿平静地说道,“成亲与否是你我两家的事,管他人看法做什么?至于他人对我看不看低,呵,他们的闲言碎语又不能让我少块肉,以后用事实回敬他们巴掌不就好了。”说到后来她语带不屑与强大的自信。
“所以你不用在意其他人,你只需要说出你的选择就好。”顾青屿微微笑着,颇为英气的面孔透出几分柔和,“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虞倾淮本想继续拒绝,因为他即将要做的事并不适合有外人在身边,更何况还是个天机营弟子。但不知为何,看着顾青屿清澈坚定的眼神,他早已古井无波的内心竟不知为何微微一动,一丝涟漪转瞬即逝,快得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但也使得他原本要说出的话莫名的变了。
“三个月,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虞倾淮慢慢地斟酌着说道,“如果三个月内你依旧坚持的话,我就听从长辈当初的承诺,与你回九黎成亲。”
“好。”顾青屿点了点头,“我便等你三个月。”
【2】
虞倾淮回到刚买下居住不久的小宅子里,宅子外顾青屿盯着关闭的大门看了几秒钟,才转身离开了这里。
这个宅子位于西陵南门幽槐坊内,占地适中而且便宜。
当初玉玑子大破西陵城,他在幽槐坊旁留下了一道深深地沟壑,里面黑色魔气环绕,时常可以听见地下传出非人之物的嘶吼声。据传那道沟壑之下有择人而噬的妖魔,虽不知为何只能被困在地底,但但凡有人掉下去便再也上来倒是真的,这个地方也因此被称为玉玑子之痕。再加上旁边建有一家停放尸体的义庄,这里更显阴森恐怖,别说没有小孩子在幽槐坊附近嬉戏,就连成年人也很少有人来涉足,因此幽槐坊附近一片的屋子倒是十分便宜。
之前在酒楼里,虞倾淮完美扮演了一个柔弱的秀才,此时回到自己的地方,倒是不用再伪装什么了。
随着周身一阵轻微地噼啪声,他原本看着只比顾青屿高上几分的身高竟又向上窜了一截,此时再看只怕至少也八尺有余。他一边向屋内走去,一边扯下身上那件宽大的书生袍子,露出藏在之下的黑色劲装。高大完美的身材被很好的包裹在内,每一个迈步都会展现出他极具爆发力的腿部线条。
“哟——”房梁下的阴影里忽然传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口哨声,一个书童模样打扮的身影也从房梁上跳了下来,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调笑意味,“师兄,听说你今天被人给英雄救美了?哦不对,我说错了,应该是美人救英雄才对。”
虞倾淮没有理会来人的揶揄,进屋之后照着铜镜在脸上几个地方随意地抹了抹,那张原本还带着几分迂腐之气的书生面孔竟霎时变得锋利起来。虽然依旧俊美逼人,但给人的感觉却已是大不相同恍若两人,魍魉的易容技艺由此可见一斑。
“我之前交代你办的事儿怎么样了?”虞倾淮从桌下的暗格内抽出一本账簿问道。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书童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吹了吹,然后点燃了不知从哪儿抽出来的一炷香,脸上是一副毫不掩饰的看好戏的神态,“等这炷香烧完,只怕虞家内的那一把火,可就要真正烧起来了。”
“十多年的荣华富贵他们也该享受够了吧,也是时候把欠我的东西都还回来了。”虞倾淮淡淡地笑了笑。
他回来并不是为了杀人的,但如果有必要,他也不介意杀几个人。毕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要一个人的命和要一群人的命都简单得没什么区别。他更想做的,是想让那群所谓的族亲只能眼睁睁地失去自己最在意的东西。让他们求而不得的活着,不是比杀死他们更有趣吗?
“师兄,不得不说你那些虞家族人真是在自取灭亡,你父母留下那般庞大的家业竟也被他们败成这个德行。不仅对于铺面经营不善,竟然还做出杀鸡取卵的蠢事,这智商,也就只能欺负欺负当初的你了。”书童就着虞倾淮的手看了几眼他手中的账簿,忍不住冷笑道。
虞倾淮:“……”不,当初的我也比他们聪明谢谢。
“现在几乎七成的店面都被我暗中收了回来,剩下三成店面里善于经营管理的人才也被我挖走了,看似风光无限的虞府实则已经千疮百孔到了强弩之末。”虞倾淮合上手上的账簿,笑容凉薄,“府中入不敷出,却又不能除去骄奢淫逸的陋习,最后不得不采取饮鸩止渴的手段来尽力填补府中的亏空,可惜他们中却没有一个可以力挽狂澜的人物,如此恶性循环,虞府的崩塌已是早晚的事。”
在虞倾淮眼中,现在的虞府和他自己的虞府完全是两家人。虽然都出自同一个宗族,然而此时虞府的当家人,也就是他的大伯,他父亲的亲哥哥,当初可是毫不客气地就夺走了他父母留给他的家产啊。
“墙倒众人推,所以我现在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需要静静地看着就好,看着他们如何一步一步地自取灭亡。”
而另一边,顾青屿回到自己住宿的客栈,耐心等待了片刻后,一封密封的信笺也送到了她的手边。
信是普通的信,上面的火漆却一点也不普通。
双翼展开,形如蝙蝠。大荒任一门派的弟子都知道,这是魍魉门派的标志。
魍魉门派除了刺杀之术独步大荒,还有一个方面令其他门派忌惮不已,那就是他们那庞大的情报网。只要你有钱和渠道,就能从他们那里买到你想知道的大部分信息。当然,他们门派内的信息除外。
顾青屿正是从他们那里买到了关于虞倾淮以及霸占了虞家夫妻家产的那些虞家人的所有资料。
顾青屿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雪白的信笺。信笺不大,但上面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她快速地看完一遍后,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新的虞府不过风光了几年时间,如今可谓是风雨飘摇,岌岌可危。她想替虞倾淮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却不是拿回这么一个烂摊子。而且从魍魉门给她的这些信息来看,有人也在收拾虞家,而且下手极狠,只怕现在的虞家除了那光鲜亮丽的大宅还在手里,旗下的店铺估计也没剩多少了吧。只是不知这背后出手的是什么人,只是觊觎虞家的产业,还是对虞家人也抱有极大的恶意呢?如果是后者,那虞倾淮会不会也在对方的报复范围之内?
顾青屿沉思着,手却微微一动,信封连着信笺便已在她手中化作了一堆雪白的粉末,轻轻一吹便消散在了空气里。
罢了,不管背后对付虞家的是什么人,如果想动虞倾淮,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
次日清晨,天色刚刚大亮,西陵城内的某个街道便响起了一声极为刺耳的尖叫声。
“啊——死,死人了!快快快快快快报官!!!”一名妇人扶着自家的门柱撕心裂肺的惨叫着,她不过正想出门去一下菜集,哪想到家门口竟然有一具仰面倒着的干瘪尸体,她一开门便正正对上那张扭曲的脸,直接被吓了个半死。
“怎么回事儿?”
“怎么了怎么了?谁死了?”
“发生了什么?”
“嚯!前面死了个人,真惨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吸成了一个人干!”
“嘿,那尸体的衣服我看着有些眼熟啊,像是虞家的二公子。”
“虞家的人?难道是回来的虞家公子做的?”
“嘘——这些话可别乱说。”
闻声而来看热闹的人很快就把这小小的路口挤得满满当当的,互相窃窃私语着。
“走开走开!官差办案!”穿着官服的衙役们很快便赶到了这个路口,毕竟在皇城内发生了命案,还是天子脚下,效率自是极高的。
“怎么回事,虞倾宏会什么会死在这儿?”人群外的虞倾淮皱着眉,看着衙役们抬走了那一具死状恐怖的干尸,不动声色地问身边的小书童,“你干的?”
“放屁。”小书童极为隐晦地翻了个白眼,也悄声回他,“我之前只是把他偷偷揍了一顿,可没杀了他。照我看啊,这小子吃喝嫖赌俱全,而且十分重欲,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他迟早要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你看他这死相,只怕是半夜遇到姿容艳丽的女鬼了吧,然后被对方当点心一样吸成了人干。”
“若真是女鬼,那她吃了虞倾宏也不怕闹肚子。”虞倾淮也低声回道。
“倾淮,你怎么也在这儿。”身后忽然传来了顾青屿有些低沉的女声,虞倾淮二人瞬间停止了交流,然后转身望过去。
街角对面,顾青屿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劲装微笑看着他,肩部那几朵金色的牡丹在清晨的阳光下灼灼开放着,无端为她清丽的面孔添了几分艳色。
“我那会儿听到了一声尖叫,因为离我住的地方挺近的,所以我有些担心就忍不住出来看看。”虞倾淮适时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解释道,誓要把高冷的文人形象伪装到底。
“最近西陵城不太太平,你无事的时候最好待在家里,如果你有事一定要出来的话……”顾青屿一边走近他一边缓缓说道,“最好叫上我一起。”
这是在保护他吗?这滋味倒是……挺不赖的。虞倾淮忍不住定定看了她一眼,却见她此刻正看着自己的小书童,而小书童在她的目光下也一副极为乖巧的模样。
“这孩子是个可怜人,我当初不过给了他一块红薯,他便死活要跟着我报答,我看他可怜,便让他做了我的书童。”虞倾淮不动声色地解释道,“来,笑笑,这位是顾青屿顾姑娘。”
“叫什么顾姑娘,叫我顾姐姐就好。”顾青屿笑了笑,“笑笑看起来挺小的,做我弟弟倒是挺合适。”
“你别看他年纪小,机灵劲可是一点也不少。”虞倾淮也笑了,语带双关道,“有他在我身边倒是方便了许多。”
“虞倾淮是吧?”一个声音忽然从旁边插了进来,穿着官服的年轻人盯着虞倾淮说道,“和我们走一趟吧,你表兄被人杀了,他的家人怀疑是你动的手。”
“什么?!”虞倾淮大惊失色,随即脸色涨得通红的怒斥道,“简直荒谬!我,我怎么可能杀人!圣人有云……”
“行了行了,”那年轻的官员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有什么辩解去堂上再说吧,来人,带走。”心道:这书生一副弱鸡模样,怎么可能杀人,可惜他的存在碍了某些人的眼,有人想让他消失,只能怪他自己流年不利了。
“你别怕,你先和他们去,我保证你会没事的。”顾青屿按住他的肩膀,强制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说道,“你信我。”
这眼神太过坚定,那浓浓的安抚意味也终于让他冷静了下来。
“好,我跟他们走,我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人不是我杀的就是不是我杀的。”虞倾淮道。
“公子!你,你不能和他们走!”书童笑笑一脸的惊慌,死死扯着他的袖子哭喊道,“你是被冤枉的,他们凭什么带你走!”
“乖,你家公子我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我相信宋大人一定会明辨是非,还我一个清白。”虞倾淮看着他柔声道,“你先回家等我,把家具都清理一遍,等你打扫完屋子我就回来了。”
“真,真的吗?”笑笑眼泪汪汪地瞅着他,神情可怜极了。
“真的,难道你不信我吗?”虞倾淮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一旁越发不耐烦地年轻人打断了。
“说够了吧?说够了就走吧,别让宋大人等急了。”
笑笑只得站在一旁看着虞倾淮就这么被官差带走了。
“别担心,你家公子会没事的,我向你保证。”顾青屿安慰他,“你先回去吧,我很快就会把你家公子带回来的。”
“谢谢顾姐姐!那,那我家公子就麻烦您了!”笑笑抹了一把眼泪,然后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直到走出这条街道看不到人了,笑笑才面无表情地擦去脸上的泪水,此刻他脸上哪还有一丝一毫紧张伤心的模样。
他还是第一次见像虞家这样上赶着找死的人。以为捏的是个软柿子,结果到头来发现摸到的是一头会吃人的怪兽的屁股,哈哈哈,真是想想都让人觉得有趣呢。
【3】
“宋大人,虞家干尸案只怕有蹊跷吧?”顾青屿就这么淡淡地看着他,可那股属于军人的铁血气息早已使得宋大人冒出了一头的冷汗,“虞倾淮不过一介弱书生,先不说他有没有那个杀人的能力,就说虞倾宏的死状也不像是普通人可以造成的吧?您就这般草草判定虞倾淮是杀人凶手,是不是太武断了些?”
“是是是,是下官的疏忽,”宋大人擦了擦头上的汗,陪笑道,“下官一定重新彻查,还虞公子一个公道。”
顾青屿冷冷道:“那我可以先把人带走吗?”
“当然可以,来人啊,还不快把虞公子请过来。”宋大人朝着门外大喝了一声,随即转头笑道,“顾将军您稍等片刻,人很快就带到。”顾青屿可是天机营的新秀,军中许多优秀的将领都出自这个门派,他可不敢得罪。真没想到那个虞倾淮竟然还能认识这般人物,真是好运气。
虞倾淮被带上来的时候除了脸色苍白了一些,身上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看样子应该还没遭受过什么刑罚。也是,在他们眼里虞倾淮基本和死人无异了,倒也没必要对他施刑,免得节外生枝。
“既然不关他的事,那我就把人带走了。”顾青屿在虞倾淮身前站定,转头对宋大人说道。
“是是是,您可以把人带走了。”宋大人陪笑道,“剩下的下官一定给您办好。”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宋大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好像看到虞倾淮在离开之前对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虽然一闪即逝,却让他莫名的有些背脊发冷。
温暖的阳光照下来冲淡了那丝寒意,一副福相的宋大人摇了摇头,越发肯定那肯定是个错觉。
“……我并非是有意瞒着你,只是还未来得及与你细说便发生了这档子事,现在再说给你听想来也来得及。”顾青屿一边与虞倾淮漫步在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上,一边与他解释道,“我因为父亲的关系,从小便热衷于武艺,后来便顺理成章的进入了天机营,成为了一名天机营弟子。其间我也参加了一些战役,取得了一些战功,算是小有威名吧,这次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虞倾淮安静的听着,第一次被一个女人保护的感觉让他心情十分复杂。顾青屿与他母亲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女性,他的母亲虽然精明能干,但仍旧是一个十分温柔守旧的女人,家里做主的依旧是父亲。顾青屿却不一样,她身上有种奇特的气质,让人并不能因为她是女性而就敢轻视她,反而给人一种十分安心的安全感。
“如果虞倾宏的死真的与我有关呢?”虞倾淮忽然问道,“你会怎么做?”
“那是你杀的他吗?”顾青屿反问道。
“当然不是。”虞倾淮道,“只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既然不是你杀的,那假设便也就不成立。”顾青屿笑了笑,直接忽略了他的后半句。
“我想,你并不了解真正的我。”虞倾淮缓慢地说道,似乎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说了出来,“我可能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那又怎样,我已经知道了虞家的前因后果,如果虞倾宏的死真的与你有关……”顾青屿顿了顿,然后淡淡地说道,“那就是他该死。”
虞倾淮微微一愣。
“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秉公办理才对?”顾青屿歪着头看他,这个动作莫名的使她多了一丝女性的娇俏,“我虽然出自天机营,也接受了保家卫国的理念,可我也是一个女人,在不碰到我底线的情况下,我也是帮亲不帮理的,再说这事本就是你在理。而且对我来说,他们的命并没有你重要。”
虞倾淮这次的笑容终于带了几分真心实意,他正要说些什么,眼角却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在街角一闪而过。
出事了。
虞倾淮神色不变,继续与顾青屿交谈着越走越远。
笑笑在无人的转角处一屁股坐倒在地,极轻的吸了一口气。他的整只左手鲜血淋漓,一道狰狞的伤口从肩膀直到手肘,皮肉外翻处弥漫着淡淡的魔气,正是这些魔气阻止了他伤口的自愈,他只能简略地包扎了一下伤口。
盏茶的时间之后虞倾淮终于告别了顾青屿折返了回来,他蹲下身抬起笑笑的左臂,眼神冷冽至极:“怎么回事?谁伤的你?”
“是魔语者,我没想到虞家地下室里竟然藏了一个魔语者。嘶——师兄你轻点好不好?”笑笑忍着剧痛依旧翻了个白眼,“你手里握着的可是血肉之躯,不是你的刀!”
虞倾淮嗤笑一声:“这点痛就不行了吗,怎么娇滴滴的跟个小姑娘一样。”
“你没看到这魔气还在持续腐蚀我的伤口吗?!就跟一把钢梳一直在伤口来回刷一样,这谁能受得了?”笑笑大怒,却随即语气一转,变得说不出的软糯可怜,“再说了,人家本来就是小姑娘嘛。”
“行了,你这招对我没用,你的性格我还不了解吗,哪里有个小姑娘的样子。你还有精力跟我开玩笑,看来这伤也死不了人。”虞倾淮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银光一闪,笑笑手臂伤口上已经微微发黑的那一层皮肉便已经被他尽数削去了,红色的血液也从伤口处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虞倾淮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在给她擦去血迹后立马将一些绿色的粉末倒了上去,新出的血液便凝固在了伤口处。
“这冰心堂出产的药就是好用,可惜这伤只用几瓶药根本没法治。”笑笑擦了擦头上的汗,看着他给自己裹上绷带,惋惜道。
“西陵南门有冰心堂的驻点,你等会儿换个样子便赶紧过去治伤,虞家我会亲自会会他们,竟然圈养魔语者,这种东西是他们控制得了的吗?”虞倾淮站起身,顺带把她拉了起来,“竟然能从魔语者手下逃脱,你也是命大。”
“其实我觉得,那只是一个赝品,或者说,是复制品,”笑笑迟疑了一会儿,“魔语者和私语者一向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最关键的是它们只能待在玉玑子之痕里根本不能出来,它们有多可怕你我都心知肚明。如果虞家家里那个是真的魔语者,那私语者怎么不在附近,而且我就算能逃出来,也不该只受这么一点伤才对。”
“这些疑点我都会去查的,你先去治伤吧。”虞倾淮点了点头,“后面的事儿你别插手了,这事儿可能不简单。”
“行,那你小心点,可别死了,不然我会鄙视你的。”笑笑眼睛一转,笑嘻嘻地道,“我看顾姐姐人挺好的,你不如和她说实话,然后找她一起行动,安全系数也大一些。”
“快去治伤,小孩子哪儿那么多话。”虞倾淮瞪了她一眼。
笑笑哼了一声,冲他龇了龇牙便跑远了。
虞倾淮站在原地摸了摸下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露出了清晰的笑意。
……
幽槐坊,玉玑子之痕。
一个裹着一身黑袍的身影静静伫立在那巨大的裂缝旁边,黑色的兜帽遮住了他大半的容貌,只看得见苍白消瘦的下巴以及殷红的嘴唇。
他微微弯下腰,似乎在倾听着什么,但周围只有风声以及裂缝底下那些魔物暴戾的嘶吼声。
“我明白了。”他说,“没问题,如君所愿。”声音绵软温和,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一阵大风刮过,路过的行人忍不住看了一眼深渊的方向,那里明明空无一人,他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然后连忙紧了紧衣襟离开了。
【4】
顾青屿打开门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愕然。
虞倾淮正站在她的门外,一副正要敲门的姿势,见她开了门,不禁对她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如果只是这样,顾青屿当然不至于呆住,而是因为此刻的虞倾淮和之前见到的完全不一样了。
他的身高高了很多,如果之前他们是平视的话,虞倾淮此时就是微微低着头看她。他身上也没再穿着那件宽松秀气的书生袍子,而是一件极为修身的黑色衣衫,勾勒出他清瘦却十分匀称的身形,一股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倾淮?”顾青屿回神之后侧过身让他进了屋,语气带着一丝疑惑。
“怎么,不认识我了?”虞倾淮极为自然地在桌边坐了下来。
“这倒是没有,我只是有点奇怪。”顾青屿关好门后也在他对面坐下,斟酌着问道,“你……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人总是会变的。”虞倾淮倒了杯茶递给她,仿佛漫不经心地说道,“说起来,咱们除了娃娃亲的关系之外,还有一层关系。”
顾青屿接过茶杯,忽然笑道:“同为大荒弟子?”
“看来你已经发现了。”虞倾淮挑了挑眉。
“不是你故意让我发现的吗?”顾青屿也学着他的样子挑了挑眉。
停顿片刻,二人相视一笑,关系似乎更亲密了一些。
“虞家干尸案我有个想法,不知青屿有没有兴趣与我一探虞家?”
“乐意至极。”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诚然虞倾淮和顾青屿不是为了杀人放火去的,但也不失为一个夜探的好时机。
虞家宅院位于府平坊之内,与东市相邻,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黄金地段。
“有点不太对劲。”两人蹲在房顶之上,顾青屿皱眉轻声说道。
“太安静了。”虞倾淮也轻声道。
是的,太安静了。
偌大的虞府里明明还有下人在来回巡视,房间里也还透有光亮,但却没有人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别说人声,就连鸟鸣虫鸣也没有,安静得就像一座巨大的坟墓。就连风吹进来以后,风声似乎也被无声吞噬了一样。
“我们去地下室看看。”虞倾淮侧过身盯着一个方向,“笑夜就是在地下室发现的疑似魔语者。”
“笑夜?”
“你也见过的,就是笑笑,不过那不是她本来的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虞倾淮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奇异的表情。
“你们魍魉的易容真是……”顾青屿哭笑不得。
两人轻松避过巡视的家丁,根据虞倾淮的记忆很快便来到了地下室的入口处。
“奇怪,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虞倾淮一边在前面走着,一边点亮了壁上的蜡烛,然后猛地停住了脚步。
“怎么?”顾青屿发觉他忽然停住了脚步也急忙一顿,一抬头便正正对上了一张雪白的面孔,以及一张咧到了耳根的巨大嘴巴。
哪怕顾青屿见惯了各种妖魔,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是什么?”
“虞庆安的人皮。”虞倾淮轻声道,“我的大伯,而且,这里不止他一个。”
“他们……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顾青屿走上前,才发现这个地下室里挂了好几张的人皮,俱是全身雪白,嘴巴奇大。仔细一数,有男有女,竟足足有五张。
“除了虞倾宏,虞庆安一家全在这儿了。”虞倾淮从怀中扯出一个手套戴上,仔细摸了摸这几张人皮,“上面还残留着一些魔气,从身体内部吃了他们的东西只怕还在虞府里,而且体积估计不大,所以才会仅仅只把他们的嘴部皮肤撕裂。”
“这种东西,如果从虞府里跑出去了,后果绝对不堪设想。”顾青屿脸色难看极了,“必须找到它们,全部弄死。”
“但是虞家的下人都还活着,这些东西难道只对虞庆安一家人动手?”虞倾淮将人皮全部拿了下来平铺在地上,映着昏暗的烛火,地上雪白的人皮那巨大的嘴角仿佛一个个诡异的微笑。
“难道他们一家人和邪魔做了什么交易?”顾青屿说道,“这场景很像是反噬啊。”
“很有可能。”虞倾淮微微点了点头。
“可他们现在全部都死了,那些东西会不会已经离开了?”顾青屿问道。
“我总觉得我漏了点什么……”虞倾淮皱着眉,总觉得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却一时没抓住。
“不对。”虞倾淮忽然说道,“这里还少了一张人皮。”
“少了谁?”顾青屿愕然道。
“我。”虞倾淮轻轻地,嘲讽地吐出一个字。
呼——
不知打哪儿吹来的风,壁上的蜡烛,灭了。
【5】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黑暗中顾青屿一拳把来者轰飞,随着“啪”的一声响,像某种软体生物被拍到了墙上的声音。
滑腻的感觉还残留在拳头表面,那种蛇类一般的触感让顾青屿脸都要黑了。
“小心。”虞倾淮和她背对背靠着,快速道,“我们得出去,这里空间太小了,对我们不利,就是不知道地下室门口是不是也被它们守着了。”
“出去简单,你看着。”顾青屿右手往虚空一握再往回一抽,手中赫然多了一柄单刀,那正是她的武器——踏歌披霜。
“你是要——”虞倾淮瞬间便明白过来她要做什么。
顾青屿默运灵气于拿刀的右手,天机营的门派心法快速运转着。她根据空气中轻微地气流流动判断出开来时的入口方向后,便狠狠一刀劈于地下,整个地下密室狠狠一震之后,一长串的土刺猛然从她的刀尖方向延生着冒了出来,不仅震开了再次扑向他们的那些不知名东西,也将入口彻底震塌,露出了天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正是天机营的成名招式之一——万里烽火。
而在透下来的月光之下,他们也终于看清了袭击他们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雪白的皮肤,撕裂的嘴角形成的诡异微笑,从那裂开的缝隙里几乎能看见细密的触须一类的东西——赫然正是刚才被虞倾淮取下来平铺到地上的那五张人皮。不过现在称为人皮似乎不太恰当,因为它们不再是单薄的一张了,而是鼓鼓囊囊的,不知里面填充了什么东西,或者说,不知道什么东西将这人皮穿上了,就像穿上了一件衣裳。
“虽然他们一家的死活我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可是,”虞倾淮盯着这五张雪白诡异的面孔,轻声而充满杀意地说道,“看到你们这个样子,可真让人恶心啊。”
“你……你是……他答应我……们的……祭品。”穿着虞庆安人皮的东西嘴巴一张一合颇为困难地说着,似乎说话对它来说是一件十分费力的事情,“他……没完成……只……能……用他来……赔罪。”
“可你们杀了他全家。”虞倾淮冷冷地说道。
“这是他……答应……的。”“虞庆安”嘴角咧的又大了一丝,仿佛人类加深了笑意一样,说话也越来越流畅起来,“他献祭……我们给他……需要的财富……否则就用整个……虞家……赔罪……这个蠢货……他们一家加起来也没有你……来的美味……不过现在也一样……你也是虞家人……我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哦,是吗。”虞倾淮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虞庆安果然和你们做了交易,那他也是死的活该。不过你们想吃我的话可能有点难度,你转头看一下。”
“虞庆安”阴森森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转过头,还未来得及反应,只听“咻”地一声,一个东西便已将它穿头而过,将它狠狠定在了碎裂的墙上。
那是一支精铁铸就的羽箭。
“啧,虽然我不会翎羽山庄的招式,可是射箭还是可以的,你瞧,我这准头还行吧?”墙头上射出那箭的人笑道。
墙头上或蹲或站着七个人,有男有女,俱是一身黑衣蒙面,其中六人双手持刀,一人手握半人高的长弓,俱是魍魉弟子。
另一个雪白面孔将“虞庆安”脑门上的羽箭拔了下来,从伤口处除了冒出几缕漆黑的魔气外竟是什么也没有。
“可惜了。”射出一箭的魍魉弟子惋惜道,“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刚才那一箭如果是翎羽山庄的人射的,只怕你的整个脑袋都得炸开了吧,也不知道没了脑袋你还能不能站在那里。”
“杀了他们……吃空他们的内脏。”“虞庆安”狠狠地说道,“刚好用来换……我们的新衣裳。”
不得不说这五个东西非常诡异,外表滑如泥鳅,每一刀割到它们身上都会被滑开,除了一开始的那一箭之外竟是一时再不能给它们添上几道伤痕。它们的攻击也十分诡异,而且带着极强的腐蚀性,不过这腐蚀性却是破不了顾青屿的防御。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五个雪白面孔里已经倒下了三个,它们的“衣裳”被这些魍魉弟子割得粉碎,露出了藏在里面的东西——冒着黑色魔气的人形生物,脸部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触须,看不见眼睛,但从鼻子到嘴巴的位置却是一张长满了密密麻麻细小利齿的口腔。然后这种东西也被顾青屿拍成了一堆烂肉,当然,她没有用武器直接攻击,她可不想这东西沾到自己的武器上,太恶心了。
只剩下了“虞庆安”和另一个雪白面孔还站在院子里,然而它们也没好到哪里去,人皮已经破破烂烂的了,仿佛一件乞丐装一样。
“哎呀哎呀,各位少侠手下留情呀。”在它们也即将被杀的时候,一个轻柔的嗓音忽然插了进来,一道暗紫色的光芒也弹开了他们的攻击。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突兀的挡在了两个雪白面孔之前,只看得到一个苍白消瘦的下巴以及殷红的嘴唇。
几人互看一眼,虞倾淮皱眉问道:“你是谁?”
“我嘛,你们可以叫我鬼商人。”那人继续用轻轻柔柔的嗓音说道,“我的两个大主顾点名要我成功回收两个种奴,你看,你们已经杀了三个了,应该也够了吧?这两个不如就由在下带走,和气生财嘛,说不定以后咱们也会有机会做交易呢。”
“不行。”不待虞倾淮回答,顾青屿便冷冷说道,“这种东西,种奴对吧?它们必须死。”
虞倾淮缓缓道:“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哎呀呀,那这可就不好办了呀。”鬼商人似乎颇为苦恼的叹了口气,那种柔柔的语气却没有丝毫的改变,“我只是个商人,可打不过你们这么多人,看来我只能将它们留给你们了。可是完成不了主顾的交代,我就只能答应它们另一件事了,那一件事只怕是你们谁也不想见到的。”
“等等,你说的主顾,莫不是玉玑子之痕下面的魔语者和私语者?”说话的魍魉弟子是个女性,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灰色眼睛,她的左臂还缠着白色的绷带,“你答应了它们什么?”
“姑娘真聪明。”鬼商人的语气欢快极了,“当然是帮它们出来了,毕竟带不回去食物,它们也只能自己出来找吃的了呀。”
原来种奴这种东西,竟然是它们的食物。
如果让魔语者和私语者爬出玉玑子之痕,对于西陵城来说绝对是一场灾难。
几个魍魉弟子互相对视一眼,便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同一个信息:杀了鬼商人。只要这个鬼商人死了,种奴活不了,魔语者和私语者也爬不出来。
虞倾淮却轻轻地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鬼商人既然敢在他们这么多人面前现身,肯定就有全身而退的后手,如果击杀不成功肯定会惹怒他,只怕后果不是他们能控制的。
顾青屿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难看极了。
“看来各位商议好了,”鬼商人轻轻一笑,温文尔雅地问道,“我现在能带它们走了吗?”
“你走吧。”虞倾淮缓缓地说道,“别让我们再看到这种东西,否则……”
否则什么,不言而喻。
“哎呀,这个可不是我能决定的,”鬼商人离开前意味深长地说道,“只要人还有欲望,交易就不会停止。”
“这次真是多谢你们了。”虞倾淮看着自己的这几个同门,作揖道,“否则这事还真不好解决。”
“行啦师兄,真要谢我们还不如找时间请我们喝顿酒来的痛快。”灰色眼睛的女魍魉笑嘻嘻地道。
“等你伤好了再说吧。”虞倾淮扫了一眼她缠着绷带的左臂。
其他人也与他说了几句话后便各自告别离开了,整个虞府只剩下了虞倾淮和顾青屿二人,至于那些仆从,早在他们冲出密室的时候便已经荡漾的魔气弄晕了。
“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了。”虞倾淮笑着看着她,瞳孔里反射着细碎的星光,“不知我有没有那个荣幸,可以求娶到顾姑娘为妻呢?”
顾青屿眨了眨眼睛,也笑了:“当然可以了,虞公子。”
九黎,顾府。
暧昧朦胧的烛光下,虞倾淮轻轻扯下新娘头顶的红纱盖头,正正对上一双盈满了笑意的眸子。
顾青屿就这么笑盈盈地望着他,没有娇羞,也没有紧张,有的只是理所当然的从容与满足。
虞倾淮也笑了,他们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这种关系就如水到渠成一般自然。
于是他俯下身亲吻着自己终于娶到手的新娘,温柔而深情地叫她:“娘子。”
窗外明月高悬,云淡风轻。
正所谓良辰美景,佳偶天成。
所幸在这漫长的时光里,我没有错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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