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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9-16 1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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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浙江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
白衣的盲人琴师边操琴演奏,边曼声吟唱。其音清越,如可绕梁。
“……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一双厚掌忽按上琴面,顿时止住了琴声。
“南别少君,久未相逢,何以犹钟哀凄之乐?”
“……”
南别沉下脸,一把拂开幽都魔将的手,转了转弦轴,调作清角调,复弹奏起来。罗睺听了一会,脸上却是渐见笑容,赞道:“好。”
“……”南别仍是不答,耐心只等对方率先开口。
又过一会,罗睺果然试探道:“向前所说,不知少君以为如何?”
“……计都所为,自然当诛。”南别字斟句酌着缓缓回道,“只不过……”
“此间唯我与少君二人而已,少君但说无妨。”
“将军工于计谋,焉知不是借机引我等入彀?”
“哈哈哈哈……”罗睺笑道,“却是少君信不过我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
二人不语,唯听琴声肃肃,气氛也越渐紧张起来。忽然“嘣”的一声,古琴承受不住弹奏者心中愈发炽盛的杀机,竟至五弦齐断。南别对此毫无意外,左手一收,右手顺势搭上了藏于琴底的渡厄剑柄。
“……”
见此情形,罗睺亦不由得绷紧了全身肌肉,死死握住手中佩刀,不发出任何声响,只等对方一发难,立时便可反击。南别按剑不动,气如渊渟岳峙,却也是在等,等罗睺率先露出破绽。
如此对峙良久,最后反是身经百战的幽都魔将举重若轻,大笑着打破了沉默:
“看来今日南别少君心绪不佳,罗睺改日再来拜访。”
罗睺始终面朝南别,慢慢挪至门口。南别虽留神细察,但听对方周身严整,并无充裕的时机可出剑,思虑再三,终究未曾出手,放他走远。
此后罗睺果然时而不时登门造访,双方固满怀戒心,倒也算坦诚相待,渐渐挑明了合作的空间。罗睺因与计都政见相左而遭架空雪藏,正是郁郁难伸的时候,南别便与他弹些描写征战攻伐的曲子解闷。且喜罗睺大志不酬,一腔愤懑,早无需他再行挑拨。如此这般两人暗中互通声气,彼此静候时机成熟。
倏尔岁末,南尘的基本功法已是斐然有成,明镜湖水军又添了些新丁,江南冰心堂犹在,云轩城的妖魔未有增兵,青竹林与凝香园一带的幽都浊气并无扩散,似乎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除了……
以手支颐伏在案头的南别叹了口气,慢慢撑坐起身,试着以《普庵咒》调理自己又一次伤作后犹紊乱的内息。
孰料一曲未完,小厮报说有贵客到访,南别正想谢绝,那人已是轻车熟路自己进得门来。
“……武君?”南别皱眉,竭力调匀呼吸,不使来者察觉自己身体抱恙,“今日若无要事,恕我……”
“云先生,冒昧打扰。”罗睺也是单刀直入,毫无虚话,径直坐到南别琴案前,压低声音道,“确有非面授不可之机宜。”
先前两人往来时,早已解开当初称谓上的误会,便各自依照对方习俗礼敬称呼。不过南别风流自赏,并不喜被称作“少侠”,况罗睺每来,只以琴师身份应对,虽然二人均谨小慎微,次次屏退左右,但难保不会隔墙有耳,是以罗睺称南别假名,南别也乐得如此。这回听罗睺动作说辞,显然非比寻常,南别猜知必有大事,心中一凛,不发一语,将左手平伸于案上。
罗睺一怔,旋即明白南别用意,以指为笔,书于弈剑掌心。南别凝神分辨,心中默念道是:“本月……廿五……辰……时……计……都……将……自乱……葬……岗……出视……凝……香……园……届……时……我……调……开护……卫……”
南别神色凝重,右手蘸茶水于案上书问:“当真?”
“确凿无疑。”罗睺写道。
原来每年的腊月廿五是幽都的圣祀节,其隆重便与大荒的春节类似。计都拟于当日出巡江南各处,参与当地幽都军的节庆活动,借以展示自己亲民的形象。南别点点头,抹去茶渍,又写字发问道:“计都身边尚有死侍几何?”
“……”罗睺顿了顿,缓缓于南别手心落下两个笔画,“十……”
然后又添一字:“……数。”
若要对付的敌人有十余,不知以义军现有人手是否足够?南别脑内试着推演编排了一番,边写问:“其修为?”
“有如忒母勃极烈。”
南别久事情报收集,知道这是幽都军中万夫长的军衔,一时忧虑,刚伸指画了一短横,便又摇头抹去。罗睺见他沉吟未决,写了一字:
“可?”
南别未置可否,抽回手,弦上一拨,竟自顾弹起琴来。
罗睺端坐聆听,琴声初低沉疏微,渐而扬厉铺张,全然不同以往所弹,时如狂风骤雨摧压,时如毒日焦阳炙烤,一鸣一泛,无不满含肃杀之意。一曲终了,南别仍是未发一语,只如此间初会时那般作了个“请”的手势。
“……”便衣的幽都魔将若有所思地起身,复恭敬施了一礼,敛容问道,“敢问先生适才所奏何名?”
“《冀州之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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