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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云袖的天下,是从一部网游小说开始的,里面有血脉喷张的战斗激情,有肝胆相照风雨同舟的真挚友情,还有风花雪月的师徒爱情。
云袖在初入大荒的路上,就被一个温和耐心的师傅捡了回去,手把手教她玩冰心,一个一个任务地陪她升级,在她还没经历大荒风雨时就为她撑起了一把大伞,时时替她挡风遮雨,处处为她考虑周全,云袖眼里的大荒充满了温暖的善意。
师傅在游戏里名声斐然无所不能,云袖心中满是崇拜与依赖,她总觉得有师傅在的天下,就无所谓其他了,云袖的装备操作人缘什么都是半吊子,但就凭着她是云漪的徒弟这一条,她就拥有了比别的人光鲜省力百倍的游戏人生。
云袖觉得小说不过如此,自己拥有的有过之无不及。
直到有一天,师傅告诉她,要告别这个游戏了,因为太多等待煎熬已经力不从心。云袖傻傻地问:“师傅,这游戏里还有让你力不从心的事吗?”
“当然有。”
“是什么?”
“是等一个倔强的人服输。”
“那人为什么不服输,他有赢的希望吗?”
“没有,他和我一样,不抱希望地在等待。”
云袖似懂非懂,却只能目送着师傅把那个金光闪闪的冰心号挂上藏宝阁,把她留在这个看似繁华却满是荒凉的大荒。
云袖进了师傅之前呆的势力,用和师傅一样的字体颜色脸型发型,衣服上刻着师傅的名字,纪念着大荒路上最初的温暖。
她学打架,练操作,改造装备,努力升级,她总在左顾右盼地寻找,她想了解让师傅离开大荒的那个原因,想找出那个人问他一句为什么。渐渐地,她的寻找也成了不抱希望的等待,这个势力那么大,没有人在乎她是谁的谁,她也不知道那个让师傅等到绝望出走的人又是谁。
直到有一天,她在势力频道与人闲聊,贴了自己的衣服问人激活属性的问题,却意外接到了一条密语。
“你是云漪?”问话的人是势力主潮生。
“不是,我是她徒弟。”
“嗯。”
对方不再说话,云袖却意识到了,这个一定是师傅的故人。
“请问,你是我师傅的朋友么?”
“是。”
“你一定知道她为什么卖号对不对?”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你的衣服高级激活还没开,开了再洗生命值。”
他并没有回答云袖的问题,却令她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假如不是知情人,又怎么会避而不答言其他。
云袖没再追问,毕竟不熟悉,对方还是名震四海的大人物,她转问了句:“开高级激活需要哪些东西呢?在哪可以买到?”
“你刚买的号?”
“不是,以前都是师傅帮我弄,我自己还没搞太明白……”云袖不好意思地答道。
十分钟后,系统提示有人指定寄售了物品给她,十个苍龙宝玉,一堆衣服升级材料。寄售人是势力尚书无衣。
云袖茫然地去密语了无衣,无衣却说:“潮老板的人情,别谢我。”
云袖忐忑地收下了这些东西,想向潮生说句谢谢,他却已经下线了。
从那以后,她每有问题在势力求助,总有几个管理出来耐心详尽地给她解答。每有需求副本,无衣总是带头进团替她团人开本,势力战流光打架演兵,她也渐渐坐稳了主力一团的位置。有人戏谑地问无衣,是不是老木逢春了。他恨恨地骂了句草,然后撇撇嘴:“这他吗是潮生的徒弟!”
连云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何时何地有了这么个千万人景仰的师傅。但在众人心中,“老板爱徒”的大标签已牢牢贴在了她的脸上,身边人突然都热络起来。
云袖也够努力,用最短的时间把自己锻炼成为了老板队伍里不可或缺的大奶。
某一次梦缘城战结束,潮生并没出城也没退队,云袖按照他的位置寻过去,发现他在城墙边玩三燕子,那时候三境界轻功刚出,老板当然是第一批天价轻功体验者。
云袖待在城墙下,看了他半天,终于被他察觉了:“你在这干嘛?”
云袖跑到他面前:“你为什告诉他们我是你徒弟?”
“云漪徒弟就是我徒弟。”
“你这么照顾我,是不是我师傅的离开和你有关呢?”
“是。”他回答得简短干脆,反倒让云袖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沉默了。
潮生见她不说话,也不再理会,继续跳他的城墙。
云袖冰雪聪明,内情是什么,即使他不说她也能拼凑出来八九分了。无非是师傅爱他,他爱别人的剧情。只是师傅说,他们都在不抱希望地等待,那么他等的人又会是谁呢?
云袖对这大荒里的情爱故事,从来都充满憧憬与好奇。
从那以后,她开始正式称呼潮生为师傅,又一次当起了乖巧孝顺的某人的徒弟。
追随着势力辗转征战多年,云袖的作用越来越重要,她为人随和细心善解人意,处事大方得体,在她的组织协调下,势力的气氛总能和谐融洽,无衣常说潮生这些年干的的唯一一件稳赚不亏的事就是捡了云袖这个徒弟。
和潮生相处多年,云袖也渐渐明白了当初师傅的感受。
他简单低调,厚待身边每一个朋友,内心温和不冷漠。只是对自己太苛刻,认定了一个人就九死不悔的执着。
她从无衣那里听到了齐姜这个名字,却从不曾见到她出现在他身边。
云袖认真地注视着他,却不敢让心牵动半分,因为她亲眼见到过师傅离开时的黯然。
她把云漪那个常年暗着的丫丫头像当做了树洞,一句一句地倾吐自己不能说不能动的真心。
云袖没有想到,那个头像会有再亮起来的一天——云漪回来了,阔别两年。
回归大荒的云漪仍然从容大气,龙章凤彩。她只问了云袖一句:“你甘心吗?”
云袖说:“不甘心,可是我眼里看不到别人。”
云漪叹了口气,她最清楚身在那个迷局里的感受,但要走出来,却只能依靠时间的大手把她的希望与热情消磨殆尽。
云袖问她:“师傅,你回势力么?”,
云漪摇摇头,她既然能坦然回来,就是已经彻底走出了那个让她一身狼狈的情感泥潭。
几个月后,一个叫凤起梧桐的全女号势力声名大噪。云漪这个名字,再次响动大荒。
她对云袖说:“等不下去了,就来找我。”
潮生从老服带回来一个叫朴莲的BX,要和她办婚礼。
云袖笑着说:“好啊,我给你们准备婚礼用品和红包。”
他连婚礼是哪天,由谁来上号都说随便,云袖只看一眼就明了,朴莲只是朴莲而已,对他没有更特别的意义。
直到那天无衣让她去丫丫验证一个新来的BX的身份,她第一次见到了齐姜。玩着个不起眼的粉BX,却有着和潮生一样的家乡服某势力的丫丫黄马,她把录音转发给无衣听,无衣沉吟了好久,叹了口气:“还真他吗回来了。”
云袖被这句话惊在原地,好久才回过神。
后来的每一天,她都觉得如履薄冰。他越来越喜怒无常,一边高调地和朴莲出双入对,一边怒骂无衣无能,连一丈红这样的煞笔敌对都敢站着废话,他说一个月打不散他们你就给我滚!
潮生从没有对势力管理发过这么大脾气,尤其是对早已情同兄弟的无衣。
云袖不敢插嘴,心中却已翻滚过骇浪惊涛。
仅仅是齐姜回来了,就能让一贯心平如镜的潮生坐卧难安地焦虑起来。
最后,她竟把他带得不知踪影。
论坛里堆满了见面会上与他成功合影的少女们的雀跃的脸,只有云袖看到一条锈红色围巾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会场处处都是暖红色,谁会留意这么小的细节。还有一张素净清秀的脸始终在不远处漫不经心地向镜头这边打量。
能用那么云淡风轻的眼神看他的,大概也只有她。
云袖斟酌很久鼓起勇气给他留了一次言:“师傅,羽毛号的情倾百年声望还需要挂吗?”
大部分时候,祸兮的号都是云袖在上,包括陪六月花式秀恩爱,尽各种夫妻义务。
几天后才收到他的回复:“不用了,离婚吧。”
“那六月那边……需要交待吗?”
“告诉她,齐姜回来了。”
云袖到这一刻,才觉察到自己的可悲和可怜。她与六月与师傅,有什么分别?她们至少还落个坦荡磊落,有交有代,自己呢?她觉得心底的委屈痛苦涨到要迸裂开了了,却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光明正大的把它说出来。
一句齐姜回来了,就能给别人付出这么多年的等待一个发落了么?就能让全世界都给他的爱情让路了么?会不会太凉薄!
向来沉着的云袖,却突然间情绪失控地抓起了电话,拨通那个烂熟于胸的号码,她哭着问电话那端的人:“师傅,是不是齐姜回来了,你就可以什么都不管,谁都不要了!”
严潮回答得字字清晰:“是!云袖,别犯傻,我当你是和无衣一样的朋友。”
“混蛋,谁要和你当朋友!”一贯沉稳淡定的云袖居然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谁的真心能永远瞒得住藏得深呢呢?不过都是自欺欺人,感动自己罢了。
云袖退了势力,黯然去找云漪,她问师傅,为什么心里会这么苦,这么不甘心。
云漪说,付出太多,值得的太少。
云袖问,怎么办?这么多年的回忆太大太完整,每一天每一刻都在脑子里回放,甩不开丢不掉!
云漪说,那就亲手打碎它。
一周后,凤起梧桐落地这个服正式对有鱼宣战。
此时,潮生却正拥着齐姜,在不丹的山风中听晨钟暮鼓,在佛前虔诚地许愿,祈求展开她最后一点心结,求一个让自己和她的命运交叠的未来。
所以,你用痴心感动了谁,又因真心辜负了谁,不过是硬币的这一面到那一面这么近的距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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