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如果有漏的说下,因为审核可能会出现漏文重文![]() |
~~~~~~~~~~~~~~~~~~~~~~END~~~~~~~~~~~~~~~~~~~~~~~~~ |
落花人独立,月下影为只。墨衣女子黯然靠在紫树下发呆,任落花飞在发间,只是那为她拂花的清色身影已不知去向。 一阵轻微的“簌簌”声传来,阴影中一个小小的身影缓缓走出,看着树下独倚的女子,眼中蕴着悲凉。 “幽弥。”素千薄唇微启,便是一声轻叹:“他要走了。” 他只是出使鬼墨城的太虚使者,明知他注定离开,可如今临近分别,她却又如此不舍得。 “既然伤心如此,你又为何不愿与他同去?你,在担心什么?”幽弥柔声问道,剩下的话却埋在心里:是你旧伤未愈,还是他心有所属? 素千摇头不语。 贝齿轻咬唇瓣,幽弥缓缓从怀里捧出一只精致的木盒,眼神坚定地看着素千,不再有犹豫,道:“这本是你的东西,对不起,现在才还给你。” “是什么?”素千接过,看着幽弥郑重的神色,小心地打开。 “怎么会这样!”盒子打开,幽弥瞬时瞪大眼睛,劈手夺过素千手中的空空如也的盒子,使劲摇晃,好像这样就能从里面抖出些什么。 “你怎么了?”看见幽弥都快急哭了,素千吃了一惊。 “里面是你很久以前交给我保管的东西,怎么会不见了呢?”幽弥急得直挠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神一暗,“云天,一定是他!” 她恨恨地转身想去找云天算账,小手却被人拉住了,转头便是素千淡笑的脸,她不由停下脚步。 “我知道了。”放开幽弥的手,素千缓缓退回树边,抬手笼住自己的脸,眸子掩于一片阴影中难辨悲喜。 “幽弥,你认为我心有所虑?” “若非如此,你又为何独自在此黯然神伤?” “我一直视你为知己,可连你也不懂我,”她淡然一笑,却是一字一顿决然道:“我的情,与外物何干?” 幽弥哑然。 我的事,与旁人何干?犹记得当年那个女孩也说着如此相似的话,转身踏入刑堂,那样无所畏惧。 “蜀城破,阴阳隔,我放不下执念,独回人间却发现曾与自己约定三生的人正与别的女子喜结连理,那个口口声声说与我黄泉相伴的人却被我的鬼样子吓死。”平静地说着宛如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素千的手缓缓抚上胸口:“这样的记忆,每每想起心底便感到那痛彻心扉的悲伤。可是,我能清楚感觉到,那是另一个人至死难忘的悲哀。” “被自己所爱的人抛弃,背叛,为世人所不容,既然痛得如此撕心裂肺,为何素千师姐依旧愿意相信?” 幽弥瞪大眼睛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捂住嘴。 放下掩于面前的手,“素千”定定直视幽弥,眸光雪亮,缓缓开口:“又为何愿意帮我?” 她居然......真的想起来了。 “幽弥只能送你到这了。” 朱红的大门前,幽弥对着即将返程的年轻的太虚弟子微微行礼,她的背后,矗立着冷漠死寂的蜀州城。 谌风微微鞠躬道谢,抬眼便带上一丝落寞,熟悉的那抹倩影直到此刻也未出现。 缓缓闭眸转身,却在行出几步后突然止住,他就这样背对幽弥,低声请求:“帮我照顾好她。” 幽弥默然不语,他微微偏头,眼中蕴着深深笑意:“素千,不,应该是九夏。” “你......你已经知道了吗?”幽弥紧紧咬着唇。 原来,即便外貌变化,甚至性格也相差如此之多,他最终,还是认出了她。素千不是素千,而是九夏。真正的素千六年前害死了自己的爱人,便心如死灰,进入刑堂。她自知难以战胜心魔,终会被邪气侵蚀,便决定将自己的身体让给九夏,完成她的愿望,自己却不愿再留在世间,最终魂飞魄散了。 “那你为何......”幽弥喃喃问道。 “我只是不愿让她再受伤害,”垂下眼帘,他想起她含笑的眼,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使九夏变成素千的样子,但是他确定,她就是她,因为那个女孩已经深深烙进了他的生命中。 他知道现在的九夏拥有的是素千的记忆,但他不愿强迫她去回想,因为他也不知道这后面有怎样的危险,而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失去她。 “她,在你心里,是什么位置?” “她是我所爱的人”这一次,他心无所虑:“我会在太虚观等她,直到她想起这一切。”凝墨池里的幻象不过是他的心魔,原来,一直都只是他在犹豫顾虑,想那么多,多得让他差点认不清自己的心。到最后,他所期望的,不过是她平安无事。 那清月般孤高的背影渐渐远去,凉风起,久久沉思的黑衣女童才缓缓抬头,小口微张,冷冷道:“不必再躲藏了,出来吧,云天!” 陈旧朱门的阴影里,赤眸的黑衣男子冷笑一声,收起自己手中的笔,漠然走出。 “走了?”他眼神阴鸷地盯着谌风离开的方向,声音冰冷,“也好,省的他的血脏了我的手。” 幽弥银牙紧咬,气得两腮微鼓。 “你对一个‘人’如此客气,却在这里瞪我?” “九夏说的对,云天,你的执念太深了,你若放任你的邪念在心中蔓延,后果会不堪设想。” “我没有错!”云天陡然提声,眼中是不可动摇的偏执:“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鬼墨,鬼墨不应该再同‘人’有任何纠缠。素千她自作自受,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难道你想让九夏也变成第二个素千?” “她必须忘记。”云天恨恨地咬牙道。这也是他极力赞成九夏同素千交换的原因,忘记过去美好的记忆,带着‘人’给她的伤痛活着。而那些九夏害怕自己遗忘亲手写于纸上的记忆,也必须全部毁掉。 “你真的认为毁掉那些就能阻止九夏离开蜀州城?” 什么?云天猛地转头,死死盯着幽弥,想从她眼中发现她说谎的痕迹,声音尖锐:“不可能,她不可能回忆起。” “她没有想起以前的事,”幽弥直视云天如针般的眼神,缓缓道:“她只是又一次爱上了他。” 走出鬼墨的结界,头顶满天星斗已换作一轮如血残阳。漫天红霞下,一白一黑两个人影正沿着芳草夹道的田野小径缓步。 邪影不知道为何他们不乘清霖梦葫直接飞回太虚观,而是宛如游玩般在这缓步,可心里却有莫名的情绪,让他没有像平时一样不耐烦地催促谌风。是为赏景而缓步,还是为思人而赏景呢? 他们各怀心思,竟一路无语。 行至一处荒废的村庄,谌风身影顿了顿,随后一摆衣袖,径直走了进去。 不知已经多久无人来过,小村如今已是荒草丛生,只余些残垣断壁。这是他重逢九夏的村子,最普通的村子,却让他遇到了生命中最不寻常的人。 人生若只如初见,倘若那时便认出你,会不会又是另一个结局? “别看了,再看她也不会突然蹦出来。”见他伫立许久,邪影本想挖苦他一句,没想到说出口,却是物是人非的沧桑与苦涩。 尚未从郁闷中回神,一个黑影便带着乱叫砸了过来。回忆起先前墨妖曾在此出没,眸子红光一闪,邪影抬手就将那个黑影扇飞了。 “偷袭?”邪影危险地眯起眼睛,目光却在看清地上黑影的脸后凝住了。瞬间,他感觉自己头上刷刷落下三道黑线。怎么是......绘文...... “太过分了!”吃痛地从地上爬起,绘文怒瞪着邪影,眼神里带着哀怨:“你居然舍得伤人家。” 连“我”都直接改成“人家”了,你们两进展是有多快啊,谌风深深地望了两人一眼,无语。 “人家好不容易溜出城,你就这样对人家!”吼完两句“人家”,绘文拍拍屁股扭头就跑,简直比兔子还快,独留邪影在风中凌乱。转头看见谌风若有所思地盯着他,邪影不由大叫:“你看我干吗?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你不去追吗?”见邪影又要抓狂,谌风悠悠补充一句,“毕竟是鬼墨弟子,你不能让他出意外。” 邪影思索了一下,觉得此话甚有道理,于是风一样去了,压根没意识到鬼墨弟子出不出意外与他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 荒村因二人的离去又逐渐安静了下来,谌风缓缓收回目光,入定般静立。凉风微微撩起他及地的长袍,他微微垂眼,眸子里却蕴起浓浓的笑意。 “怎么,惹事就不敢出来了?” 一个黑影半晌从破损的断墙后慢慢站起,寻找什么似得左顾右盼,嘴里嘟哝着:“谁惹事了?谁把绘文丢出来的?出来,反正不是我。”红霞镀在她美玉般光洁的脸上,宛如害羞泛起的红晕。 看见她做贼心虚的样子,他不由低低笑出声来,却换来她美目瞋视:“你早就发现我了?” 见他笑着点头,她忙上前一步,急急问道:“那在蜀州城门前你也发现我在偷听?”他笑而不语,他的观心咒可不是白学的。 “上当了!”九夏大叫后悔,扑过去紧紧揪着谌风的袖子,好像要咬他一口才解气,却被他顺势拉进了怀里,紧紧抱住。 “还以为你不会来了。”紧紧搂住她纤弱的身体不放,他声音微微沙哑。知道是她让幽弥来试他,他在赌,在赌九夏会不会相信他,幸好,他赌对了。 她松开他的衣袖,小手抬起,轻轻环住了他的腰。微微仰头,她小声询问:“刚刚你的话是真的吗?倘若我未来,你真的愿意等我一辈子吗?” “我愿意,”右手松开,他捧起她的脸凝视,一字一顿,“直到我死。” “傻瓜,怎么舍得让你等那么久。”她笑眼弯弯地将头靠在他宽阔的肩上,没错,怎么会舍得,自从在这里第一眼与他对视,她就已经爱上了这个目朗若星的男子。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不在乎过去有什么,甚至不在乎自己是谁,她所在乎的,不过他的一句承诺。 “怎么办,我还是有些想不起以前的事。”她有些沮丧地皱起眉头。 “没关系,我会慢慢讲给你听。”他柔声安慰。 “要是以前你欠我钱怎么办啊?” “......” “要是以前你欺负过我怎么办?”小脸都快皱成苦瓜了,她还想继续乱猜,“要是......” “以前没有,现在想了。”他蓦地低头,柔唇覆上了那个喋喋不休的小口。 红霞缓缓收回,天际最后一丝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世人皆道人鬼殊途,原来殊途也可以同归么?即便后面的路或许更加困难,他与她也会毫无畏惧地相伴走下去。 |
似乎来到这蜀州城,他便日日噩梦,不知是城中煞气太重,还是他心中执念太深。梦醒后,记忆中却只有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你醒了?” 谌风缓缓偏头,先入眼帘的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繁花锦簇,手中中粉丝的光将他笼罩,房间中央,一个少年正懒懒地坐在靠椅上。 这个少年他见过,是素千在城外救过的鬼墨弟子,好像叫绘文。 见谌风不说话,少年搬着椅子凑近,却在离床沿几尺的地方停下。繁花向他行了个礼,脚下花缓缓闭合,消失不见。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别人救了你,你一个谢字也没有。”被凝墨池中邪气伤了心神,身体虚弱可以理解,可眼前的人除了冷淡的表情外什么也没有,绘文便有些气结,早知道就让他留在凝墨池。 “真不知道素千师姐怎么想的,为了救你这样薄情寡义的人受伤。” 听见素千两字,床上的人缓缓坐起,呆滞的眼有了情绪的波动,微微张口,声音却如多年未开口说话般嘶哑,“她怎么样了?” “哼!拜你所赐,非常不好。”绘文双手环胸,恨恨地偏头,眼里却是一片狡黠。其实师姐早好了,毕竟邪气对鬼墨的影响比人轻多了。不过看见这个石头一样的人终于有反应,他心里一阵暗爽。 还未等他得意多久,一个黑影突然扑面而来,吓得他差点从椅子上翻了过去。 “什么鬼东西?”他惊神未定地抬头,入眼便是一双上挑凤眼,溢散着瑰丽的红光。 邪影不屑地看着这个呆呆的鬼墨弟子,嘴里讽刺道:“胆小如此,真是给鬼墨丢脸。” “你......你......”不知是被吓着还是怎么,绘文“你”了半天硬是没有挤出一句话。 邪影还想讽刺一句,被谌风止住了,便悠悠飘回床边。 “可以向你打听一件事吗?”谌风平静目视眼前的少年,冷淡道,语气却不像请求,更似命令。 “什,什么。”绘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方才的机灵都不知道去哪了。邪影摸了摸下巴,原来自己这么可怕,把别人吓成这样真是罪过。 “素千,”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以前的性子是怎样的。” “师姐的性子?”绘文有些茫然,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问这些,“师姐一直都很温柔,总是微笑地鼓励我们修炼,我最佩服她了,六年前她进入刑堂,我们以为再也看不见她温暖的笑了,可是她出来后居然还可以笑得那么美,要知道,刑堂那么恐怖的地方......” “素千进过刑堂?”谌风诧异道,“确实为何?” “我不知道,这是鬼墨禁忌,只有主事才知道。”绘文突然一惊,意识到自己的多言,为什么要告诉这个外人。 “这个有什么好隐瞒的。”邪影嗤笑一声,引得绘文结结巴巴地反驳:“反正,反正不能说,而且,而且我的确不知道为什么。” “她何时出的刑堂?” “一年前。”绘文脱口而出,说完想咬了自己的舌头。 一年前......谌风眸子逐渐深邃,九夏也是一年前变成了墨妖。 “最后一个问题......”谌风声音逐渐低沉,眼神如针。 半炷香的时间,绘文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门,感觉地都不真实了,身后,谌风正低头沉思,未束的长发垂下,掩住了他眼波的流转。 “小黑。”半晌,他嘴角飘出几个字,带着一丝罕见的兴奋,“替我出去买些东西。” 在鬼墨休养了几日,谌风身体逐渐恢复。邪影得命出去买东西尚未回来,而开始照顾他的绘文也不知去向。 连续几日未见素千,也不知道她伤势如何,好不容易,他才向每日为他准备膳食的鬼墨弟子打听到她养伤的地方。 可是,他实在对鬼墨驻地不熟悉,又无人可问路,七拐八拐已迷失在一小片紫树林里。 轻叹一口气,他正准备原路返回,眼角却在繁花茂叶间捕捉到一角黑衣,自己要找的女子此刻正静靠树下,落红为衾,垂眸养神。 谌风正准备上前,却依稀听见另一个人的声音,不由停下脚步。 树林中缓缓走出一个黑衣男子,红眸白发,正是曾对他进行考验的鬼墨弟子云天。 此刻云天几乎是怒火中烧,赤眸紧盯着树下假寐的女子。 “素千,从刑堂出来,我以为你会聪明一些,可惜你还是这么执迷不悟,为救一个‘人’把自己伤成这样。” 眼前女子似是真的睡着了般毫无反应,云天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语气一下变为嘲讽:“看来,你想旧戏重演,再给我们来一场人鬼相恋的闹剧。” “关你何事!”素千薄唇微动,冷冷丢下几个字。 “作为同门,我这是关心你啊!”云天玩味地摸摸下巴,慢慢回忆道:“别忘了六年前你私离蜀州城去见你旧情人,你当自己还是个活人,却硬生生将人家的囍宴变成了丧宴......” “你闭嘴!”素千刷地睁眼,平时温和的眼现在却充满愤怒,眼底却是一抹刻骨铭心的悲伤:“云天,你不要太过分!” “这件事,幽弥已命令众弟子不要再提,你倒是胆大!”素千一改往日的柔弱,凌厉地目视眼前云天,“而且,别以为你做的事我都不知道!” “什么?”云天冷笑,缓缓握拳。 “那天凝墨池里,其实是你在搞鬼吧!”素千咬牙切齿,毫不示弱地瞪着眼前的同门,“所有墨妖应该没有外形区别,那个墨妖是你绘出来的,你故意画成九夏的样子,就是要扰乱谌风心神,乘机杀他,你真是太歹毒了!”这也难怪她一笔就将那个墨妖打散。 “歹毒?”他突然疯狂大笑:“没错,我就是要杀他,只有死人才配进入蜀州城。素千,你别忘了,是谁抛弃我们,是谁让我们变成这样,就是他们,这些虚伪的‘人’!” “云天......”望着眼前状若疯狂的同门,素千声音一下变得柔软,“你心中的恨太深,这样下去,你会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邪气的。” 云天低头,赤色的眼睛邪邪地看着她,冷笑:“你若依旧执迷不悟,最后变成墨妖的是谁还不好说呢!” “咔嚓!”一声脆响惊动了树下交谈的两人,谌风回神,才发现自己竟已将身前的树枝生生掐断。 看见不远处紫树掩藏下的一袭道袍,素千心中一紧,抢身拦在两人之间,眸子警惕地盯着云天的一举一动。 可云天只是红着眼对他冷冷一笑,转身拂袖而去。 素千松了一口气,转头便看见慢慢走近的谌风,一下子局促起来,尴尬道:“门中争闹,让你见笑了。” “是我不该偷听。”谌风歉意地笑笑,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素千微微一愣,嘴唇微动。谌风抬眸,有些疑惑地问:“什么?” “没什么。”素千匆忙偏头,半晌又下定决心般咬牙道:“你还是笑起来好看,之前那么消沉,都没怎么笑过。” “哦......”谌风低头,可素千还是瞥见他低垂的眼睫下藏着的一抹笑意,一抹很温暖很熟悉的笑意。 素千一直紧绷的心里突然一轻,她缓缓走到谌风身边依树而立。 “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了。” 之后便是一阵沉默。 两人默契地对刚才的的事只字不提,只愿在这美丽的紫树林,相伴共看飞花,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直到两个黑影的贸然闯入,才惊扰了树下默然相伴的两人,紫花纷纷扬扬飘下,宛如刹那烟火繁华。 邪影正抱着个纸包从树林外悠悠飘来,身后跟着的是消失多天的绘文。见到两人,谌风微微挑眉,这情景有些不对啊? “你怎么跑这来了?”邪影没好气地问,懒懒把纸包丢给他,“喏,你要的东西。” “有劳了。”拂了拂身上的落花站起,谌风勾起嘴角,“不过,买个东西不需要这么久吧?” “你以为这东西很好找,这是在蜀州城,不是江南木渎。”邪影很想翻他白眼,嘴里毫不客气地挖苦:“话说你是返老还童还是什么?让我跑那么远就买这个。” 谌风不说话,低头小心地拆着手中的纸包,素千好奇地凑近,想看看里面是什么,眼睛在纸包打开之后瞬间放光。 “糖葫芦!” “我只是想改善一下伙食。”谌风无辜地笑笑,他不是鬼墨,也需要吃东西,但鬼墨不愧几年不沾人间烟火,为他准备的每一顿都让他体会到什么叫“五味杂陈”。 无视周围神色各异的脸,他唇角噙笑,云淡风轻地从中取出一根,作势要送到嘴里,眼光一扫,便看见身边一双殷切的大眼睛。手一转,他便将手中晶莹透红的糖葫芦递到素千面前,微笑:“给你。” 素千咽了咽口水,偷偷看了身前的人一眼,确定他没有开玩笑,纤手连忙接过,连谢都忘了说,便迫不及待地在上面咬一大口,眼睛弯成甜蜜的月牙。 绘文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师姐什么时候变这么可爱了?邪影微微一愣,有些疑惑地看向谌风,却见他只是宠溺地凝视着身前大快朵颐的女子,笑而不语。 “别急,这里还有。”谌风说着要将手中包裹整个递过去,惊得旁边黑衣少年失声大叫:“说好有我一份的呢?!” 绘文一脸幽怨地转向邪影:“说好买到东西留我一份,你怎么可以骗我。” 邪影漆黑的脸瞬间变得更黑了,红眼斜视,几乎咬牙道:“你闭嘴。” “我可是冒着被处罚的危险陪你出去的,你不能这样对我。”他无辜地咬着唇,浑身散发的幽怨气息几乎使所有人掉一地鸡皮疙瘩。 心里感叹一句“鬼墨守卫果然松啊,真是谁都可以出去”,谌风突然想起邪影几日未归,其中缘由还真是引人深思啊。 “小黑,”素千捂脸偷笑,“祝你幸福哦~” “小黑?你名字?”绘文望着黑得只剩下眼睛的邪影,傻笑:“这个名字.......”话未说完便被邪影红着眼拎了出去。 绘文的叫喊声越来越远,林子重新安静下来,落花轻柔飘下,落在两人的衣上发间。 素千手中捏着竹签,痴痴笑个不停:“小黑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谌风不语,只是轻轻为她拂去发间的紫花,将她耳边的乱发理顺。这样亲昵的举动一下让素千局促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他靠得很近,她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在她脸上,原本没有温度的皮肤却感到火烤般的灼热。他的指轻柔地摩挲着她的脸,心里如羽毛扫过般一阵颤动,但她一动不动,不知为何,她无法拒绝他的温柔。 “恩......怎么了?”她蚊子一般小声询问,眼神躲闪。 谌风只是这样深沉而柔情凝视她,她突然觉得不安,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觉得这眼神似在哪里见过,便紧紧握住那只留恋于她脸庞的手。 “你,要走了吗?” 离别么?为何总是来的那么突然? |
“ 幽弥!”素千眼睛一亮,脚下步伐轻快,“正好遇见你。” 女孩一脸疑惑地转过头,尚嫩的小脸,却带着久经执事的成熟和稳重。不是九夏,谌风黯淡了双眼,这么久还不见她,难道......但他很快将自己的疑虑压回心底。 这些鬼墨弟子中唯一的女童是司空掌门的亲传弟子幽弥,辅佐掌门处理门派内大小杂事。听完素千的陈述,她微微颔首,笑道:“既然是太虚观使者,鬼墨自然不会怠慢,请随幽弥进入不律斋。”没有人看见方才她眼神的异样。 “素千,正好绘影寻你,说有事与你,我们便一同进如不律斋。”幽弥调皮地笑笑,却留下素千立在原地,表情宛若吃了黄连。惹得众弟子议论纷纷。 “素千师姐什么时候这么害怕绘影主事了?” “好像一年前从刑堂出来就变了性子。” “听说师姐进入刑堂是因为......” 素千缓缓偏头,眯起双眼,“再嚼舌头信不信我分分钟让你们变繁花。” 不律斋中,司空墨展开手中的书信,座下谌风和幽弥皆是屏息而立,唯余空中繁杂的墨字静谧地变换万千。 半晌,司空墨缓缓收起书信,眼中有罕见的赞叹:“宋掌门年纪虽轻,却有如此才略和胆识,实乃人中豪杰,墨佩服。” “望鬼墨能不计前嫌,与众门派一起共同抵御外敌。” “天下人虽负鬼墨,鬼墨却断然不会投靠于妖魔,背离初心。”司空墨淡然回应,眼眸深邃,“还请道长在此等候片刻,容墨回书一封,由道长带墨交给宋掌门。” “在下今日所见鬼墨门派景色甚异,在下能否......”他鬼使神差地开口,却说未说完便一阵后悔,咬牙道:“恕在下唐突了。”书信已送至,他本应早早回门派复命,只是...... 司空墨审视了谌风半晌,扫视了一眼幽弥复杂的表情,了然,淡淡道,“难得能入道长之眼,也罢,便由幽弥引道长观摩一番。” 谌风一愣,一阵窃喜,忙道谢:“谢司空掌门成全。” 幽弥领着谌风退下,司空墨负手静立,目光如舒卷的浮云般不可琢磨 “绘部就在楼上,素千也在,我们去找她吧。”沿着长长的水墨画卷缓步,幽弥对谌风眨眨眼。 绘部?谌风心中微微一动,九夏好像也是绘部弟子。口里便答应了幽弥的建议。 楼上,四壁皆绘有水墨画,白山黑水,众鸟高飞,更奇异的是所有的画如活了般不停变换。 一个雕栏玉砌的楼台上,一男一女正相对而立,男子低声说着什么,他面前的女子一直垂着头,认真听着。 谌风认出素千,而那个男子的面容也有些熟悉,谌风一愣,是在牡丹镇救他一命的绘影主事,时隔多年,容貌竟然一如当年。 目前绘影似乎显得有些郁闷,每次和素千说话她都低着头,他有那么可怕吗? 眼光一转,他瞥见了走来的幽弥以及她身边冠巾道袍的人类男子,眼神微微一滞,这个人有些熟悉。在他愣神之际,那个人上前一步,恭敬地抱拳道:“谌风拜见绘影主事,救命之恩永生难忘。” 是他!绘影脑中渐渐回忆起一些过去零碎的画面,鬼墨从来看淡世间琐事,往事如过眼云烟,可崖边九夏与他相别的画面却深深刻在他脑中,挥之不去。终于是来了吗?他眼中泛起一丝苦涩,九夏你果然是没有看错人呢,只是...... “如此小事,道长无需挂齿,”绘影依旧冷漠如初,却少了对他的敌意,漠然看了谌风一眼,缓缓开口,“你定是为寻她而来。” “是。”他毫不否认。 绘影目视幽弥,见幽弥微微咬着唇缓缓点头,遂有些无奈道:“你随我来。” 越过凝墨池,沿着绸带般的坡径前行,四人皆是不语。终于可以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孩了,可是谌风心里却毫无欣喜,他甚至很想停下脚步。不知为何,他感到非常不安,心中泛起阵阵凉意。 他们渐渐行至一处深紫的殿宇前,无数冰冷的铁栏将殿宇围住,透着阴森的寒意,他宛如脚下生根般呆立着,看着屋匾上两个触目惊心的字“刑堂”,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带他来这。 见他不动,绘影转身,声音冰冷:“这里是刑堂,当一名鬼墨丧失了对体内邪气的控制时,就会被带到这里,用鸩精心制作的锁链将邪气强行控制在体内,让身体的痛苦唤醒迷失的灵魂。倘若刑堂也无法压制他的邪气,他就会化作一只墨妖。” 那又如何,你想说什么,你们为什么都这样看着我,谌风渐渐脸色惨白,心中第一次感到胆怯,他突然想就这样掉头就走,可浑身如石化一般,僵硬地无法动弹。 绘影幽幽道:“我们是鬼墨,是最绝望之时,承受凝墨池邪气,魂魄与身体融合而复生的死者。墨妖,则是无法承受邪气侵蚀之人,身心为其所污而形成的怪物。” 谌风缓缓后退,他在害怕,他希望自己此刻聋了,他后悔来到这里。可绘影碧绿的眼决然地看着他,嘴唇微动 “一年前,九夏压制不住体内的邪气,就在这里,变成了一只墨妖。” 鬼墨苍穹是浩瀚的星海,一弯巨大的紫月自天边缓缓升起,整个蜀州染上瑰丽的紫色。 凝墨池已变成深不可测的黑色,血墨翻涌,邪气四溢。一时间,水下浮出一张张惨白的脸,每一张皆是妖娆的女子面庞,眼神空洞无情。 她们从池中浮起,长发裹细腰,利爪泛着紫光。墨妖们企图靠岸,便被守在池边的鬼墨弟子面无表情地杀死,化作纯粹的邪气重新回到凝墨池。一边,繁花正在为被墨妖所伤的弟子救治着。 “为什么让一个外人在这里。” 每个鬼墨弟子都发现,今日似乎与平常有些许不同,只因为凝墨池边,多了一个“人”。虽然心中觉得不妥,可他们明白幽弥自然是同意了,而且面前的威胁让他们无暇顾及这些。 “谌风......”素千有些担忧地看着身边脸色苍白的人,可他只是的死死盯着凝墨池,对她的呼唤毫无反应。 他不相信九夏已经变成了坑脏的墨妖,那样活泼而美丽的女孩,有着最清澈明媚的眸子,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怪物?他不相信! 素千苦笑一声,看见他这样,心里一阵刺痛。她小声劝道:“这样没用的,墨妖没有意识,只有杀戮,她不会认得你的。” 谌风刷地偏头,目光伶俐如刀刃,素千噤声,心中泛起寒意:他从来没有用这样冷的目光看她。她突然觉得有些委屈,竟不自主地如孩子一样嘟起嘴,“本来就是,你也不会认得她,因为墨妖......你去哪?” 身边的人突然身体一僵,继而如疾风一般向池中掠去,素千抬眸,眼睛瞬间瞪大,嘴里喃喃道:“怎么可能......”墨池中央,一个稚嫩的脸缓缓浮出水面。 谌风踏着水波,缓缓走向那个娇小的身影,一步一步。熟悉的眉目,此刻却毫无生气,冰冷空洞的眼再也映不出他的影子。 他嘴唇颤抖着无法说出一个字,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他的心一阵痉挛,痛得他想流泪。他突然想给自己一剑,为什么来的这么晚?为什么没有阻止这样的事情? “谌风小心!”耳边传来素千的惊呼,谌风茫然地看见眼前浑身染墨的女孩毫无征兆地扑过来,惨白的脸上毫无表情。 他没有躲开,他不想躲开。他甚至缓缓抬手,勾起嘴角,似乎眼前扑来的,依旧是那个笑眼弯弯的女孩。每一次都没有抱住你,这次怎么可以再错过。 “谌风!”一个柔软的身体覆上,耳边却是另一个声音,谌风一楞,素千? 墨妖一爪抓下,素千背后绽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她忍痛回手一笔挥下,凝墨成线,鞭子一般抽在那墨妖小小的身体上,那身影竟一下散开,化作墨水落回池中。 失去平衡,两个相叠的身影就这样砸落在漆黑的墨池中。 周围是一片惊呼,眼中便是一片黑暗,似有谁紧紧搂着他的腰,低声呢喃 “小道士......” |
他仿佛睡了很久,梦里闪过许多人,许多事,当他睁开眼,眼前却只有无尽的黑暗。 他茫然地在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走了许久,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 有微弱的光渐渐在远方亮起,却遥远得可望不可即,他不由自主地被它吸引。眼前的光晕渐渐扩大,光亮里一个模糊的人影跳跃着跑了出来,愈是靠近愈发清晰,这是他在梦中出现无数次的女孩,黑衣黑发,碧玉般的眼眸带着天真烂漫的笑意。 “九夏。”他欣喜地伸出手臂迎接那个迎面跑来的女孩,笑容却突然凝固,她宛若什么都看不见一般,嬉笑着与他擦肩而过。 他蓦地转身,想拦住那个目不斜视的女孩,而娇小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中。他缓缓放下手臂,静默地伫立,宛如被人遗弃的孤儿。 “你来了?”身后转来熟悉的声音,却不似记忆中那般清脆,而是饱经风霜般低沉沧桑。他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地转身,那个娇俏的女孩就这样微笑着注视着他。 “你......”他想抬手去触碰,却又害怕这只是个一碰即碎的梦,只有呆呆地伫立原地。 “谌风,”女孩轻声唤道,声音轻得不真实,“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他小心翼翼地点头,一眼不眨地看着她,仿佛一辈子都看不够。 “你真的来了,”女孩微微翘起嘴角,下一秒脸上却是无尽的落寞,“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女孩苦笑着摇头,一步步后退,眼中尽是苦涩,“我们是不同的人啊,谌风。你看,我依旧是这个样子,而你已经长大了呢!” “这世间的人是不能容忍我们的,我的同门,你的师长,还有你的晚纸师妹,呵呵......这便是所谓的人鬼殊途吧。” 眼见女孩将再次被黑暗吞没,谌风心中一紧,不顾一切地上前将她紧紧搂在怀中,颤声道:“别走。” 女孩的身体是冰冷的,冷得几乎要将他血液冻结,可他却舍不得放手,害怕一松手怀里的人便消失不见。耳边似乎有谁在呼唤他的名字,却是那么遥远而不真实。 他只听得见她轻声的询问:“你愿意永远陪着我么?” “陪你永远。” “你只会听我的话么?”她的声音低沉诡秘,似有着无尽的诱惑。 “只听你的。”他听见自己坚定的回答。耳边的呼唤声似越来越急,可他不愿去理会,只愿抱着她,在这黑暗中,永远的沉沦。 “那么,就在这里,变成一只墨妖,陪着我,陪着我到永远吧。” “小道士!”一声尖锐的呼唤刺如耳中,宛若什么东西被瞬间撕碎,他迷茫的眼睛变得清亮,脑中一下子清醒起来。 “不对,你不是九夏。”推开怀里的人,他凌厉地看着眼前诡异微笑着的女孩。他现在应该在凝墨池里接受考验,九夏怎么会出现。 “怎么了?”眼前的人低头冷笑,身体开始渐渐变大,涌出漆黑墨汁,抬头是已是一张女子妖娆的脸,“你不是答应过我么,怎么可以反悔,你知不知道在这里,我有多寂寞。” 黑暗里有无数凄凉的声音在回荡,“留下来,”无数女鬼对他伸出纤细的手,“陪着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谌风......”看着眼前的结界已漆黑如墨,素千眼神一下子空了,身影一动便要上前。 “你做什么!”云天适时挡住了她,愤怒质问,“你想破坏门规吗?” “让开。”素千冷冷道,眼睛死死盯着那无法洞知的结界,紫毫已紧握手中。 云天怎么也没有想到平时温柔淡雅的素千此刻居然毫不退让,如刺猬一般竖起全身的尖刺。 素千此刻什么都顾不了了,什么门规,什么同门情意,都一边去吧。她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打破结界,救谌风出来。 “你!”云天大骇,看见眼前女子如腾云半缓缓浮于半空,身形舒展,及腰的黑发飞散而开,身前由水墨形成的黑色圆环极速旋转,发出刺耳的“嗡嗡”声。这是鬼墨的必杀技之一“血墨杀”,威力及大,但这招对施法者损伤也是不可估量的。掌门授教时曾仔细嘱咐,不到万不得已鬼墨弟子不得使用此招。 眼看两人要拼个鱼死网破,凝墨池中的黑色结界突然有了动静,仿佛平静的清潭中投入了一颗石子,结界四壁的墨水剧烈震荡,却是突然四散化开,一个人影狼狈地踉跄而出。 “在下法术疏浅,为幻境所困,让两位见笑了。”从结界突围的谌风已恢复如初,清朗的眼睛不卑不亢地目视二人,平静抱拳道:“在下是否有资格与司空掌门一唔” 素千尚未落地,只是墨环已自行消散,长发柔软地披回背上,她就这样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宛若美丽的玉石像。他撞见她含笑的眸子,一愣,便飞快地垂下眼睫。不知为何,他脑中闪现一个想法,倘若鬼墨有眼泪,素千此刻一定是泪流满面。 “道长自谦了,能通过鬼墨测试者,皆是不凡。”掩饰起眼中的不甘心,云天客套地笑笑,“就麻烦素千引道长前往不律斋,恕在下不能同往。” “多谢。” 谌风一路沉默地跟随素千,两人虽是同行,却各怀心思。 当谌风再次抬头,眼前的景象却与外界大不相同。并不是想象中战乱后的荒凉破败,新生的鬼墨在这里修建了属于自己的圣地。这里开放着永不凋谢的紫花,燃着永不熄灭的古灯,奇异张扬的层层阁楼浮于虚空,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星斗漫天的苍穹浩渺神秘,引人无限遐思。 瞥见他眼中的惊叹,素千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虽然进入鬼墨之门的人屈指可数,可每个人都是鬼墨雄伟奇异的景色赞不绝口呢。 时而有鬼墨弟子静默地走过,向素千低头致敬,却对她身后的人视而不见,谌风明白原由,也只能见怪不怪。 身边的鬼墨弟子渐渐多了起来,素千小声提醒道,“不律斋快到了。”谌风点点头,抬眸,呼吸却是一滞。 远处,不知为何聚集了众多鬼墨弟子,在那些高挑的身影中,一个娇小的身影隐约可见。 九夏!他一时间心跳加速。 |
凝墨池旁两名年轻的鬼墨弟子并肩而立,默而不语地同时注视着墨池中央,只是神色大相迥异。凝墨池中是一个墨气凝结而成的幻境结界,透过朦胧的黑雾,可以依稀辨别出其中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 “云天,这测试也太过困难了吧?”看见结界中的人紧锁眉头,俊秀的脸因为痛苦有些扭曲,素千忍不住出声。 听见她的责问,那个被称作云天的男子嗤笑一声,挑眉道:“凡人如果连这个小小的考验都经受不住,有何资格进入鬼墨之门,又有何资格与掌门一唔?” 明白这是鬼墨的规矩,素千虽有意为谌风求情,却也不好与同门争辩,只有继续沉默。临近弯月升起,墨池中邪气比往常要更重一些,结界中谌风已咬破下唇,素千心里一痛,忙偏过头,不愿再看他唇边的一抹殷红。 “这小子真是命大,居然坚持了这么久。”云天淡淡说道,脸上却毫无赞赏之色,暗红的眼睛流转着不可琢磨的神色。 闻言,素千嘴角微微一翘,语气中竟带着点得意:“他本来心境就一直清明,难受外物所扰,这点考验怎么会难到他。” “你对他倒是信心满满,”云天神色有些古怪地望向素千,很快又恢复为嘲讽,“不过恐怕你要失望了。” 云天话音刚落,结界中的人突然睁开眼睛,原本如墨的眼眸此刻竟变得血红,浑身不断汹涌出黑色的邪气。 “这是怎么回事?”素千瞬间睁大双眸,声音都有些发颤,耳边传来云天带着嘲讽的声音,冷冷地为作出解答:“恐怕是要被邪影反噬了。” 该死,居然忘了自己内在的威胁。邪影本就是万妖怨气积日形成,受到血池邪气影响更大,太虚观弟子以自身为引,召唤邪影,若有不慎,便被反噬成为妖魔。 “小......小......”谌风抓住那只掐住他脖子的手,用力想将它掰开,可那手竟如铁钳一般丝毫不能松开半分。血池中的厉鬼乘机靠近,扯着他的道服,张口狠狠咬下。 邪气侵入体内,黑色从伤口向上漫延,谌风只觉寒气瞬间侵入四肢百骇,一时间浑身僵硬不能动弹,眼前也因呼吸困难渐渐昏黑。他渐渐合上双眸,任由众鬼将他拉向那无尽的黑暗。 这里科普一下 邪影以施法者本体为基,利用施法者潜意识里压抑的暴戾邪气为引,用法力凝成实体,威力无比。邪影的强大能力背后,也是强大的危机——若有不慎,即被反噬成为妖魔。太虚观弟子行走于正与邪的中央,仿佛行走在八卦阵的阴阳两极,左转是仙,右转成魔。 由于lz在前面写邪影和谌风关系太好了,后面改不过来了,所以只能在这里说小黑是受邪气影响丧失理智才袭击自己主人的。lz开始没有查清楚,所以犯错误实在抱歉。毕竟是写小说大家将就看下去吧 |
告别了绘梦两人,素千和谌风两人各御一马一葫向最终目的地进发。 “蜀州城内紫月又要升起了......”素千遥望远处黑暗渐渐弥漫的天空,呐呐道,目光迷茫。 谌风微微偏头,有些疑惑地看着身边美丽的女子,她说,紫月? “素千姑娘?”谌风出声提醒,素千方收回悠远的目光,理了理风中飘扬的黑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只是想起些往事。” 谌风微微顿首,想着每个鬼墨背后都有旁人无法探知的故事,便不再出声,却又突然想起什么,看着素千欲言又止。 “道长有话要说?”看见他眸光闪烁,犹豫不定,素千淡笑着询问。 “恩,在下想向姑娘打听一个人。” “哦?不知道长所说何人?” 谌风微微顿了一下,眼前的女子并不像其它鬼墨一样待人疏远,而是让人感到亲近自然,于是坦然道:“鬼墨绘部女弟子,九夏。” 闻言,素千霎时睁大了眸子,有些吃惊地盯着谌风:“你怎么会知道九夏,难道,难道你是......” “谌风,谌风......九夏口中所说的小道士便是你么?” 谌风也有些愕然,多年前的记忆被渐渐唤醒 ,定定看着眼前的女子,有些欣喜:“你便是与她一同离开蜀州城的素千师姐!九夏她现在如何?” “呵,”素千淡笑,并不回答,而是转头不再看身旁的人,目光再次投向远处,“道长此行似乎另有目的啊。” 自知被她看穿,谌风尴尬地笑笑,却并不退缩,坦然说道:“谌风此行还为赴旧人之约。” “旧人?不知这’旧人‘一词有何深意?”素千转头,面容带笑,眼中却无甚情感。 谌风微微一愣,眼帘黯然低垂,半晌缓缓吐出几个字:”旧时好友罢了。“ ”还请姑娘告知......“ “到了。”素千一勒马缰,身形陡然落下,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 谌风抬眼,一个被墨色魔气结界笼罩的州城赫然出现在前方。 “欲进鬼墨之门,必行鬼墨之事。” 谌风缓缓睁眼,眼前已不是那个巍峨古旧的朱色大门,而是一幅血流飘橹,火光冲天的惨状。 “这是?”谌风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修罗场,心里有些茫然。 他沿着血池缓缓踱步,每一步都踩出一个血印,血印又很快变成了诡异的黑色。血池的另一边,竖着巨大的旗杆,旗杆上挂着的是一面无字旗。 “一笔书成‘令’字者,免死!”虚空传来一个浑厚粗犷的声音,谌风为之一震,心神一凝,他在做什么,不是要通过鬼墨的测试吗?他偏头扫视一眼身边深不见底的血池以及不断从中冒出的黑色烟雾,微皱了眉头,这黑烟居然可以迷惑人心智,实在诡异,还是小心为好。 稳住自己的气息,谌风在旗帜前定住,执笔凝眸,墨笔划下,一个“令”字渐渐完成。 “这?”眼见一字即将完成,谌风却感到下笔越发困难,似有无形力量阻止他的笔继续行进,到最后竟是半分不得落下。谌风渐渐加重手上力度,眉头拧起,额上汗水渗出。倘若此刻有人在旁,必会发现他的眼睛渐渐弥漫起血色,身体慢慢被黑气缠绕。 就在他凝神于笔下,身边的一直沉寂的血池开始翻起血泡,开始还是一个两个,到最后整个血池宛如沸腾一般不停翻涌,呜咽声从深不可测的池底传来,无数鬼魂在嘶声嚎哭,一只只黑色的手竟探出水面。 谌风只觉小腿被什么紧紧抓住,身体一个趔趄就要滑进那邪气汹涌的血池。他眸子一沉,右手紧握笔杆,左手手指翻转间已夹一张天师符。符纸夹着凌厉的疾风打在黑色的手上,水下有什么发出一阵惨叫,爪子尚未缩回便如冰雪般消融了。 眼见周围厉鬼越来越多了,谌风心一沉,力量更加集中于右手,左手不断画出退鬼符,将已近身的厉鬼打回水底。 只差一点了。谌风握着笔的右手已麻木无觉,唇瓣咬破,鲜血流出,他干脆不再管身边靠近的厉鬼,双手并握毛笔,舍命一搏。可他只觉得脖子一紧,呼吸瞬间停滞,全身力量随之消失,差点握不住手中的笔。 身后,被黑气缠绕的邪影一脸冷漠,狭长的凤眼血色弥漫,乌黑的爪子正死死掐住自己主人纤细的颈脖。 |
时光荏苒,太虚观外的烟火萦绕了一天又一天, 白云观后的高山之中,悠悠白云,寂寂道场,似未曾改变,只是当初的人,换了容颜。 一个年轻的弟子缓缓步入云华殿中,丹炉间香烟渺渺,道观里窗明几净,宋屿寒坐在殿内,沉静地蹙着眉头翻看中原战报。 “弟子谌风拜见掌门。”六年后的谌风,已褪去当年的稚嫩,变得俊秀无双,举止间显现非凡气度。 宋屿寒微微抬头,这位太虚门人最崇敬的掌门竟是出奇的年轻,而他的眸子里却有着无所畏惧的神光。 “今日唤你前来,是有要事交付于你。”宋屿寒郑重道,声音虽不甚低沉沧桑,却是掷地有声:“如今中原局势越发紧迫,眼前的**只是表相,玉玑子的叛党从未被剿灭,而太古铜门深处,也许隐藏着更大的危机……所以我将派遣多位弟子作为使者,加强与各大门派的联系,希望诸门派团结一心,共同御敌。” “而你,便是我选择出使的弟子之一。”宋屿寒起身,直视谌风,道:“你所出使的地方,便是蜀州城,鬼墨。” 谌风愕然抬头,看着面前并不比他年长多少的掌门,年轻掌门的脸上,是谙知世事的成熟:“自然,也望你能突破心中的‘魔障’,不再让它成为你修炼阻碍。” 这几年,太虚观也并不那么平静,其中引人争议最多的,便是当初天才弟子的堕落:年纪轻轻便已熟谙通灵真言的谌风,在一次外出历练之后对术法的理解竟泯然众人,甚至被许多同龄所超过。各种猜疑不断,众说纷纭。 “你准备一下,即可出发,一路小心。”宋屿寒也不多言,挥手示意谌风退下。 “是。”谌风恭敬地垂眸拜退。 回到房间,谌风开始不紧不慢打理自己的行装。 鬼墨,九夏......暗念着那个他多年依旧无法割舍的名字,谌风心中是一片温暖,只是不知那个丫头现在如何,应该,还是和以前一样吧,有着岁月无法更改的容颜。 “你要出去吗?”正陷入沉思,耳边冷不丁传来一个悦耳的女声,谌风微叹一口气,默然点头。 “你怎么不看我。”那个声音果然抬高了许多,带着一丝怨气,谌风偏头,看着眼前如花般女子姣好的脸,平静道,“晚纸师妹找谌风何事?” 同样一袭道袍,却显得面前人更加纤弱玲珑。晚纸笑盈盈地说:“听师兄们讲,你要出去了,去哪?什么时候回来?一定要早点回来啊,我们还要一起去看梨花呢。” “受命出山,无可奉告。”谌风言罢低头继续整理自己的行李,却突然感觉到头上传来的一阵压力,抬头便撞见晚纸含狠的美目。“你果然还是忘不了她。”晚纸咬牙道,“明明我们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明明我才是真正喜欢你的人,可你在乎的却是她!” “你记得她,可她会记得你吗?她可是个死人。” “你失态了。”似乎刚刚晚纸所说与他无关,谌风面无表情地提起包袱和佩剑步出门去,宽袖翻飞间淡淡抛下一句“保重”。 连续几天的行路,已靠近蜀州城边沿,看到下面是一片废弃的村庄,谌风降到地面收起清霖梦葫,决定暂作休整。 “要去见那个丫头吗?”一个黑色的影子伸着懒腰缓缓步走出,泛着红光的凤眼微挑,漫不经心道,“还真是许久未见了。” “小黑,”谌风似笑非笑道,“这么着急出来,你也很想见她嘛。” 邪影斜了一眼谌风,双手环胸慵懒地倚树而立,嘴里漠然道:“谁想见那个臭丫头了?还有,不是告诉你别再叫我小黑吗?”这是他人生中的污点,当初年少不知事,谌风给他取这个名字也没有在意,现在每次想起当年在牡丹镇和那个丫头的对话,他都有一种想一头撞死的冲动。 “哦?”谌风挑眉,悠然询问,“你想叫什么?” “最好要霸气点,就叫我......”邪影偏头思索了一下,刚想到一个中意的名字,便被不远处的呼救声所打断。 这里还有人么?谌风眸光一凝,翻腕间长剑在手,身形一动便越出几丈远。 远处,两个身形单薄的少年和少女正同一个黑色的女妖搏斗着,看见他们各自手中的武器,谌风眼睛一亮,是鬼墨弟子。 两个鬼墨哪里是这个女妖的对手,连连败退。女妖一爪打掉少年手中的毛笔,疯狂扑了过去。 “师姐救我!”少年大叫一声,抬手想挡住妖魔的爪子。眼看少年就要丧命爪下,一个黑影闪过,一支巨大的紫色毛笔已稳稳抵住了妖魔的黑爪,而握着的紫笔的,却是一身黑裙的纤弱女子。 “退下!”女子轻叱一声,收回左手,在面前画了个奇怪的符号推前,叫一声“鬼息”,身前的女妖便被一阵强大的劲力推出,撞在墙壁上,一动不动。 “没事?”一招击退巨大的妖魔,女子立刻收笔回身,蹙眉询问地上受惊的少年。 “好强大的墨妖,我和绘梦联手都无法击败它。”被绘梦搀扶站起,少年露齿一笑,“幸亏师姐及时赶到。” “临近弯月升起,墨妖的活动自然频繁一些,你们修为不够,在外执行任务时要更加小心。”女子沉声嘱咐。 两人刚准备点头答好,绘梦却骤然色变,惊恐大叫:“师姐小心!” 什么?女子蓦地转身,迎面而来的是一道凌厉的爪风。来不及了,她下意识得闭眼,身体后仰想避开那致命的一击,却感到腰上一紧,身体稳在空中。 她缓缓睁眼,愕然的美眸中映出一个年轻公子俊秀的脸,对上他朗星般明亮的眼睛,她一阵心跳加快。 “你没事吧!”将怀中女子扶好,看见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谌风有些担心问道,这个姑娘不会吓呆了吧。 女子摇摇头,仔细打量了他一遍:“你呢?有没有受伤。” “我说,你们两个卿卿我我注意场合,”背对他们的一个巨大的黑影冷冷道,语气有些不爽,“没看见怪还没死吗?”混蛋,明明是他挡住的攻击,怎么没人关心一下他。 邪影抬眸,觉得眼前的墨妖越看越不爽,手中浮尘一扫,眼中闪过一道冷光,“谁允许你和我穿一样的衣服的?” 由于之后场面太美,众人自觉转身开始攀谈。 “公子因何事到此” “在下太虚观弟子谌风,受掌门之名特来拜见鬼墨之主。”谌风彬彬有礼道,“可否劳烦姑娘引见。” “这......鬼墨门规有令,外人一律不允许进入蜀州城,”女子思索片刻,犹豫道,“不过,欲进鬼墨之门,必行鬼墨之事,倘若道长能够通过测试,倒也无人阻拦。” “多谢姑娘。”谌风欣喜道,“还没问姑娘芳名。” “鬼墨绘部弟子,素千。”女子淡然一笑,宛如梨花初绽。 |
“下次再私离蜀州城,必门规伺候,明白?” 九夏捣蒜般点头。没错,师姐是偷跑出来的,而她因为好奇也跟了出来,只想看看多年未见的大荒世界。她有些担心地抬头询问绘影道:“素千师姐她......” “绘声已去寻找,想必已有消息,你随我先回门派便是。”绘影微微皱眉,九夏跑出来是因为贪玩可以理解,可素千她...... “谌风!”瞧见一边昏迷的人苏醒,九夏便把一切抛在脑后,兴奋地扑了过去,“你醒啦?” “这是......”他有些茫然地环视四周,他们不是在牡丹镇么,怎么会在这?这个黑衣人是谁?看他一头雾水,九夏便把刚刚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邪影见他转危为安,便也安心回到他身体里。 原来是鬼墨门下的绘影主事么,难怪可以带着他们突出重围,全身而退。虽然身体还是无力,但他还是强撑着站起,双手抱拳道:“太虚观弟子谌风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不必。”绘影冷淡道,“弟子九夏也承蒙太虚照顾方平安无事,不过还个人情罢了。” “主事?”九夏知道绘影平时待人也不温不热,却实在不似今日刻薄。 谌风暗暗叹气,他年龄虽小,却也听说过鬼墨诞生的渊源,想必这也是师叔让他护送九夏回蜀州的缘故,毕竟是天下人负了鬼墨啊。 “既然汝已无大恙,即日便可返回,恕绘影不能远送。” 什么?两人皆是一惊,九夏几乎要跳起来了,“主事,谌风他伤还没有好呢,就这么......” 绘影一个冰冷的眼神让九夏未说完的话堵在口中,他从容抬手轻抚身边的飞马,不动声色道:“如此,借汝飞马一匹,待汝归观,可任其自归。” “多谢前辈,谌风感激。”未等九夏再次开口,谌风再次抱拳答谢,低垂的眼睫掩盖住眼中流转的情绪,再抬头时便已恢复如初。 他缓缓转向绘影身边那个无精打采的女孩,目不转睛,似要将她刻入脑中永世不忘,纵有千言万语,最终也化为两个字:“保重!” 他有些吃力地越上高大的马背,听从主人指令的飞马温顺地任由这个陌生人驱使,马蹄轻踏土地,就要御风起飞。 “谌风!”耳边那个令他难以割舍的女声传来,他勒住马绳,缓缓转头,对上了她满含殷切的大眼睛,“记得来蜀州城找我。 “好。”似是沉默了千年,他终是听见自己坚定地吐出这个字。他如何不知鬼墨对他任存的敌意,只是九夏那明媚的眼睛,是他无法拒绝的原因。 绘影薄唇微颤,似有话要说,却终是沉默,望着眼前依依不舍的两人,眼神复杂。 飞马嘶吼一声,化作一道蓝色闪电冲上云端,消失在天际。晨光刺破云霄倾洒在山边静立的女孩身上,凉风过境,似传来谁的一声低语: “小道士,一定要来哦。” 静谧的不律斋,无数诡秘莫测的文字浮于空中,云烟般瞬息万变。 “掌门,司空掌门。”门外清脆的女声打破似万年的沉寂,庭中低吟的黑衣男子微微苦笑摇头,鬼墨门下弟子大多是孤言寡语,或凝神静思,赋文丹青,或闭关不出,苦修术法,也只有她活泼依旧,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九夏回来了。”静立一旁的黑衣女童眼睛一亮,不禁微微笑道。 一个小身影自门外奔进来,蹦跶到司空墨前叉腰喘气,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手忙脚乱地行礼:“绘部弟子九夏特来向掌门问安。” “前日绘影提起,说你私离蜀州城,可有此事?”司空墨冷然询问。 “回掌门,弟子确实偷偷跑出去,因为弟子实在是怀恋外面的景象。”知道什么都瞒不过掌门的眼睛,九夏乖乖坦白道。 “你可知私离蜀州城会受到什么惩罚?” “弟子明白,所以弟子今日特来向掌门负荆请罪。”九夏乖巧地低头认错,却微微偏头对一旁的女孩眨眨眼睛。 “师傅,”女童会意地笑笑,微微上前一步,恭敬道:“九夏虽不遵门规,但实在是为思念所困,且是初犯,望师傅宽宥。” “谢幽弥师姐体谅,但九夏自知罪孽深重,只求一死以谢师门。”九夏大义凛然道。 司空墨地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个人,有些哭笑不得,她从哪学来的这句话的,也没那么严重吧。他不动声色道:“也罢,念在你是初犯,私离之事我便不再追究。” “不过......”还未等九夏欢呼,他悠然补充道,“三日之内,将落下的功课尽数补上,不得有误。” 九夏呆了一下,随后脑中飞快运转,瞬间五雷轰顶,她好像出去了大半月吧......啊啊啊,掌门你这是逼我速死! “绘声拜见掌门。”还未从震惊中回神,九夏耳边传来一个薄凉的声音,偏头便看见身边行礼的黑衣男子,而他旁边站着的......九夏瞬间清醒,惊喜叫道:“素千师姐!” 可素千并未像往常一样微笑着回应她,她状若未闻似得呆立着,穿着一身不合身份的白衣,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却一片死寂。 “素千,见到掌门还不行礼。”看见身边的人一动不动,绘声皱眉道。 宛若被突然惊醒,那道修长的倩影微微一动,却是“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毫无血色的唇动了动,木讷地吐出几个字:“绘部弟子素千拜见掌门。” 这是怎么了?屋中人都是吃了一惊,司空墨目视绘声,绘声微微摇头,表示不知。 “素千,起来说话。”剑眉微皱,司空墨沉声道。 素千摇了摇头,漠然道:“素千自知犯下大错,不求掌门宽宥,素千自愿入刑堂,受铁锁穿身之刑,以戒门人,求掌门成全。”言罢便是重重一叩。 “什么?”众人又是一惊,她居然说去刑堂!那可是鬼墨避之不及的地方。方才九夏之言旨在为自己求情,而素千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 “如此,便听你之愿,罚你去刑堂思过。”司空墨沉吟片刻,半晌缓缓点头。 “掌......”司空墨微微抬手止住绘声到嘴边的话,眼中是不可反驳的威仪,“绘声,便由你引她去鸠处。” 绘声低头领命,眼神复杂地带着一袭白衣的素千退下。而一边的幽弥和九夏尚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素千师姐她没事吧?”九夏担心的询问。 “为情所困罢了。”司空墨叹息一声,看着两个女孩面面相觑,淡淡道,“等你们长大了,自然会明白。” 幽弥眼神一暗,师傅总是这么说,可是,可是她们已经不会再长大了呀。 |
“你们快跑,跑出镇子就没事了。”手腕翻转见,一支几乎和她同高的毛笔已握在手中,九夏沉声道:“我来掩护。”虽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拖到他们安全撤离,但还是要试一试。 “可是......” “没事的,我已经死了,不是吗?”九夏转头笑了笑,眸中满是坚定,“他们的目标是谌风,保护好他。” 邪影咬了咬牙,转身向镇外飞奔,空气中传来他唯一次的关心:“保重。” 九夏深吸一口气,耳边修竹碎裂的声音让她心中一紧,小手一转,长笔探出,一个墨染的“竹”字逐渐在空中凝聚。再加固一下。 修竹发出一阵刺耳的撕裂声彻底碎开,九夏尚未反应便被狠狠抡到一边,砸落在牡丹丛中,空中的墨字尚未完成便消弭不见。 “丫头!”耳边传来邪影焦急地呼唤,九夏缓缓撑起身体,一个巨大的黑影将她笼罩,眼前哪里还有什么老婆婆,取而代之的是青面獠牙的巨大怪物,涎液沿着它长长的獠牙流下,滴在九夏脸上。 他们的目标是九夏! “叛徒,”怪物森白的獠牙轻蔑地摩挲着她光洁的脸,巨大的眼睛阴冷地盯着自己爪下垂死挣扎的猎物,“可笑你居然和卑鄙的人类是同伙,如此,留你在世间何用?” 泛着血光的利爪高举,随即突然落下,要将九夏小小的身体撕个粉碎,面对此景,她也只有害怕地闭上眼睛。 “我死了吗?”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九夏只是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对哦,她已经死过一次了,所以这次才没有痛苦吧。微风拂面,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摩挲着她的脸,九夏缓缓睁眼。眼中映出的是一匹深蓝的飞马,四蹄踏着灵火,长长的马鬃随风划过优美的弧度,旁边是一匹同样飞马托着邪影和昏迷的谌风并齐而行。俯视地面,一片茂盛的竹子宛如绿海,形成一个巨大的囚笼将厉鬼牢牢困住,绿竹下,是厉鬼们愤怒的吼叫,这是...... “素千师姐!”九夏以为是消失几日的素千及时赶到,激动地回头,表情却在认清身后人冷峻的脸后瞬间凝固:“绘影主事啊......” 呜呼,天要亡她...... 晨光微曦,牡丹镇边的小山坡上,一个身影修长的男子正沉声低语,他面前站着的黑衣女童则一直保持垂眸视地的忧伤姿态,旁边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强力隐忍笑意,黑衣在空中一抖一抖。 第一次看见这个丫头唯唯诺诺的样子,邪影几乎要捶地大笑了,但为了保持自己高冷的形象,他只有忍了。九夏狠狠瞪了邪影一眼,在绘影严厉的目光下,随机又乖乖低下头。 万恶的60秒CD ![]() |
“凡人,居然敢只身夜闯牡丹镇,果真不怕死么?”鬼太婆桀桀地笑着,枯木般的手臂上青筋暴露,手上力道渐渐加重,将小道士提离地面。 “呃......”谌风只听得脖颈咔咔作响,呼吸渐滞,眼前黑暗弥漫,长剑也脱手坠地。 他真是太愚蠢了,居然忘记他们会途经牡丹镇,还是说,他太自大了?临近死亡,他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 一边,邪影依旧在拼命挣扎,想突破重围将自己的主人救出。何苦呢?他缓缓闭上双眼,小黑,我若死了,便可还你自由。 只是......依旧放心不下那个傻丫头,他心中苦笑一声,我唯一遗憾的,是没能护你到蜀州,没能......多陪你几日。 “牡丹镇的亡灵,请接受鲜血的祭奠。”鬼太婆仰天高呼,几乎疯狂,手上骤然使劲,企图将手中的脖颈一下掐断。 黑夜中传来碎裂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惨叫。“谌风!”邪影肝胆欲碎,双眼红光溢散,宛如滴出的血泪。杀,杀,这些该死的厉鬼! 将眼前的蝙蝠尽数撕碎,邪影红着眼想去和鬼太婆拼命,却看见谌风完好地伏在地上,剧烈地咳嗽,在他的前面,一根根翠绿的竹子破土而出,狠狠刺入鬼太婆的身体,将她凌空顶起。 “这......”谌风喘息着抬头,瞪大的眼中映出自远方跑来的女孩娇小的身影。 仿佛又回到了初见之时,女孩满脸欣喜地飞奔过来,迎接她的却不再是冰冷的符纸。 “谌风。”九夏一头撞进谌风怀里,颤抖的声音中却有抑制不住地欣喜,“太好了,终于赶上了。” 她抬手刚想给他一个大力的拥抱,却身体一轻,被人提了起来,抬头便撞见邪影气急败坏的脸:“你想杀了他?” 才从死亡边沿爬回来的谌风被九夏这么一撞,彻底晕过去了。 “呜呜......不是故意的。”九夏委屈道,她真的真的非常着急啊。 邪影很想翻白眼,但没有白眼可翻,想着今天就这样饶了她,毕竟是她救了谌风。 “快走吧。”将昏迷的小道士放在背上,邪影皱着眉头催促道,他可不觉得九夏画出的竹子可以抵御那些厉鬼很久。 “走?去哪?”桀桀的笑声响起,鬼太婆缓缓抬头,空洞的眼对着前方,可九夏却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恐惧感,“你真的以为这些花样可以困住我吗?” 黑夜里,无数双猩红的眼睛同时睁开,贪婪而嗜血。牡丹镇的厉鬼......全部苏醒了。 |
![]() ![]() |
发现鬼墨版小伙伴不爱看文啊!搬文没动力了都! |
本帖最后由 出云之水 于 2014-11-9 10:55 编辑 11月9号的搬完 ![]() |
没有小镇夜晚该有的热闹温馨,这个奇怪的镇子是死寂的,一排排房屋肃穆地矗立,张着黑洞洞的窗口,仿佛要将人整个吞入。无数牡丹簇拥着小镇,繁盛得异常妖冶,牡丹丛中时而泛起血色的光,原来从山上瞧见的那些红色灯火实际上是飘忽不定的鬼火。 “也是鬼镇么?”九夏深吸一口气,自嘲地笑笑,原来她是这么依赖那个才和她相伴几天的小道士啊,他把她保护得这么好,让她忘记了危险,忘记了恐惧,甚至忘记了自己已经死去。 瑰丽的红色映着青石铺砌的街道,空无一人的马车无声地凌空飞过,一团瑰丽的鬼火缓缓飘至九夏面前,似一只妩媚的眼睛,有着无与伦比的诱惑。九夏不由自主地想伸手去触碰,却在即将接触之时,感到手背一阵剧痛。 “好痛。”九夏缩回疼痛的手,惊恐地偏头,发现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劝你还是不要碰那些光,”阴森森的声音传来,老人慢慢收回拐杖,浑浊的双眼毫无焦距地目视前方,“就算你已经死了。” 老人的皮肤干枯而皱褶,就像是被丢弃在墙角的毫无感情的木偶。看着老人空洞的眼,她半晌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谢谢婆婆。” “牡丹镇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老人面无表情地转身,木杖敲在地面上却悄无声息。九夏一咬牙,追了上去,“请问您看见......” "恩?"老人突然止住步子,脸上皱纹缓缓舒展,绽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即便见过太多死亡的九夏也忍不住一阵战栗。 “血的味道......” 牡丹镇的另一边,无数黑色蝙蝠集结一处,发出刺耳的尖叫。地面上两个小身影正背靠一起,抵御着蝙蝠的袭击。 “九夏呢?不是让你陪着她,你跑过来做什么?”眼中有微微怒火,谌风质问着他的邪影,手中速度加快,一个个御风诀使出,企图将那密不透风的攻击打破。 “邪影是不会抛下主人的。”黑夜里邪影的眼睛泛着更加妖艳红光,冷静地抵御着蝙蝠的爪牙,沉声道,“她那么胆小,应该还躲在山坳里,你不必担心。” “你!”谌风刷地偏头,防御中出现疏漏,蝙蝠的利爪在他手臂上抓开长长的口子,痛得他差点抓不住手中的剑。 “血,血......我要血。”黑夜里有人在低声呢喃,带着对血的狂热和杀戮欲望,攻击一下变得更加疯狂,谌风和邪影惊异地发现这些蝙蝠居然会说话。 “当心!”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袭上心头,邪影出声提醒,刚想挡在谌风面前便被一阵掌风打到一边,身形差点涣散,而一只干枯的手已死死掐住谌风纤细的颈脖。 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渐渐凑近,带着空洞诡异的微笑。 |
月隐层云,子规夜啼,无数幽绿的鬼火飘忽不定,使得黑幕笼罩下的大山格外阴森可怖。而一个僻静的山坳处,却燃着一堆温暖的篝火,驱散了黑夜的冰冷。 只有仔细观察才能发现,火堆的两边,各有一团黑影,隐约可以辨认出是两个人。 一个清朗的女声打破沉默,声音却带着不加掩饰地恼怒:“你是哑巴吗?” 真是气人,这邪影明明是谌风叫出来陪她的,可他一出来就自己飘到角落里去了,对她爱理不理的。而且平时打架谌风召唤他出来,他也是黑着一张脸,虽然他本来就很黑。 “小黑!!!” 角落里的黑影终于有反应了,“呼”的一声飞到九夏面前,咬牙道:“不许叫我小黑!” 九夏眨眨眼,无辜道:“原来你会说话啊。” “哼!”邪影深吸一口气,心中告诫自己不要和小丫头一般见识,正打算重新飘回角落,耳边又传来一声“小黑”,不由火冒三丈,黑夜里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九夏:“我很生气。” “我没看见”九夏偏头如实道。 邪影伸手比划了一下,考虑要不要把眼前的人掐死,半晌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小黑不是你叫的。”原来真的叫小黑啊,九夏刚想张口,突然想到还是不要打击别人了,于是又把话吞了回去。 “只有主人才可以这么叫。”邪影一字一顿地强调,手中的拂尘一甩,睥睨九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他,可是你们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九夏双手抚在脸上,痴痴笑了,“这么明显吗?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邪影差点气晕过去了,这家伙找到重点没有?也不顾什么形象了,直接吼出来了:“太虚只能和邪影作伴,这是规矩!” “为什么啊!”九夏被吼得一愣一愣的,口中却不由反驳。 九夏仰头,昏暗的火光下只能勉强辨别出眼前飘浮的黑影,格外显目是他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她听见他的声音,却是那么不真实:“你可以陪他永远吗?陪他老,陪他死?” 周围突然死一般的安静下来,似乎连风都为之一滞,九夏张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不能发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她......不能......她......她已经死了呢...... 她第一次觉得如果可以哭该多好。 黑夜里两点红光闪烁两下,邪影似乎还有话说,却一下顿住了,下一秒却宛如疾风般直奔向山下。 “怎,怎么......”九夏愕然,收拾好情绪跟着跑了出来,刚刚邪影是从未见过的可怕,猩红的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 九夏心一沉,可以让他这么紧张的只会有一件事————谌风出事了。 |
本帖最后由 出云之水 于 2014-11-9 10:54 编辑 。。。。。。。 |
本帖最后由 出云之水 于 2014-11-9 10:54 编辑 九夏出蜀州城是随素千同骑一匹飞马,与素千失散,飞马也不知所终。谌风师叔让他护送九夏回蜀州城,也是有心对他进行试炼,自然没有给他清霖梦葫。于是两人只有风餐露宿,一路苦逼地磨蹭。 连续几日皆行的山路,很难再发现小镇的影子,他们每日所见不过丛生的杂草和盘结的枯树,时而还会有一些小妖小怪出来捣乱,也都被谌风收拾得服服帖帖。 “看,前面有个小镇。”眼见日薄西山,连续几日露宿山野的两人终于拨开缠结的树枝,沿着崎岖的小路,看见山下的一个小镇。 “太好了!”九夏兴奋地拍手道,"终于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谌风有些无语地看着她,一般人都会说“终于不用睡在外面了”这样的话,只有她张口闭口都是吃。等等,吃饭?谌风心中一紧,伸手拉住了准备跑下山的九夏。“别去,有些古怪。” 九夏狐疑地打量一番,小镇安静地卧于山脚的平宜之处,土地平旷,阡陌交通,屋舍俨然,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哪里有古怪。 “居然敢吓我!”九夏嗔怪道,以为谌风开她玩笑,却瞥见他紧锁眉头,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不禁有些结结巴巴,“哪......哪里古怪了?你......你看还有马车进去呢。” “炊烟,”谌风沉声道,“做饭都会有炊烟,现在正是晚饭时间,这小镇却一点烟火都没有,难道不奇怪吗?” 听他这么说,九夏也突然觉得小镇安静得诡异。可是他们已经在山里转了几天了,好不容易发现一个镇子,现在又不能进去,实在宁人不甘心。会不会是这个镇子的人吃饭都很晚呢?小手摸摸肚子,九夏哭丧着脸,看来今天又要吃野果度过了。 “你在这等着,我下去找吃的。”话毕两人均是一愣,谌风有种想咬掉自己舌头的感冲动,刚刚看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口里便不由自主地冒出这句话,此刻只有急忙补充道:“顺便去小镇探查一番。”他才不会说其实是他不忍心让九夏再挨饿了。 也不看九夏的脸,谌风逃命似地奔向山下,耳边却传来一个急促的女声:“谌风!”他有些僵硬地转身。夕阳渐渐湮没于黑暗,夜幕笼罩过来,九夏就这样静默地看着他,仿佛随时会被黑夜吞噬。她是孤独的,他的心仿佛被人紧紧地攥住,一时压抑地无法呼吸。 自从相遇,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那个,”他喃喃道,“我把邪影给你作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