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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yoyohai 于 2015-12-10 04:4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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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冬天干冷刺骨,难得下了场雪,散去了不少雾霾。这天程意开着车无意识地在街上逛着,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已经开在熟悉的干道上。最近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有点无事可做,矫情一点表达就叫空虚。他的生活一直都太顺遂,别人奋斗一辈子可能都得不到的东西,他却轻松就能获取。然而他活得节制,霓虹下灯红酒绿的生活他向来不屑,游戏倒算是他打发空虚时间的一个消遣。顺风顺雨多了,性子就难免自我了些,脾气从来算不上好,打小没少被他爸用武装带抽,后来更是直接拿配枪砸他,当然那枪保险一直上着锁。要说还是他妈魔高一丈,直接冷着他,愣是把他那无法无天的性子磨平了不少。
最近他越发觉得自己真的是犯贱,人是他甩的,偏偏还就是心里难受,三遮四挡地弄了两个号跟她身边转,拧巴得自己都觉得烦。开始的时候他就单单觉得那小姑娘挺招人而已,没想过要给她一个什么样的生活许诺一个什么样的未来,说白了就是浪荡,压根不是奔着娶回去过一辈子的目的。后来倪梦回来,他想既然他没办法放着倪梦不管,那就对她放手吧,哪怕他真挺喜欢她的。程意一个人琢磨过不少次,他这感情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悄然深陷,可他什么都琢磨不出,他一想到司檀脑子里就是她跟他撒娇卖乖又或者使小性子掉眼泪的情景,于是更加心烦。
他从来就不是个好东西,没那份多余的闲心去关心别人。可能他为着那小姑娘心疼的时候,感情就已经起了变化。
程意把车开进学校,停在一幢宿舍楼前。他来过几次,每次都是开一圈再绕回去,犯邪一样,贱得没边儿了。除了那一晚她主动来敲车窗,他再也没有碰上过她。这一次他倒是碰上了司檀那个叫杨柳的室友,程意主动停下车下来跟她打招呼。略微的惊讶后杨柳礼节性地回应他,对于司檀只字不提,只说她兼职很忙。
从学校出来,程意又沿着不算陌生的路线到了那个培训机构。他倒不是非要见着她,完全就是不想回去。倪梦借住了他那房子后,他就回了家去住,被他妈那”你赶紧结婚给我生个孙子“的眼神瞟久了,他就烦躁地不想回去。他是还有别处房产,可却不想搬出去住给倪梦机会去渗透。他不是没想过拒绝倪梦,可一想到那是和他手拉手一起长大一起迈入早恋大军的人,他就狠不下心。倪梦小时候她爸妈借调到西南,她就跟着爷爷奶奶在北京,没少在他家蹭饭,怎么都还有一份亲情在。尤其是千灯后来找过他,直截了当说他是当年倪梦抑郁的主要原因,欠她的不只是一个大荒里的婚礼就能还清。
程意看到这话的时候差点没把键盘给砸了,这他妈槽点满满逻辑狗屁不通可却无力反驳的感觉真是遭透了。
当然他没有砸。那键盘是司檀送的,一开始他用着不顺手,颇为报怨,她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不要还我,不还就闭嘴,末了还挺感慨地说他就是个伪高手,像她这样的真微操高手,就是用投影键盘也能打出神一般的战绩,气得他直接把人拎到床上狠狠修理了一番。结果她倒好,风雨停歇后餍足地趴在他身上,说技术尚可,以后要再接再厉啊,呛得他差点直接把人给拆了。
程意停了会儿,正要离开,却见司檀走了出来。天空飘着小雪,路上有些泥泞,她把棉衣上的帽子戴上,揪着帽子上的一圈毛绒小跑到公交站点。她围了条枣红色的毛线围巾,手上戴着同色的手套,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站在公交站处用手捂着脸,不停地看向车驶来的方向。程意觉得她现在这副把自己裹成一个团子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好玩,不自觉就笑了出来。他觉得这时候他应该把车开到司檀面前乖乖当个车夫,可又觉得那太不要脸,尤其是在隐隐约约明白她更早出现在他生命之后。
于是程意拿过手机,犹豫几下终于拨了司檀的电话。他几次三番想过给她打个电话,到底还是忍住了,就像她说的,他不能分手了还想吊着她。演兵那天让他有了完美的借口,雪竹那场他没有进,他把号停在西陵皇城的台阶上给她打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直到后来她上了线,回了暮阳,进了频道,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回复那个未接电话半个字。
程意看到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她低着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不过没有拒绝,因为程意很快就听到电话里传来她的声音。
他打了这通电话,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或者说,什么都说不出口,于是话到嘴边就成了:“是我,程意。”
“我知道呀。”司檀背对着他,声音听着很是轻松。
“ 岁末的事,还没有谢谢你。”程意第一次觉得岁末演兵的存在十分有意义。
“我从暮阳那里拿了件15钻,银货两讫各取所需,所以你不需要谢我啦。”程意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又火急火燎地开口:“不说了,我等的车来了,有空再聊呐,拜拜。“
然后就匆匆挂了电话,程意看着她上了公交,要不是亲眼所见,他大概会以为是她避开他的借口。
程意坐在车里抽了一根烟,车窗开着,刺骨的寒风吹进来,夹着一点小雪。他突然觉得他还没个小姑娘活得利落,一是一二是二。于是再次发动车子后,他转了个弯上了高架,最后停在漫步云端网吧前,丝毫不顾被拖车或者被贴条的后果。
他到的赶巧,司海文今天刚好过来,正准备回家,看到程意后脸色立马就沉了。两个男人面对面,脸上都挂着客气的笑容,只是一个疏远嘲讽,一个略带着急。
程意开门见山:”我想知道司檀12岁发生过什么。“
司海文点了根烟,他媳妇潘明珠在一边拿本子拍了他一下,没好气地说道:”这边禁烟区,要抽去那边非禁烟区,要么滚外面去抽。“
司海文吐出一口烟雾,走去非禁烟区,程意自觉过去。
”你以什么身份来问这个?“
程意答不上来。
司海文深吸了一口烟,再次开口,语气平淡:”你其实就是打算跟小檀玩玩的吧?根本就没把她当成要一起过日子的人?年轻,漂亮,有学问,还会玩游戏,挺吸引人的是吧?反正也不必认真,腻了踹开就是。”
程意反驳不能,很久之后才答了他的话:“一开始确实是这样想的。”
话音刚落,冷不防司海文拎起他的领子一拳就揍了过来,程意本能得仰头避开,谁知司海文紧接着又是一拳,这一次程意不闪不避。司海文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抬手便砸向他胸口,光听闷声就很痛。
程意并不是没有还手之力,军区大院长大,多少有点身手。然而他始终没有还手,硬生生挨下司海文的拳头。
网吧里有不少人,这突如其来的一出瞬间就把大家搞愣了,等反应过来有些常来网吧的老顾客就开始摩拳擦掌,以为是来砸场子的,自发要替老板解决麻烦。潘明珠有些年没见司海文动手了,这一出也吓了她一跳,吓过之后赶紧过来拉开他。司海文沉着脸不说话,推了门走出去。程意心里火大,活到现在除了他家老头,他还没挨过这样的揍。他那两拳真是下了狠劲,打得他胸口断裂一样疼痛。火气一大脸色就不好看,然而他终究是没说什么,跟了出去。
司海文拿出烟盒,递给程意一根,又抽出一根衔在嘴里,打了几次火机没点着,于是用手捂着挡住风,这才把烟点燃,把打火机砸到程意身上。
”我从一开始就没信过你会认真待小檀,可她喜欢,她跟我说自己有分寸。我难得见她喜欢什么,开心全挂在脸上,心想就由着她吧,好歹认识了那么久,就算散伙也能求个好聚好散。呵呵,要早知道你为了旧爱能毫不犹豫放弃小檀,我就算当初把她关起来也不会让她跟你在一起。“
司海文继续:”你不是问小檀12岁经历过什么吗?唯一疼她的外公去世,我妈嫌她拖油瓶,查出骨肿瘤觉得是良性也就没打算给她治。她疼得受不了,偷了我妈的钱跑来北京找我爸,我爸却打电话给我妈让她把小檀带回去。要不是我那天刚好过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治病**太大,她跟我说反正死不了,不治了。12岁啊,多大点的年纪,眼里全是死水一样的平静。被亲人不停地抛弃,被病痛不停地折磨,你说她经历过什么?“
“后来在医院她偷偷告诉我她碰到一个大哥哥,觉得他说的话很有道理,给她听的歌也很好听。好不容易有这么个贵人把她拉回正常轨道,我是再也不想她受到什么伤害。你倒好,她越怕什么你越对她做什么。呵,自家的妹妹自己心疼,你也不用事后再摆出一副关心的模样。”
程意手里的烟快燃尽,快要烧到手指,他却不管不顾,只觉得胸口被司海文一拳砸过的地方更加疼了。
他从来不去记那些无关重要的事和人,所以司檀说起她的初恋的时候,他完全就当在听故事。
她的12岁,医院,腿疼得睡不着,绝望,死亡,歌曲。
他还是记不起那天的细节,却终于想起了他确实曾在医院陪着一个小女孩单曲循环听了一下午的歌。
那首歌他倒还记得,名字叫做人间。
缘分还真他妈的神奇。
司海文捻灭手里的烟,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冷漠地开口:“大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现在各归各位,小檀的事也跟你无关。像你们这样的人,要找个条件相当家庭美满的人大把大把,就别再给小檀实现不了的希望了,否则下次就不是三两拳这么简单。”
说完他转身又进了网吧。程意按熄了手里的烟头,走到车旁。车被贴了条,他拿下那张违停罚单,有些烦躁地坐进车里,表情却显得僵硬而麻木。
这厢司海文一进去,叫了潘明珠一起离开。潘明珠认得程意,稍微一想就明白他这翻发作肯定是因为她那个小姑子。
坐进车里,潘明珠有些不悦地开口:“就分个手,多大点事,有什么好动手的?再说小檀也没吃什么亏啊,你没见她之前戴的那个耳钉吗?千年的血玉,那么小点东西不知道耗了多少料,你可买不起。”
见司海文没吭声,她拿出钱包取出一张卡丢给他:“这事我必须得跟你汇报一声。这是小檀给的,说给咱儿子的红包。我查了下,里面八万。这红包可太大了,超出她一个学生的承担范围了。”
司海文捡过那张卡,听她说了不少,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我给小檀的那套房子她是不是还回来了?“
潘明珠顿住,这事她一直没提,司檀那过户资料是直接寄到她单位给她的。
”她要是还回来,你就收着,以后她再给什么红包,你接着就是,她这个当姑姑的表示表示是应该的。”
可能因为之前和程意说的那番话,司海文觉得今天挺有交流欲望,于是接着说:“以前是我不对,没跟你商量就给小檀打钱,毕竟这结了婚就是共同财产了,是我考虑不周。”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父母都不要小檀是因为她本性坏?关于这个我一直没说过,父母够混账了,何必再多提?原因很简单,我爸说小檀不是他亲生的,还拒绝去做鉴定。我妈就觉得她是祸害,她不幸福全因为小檀。没别的原因,就因为这个。”
“以后这钱我也不给她了,给了她还是会变着花样还回来。你要愿意对她好就多跟她亲近亲近,要不愿意也随你。不过你以后就别跟你那群姐妹同事吐槽极品小姑子了,小檀她也没做过什么。”
潘明珠没有言语,司海文也没想要她表现出什么态度,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到儿子身上。
他相信他这个妹妹不是孬种,靠自己也能活得很好。是他考虑得少,只想着多给钱让她轻松些,却反而让她压力更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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