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风的航海 于 2015-11-24 04:55 编辑
(30)旧时忆
国师府牢房中,那人一身典藏金袍,周围风雷滚滚,将地面都劈出不少坑洼。而他神情呆滞的看着前方,仿佛只是个玩偶。
桐音站在牢门外,看着那个明显憔悴,形销骨立的身影,轻声一叹。
那人叫云遥,算上那次不知是真是幻的初见,她也只见过他三次而已。
以前都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哪里想到如今竟成了这幅鬼样子。
然而她却着实提不起同情心思,尤其,猜到这人可能是风落的后人时!
她着实对风落这家伙没什么好感,更别说他儿子。
真的是很不想走上前啊……
桐音内心哀叹,可是,身边的慕珊微一抬手,便给桐音加了凝涛护身,向她微微点头示意。
桐音只好在慕珊紧张亦担忧的眼神中,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很显然,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凝涛法术是护着她接近云遥身边,可是,还没等她碰到他,云遥便是猛然转身,将她往旁边一推。
“唔……”桐音不会法术,凝涛亦防不住肢体接触的伤害。此时,被一个手劲远超自己的男人猛力推到一边,后背撞进牢房墙上。
“滚,都给我滚出去……”便是身陷幻境之中,云遥依旧本能的排斥着所有试图接近自己的人。
桐音扶墙站稳,心道这云遥装疯卖傻这么长时间,确实是块硬骨头。
慕珊还真是给她出了个大难题。
眼角余光处,她看到云遥因有所动作而敞开的衣襟领口处露出一点银光,却是一支银色镶翡翠的莲花簪。
桐音仔细看那抹银光,若有所思。
沉吟一番,她开口问道:“慕珊掌门,这里有没有多余的冰心弟子服?”
“桐音师妹,你要这个做什么?”慕珊也走入牢房中,水入梦制住不停挣扎的云遥,听得此言,不由诧然。
“弯月舍利只有在他醒时有效,现在他这副模样我也接近不了。不过,我有个猜测应该行得通,我想试试。”桐音道。
“就一件冰心弟子服?”慕珊挑眉诧异。
“嗯,”桐音点头:“最好是,他一位故人用过的。”
*** ***
很快,慕珊便借来一件冰心弟子常穿的莲叶凝碧。
那衣裳与荷衣平素穿着一般无二,桐音略微迟疑,将那碧色温婉的衣裙换上。
微微阖眼,她从体内取出弯月舍利藏在掌心,再次踏着一地七雷走向云遥。
桐音与荷衣身形相似,在牢房昏暗的光线下,乍一看也无甚区别。
随着脚步临近,桐音紧张防备着云遥的袭击,走来的步子也多了几分犹豫。好在这回云遥果然没有排斥,空洞的眼睛转向桐音所在,嘴唇翕动,无声的吐出一个名字来。 看来,她赌对了。
桐音松了口气,攥在手心的弯月舍利有伽蓝神力凝出,刚想运用法力,便被深陷于幻境中的云遥扯着手臂猛力一拉。
下一刻,她整个人便被紧紧抱在对方怀里,那青年仿佛得了糖的孩子般,手臂禁锢着她的腰肢,说什么都不松开。
桐音皱了皱眉,心道这人真是个云麓么,手劲这么大,勒得她好痛!
想是这般想,手下却是一刻不停,弯月舍利印在云遥背上,微弱的伽蓝神力灌入对方体内,桐音以此为引,进入云遥的幻境。
入幻境后,她发现幻境中的时间,似乎停顿在观星台之变的那一年。
第一个画面,桐音觉得自己仿佛也在那些凌乱的梦中看到过——高大的绞架竖立,一袭云麓仙居金袍的男人悬吊其上,状如恶鬼。
她身边的孩子不过十一二岁年纪,瑟缩在一处墙角剧颤不止。
直到风落咽下最后一口气,他的妻子自绝于刑场,那孩子才爆发似的哭了。
“爹爹,娘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谁要你们死?你们若是在天有灵,为何不回答我?”
桐音蹲在那孩子面前说了半天,对方却毫无知觉,直到一个身着元凰红袍的年轻男人,含着一丝微笑在孩子面前蹲下。
“你是谁?我以前没有见过你!”孩子戒备的向后缩着,红袍青年悠然一笑,温声答道:“我叫宋程风,来自国师府,和你爹爹同门。”
“你认识我爹爹?”孩子抬起头来,脸上沾着泪水,目光却是闪亮。
“我不仅认识你爹爹,还知道谁要了他的命!”宋程风平静的看着那孩子,微笑一如既往:“记住了,要他命的是大国师焰离,和他的徒弟桐音。”
“原来……”孩子垂下眼帘,有些失望:“我就不能为爹娘报仇了吗?”
“你可以,”宋程风微笑不变,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难以名状的恨意:“我与你一样,我也恨他们,哪怕焰离国师也算是我的师父。可是,没有绝对强大的力量,你如何与他们抗衡?”
“我该怎么办?”那孩子低声问道:“娘亲说,我不能再叫以前的名字……”
“变得比所有人都强,才有报仇的机会,”宋程风平静道:“我给你这个机会,我在国师府中还说得上话,安排你进入云麓仙居继续修炼不难。不过,以后你是否能报仇,只能看你自己了!”
“我愿意!”孩子毫不犹豫:“他们抢走了我的爹娘,我也抢走他们最引以为傲的权利——这才是最公平的!”
“你以前的名字不能再用,以后你就叫云遥了。”宋程风的语气平静悠然,恰似孩子记忆中的父亲般,同样随和,同样见之可亲。
……
“就是他,那个连火炎凤口诀都记不熟的小笨蛋!”岐山西麓,云海万顷。云海之上修行的小弟子们,却在合伙欺负着一个身穿仙居弟子袍,持法杖的孩子。
“我不是笨蛋!”少年云遥生气的攥着法杖,大声道:“我会变强,比你们所有人都强!”
“哦?”为首的男孩十五六岁模样,听得此话走上前来,对着云遥肩膀狠狠一撞,将他整个人撞倒在地。
“这点小身板,还变强?想得美!我看你是皮痒找揍了吧!”少年毫不在意的大声嘲讽。
下一刻,兜头便是一个火炎珠,将云遥的头发烧焦好大一块。
云遥紧紧抿唇,不语。
水火风法术打在他身上,风七雷将他全身割出血痕,他依旧紧抿嘴唇,一声不吭。
“你们在做什么!”不多时,巡守的烟纶经过此处,眼见有小弟子被欺负,连忙前来制止。
“烟纶宗主,我们只是切磋,不小心让云遥师弟受了伤!”为首的少年连忙解释,说话时,不忘狠瞪云遥一眼。
云遥趴在地上,垂眸不语。
“好了,都散了,别总围着他,赶快去个人请大夫。”烟纶闻言也无兴致搭理这同门切磋的小事,法术无眼,每天里,仙居上下都或多或少有些受伤之人。
等到烟纶离去,欺负云遥的少年却只是向他扮了个鬼脸:“有本事自己请大夫去,你现在伤得这么重,只能爬过去了吧,哈哈哈哈!!”
“……滚!”云遥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来。
“咦?你说了什么……你让我滚?”为首的少年哈哈大笑,一脚将好容易撑起身子的云遥又给踢趴在地上:“你自己滚个看看?”
云遥垂下眼帘,再不说话。
直到那些仗势欺人的少年尽数离去,他才松开紧攥的手心,指甲掐入肉里,掐出一片青紫。
“我要变强……一定要变强!”
“小哥哥,你为什么一个人趴在这呀?”忽然,一个女孩儿声音响在耳边。云遥抬头去看,却见那女孩儿不过七八岁模样,一身天水碧的冰心衣裙,手中抱着个足有她半人高的药篓。见他抬头,担忧的按下他的手臂:“你手受伤了,快别动,我给你包扎……哎呀,你怎么这么多伤呀,别再乱动了,小心伤到骨头!”
“你是……”云遥艰难问道。
“我啊,我叫荷衣,是冰心堂弟子,这一回是跟青湄师姐来给隐逸云掌门送药材的!”女孩儿开口一笑,大眼睛忽闪:“你叫什么呀,他们为什么欺负你?” “我叫云遥,那些人欺负我,因为他们都不是好东西!”云遥低声道,他实在没办法对眼前这雪中送炭,单纯善良的小女孩儿产生恶感。
——那些人,他们都该死!
云遥悄悄在心里补充道。
……
之后的幻境内容,便是云遥在云麓仙居努力修炼。
偶尔,师门中也会有人提及,大国师的徒弟桐音悄悄相助隐逸云,为守护仙居做了不小的贡献,抑或是,大国师在朝党争夺中努力守护王朝与门派的安全,居功至伟。
每当听到这等说辞,云遥都只是冷笑一声。
用他父母鲜血所换来的权柄,果然是,惹人羡妒得紧呐!
直到王朝巨变,玉玑子背叛,焰离国师重伤,国师府无人做主。暂代权利的烟纶有意派人前往中原,云遥毫不犹豫自请前去——他需要这样一个契机,不动声色颠覆那腐朽王朝的一切。
前往中原的时候,他又见到了宋程风。
彼时的程风已然强大到让他侧目的地步——他的修为在短短时间内连升几级,火心法中,已然缠绕着一股至暗的浊气。
“我也没想到你竟成功了,”宋程风看起来有些憔悴,看向云遥的眼神却一如既往的悠然:“如何,大仇将报的感觉,甘美异常?”
云遥抬眼看着宋程风,表情不复当年冲动,只余平静。
多年来在仙居中挣扎求生,他早已学会将一切情绪掩埋心底。
“师兄,当年一别匆匆,我从未问过你为何会憎恨那个人,哪怕,他曾经教过你法术?”
“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宋程风冷笑:“还不是焰离那个家伙,偏心偏得厉害,将更加强大的阵法策论,亲自传授给桐音那个法术废物,而对于我这个同样是他徒弟的却极少管教,只让我自行修炼——凭什么,那个连法术都练不好的无能之人让他甘愿**许多心力,而明显更出色的我,却从来得不到他眷顾,甚至国师那位置,他宁可选择与自己全无关系的慕珊也不考虑我!”
旁观的桐音忍不住叹了口气,扶额,觉得大国师这回着实躺枪躺的冤枉。
——还不是因为阵法策论之类的知识偏重理论,只能由大国师亲自来教,根本作不得假,法术却可以自行修炼成才,且自己摸索,效果反而更好些。
最重要的是,使用阵法限制太大,时间也极难把控,哪比得上法术自由!
宋程风一个男孩子,居然为这点小事醋成了Boss,把自己给逼成个为了变强连亲弟都下得了手的叛逆,还真是有那么些……没风度。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宋程风已经在沉默中变态,还顺带教坏了一个云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