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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13 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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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怅晚词·玄溟教(上)
如果说连心都疲惫了,那么,为什么还要强颜欢笑……
人生若是只初见,当时只道是寻常。
——题记。
当赶回巴蜀莫邪王子的驻扎地时,他的伤已经几乎痊愈,怅晚和梦幽,恰好赶上他恢复之后的第一战。
“时间倒是正好看热闹。”梦幽调皮的一笑,拉怅晚躲到附近一颗大树之上,“我倒要看看,莫邪他到底有何等魅力,能让星铃如此情痴?”
放眼望去,沙场中间那抹白衣男子,足尖似流星般回旋翻转,天诛地灭之侧骷髅惊魂,只见那北落师门长袖如行云流水般挥过,王朝的战将便跌倒在尘埃之中,殷红满地,“蝼蚁而已。”他的唇角挑起一丝轻蔑的笑容,依旧是负手而立,北落师门迎风,滴血不染。
“月影情倾,中原辗转。惑了谁人,一生爱恋?”坐在高耸的树枝上,步怅晚闭目,低声长叹,“犹记否?当年陌上,素衣青颜——如此男子,我见犹怜,奈何他人!”
楚梦幽呆呆的听着他的叹息。几乎要痴了进去,这句话要是出自那无情却又滥情的凤莫漓国师口中,那么任何人都不会感到奇怪,可是,现在,偏偏是一向淡漠的怅晚,低声而述,似咏似叹,却又毫无一丝幽怨不忿之意。
树下的那人,北落师门,风云在握。
树上的这人,诀雪艳骨,野鹤闲云。
她不由感叹这红尘之中的两位奇男子,一个惊艳了星铃的时光,一个温柔了自己的岁月。
而比起星铃的求之不得,她又是何等的幸运!
还记得那个时候……
楚梦幽本是玄溟教教主最为宠爱的小女儿,整个玄溟教的掌上明珠,在她二十一岁的时候,第一次出门试炼。
不过这第一次试炼就弄出了极大的漏子,她潜入九黎,见到在天下苍生饥寒交加的时候,天机营步家一次婚礼居然有如此大的排场,不由怒从心起,唆使我父亲派来保护她的长弟子,联手莫邪殿下在冰心堂的暗柱紫静掌针,毁了步家大殿。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玄溟教主气的脸色发紫,却又不忍心处罚自己的女儿,“你……你,我实在是宠坏了你!”
“父亲,人家知道错了嘛。”低着头,梦幽也知道自己的鲁莽,“只怪那个妃凤晓老奸巨猾,还有那个步怅晚,明明中了药,眼神怎么还能那么好!”
“妃凤晓也就罢了,本来就是凤家的人,能隐忍这么久深藏妃家足可见其心计。”重重一挥袍袖,玄冥教主叹道,“不过……怅晚公子,步家的别人也就罢了,对于他,就是幽都王也不能不说一声佩服。”
“开什么玩笑啊?”梦幽不服的挑起眉,“不过是一个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的病弱贵公子罢了,我可不觉得他有什么好的。”
“你可以说几千几百年来进入八大门派的弟子都是去求权求势的,但是惟独他,是去修心的。”负起双手,教主慢慢踱步,“几千几百年来,也许他是唯一一个有希望飞升入仙的凡人吧?因为,他入世,所以他出世。”
“我才不相信会有那么玄的人,既然入世了,又何来出世一说。”气呼呼的撅起嘴,梦幽软磨硬泡,“父亲,爹爹,就让我再出去一次嘛,人家保证不会再去招惹那个什么怅晚公子了还不成么?”
“若是再捅出这么大的漏子,梦幽你就一辈子别出去了。”毕竟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玄溟教主还是忍不住心软下来,答应了她的要求。
只不过,以梦幽那骄纵意气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乖乖听话?
“哼,我就不相信了,这怅晚公子,有什么好!”这一次,由于父亲的禁令,梦幽没敢叫上玄溟教的任何一个人,而是独自偷偷溜进了步独山庄,“上一次他们怕我受伤,没让我进去,这一次我说什么也要看看他!”
而当时的步独山庄,由于是倾城公主大婚的第二天而热闹非凡,哪里会有人在意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侍女?
“凤晓。”夜宴之中,男子一边而坐,女眷一边而坐,目光环视一周之后,芷沁不由浅笑,“你看看那人,有什么不对?”
“啊?”只顾着与步卓韧卿卿我我眉来眼去的妃凤晓哪里还记得这些东西,被芷沁这么一点才回过神来,目光大致在厅堂内扫视一圈心中就已经有了个了然,当下抿唇笑道,“有趣,怎么选上的倒是他?”
“二哥最近红鸾星动了吧。”身为冰心堂的人,又多次出入魍魉门和天机营,芷沁一眼就能看出那个侍立的女子与其他人的区别——虽说像是荒火教的人,却又有一身不属于荒火教的寒气,看她的目光,丝丝不离怅晚,便可想而知她的目的。
“若是别人,我还能有所想法,既然是他,我可就一点也不担心了。”倒不是妃凤晓有什么偏心,而是她和芷沁都坚信,这个世界上,如果有连怅晚公子都解决不了的事情,那么别人更是无从解起了,“不过我还真的是很感兴趣啊。”
“我也是。”笑着端起酒杯,目光正好瞥见凤莫漓在一边笑吟吟的过来,于是芷沁也报之一笑,酒杯向他微倾了倾,然后一口饮下。
“还说我桃花运来,我看是你思春了才是真的。”倦倦的声音低低的响起,莫漓身边的那个男子,神情疲惫,眉眼清堪,一身诀雪却又是素雅至极,“连我弟妹都调戏,嗯?”
“那怎么敢,步独公子会杀了我的。”呵呵一笑,莫漓摇手,声音却突然伤感了起来,“怅晚你还不知道我吗?纵使有多少倾国倾城多少骄纵伶俐,我的心里,也早就装不下别人了啊……”
“师兄。”深深的一声叹息传来,怅晚苦笑,额心朱砂鲜艳的醉人,“所以,师兄,你一定要好好努力啊,因为,奈何桥头,她在看着你。”
“是啊。”看似疲倦的左手支额,莫漓低低叹息,“我会……”
还未说完,他的左袖子已经被怅晚紧紧抓住,黑色细腻的三公袍袖口,竟早已湿了一大片,莫漓也不躲开,只是任他抓着,两个人一时间无语相对。
“人皆说你这无情国师在极美的容颜之下,遮挡着一颗肆意生杀夺予而不眨一根睫毛的心。”手,终究是缓缓放开了那沉重的三公袍袖,怅晚低低的开口,“可又有几人知道,在那无情之下,其实是至情。”
“噢,怅晚,我亲爱的师弟,你这样说人家会不好意思的。”只是一瞬间,凤莫漓就展开了笑靥,接着手就极不安分的爬上了怅晚疲惫的面孔,“其实师兄,也是慕你良久……”
“不好意思,蒙师兄错爱了。”习以为常的推开自己的浪荡师兄,怅晚站起身来,“目前我现在想做的事情是会一会我的那朵桃花。”说完,他向主位一礼,“大哥,怅晚身体有些不适,想先行离席,还请大哥见谅。”
“恩,怅晚你要以身体为重。”点点头,步飞尘允诺。
“多谢大哥,怅晚就此告辞了。”再一拱手,怅晚转身而去,却一不小心踉跄到旁边侍立的楚梦幽怀里,剧烈咳嗽起来。
“怅晚!”惊叫一声,飞尘站了起来。
“我没事……只是突然有点头晕罢了。”伸手扶着梦幽的肩膀站稳了身子,怅晚低眉一笑,那眼角的疲色,在灯光之下却是愈发清秀。
“没事就好。”看怅晚面色并无太多的病态,步飞尘才放心下来,继而转向梦幽,“扶二弟回房去,小心伺候。”
“是。”微微点头,梦幽眼中浮现一丝得意,却不知,这丝得意,完全被怅晚看在眼中。
飞檐画栋,雕栏轩窗,走在花园的水榭上,怅晚突然停住了脚步。
“怅晚公子?”扶着怅晚,梦幽微愣。
“无事。”缓缓的抽出自己的手,怅晚席地而坐,将一边石桌上的古琴抱起,指尖微微几点,琴音宛如碎玉裂帛,“只是……疲惫的紧了。”
眨了眨眼睛,梦幽突然觉得自己眼前的这名男子,是如此的渺若云烟,仿佛下一刻便能乘风而去一般:“公子你……”
“梦幽。”看着梦幽惊惶的神色,怅晚只是微微一笑,“我果然没有猜错——那么,你是为了什么而来找我的呢?”
“我,我,你,你——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慌乱的向后退了几步,梦幽惊叫。
“一看你的长相就知道你是苗人后裔,身上却又有水系独有的寒冷味道,自然就只能想到玄溟教了。”淡淡一笑,怅晚漫不经心的调着琴,“再一想到最近莫漓师兄那里的报告,再加上澈儿暗递的信息,不难想到你是谁。”
“凤莫漓果然不简单。”冷冷一哼,梦幽却是像一个小姑娘一样撅起嘴来,“朝廷上有整个凤家在背后支持,暗地里有魍魉门为他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后宫中是妃风怀夫人在枕边吹风,兵权上有你们步家率天机营全力支持,又有你为他运筹帏幄,掌管操纵太虚观……想必所谓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过如此了吧?”
“你今天来的目的明明是我步怅晚,又何必牵扯到莫漓师兄身上。”摇摇头,怅晚一语中地,“不过你大体的评价也没错——除了,我并不是为他服务的,而他,纵使在万人之上,也是在苍生之下的。”
“苍生之下?”听了这句话,梦幽不由冷笑出声,“你看这大荒饿殍遍野,你看这饥民流离失所,你们这些朝野之人,哪里懂一点黎民的艰辛!”
“早就听说梦幽小姐无意权位,一心想做仗剑江湖的侠义之士。”听着梦幽尖锐的批评,怅晚却仅仅是微微一笑,眉眼中却是多了几丝倦意,“仗剑而歌固然是好,只不过梦幽你可知,游走江湖,只能救片刻,几人,而权倾朝野,研求新政,恩泽大荒,又能救多少的人?”
“哼,说的倒是好听,只是在你们权倾朝野之后,估计就会顾虑自己家族的需求,自己的高官厚禄,而无心天下苍生吧!”梦幽不屑,“据我所知,权势熏天之后,依旧心存百姓的,玉玑子一人而已!”
“是的,纵使师叔背弃了西陵皇室,我亦不以为他有错,成王败寇,历史评价只不过是人写的而已。”放下琴站起身来,怅晚幽幽而叹,“只不过……你错想了莫漓,对于他来说,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他所在意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忘川彼岸,是否有那个女子在等他。”
“谁?不是说你们的王快要把长公主下嫁给他了吗?”果然还是女孩子,一听到这种有关于感情的事情,梦幽立刻好奇起来。
“如果说,三丫头没有为了他而魂飞魄散,那么,我就不敢说,莫漓师兄不会娶长公主,变成你所说的那种大荒权贵,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本就生活在那样的家庭中,变成那样的男人也不足为奇。”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步怅晚终是摇头,“毕竟,对于凤家权倾天下的野心来说,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可是……一个为救他而死的女子,一份只能追忆而得不到的旧情,就不一样了……”
“我有那么不堪吗?”良久的沉默后,一个声音从两人身后传了来。
“你自己说呢?”遥望着水面的波纹,怅晚的声音浅浅淡淡。
呆呆的望着怅晚,莫漓张了张嘴,毕竟还是闭上了眼睛,梦幽惊讶的看着这位大殿上飞扬跋扈,玩世不恭的国师,此刻居然微微的发抖,整个黑色的三公袍,对于如此纤细单薄的身影来说,竟是如此的厚重与不堪负担。
其实,这权势熏天叱咤风云的国师大人,也不过是一个年仅二十八岁的少男而已。
“梦幽……”沉默良久,怅晚终于开口,“这大荒,并没有你想的那样单纯,走吧,让我送你回家。”
抬头看着那宛若空谷幽竹一般的男子,刹那之间,梦幽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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