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莲同人-伏枫&清时】《 辞岁》

昔时云摇风弄影

第一次在论坛发帖，也是第一次写同人，不足之处请见谅~

海寂人物志中有记载清时年幼时流浪雷泽数载，直到辗转江南冰心堂，曾想这般自小坎坷的孩子，心中防备相较常人应是坚厚得多。而后清时伏枫可谓是一见钟情再是海誓山盟...总觉着过于顺畅了些，因而多有构想其中曲折，又逢元宵将至，以此短篇拜个晚年顺带贺元宵佳庆。

昔时云摇风弄影

离年末还有几日，在冰心堂毒派协约的庇护里，往日苟延残喘于妖魔肆虐铁蹄下的江南如今可谓春风又绿。商铺鳞次，酒帘招摇，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之响不绝于耳。偶有几场濛濛烟雨，也不过是促得那街边青青柳色再绽一簇鹅黄新绿罢了。世事安和，仿若那绵延中原的纷争战火不曾燎及此地。

冰心堂中亦是如此，处处结彩张灯，艳红新桃换了褪色旧符；声声爆竹炸响，飞星琼雨接了银花火树。姑娘们巧手捏了绵腻甜糯的雪白团子，精心雕出各种吉娃祥物的眉眼容像，又拿了竹签儿蘸着红曲勾了几点桃夭色，以文火蒸得香软，用细香蒲枝编的浅底小篮齐齐整整装好，再别上一枝寒客素香，这才含羞带怯地轻提着葳蕤裙角，匆忙给心上人送去。

四下年味融融，清时寻思着自己是不是也该为那人备些什么，虽对此事全无好感，到底那人陪习自己多日，颇是费了时日心思在里头，自己总归还是做些什么聊表感激罢。

只是...应送何物方是适合？

望向殿顶华丽雕饰，金玉绫罗？流落江南起，自己便是身无分文，况且那人向来对钱财视如无物；目及苑中芳菲兰芷，奇材罕药？入江南至今，几乎日日随着那人研经修毒，那人少有外出，自己更是长年幽居堂内；眼角余光瞅过络绎行人，淡雅梅馨同篮中糯香悄然游入鼻间...别开玩笑了，自己又不是姑娘。

思来惭愧，那人熟知自己的衣食喜好与起居作息，事事物物皆是为自己备得俱到。镇上织娘制的新裳不合身，那人便亲自操针持线缝改；堂中厨娘煮的饭食不合口，那人便寻了曾居雷泽的弟子，习晓当地菜色，日日独为自己烹调。往日里那人除了处理派务便是研经修毒，偶有外出也是行医就诊。眉尖蹙起难色，垂首再看手中经卷，只觉愈是晦涩难通。

前夜那人在漱玉居外彻夜独酌的景象忽而点点荡荡浮上心头，那般临风仰对当空明月的凛然无度，仿若日月星辰行其眸中。只是每每饮尽杯中残液，回首添酒，背对玉蟾的半面容颜似墨染，无尽怅然从发心一丝一缕滑落，渗入如水月色。
除却冰心堂，那人最是痴迷的，不过酒罢。只是他常以冷酒入腹，又极喜烈酒，五脏六腑先忍寒侵再受火燎，也亏得那人乐此不彼。若是以药入酒，浸上几日，既可润和胃肠又不失其醇厚，两全其美。

拿定主意，清时收好经卷便向兰汤苑后堂药房奔去。途经筋络院，正遇上怀鸣与夏柘二人，夏柘一如既往谦和微笑，怀鸣则是以某种类似蝮蛇的眼光打量着清时去向：「先生向来都由着这祸患满堂跑的？」

对怀鸣囚制清时的耿耿于怀不敢恭维，而清时天赋异禀确是福祸焉知，思来想去，夏柘终是宽慰他道：「毕竟只是个孩子，又由师父亲自带着，惹不出什么乱子的，怀鸣长老放松些罢。」

怀鸣向来视夏柘这和稀泥的性子如敝屣，此刻亦不例外，他冷笑一声，留下一句嘲讽的「但愿如此」，便扬长而去。

昔时云摇风弄影

这方清时正踮着脚尖挨个儿翻找药柜，九折十六面的沉木壁橱锁环琳琅，字纹满目，却都是些特殊古字纹案，清时幼年原本识得些字，而后在有个小村靠着善心村民接济三载，再是独闯江南拜入冰心堂，直至今才有伏枫悉心教导。粗通文墨如他，对这些掺杂着生僻古字的药柜注记全然无措，而堂中弟子对他不满已非朝夕，莫说帮着寻药，搭话亦是难事，清时只得硬着头皮将药柜一一拽开，探色闻味，以判知其质。

「清时是在寻何药材？」

清时停下手里活计，回首却见是两正值豆蔻的冰心女弟子，其一涵露女子面容生得俏丽，举止间余留几分稚嫩童真，靥中笑意盈盈。清时认得她是伏枫的嫡传弟子墨玉。

「在寻三七与桑葚。」
清时简短回应，虽说墨玉与夏柘一向温厚待他，但此刻墨玉身后那浅碧裙裳女子却不容忽视，那女子正是怀鸣首席弟子杜芸。

「为便于放置，药柜上的注明皆为特殊字纹，莫说你我，有些极生僻的，只怕先生也难认齐。恰逢杜芸师姐熟识药房记注，一会儿我让她拿与你罢。」墨玉兀自拿了数瓣沉香，轻嗅几下，继而收在袖内。清时这才注意到她臂弯间挽着别有寒客的小巧蒲篮。

「瞧这沉香便知你又是寻夏柘去了，一会儿别忘回筋络院拿新制的银针。」细心叮嘱过墨玉，杜芸欠身向清时，冷若冰霜道：「清时，你随我来。」

清时闻言犹豫片刻，终是亦步亦趋跟了去。

见墨玉身影已远，杜芸步至房中南面，拨开一深黧色木柜，取出一小捆褐色根块：「三七已有，至于桑葚，你自个儿去苑后药田摘取罢。」

清时接了那褐色根块，细细闻辨，色味皆以卷中所记相似，便不疑有他，将三七同经卷揣在怀中，又向杜芸道了谢。即便他天赋异禀，体质与草木所蕴灵力相融互通，素日里大多是修习至高毒术，却也因此少有游历山川，一般草药辨识经验甚缺，此番幸是遇上墨玉，若换作他人，只怕他不知还要寻多久。

风骤冷，薄暮时分的寒意渐深，濒临溃散的艳烈流霞悉数顷倒入杜芸眼中，直将她眸内清时身影染成浓浓血色。


转眼便是除夕夜，伏枫主殿中灯火通明，双檐萦瑞云，四壁呈吉象，七株色泽浓艳的红玉珊瑚姿形婀娜，柔曼枝丛拥簇起三斛夜光明珠，莹泽熠熠半室生辉。二十四式瑰丽鲛绡悬垂有致，恰系作一帘碧海潮生，六幅驼绒织毯铺开江南九景旖旎风光，飞鸟走兽，屋梁庙宇皆是栩栩如生，其绣工之华美精细教人惊叹。十八柄金锻玉饰的烛盏作祥龙吐翠之态，巧妙架开三十六团灼灼明焰，溢彩流光。四十九张各自篆有梅兰竹菊的梨木雕花圆凳众星拱月出殿中镂刻着七十二朵玉水青莲的庞大宴桌。人人脸上皆是迎春喜色。年宴未开，姑娘们早占了心仪的位置交论纷纷。
「去年伏枫长老制的那道佛跳墙简直是人间极品，害得我年后三天再尝什么佳肴都觉无味。」

「以前紫荆掌门盛赞伏枫长老的厨艺和毒术一般登峰造极，我还有些不信呢，诶，你们说，伏枫长老这般人，会娶个何样的女子？」

「说来可惜，我原是看好紫荆掌门与伏枫长老柔刚并济...」

「依我之见，卓掌门的和善与紫荆掌门的温柔珠联璧合，是天造地设的眷侣。这些年跟着伏枫长老，除了掌门与墨玉，伏枫长老还真是「不近女色」呐。」

「墨玉？莫非...」

「想什么呢！你干脆把甘草代掌门一并算入得了！伏枫长老待墨玉象亲闺女似的，前些日子还在私下里问墨玉可是对夏柘有意。」

「我怎觉着伏枫长老似乎很喜欢带孩子？以前的甘草与墨玉，如今又是那妖童清时。」

「嘘，别说了，长老带着那妖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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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近尾声，偶有一二弟子上前，向伏枫揖拜，再赠上些吉祥物事，清时便耐心等至他空暇之时，小心翼翼地解开用红布裹得臃肿的粗瓷酒坛，步至伏枫面前。

「清时以此酒祝先生今朝吉乐长久，来年事事顺利。」

伏枫起初惊愕，弟子拜年算是常事，未曾想清时也为他备了赠礼，后见那双白藕般的小手端得吃力，他立马接了那酒坛，顺带抱起那具柔软稚嫩的小小身躯，拥进臂弯暖着。约莫是常年适应雷泽苦寒之故，已至江南冬末，清时仍是穿得单薄。虽知清时不觉寒凉，他却是看得心惊。

「先生，瞧这酒坛都裂了，破损如此可谓凶兆，除夕里大家都图个吉利，清时拿这不吉之物赠与先生，可见其不怀好意。」大弟子幻榕见清时贺岁，又合伏枫心意，憎怨陡升，他故意提了嗓音，率先向清时发难。

众人视线皆聚于那粗瓷酒坛，坛壁上确有裂痕歪斜，不甚美观。而清时咬唇不言，只是一双瞳神雪亮，直直盯着那幻榕。素日私下里排挤孤立尚可忍受，而要他这般在人前难堪...袖中银针滑落指尖，泠泠眸光凝作一线。

「碎瓷，亦为瓷碎，谐音便是「辞岁」，清时所意即是如此罢。」伏枫声线清朗，言中不怒而威。

方才见二人对峙，一时殿中鸦雀无声，藻露堂主事明心莞尔一笑：「果然还是孩子的思维新颖，我等年年赠先生相似之物，恐怕先生早已收得乏味。」

闻言众人恍然大悟，纷纷赞清时有心，而幻榕不敢造次，只得恨恨咬牙，退立一侧。而伏枫状若无其事，眸似徽墨温润。右掌牢牢握着那粗瓷酒坛，指尖随性地摩挲着硬糙裂纹，伏枫忽而低首去看怀中清时，果不其然，那嫩如葱根的指尖上有数点划伤痕迹，而清时正也看他，原是清冷纯净的目光此刻复杂而陌生。

那人...竟无半分质疑自己对他怀有恶意？

昔日在神农像前立誓，那人字字铿锵，自己句句真诚，只是心中却不曾信过那人--自己可以与那人共生死并患难，以报他救命之德，亦可与他同护冰心堂，以回他知遇之恩，却未有信他。流落小村之时，那些村民对自己表面礼遇有加，不过是图自己异禀天赋之益，背地里视自己为洪水猛兽。清时寻摸着，这毒派领袖，应亦如那些村民罢。

起初清时处处谨慎，用膳之时，见伏枫动箸，才跟着夹上几点相同的羹肴。伏枫阅人何等老道，几番下来即知清时心中所忌，便尽挑些他喜好的菜色。清时之聪颖与体质远超常人，常是越阶修研高深禁术，引来众多非议，伏枫每每顶着长晚两辈的苛责压力护他周全，偶尔被烦得甚了，也会惩戒似的捏捏他的小脸，而清时草草敷衍应声称是，转头又见他我行我素。


揭封，酒香醇厚沉郁，药味调剂得匀，入鼻绵和舒缓却不失原有浓烈，水色若那酿酒人眸色一般鲜亮纯澈，伏枫细细闻味掂量：「枸杞，黄芪，党参，活血补气之物，可是见我常饮冷酒所想？桑葚，纱棠子，罗汉果，以甜味和柔烈酒辛辣...」伏枫仿若察觉异物似地停顿片刻，继而又神色如旧道：「清时果然是伏枫手足，甚解伏枫所思。」

「伏枫长老，这酒有问题。」
出言者竟是向来面若寒霜的怀鸣首席弟子杜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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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时一愣，忽而忆起伏枫先前所言药材之中，少了一味田三七，而方才伏枫略作停顿...再细辨其味，似乎比平日里伏枫熬制的活血散中的田三七味要刺鼻几分,莫非...

「啧，杜芸的医术真是越发精进了，先生都未察觉有异，你隔着几丈倒是发现了。」明心瞧那阵仗便知这些人又要给清时使绊子，不由得讥诮道：「筋络院平素里都是琢磨着刁难孩子罢？」

忽有拍案之声响彻殿宇，震得杯盘颤栗，四座皆惊。筋络院主事怀鸣拂袖而起，正言厉色道：「见瓷表裂痕可知药性浓烈，闻其味更可确其有异。我筋络院日日勤勉修习，葵藿之心日月可鉴。这妖童天生异能，又屡屡破禁修毒。引狼入室，倘使现下不除，日后定为冰心堂祸害！」

「何谓祸害？若依怀鸣长老所见，自幼异禀者皆为祸害，怀鸣长老不如先去趟天虞岛将甘草捉回？区区一个孩童便能这般多虑，我看筋络院尽是些**之众。」回敬如流，明心未有半分惧意，更添玩弄嘲色。见那故作蛮横之态，众人早已忍俊不禁。

闻兰汤苑主事公然讽刺，筋络院弟子亦不是省油灯，个个怒目切齿向他，唯有怀鸣首席弟子杜芸冰冷道：「明心主事为妖童所惑，因而出言不逊，派中以和为贵，我等暂不计较。此酒本无毒，是妖童下药所致，若伏枫长老不信，便拿此银簪试酒，以证妖童对先生不轨之心，还我筋络院清白。」言罢，杜芸素手作拈花轻摘下髻中云蝶步摇，递与伏枫。

清时脱口而出道：「酒中药材是你前日拿与我的！」

杜芸镇定自若道：「列位切莫信这妖童胡言，我与墨玉前日在兰汤苑偶遇他翻找药柜，当时就觉他行为鬼祟，好言劝之，却不料他如此蛇蝎心肠。长老若不信我，墨玉则可为证。」
墨玉瞬时面如纸色，干涩唇瓣微微开合...若她道出真相，虽证得清时名正，却难保杜芸。清时只是外人，而杜芸则是相伴数年的至亲师姐，抉择显而易见，杜芸自是成竹在胸。

见墨玉不语，伏枫心里明晓了八九分。清时则始终未想有人助他，既已如斯，至多再离开此地，这天下之大，总有他容身处。思及此，清时无作争执，亦无再辩解，心较止水淡漠更甚，稚嫩眉眼间却是傲然不减。他十指紧收掌内，肩背笔直而立，宛若破土幼竹，这与年纪不符的挺拔坚毅只教人甘心折服，唯见那青葱笋尖沾染的一点春霖余露方惹人怜惜不已。

夏殇秋离

没了
卤煮
等更

smalli

抬板凳围观等更……话说那清时应该是攻吧！！！

青丝暮成雪

水一下····混分混分·混分···················

大头狮子

写的很好，求分

liling2008_2008

求楼主快更~

梦落韶华丶

海寂里清时还唱歌来着，挺好听

风的航海

好看的说～
不过我也有点好奇谁攻谁受的问题。。
还有清时小正太现在年纪也太小了吧，伏枫叔是不是还要玩个养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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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汤苑与筋络院积怨已久，此刻剑拔弩张之势早在伏枫意料之中，只是卷进了清时，便是不易周全。掌下躯体似乎又冰凉了几分，惯常般地拥紧怀中那小人儿，伏枫悠然展眉道：「酒中还有一味田三七，入酒味重，因而与平素里有异，引得你二人误会了罢。」

杜芸振振有词：「伏枫长老，这刺鼻药味应是毒物土三七，虽两者形味有似，但以清时毒术之高怎会不分田三七与土三七？竟妄图妖言冤枉我与墨玉，如今杜芸也不多语，以银簪测之，即可证杜若所言。」


一时殿中千声俱静，百道视线聚于杜芸手中银簪，而后数名弟子陆续进言：「伏枫长老切莫被表象所惑，这妖童留于冰心堂本就可疑，说不定正是幽军奸细，测酒便知真相！」
「我等虽对清时无有异议，但堂中数人有疑，测酒便可证他清白，伏枫长老何乐而不为？」
「长老莫非愿信一个外人？杜芸师姐对冰心堂的忠恳有口皆碑...」

「杜芸，」清朗声线陡转雄厚，字字皆如千钧沉重，伏枫状若漫不经心，言中却似有动怒：「土三七味不至此，而你如此笃定，是不信本座，还是不信本座比你多上数载的识药经验？也不用什么银簪了，本座一试便知！」



「且慢，伏枫...」

「伏枫长老！！」

怀鸣与杜芸先后出声拦阻，他二人皆因伏枫之故而欲借机除去清时，却不料伏枫竟护他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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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手倒转瓷坛，伏枫仰首畅快饮尽那药酒。肩侧乌发直泻，若墨流倾注；腰间玄衫叠皱，似苔岩森兀。而他势如长瀑过隙，汹涌直激起一潭飞珠滚玉，亦磅礴回荡得在座数人心潮翻涌。坛缘残液顺着他修长脖颈流入衣襟，他亦未擦去。椒浆辛爽，而不烈至灼肠；药汁温甘，却未腻得生厌，只觉齿颊留香，余味缠绵：「本座惯饮烈酒，自认唯有烈酒的痛快淋漓方能体现美酒之精髓所在，今日初尝清时所酿甜酒，才知这温润幽郁之味亦不逊色。」

清时怔忪，他熟识奇毒异物，却难辨凡草，空有满腹经纶古卷与一手卓绝针术。即便是知晓三七有田土之分，亦知二者色味有差。而当二者实物相较，他经验浅薄，难免懵懂含混。土三七又名养心草，虽具活血之效，但可谓是剧毒之至。伏枫定知那酒中含养心草，更知其毒性轻则损体，重可致命，竟这般酣畅饮下！

怀鸣愕然难言，嶙峋肩峰僵如死尸；一旁杜芸已瘫跪在地，亭亭纤躯抖若筛糠。

半晌饮毕，搁了那粗瓷坛，又待半柱香尽，伏枫仍旧神色如常，起立自若。洞窗帘卷，忽有凛冽寒风夹杂着碎雪撩起他长发，霎时青丝猎猎，四向纷飞散扬，作魑魅狂乱之舞；转瞬烛影重重，八方飘忽来回，呈百鬼夜行之态，而他眼神倨傲，眉峰清远，长身逆光而立，恍若阎罗临世：「养心草毒性之迅烈无需本座多言，想必在座也看得清楚。清时所酿酒中无毒，列位即可心安。」

言罢，伏枫牵了清时，二人齐步拾阶而下，路经怀鸣所座，伏枫倏尔俯身展臂，轻柔扶起杜芸。四目相交，其一如雪光刺亮，另一若枯潭凄寒。回望那犀利如镀银针尖的眸光，杜芸顿时明了伏枫那抵命之举所蕴，意在警醒众人：伤清时，便是伤他伏枫；护他伏枫，则先护清时。

杜芸记得，怀鸣曾道清时此人不容小觑，其毒术日后定将超越伏枫之造诣，若任伏枫宠护教诲，只怕是养虎为患，先以他天赋动摇伏枫声名权望，再有甚者，以他奇能制束冰心堂于股掌之中...闻怀鸣这般推论，杜若又怎能熟视无睹？自那日于妖魔爪下为伏枫所救回，她便是看淡世间无常，誓死拥戴伏枫与守卫江南冰心堂，因而她对清时极是惧怛。并非她妄自菲薄，凭清时那种目空一切的心性，那样惊为天人的能耐，那般不食人间烟火的品性，根本与伏枫未有半点相似，江南冰心堂这等小庙，又怎入他法眼？不趁早除他，冰心堂后患无穷，伏枫地位亦是岌岌可危。
却不曾想，事至终末，仍旧未伤清时分毫。见伏枫饮下毒酒的刹那，她惊得花容失色，玉柔无力，思及自己口口声声道着拥护伏枫长老至死不渝，而方才竟是几乎亲手葬送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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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方杜芸百思千念更转流替，漱玉居中已点起一室暖融烛色。清时蜷起半个身子，将自个儿裹得象个团绒球似的，连额首一并埋入香软棉缎中。伏枫看得好笑，逮了他便想将他从那厚厚锦被中剥出来，却闻他闷声道：「夜寒露重，先生也早些歇息罢。」
伏枫只得罢手，道了句好梦，又嘱咐人在房中置了俩红泥小炉，再谴了灶工往炕里添了些柴木碳块。事事如常料理得当，这才悠然转回所居主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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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觉肩上有点点湿暖意，那人在殿中当众护他周全的模样，试调蒸煮雷泽风食的模样，量衣捻线穿针的模样，烛下指点经卷的模样，含笑饮毒酒的模样历历在目...一瞬心中仿若冰霜消解，往日里的坚厚警惕与戒备如湖冰碎千瓣，倏尔融作春水柔情。那紧簇得发白的指尖终是松了，嫩藕似的细细臂膀回拥在伏枫腰际，小巧的掌心泛起温热，稚弱童音中却是与其极为不符刚毅冷硬：「先生，你可还记得与清时所立之誓？福祸相依，患难相扶，如今先生所处之难，为冰心堂纷争内乱；而清时所临之难，是不通世事人情。先生若一意孤行送走清时，便是先叛当日之誓，再逼得清时亦违此誓！」

抬首望他双眸，那般明澈纯粹胜过他身后如水月华，而眸底锋芒尽收，唯留一涧与伏枫如出一辙的倨傲隐忍。见他如此狠拒，伏枫微有愕然：「清时...」

双手握上伏枫肩侧，清时微微踮起足尖，白皙滑腻的前额轻轻抵上宽阔湿冷的前额，目光交缠，唇瓣张合，句句掷地有声：「先生非畏难之人，而清时亦不惧苦，清时知先生是为保全清时，但先生可想过，如此一来，先生便是不信清时之能，亦不信清时之心。先生既誓与清时义结金兰，便莫再独当一面，而推清时及千里之外。」

伏枫只觉视线怎也再离不开那双雪亮瞳神，甚那三魂七魄一并也要教他引了去：「有清时此刻之言，日后便纵是刀山火海，伏枫也定与清时携手共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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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人面若恍然，清时莫名有些心胸豁然之感，伏枫则是喜形于色，长眉轻展，唇角勾起一抹丹枫艳色，惹得清时眼中亦添笑意。伏枫将厚暖玄衫解下，裹在怀中小人儿那单薄精巧的肩侧：「月行中天，堂中爆竹炮仗也响了几遍，约莫是旧岁已辞，新年方至。」

此刻清时并不知日后自己竟为身侧那人断臂离乡，亦不知自己将与那人纠葛数载至死不休。现下他徒知自己已与伏枫袒心敞扉，而自己未觉有异，倒有一股奇妙温流淌漫百骸，原来墨色竟是这般从未感触的温暖，如幼时残留的记忆中的江南宅院与早逝双亲，教他体生眷恋，心下不舍。

而往日里始终不忘的生分漠然终如旧岁远辞，替作肩侧暖实。先后跨了门槛，二人并立高台之上，适逢霁夜未央，偶有三四瓣六棱雪晶跌作银霜一点，凝为琼玉半面，映影成双。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