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本帖最后由 墨芷啃烧鸡 于 2018-6-17 10:58 编辑
43、狐梦记-6
五月初二的夜里，许多鱼做了个梦。
梦中他是一书生，读圣贤书，久不得功名。求神佛，不理。
偶至灵隐寺旧址，七层塔中有一狐仙，指他一条功名路，嘱他飞黄之后，为狐塔上香。
他一举中的，官运亨通，荣华无限。再忆起狐仙嘱托，只觉有违圣贤道，下令江南百姓不得求妖仙。
五十大寿之日，梦中狐仙至，凄声道：“香火断，山间妖无所食。”
遂伸出利爪，取他心肝。
五月初三的夜里，许多鱼又做了个梦。
梦中他是一道士，除妖卫道，颇有威名。
偶至灵隐寺旧址，庙宇荒废，为狐妖所占，传闻食人心魄。
他入得庙中，斩杀大小狐怪数百，直至七层塔中，见得妖众之首，乃一青一白两只狐妖。
他重伤青狐，欲下杀手时，白狐来拦。白狐原型如云雪，眼眸儿清亮。
他在白狐眼中，看到一个年轻僧人。
梦中只觉心如绞割，惶惶而醒。
五月初四的夜里，许多鱼又做梦了。这个梦，格外的长。
梦中他是山间云雾，随风飘荡。风至西湖畔灵隐寺，寺中香火盛。
见一年轻僧人，众人唤他“了尘”。
了尘自幼能听鸟兽语，颇有慧根。众僧私论，定是他接方丈衣钵。
夏日，雨后。了尘独自树下打坐。
树上有人歌唱，像细碎清铃声，却没个调儿。
了尘睁眼道：“真难听。”
树上跳下个妙龄少女，粉衣金饰。少女哼道：“我又不是黄鹂，唱得难听有什么奇怪！”
了尘笑了：“你也不是凡人，来佛门做什么。”
“我怎么不是凡人！”
“你是只狐狸。”
“嘿！眼真尖！”
少女露出狐狸耳朵，在了尘身边坐下。
“这庙里的香火味儿，特别好闻，我就来啦。”
“点香人心诚，自然好闻。”
“小和尚，你不会赶我走吧？”
“你吃人吗？”
少女看着了尘，僧服外露出白皙的脖颈。她咽了咽口水，“不，不吃的。”
夏日树下阴凉，少女常来缠了尘。了尘也不恼，教她唱些市井童谣，说些听来的志怪故事。
久了，少女渐渐不愿露出狐耳，衣着也趋素净，行事越发像凡人。了尘便为她取了个凡人名儿，草微。随了尘的俗家姓，姓白。
白草微同了尘日日相伴，待秋叶黄又落，冬雪落又融，已到了万物繁盛的春日。
春草生，春花放，林间生灵繁衍。白草微狐性未消，本就对了尘存了心思，这筑巢交配的时节，如何忍得住。
奈何了尘佛心甚坚，白草微不敢妄动。只穿得越发清凉，佯装无意地摩挲了尘肌肤，如渴极饮鸩酒，渴稍解，毒愈重。
春日渐去，又是夏至。
一日，炎热至极，夜不能寐。了尘独自入林中，行至桃溪处，见溪水清凉，宽衣而入。
白草微在溪畔坐着，林间万物皆不见，眼中只有了尘年轻的身子。
她轻步入水，拥住了他。
林间常开不败的桃花，散出魅人香气。溪中不见人影，只有纷落的花。
天要亮时，了尘躺在花丛之中，白草微卧他身侧，轻抚他胸前袒露的肌肤。
了尘抬手撩她一缕发丝，眼中沉澈。
他起身，抱起她。她挽他颈，一片蜜意。
了尘一直走，走过江南桃林，燕丘云草，直至幽州明崖石刻。
两崖之间，独木相接。了尘行至木桥顶，放下白草微。
山间雕刻着一尊佛像，与山同高。桥上有一须发老者，不知是仙是道。
了尘一语不发，拉着白草微在桥上跪下，朝山佛一拜，朝老者二拜。
白草微不知何意，忽想起木渎镇的人家嫁新娘。一对新人，正如他们这般，拜天地，拜高堂。
想到此，心中情满意浓，欢喜无限。
二拜已毕，白草微抬得头来，正要朝了尘而拜。
了尘却闭着眼，面上安详。
老者叹道：“他已去了。”
白草微呆呆守在了尘身旁，星辰，朝阳，起又落。
她觉得心中空空，有一处血肉，随了尘一道死去了。
额间却开出一朵莲花，苍色的蓝，像那夜的星空一般。
许多鱼从梦中醒来，面上泪痕未干，前尘往事俱在心中。 |
|
楼主: 墨芷啃烧鸡
发表于 2018-5-31 23:20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