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寒半仙:西陵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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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月,子时,西陵夜静。
潇湘楼的伙计早就将楼前朱漆门柱上高挂的两盏红纱灯笼取下,关了门插上长木销子打烊。
一颗近两合抱粗的桃树栽在院中央,桃树本就不易长粗,长到这样实在是稀有了,也不知是什么年岁栽下的,却还年年都开花。
现下时值孟春,中庭地白,重重的花影笼在月里,正是一树春烟朦胧。
庑廊檐下立着一个孤零零的影,抱臂侧倚着朱红廊柱,夜风拂起他衣袂,黛色道袍的轮廓融在了浓重的夜色里。
宋屿寒睁着一双难眠的眼长久而出神地望着忧悒的月,但他眼底却没有月。
大约只是在思悟着这样的夜。
从接到古观事变的消息,到如今上清峰顶浊气四溢已成死域已经有一些时候了。
宋屿寒总是想亲自去古观看一看的,这次他来西陵办事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他也是这样准备的,但是临行古观前他突然犹豫了,迟疑了。
从父亲突然失踪直到现在,一开始是为什么想要当太虚掌门呢?
最初宋屿寒也仅仅就是为了争那一口气罢了,他想要让天下知道宋御风不是罪人,他想要守着太虚观等父亲回来。
后来呢,在掌门之位上坐的久了,宋屿寒就越来越意识到太虚掌门这四个字的重量,他不曾忘记父亲,却也不仅仅只是为了父亲,因为现在坐在掌门位子上的,是自己,这是他的太虚观,他握着太虚观传承千百年的荣辱兴衰——曾用多少先人心头鲜血浇筑的无上荣光。
所以,宋屿寒亦极清楚地知道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影响着太虚观。
那么……曾经做出的弃守决定真的是对的吗?
如果……不,没有如果……
当初宋屿寒是笃定的,但是现在,他突然不那么的确定了。
宋屿寒自小是在古观里长大,记忆里那是一片影影绰绰重重的绿,是一级一级沿山而上的青石山阶,是郁郁茂林中的清寂鸟语,是倾崖后山的月,半轮隔在松枝后的月。
那不仅仅是宋屿寒的记忆,那是一辈又一辈太虚弟子的记忆。
但是现在,这个地方不会再有了。
宋屿寒的心情是矛盾而复杂的,他一面想要说服自己,一面却又在怀疑自己。
这种烦躁的思绪似有形一般地将他一圈又一圈缠裹,困在一个解不开的茧里,这不太好。他知道,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一双赤红的眼冰冷地盯着他,那个黑色诡影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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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