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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照穿过林间的风儿，令绿叶摇摆不定，在他的面上形成了忽明忽暗的光影，将他置于半明半暗间，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某种纷乱的意绪，一点一滴地在心底蔓延，又再次遭他压回了心底深处，压下那份已经熟悉到快窒息的阵阵刺痛的感觉。
『多年之后他依然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明媚得几乎不真实。』
那一年初夏，他十八岁。
天空是不掺一点儿渣滓的淡蓝，恍如明镜，和煦的风吹的草絮飘飞，鼓荡起了一阵白茫茫的“迷雾”，落在行人的面颊上，柔柔地，痒痒的。阳光懒洋洋的倾泻下来，湖面波光粼粼，摇曳着绚丽的光彩。
正是花香飘溢的季节，那些娇贵的花朵俏然挺立在枝头，犹如古时秀丽女子般羞恬、婉约。刚好一阵轻风经过，有凌乱的花瓣随风起舞，扬扬洒落。
他孤单的支起画板，独坐在临湖的位置上，与身边不时传来的打闹声，有些格格不入。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看不见表情，耳朵里塞着从MP3传来的音乐，唇角轻轻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这个世界的喧嚣似乎与他无关。
他静默地坐在那里，想要寻找一些好的素材，想着该从何处起笔。阳光却将他的影子的投射到一旁的水池中，风掠过，水中的倒影犹如天际之上的浮云变幻不定。风从身后灌穿他的身体，带着草叶的芬芳，清爽宜人。似乎也同时带走心头阴霾的那股烦躁与不安。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绝对的安静、安宁。
……
等他终于想到该如何勾勒画卷的时候，一个纤弱的身影恍如蛮横的外来者闯入了他的世界。他本来应该觉得很恼怒的，因为他所衷爱的宁静被这般轻易地打破了。
可是很奇怪，他并没有生气。
他忽然站了起来，目光变得有点儿迷离。
不知道为什么，他鬼使神差的朝那个女孩靠近，走到了她的身侧。
然后女孩瞟了他一眼。
起先，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兴许的是觉得女孩的的穿着过于新奇，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她，她的脑后扎着一束马尾辫，瓜子脸，没有一颗痘痘的皮肤细腻光洁，她的眼睛很大，水灵灵的，配上高卷的睫毛，显得楚楚动人。他觉得她很漂亮，是那种越看越漂亮的类型。
她就像是这湖边的一道风景。
“你干嘛老盯着我。”她突然问道，这让他措手不及。
他吃了一惊，继而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有些拘谨，“我……”
她看到他的窘样，忽然笑了，“你是美术系的？”
“恩。”他说，眼神有些躲闪。
“那你可以陪陪我吗？”她睁开眼睛问他，那模样看上去俏皮可爱，让他心动不已。
“嗯。”他说。
“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拒绝的。”她忽然又笑了，一张脸越发精致。
……
车厢内充斥着混合烟草味的浊气，一度让他有呕吐的冲动。
他看着身边的她一脸无恙，甚至还有些享受的表情，实在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会一个人跑出来？”
“因为你啊。”
他有些惊讶地望着她。她伸出手来摸摸他的脸，然后笑得两眼弯成很好看的月牙，她说：“呵呵，如果没有跑出来，我又怎么会遇到你。我的帅哥。”
他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只好说：“为什么会是我？”她侧眼望着窗外，天空是灰色的阴霾，视野里的景色飞似的掠过。
她好象是自言自语了一句：“或许，我们都活的不快乐吧。”声音疏离而冷淡，却有着巨大的暗流和蚀骨的忧伤。
他没有说话。
如果沉默可以安抚深隐的伤，那么它可否无尽的深。
如果寂寞深植心底痛不欲生，那么迷离中上演孤傲的假装，我们，如是。
亲爱的女孩，这就是爱情么，为什么我们年轻的爱情这样无可拯救。
亲爱的女孩，我只能在心底这样轻轻呼唤。
摇摇头，他努力的想要将某种情绪甩开，心底却不知是在为谁默哀。
“日光之下，我们都是被温暖灼伤的葵。”
……
一切只是一个偶然，也许只是命运开的一个玩笑。
如同一条改变了航道的河流，你不知道它会流淌到哪里。
而它，自有它的方向和定数。
『太阳也会有想哭的时候。』
空气中有花香的气味，被阳光晒得很温暖，蝉一声声地叫着，蝴蝶捉对儿起舞。一切都静谥而美好。而他，他要同她分别。
午后没有云彩，连悲伤也显得有些懒惰。他要去另外一座城市寻找自己的未来，她来为他送行。
“人总会离开家乡的，无论你多么怀念那个地方。”
她觉得他的语气里有一丝凄凉莫名的意味，她好奇的抬起头，然而她却看不到他的脸，留给她的只是他眺望远方的背影。
“如果你觉得寂寞，你就把心底的话告诉白云。因为白云总是会变成雨的，当雨降下时，它就会把你的思念带到全世界，那么无论你思念的人在哪里，他们都会知道。”
泪水一下子充满眼眶，她却摇紧嘴唇，不让眼泪流出来。“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没有雨，因为你就是我的太阳。”
他默然，半晌才说：“有时，有太阳的天气也一样会下雨，因为太阳也有想哭的时候。”
情人温柔的嗓音依稀在耳，恍然中，听见年华行走的声音。
这一年，他二十二岁，刚刚从学校毕业。
『孤独的躲在角落里，天空下着雨，掩饰着另一种咸湿。』
走过来的那条街，落满梧桐的叶子，安静的蜷缩，假装在期待谁的安慰。
这个冬，日渐失去了锐气。
背景是昏黄的色调，音乐里的女声慵懒而低沉。身侧的窗外天空是一片阴霾，踩着落叶行色匆匆的人们带着各自的滋味寻觅着东南西北。
时隔两年的再次相遇，他和她对坐着，他们知道对方都在努力，努力让自己的心情不和这样的天气划上等号。
年轻的侍应生及时的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面带微笑的问：“两位，请位需要喝点什么？”
“两杯摩卡，不加糖，谢谢。”
她轻轻吐道，转头怅然地看着车流如织的城市，着装一如既往的特立独行，天蓝色的毛衣，灰黑色的卡其布长裤，脚上是一双深棕色是靴子。
“好的，请您稍等。”
侍应生朝着他歉然一笑，然后识趣的走开了。
沉默像是围成了一堵墙将他们与真实世界隔离开来，骨子里弥漫着未消的倦意和眉睫间氤氲着陡现的留恋无声胶着。咖啡很快就被端上来了，醇香的摩卡巧克力糖浆，浓缩咖啡以及蒸奶相融相合，鲜搅打奶油，状如白云漂浮其上。他浅啜一口，舌尖回味的甘苦，刺激着他的味蕾。
摩卡是他的最爱。寒冷的日子里，忧伤的时光中，应该没有人能够抵挡她的诱惑吧。想到这里，他不禁莞尔一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回头的一瞬，她恰巧看到他唇边扬起的弧度，她微微一楞，有片刻的失神。这个男人笑起来还是那么迷人，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魅力。
“你……”他忽然开口说，“最近过的还好吗？”
“恩。”她略显尴尬地应了一声，气氛有些微妙。她默饮着新煮的咖啡，借此掩饰内心的慌张与不安。
“你呢？”她不敢直视他的目光，眼神游离不定。
“我也是。” 他淡淡的说道，他的眼睛清澈无比，明净地如同一面光滑镜子，仿佛任何心事都不能从那双眸子里逃脱。
他注意到她手指的动作，她的手不停地摩挲着咖啡杯，手指的每一次拿捏都像是在跟自己较劲。
空气里突然有一丝悲伤的气息，逐渐蔓延开来。
过往如泉涌的激情，在落寞城市的冬季里，大多如同褪潮时某一处浅滩残岸，水声哗啦哗啦的节节后退。
他想，为什么我们的爱情会是这个样子？
我们也败给了时光。
“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我看得出你有心事。” 他平静地说道，他知道，无论如何，这层窗户纸也要被捅破，他们之间应该有个结局。
“啊……？”她的呼吸开始变的急促，她的模样显得有些惊慌。
他看着那张倒背如流的脸，心事不敢轻言，时间却爬行过荒凉的额，在眉心和眉眼交界处写出他们故事的曲折。记忆慢慢枯萎，当年的那个女孩已经消失在了记忆深处，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烟视媚行的女子。
“对不起。我、我们……分手吧。”她艰难地将这几个字吐出，神色复杂，她低沉着头，不敢看他，为即将到来的质问而感到恐惧。
“好的。”没有她意料之中的火山爆发，他的语气很平静，简短的回答利落、干脆，亦如他冷漠的外表。
她愕然地望着他。
“你们的事，我全都知道。”他像极了一个绅士，用温柔的口吻说道，“祝你们幸福。”
出门，右转，冷风瞬间如刀，割裂肌肤。
他合上双眼，深深呼吸。再睁开时，却蓦然发现手指上画着两张脸，无名指微笑，中指啜泣。
思念被涂抹上温润的颜，是唯美的伪装还是假装的恩泽。
“再给我一双手，再画一次你的轮廓，用集结在嘴唇上的冰冷，亲吻你手心里的沉默。”
……
『谁能读懂仰视的人，是在落寞还是在惊喜。』
在陌生城市的凌晨，他被一阵苦痛思念惊醒。醒来的身边没有她身上那熟悉的香水味，没有她温柔的体温。身侧余下的，惟有一片冰冷。
他习惯性的拿出手机，看这那熟悉的号码，心头有种强烈想要拨通它的冲动。
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
他默默的点了根烟，忽然又觉得有点口渴。他在床头柜上那堆凌乱散放着的酒瓶中摸索着，试图找出尚未饮尽的那一罐醉生梦死。
走到窗前，仰望星空，回味曾经那些山盟海誓的甜蜜，眼泪蓦地顺着脸颊划过面庞。他狠狠地吸了两口烟，却猛然发现自己还是那么讨厌烟草的味道。
不若相望两烟水，故人再见是陌人。
就这样，他和她，在相同的时空不同的地域开始了平静的，又或是平庸的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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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27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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