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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1-1-12 0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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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英国
中(一)
江南乱葬岗,雨下了几天几夜未停。
附近游荡着的影子一个接一个地隐去,像是被这雨水浇灭了怒火。唯有黑衣青年还坐在原地,腰板笔直,一动不动,稳如一尊雕塑。
人有三魂七魄,魂为阴,魄为阳,死时七魄会先散去,然后三魂再离,落叶归根,重入轮回。唯有生前心结未了的人,死后才会不得安息,三魂七魄被那超越生死的欲念重新凝聚在了一起,停留人间。
可是鬼魂终归是没有形体,死后,也只能在埋葬的地方游走,逃不出这块地界。而乱葬岗又太恐怖诡异,遍地都是怨念所形成的怨鬼,他们在叫嚣着,恨不得将所有路过的旅人和干净的魂魄撕个粉碎。执念太轻的魂魄,不是经不住此地的阴寒而魂飞魄散,就是被怨鬼吞噬得一干二净,又或者被这方阴土给同化,变成怨灵永生永世徘徊在这里。
只有寥寥几个执念深煞气重的魂魄,能在这片弱肉强食的地方生存下来,利用这里的浑浊之气为自己塑造形体。廉杀是一个,躺在他旁边的鬼弈剑是一个。
雨越下越大。
四周早已不再有哀号嘶喊的声音了,偌大的坟地,安静得只闻雨声。黑衣青年仍盘坐在坟头上假寐,不为面前这朦胧雨景所动——不过事实上,再美的雨景放在乱葬岗上,也只剩下阴森的感觉。
倏然的,青年的对面传来什么人的声音:“你快要离开了么。”
一阵沉默。
几缕红烟蓦地凭空而现,落在坟后的枯树枝上,化作一年轻男子的模样。
这个男子身着金边红衣,手握古纹剑,眉间有朱砂一点,眼眸清澈如明镜,嘴角含笑。他像是早就料到刺客不会答他话,坐在树上晃动着脚,自顾自接着道:“又不说话了,有没有人说过你和个石头似的,老闷不吭声。”
雨声沥沥。
良久,廉杀终于睁开了眼。他望着坟前的那片空地,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对身后的人道:“有什么事,直说吧。”
“也罢。”被戳破的鬼弈剑轻叹一声。他起身跃下枯树的刹那之间,一阵寒冷刺骨的阴风突然朝两人袭来,但见那红衣男子身形一变,化成了抹红烟,再一眨眼,那人已经坐在了廉杀的面前,“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廉杀没有回话,静等下文。
弈剑见他不说话,便当做是默认了,续道:“从这里出去之后,你要是能遇上天机营的,请帮我找个一人。”说着,他摊开手掌。只见朱砂凝聚,一把木梳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上。
那是一把没完成的桃木梳子,雕工一般,只有一面有图腾,刻的是一束桃花和两只雀鸟。在接近尾端处,细心看,会发现有焰云二字在上面。
弈剑凝视了好久,适才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廉杀,道:“帮我找一个叫纪温云的副将,然后,替我把这个交给她。倘若她问起什么来,你就跟她说,这是我送的,让她不要再等我了,找一个好人……”他闭上眼,神情苦涩,“找一个好人,嫁了吧。”
纵有万般不舍,但自己早已尸骨寒凉,完成不了承诺,又何必再耽搁人家。
廉杀接过木梳放入怀中,沉声道:“我知道了。”
青阳弈剑于是笑了。
“多谢。”他道。
下一秒,寒风吹过,红衣男子好像来时的那样突然,又一次消失得了无踪迹。
只有那声叹息,经久不去地徘徊在乱葬岗上。
其实哪个不愿轮回,拼了命地抵抗着阴气侵蚀的魂魄,心里不是挂念着一个人。
三年前的反抗军阵营里,廉杀再次遇到枢迟。
那个时候,大荒的一半已经落入了妖魔手里。夏皇朝国库衰败,执政君王又在巡游雷泽时离奇遇刺,一时间皇子夺位大臣争权,勾心斗角的宫廷根本无力也无心组织起一支军队去做反抗。所谓反抗军,其实就是由八大门派弟子和一些走投无路又身怀绝技的江湖中人所支撑着。
起初的那两年,战事很苦。幽都军声势浩荡,一举攻破燕丘。事隔不久,江南,雷泽和中原等地也陆续沦陷。一时间战火四起,硝烟弥漫,生灵涂炭,满目苍夷。仅存的反抗军力越退越后,最终死守着中原和巴蜀,至少要保住九黎——这大荒最后的安全和希望。
而魍魉,除了承受着来自幽都势力的压迫,还要躲避穷禅部族的围堵与追杀。门派里有能力的弟子,不是加入了反抗军,就是潜伏在雷泽四处,暗杀穷禅的情报组成员,以保护沉船之地的安全。
廉杀正是在太古铜门打开的第二年初踏上了战场。一身噬影,一对沧淮。
新兵大会上,各个门派都有自己的位置,来的人以天机营和弈剑听雨阁最多,魍魉和太虚观最少。
所以廉杀才会一眼就看到当年那个嬉皮笑脸的蓝衣道士,如今已经长成俊美的青年,穿着整齐的六祸坐在这里。
而那人分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望向他。廉杀适才注意到,那对曾经清澈的黑眸里,多了份沉淀,虽不复十五岁时的那般青涩,但仍旧明亮。时间,在对方的身上留下了太多太多明显的痕迹。
他们之间早已间隔了时光与身份,相顾两无言,一直到大会结束之后,两人也没谈上一句话。
转折点是廉杀的第一趟任务,和枢迟一起。
魍魉与太虚两门派,前者向来以飘忽不定和神秘恐怖著称,后者则出了大荒第一叛徒玉玑子。这两个门派的弟子,加入军队后会被分配到外出寻草药,也不奇怪。
排斥,猜忌,鄙夷,腹诽,孤立。这些东西,终归还是横在了八大门派之间。
但廉杀都习惯了——事实上,哪会有魍魉弟子手里不沾着血的。就算那些任务对象是罪人和敌人,但杀了人,便是杀了人,会被排斥,也是合情合理,无可厚非。
但是那个人和他不同。对方自小修道,从不随意杀生,本不应受此折磨。回想起那双有别往日的黑眸,还有那张不再带笑的脸,他只希望,将来有一日,这世界会还他一个公道。
任务前的晚上,他翻来覆去,总是不能入睡,遂起了个大早,整好衣领,掀帘而出。
但见帐篷外,那个道士正蹲在地上喂着仙鹤,清晨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打亮了对方的轮廓。那人见他来,抬手,展颜笑道——
好久不见。
四年之别,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
刺客忽然觉得心口处一阵微暖,像是一条暖流随着血液奔腾而过,然后去到了双腿,到了掌心,到了面颊,到了耳根。
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眼睛里,也带上了暖意。
他想,噬影面具应该会替他遮挡得很好。
于是握紧了双手,朝那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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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可以写end了…… 不过无头无尾会被人拍飞的吧 - -
于是更新终于给我磨出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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