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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位师兄曾问过我：“你觉得夏苑的荷怎么样？”
“夏苑？那里有荷？”我虽然经常在夏日的午后去夏苑，但对于这些却从未上心。
“当然。”
我努力地回忆着。夏苑的池中，确乎是有几茎荷。
“那种池小水浅的地方，能长出什么样的荷呢？”我觉得有些好笑，“如果要赏荷，我何不去映日荷塘？就是弈剑听雨阁的荷，也比夏苑的有看头。”
他笑了笑：“夏苑的荷，风致楚楚，自甘寂寞。若是用心去品，自会感到其中的妙处。有时候，我看着她，竟会失神。”
师兄顿了顿，又补充说：“也难怪，若不是在心静如水之时，很难品味出她的独到之处。”
次日，我像往常一样，和离一起去了夏苑。
我看着水池中随风摆动的荷，突然想起了昨天师兄的那番话。
我转过头，问离：“你可记得什么咏荷的诗句么？”
离头正在专心地把玩着她前几天刚得到的那对承影，头也不抬地答：“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我看了看池中的荷，轻嗤一声：“接天莲叶无穷碧？你就别开玩笑了。”
她再次抬起头，看了看池水，也笑了：“是有些夸张了。”她总算放下了手中的承影，转过头来问我：“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问题？”
“诶，我好不容易文艺一回，你就配合点吧！”我说完这句话，突然有些想笑。
她偏过头认真地想了想，缓缓说道：“诗倒是有，不过我只记得前两句了。”
“嗯？”我扬起眉毛，饶有兴致地等着下文。
“不共春景艳，宁伴夏池芳。”
我听见这两句话，再看看水池中的荷，竟是有些失神。
离全然没有注意到，又问道：“下两句你记得么？”
我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回答：“我不记得了。”
说完后，我愣住了。为何要推托说不知呢？那首诗，我明明是记得的。
不共春景艳，宁伴夏池芳。红颜一夕改，霜雪葬何方……
离打了个哈欠，又继续翻来覆去地看着她那把承影，眉眼里满是笑意。
夏苑里又恢复了寂静。
夕阳沉沉地坠在远处的山头，整个苑子便沉浸在一片黯然的淡黄色中。
那种被当地特有的铁色蜻蜓，正款款地掠过不远处的草尖。我这才注意到，草竟已泛出了淡淡的枯黄。在柳梢，也有着相似的颜色。那绝不会是夕阳镀上去的。
而池中的荷，已然凋谢了不少。细弱的枝干，在风中伶仃地摆动着。
荷的季节，就要过去了。
“风致楚楚，自甘寂寞……”果然是对她最贴切的评语。
我抬起头，看着那满身铁色，翅膀狭窄，有着“鬼蜻蜓”称号的昆虫渐渐飞远，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离奉师门之命，去了趟江南。
回来后，她告诉我：“夏苑已经完全不成样子了。从中根本看不出以前的繁华”
“夏苑又何曾繁华过？它以前就已经这样了，还能再荒废成什么样子呢？”
“怎么？你不知道么？”离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夏苑，可是皇家修筑的行宫啊。因为种种原因，皇家不再驾临，负责看管的人也日渐懈怠，夏苑才成了这样子。但是，也勉强还算得上是整洁”
她停了停，又说道，“现在的夏苑，已经无法仅仅用‘一团糟’来形容了。园中的杂草变得愈发嚣张，苑里的梅树桃树都被销毁得一干二净。池中的水，也早就干涸了。墙壁上，更是……场战火的留下的痕迹，当真是触目惊心。”
那场大战的惨烈，我早就有耳闻。夏苑的下场，早在我意料之中。
整个天下都被搅得不成样子了，区区夏苑又怎可能逃得过？
更何况，夏苑离云轩那么近。
但是，我心里竟还是有一丝的难过。如果可以，我绝对不要再去江南了。就让它永远停留在记忆中吧。
师门，到底还是给我分派了去江南的任务。我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出发了。
该面对的，终究无法逃避。
映日荷塘、明镜湖、肖家湾……
曾经熟悉的江南，已是一片举目皆非。
到处都是疯长的野草，到处都是飘落的枯叶。
江南，正处在肃杀的寒秋。
我无法用言语恰当地形容此刻的感受：震惊、无奈、落寞……
在驰往云轩的路上，我不由得勒住了马——我没法不停下来。
那堆残破不堪的苑墙，赫然是夏苑。
虽然我一见便知是夏苑，但这已不是我记忆中的夏苑了。
门墙早已歪斜得不成样子，满是炮火留下的伤痕。墙上挂满了藤蔓，在歪斜的匾额上方，亦相得益彰地长了一蓬野草。
暮色里，铁色的蜻蜓，正款款掠过枯黄的草尖。
又是一阵凄神寒骨的冷风，再度提醒着我：现在已经是深秋了。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策马而去，没有再回头看夏苑一眼。
行程的终点，不在这里。
我不能因此耽搁太多时间。
暮色如昨，斜阳依旧，一切恍若一梦。
苑内苑外，却人事皆非。
一场变故，沧桑了谁？
不共群蝶春景艳，宁伴荷风夏池芳。红颜一夕因风改，霜锋雪剑葬何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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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3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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