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翰书天下】如梦回（下）

素衣未染丶

作者：芷瑾

【叁】【月·圆】

月似银光花似雪，手把花枝对新月。
中秋节至，白露菡和青禾常葶早早的就来帮师娘一起做灯笼、做月饼。师父回来后看着满院的桂花香和灯笼，想起玉玑子又是独自一人，遂让白露菡拿着三盒月饼送去给他。
宋御风原本想亲自去，但想到今天师父无尘子跟他说的话，决定还是先缓一缓。
青禾是男弟子平时说话比较刻板，怕被师弟不喜，其他弟子中还是白露菡性子稳重，做事妥帖。上次典籍也是交予她送去的，也算是熟悉的弟子，师弟应该会接受。
这么一想，宋御风心安理得的派白露菡跑腿。白露菡想着上次走之前玉玑子的冷脸，有点踌躇。后来给自己打气，师叔只是脸冷也不会骂人，不像之前来做客的荒火派的烨长老，一弟子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在他袍子上，就被他骂了许久。白露菡琢磨完，觉得自家师叔还是挺不错的，也乐呵呵的坐上仙鹤去了。两师徒想法都挺乐观。
到了玉玑子住处的门口，发现没有侍候的童子，整个地方看上去冷冷清清的，过节的灯笼装饰都没有挂上。
白露菡仔细听着也没有听见有人的声音，心里对这个师叔同情了起来，别人过节无一不是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但师叔这里却像是冷宫一样。
一手拿着食盒，一手提着裙角走上台阶。手腕上的紫玉镯碰到门上发出微小的一声响，白露菡刚要推门进去，门就自己开了。只见阴影处缓缓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近处出现了一张冰冷如玉的脸，是玉玑子。
玉玑子看着白露菡，没有说话。白露菡摆出笑容，朝着玉玑子说：“师叔安好。今日是中秋节，师父让弟子带来师娘亲手做的月饼给师叔。”说完想把食盒递给玉玑子，后立马觉得这样直接把东西递给长辈是不礼貌的，便站在原地没有动。
玉玑子眼神没有什么变化，语气淡漠的说：“劳烦师兄。”便伸手想接过食盒。
白露菡想起院子门口都没有童子了，也没有把食盒递给玉玑子，而是小心询问着：“师叔院内的侍候童子呢？只有师叔一人吗？”
闻言玉玑子眉毛微挑，把手收回负手而立启唇道：“只有我一人。”也没有解释童子的去处。
白露菡猜想，应是玉玑子放童子回家过节了。侍候的童子都是山下人家的穷苦孩子出身，平时主要侍候些洒扫工作，只要侍奉的主子允许，是可以回家过节的。师叔看着面冷寡言，却是心善的，白露菡给见了第三次面的玉玑子定义。
中秋节是团圆的日子，想到玉玑子这里这么冷清，白露菡心里有些难过。也许是月色壮人胆，白露菡笑着对玉玑子说道：“师叔，既然你也是一个人，不妨我带你去河伯桥放河灯逛集市可好？听说今年玲珑铺做了一盏琉璃莲花灯，漂亮至极。我们去看看吧师叔？”
说完白露菡觉得窘迫了，又是放灯又是逛集市又是看灯的显得自己多贪玩似的，一想脸都红了。忐忑的低头看着脚尖，准备把鞋子上的花纹看出个洞。
这时候听到玉玑子说了声好。
咦，师叔这是同意了吗？白露菡抬头看着玉玑子时，不妨看到玉玑子淡淡的笑容。
白露菡到底是少女心境。平时再多持重端静，当知道可以下山玩时，还是忍不住喜形于色起来。
玉玑子看着脸上带着点红晕的少女，心想到底是年少还是贪玩的。不过正好，有些事情要下山才方便做，眼中微芒一闪而逝。
白露菡在走之前倒是记得传纸鹤带话给师父，平时宋御风也不多管束弟子下山，弟子们是比较自由的。
两人分别坐仙鹤下山去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白露菡下了仙鹤之后就有点小兴奋了，不过素来持重的她脸上依旧看着端静娴雅，唯独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活泛。
身旁的玉玑子还是淡然模样，负手而立，在周围热闹中显得清贵高华。
白露菡先看到了那盏琉璃莲花灯，对玉玑子说道：“玲珑铺最擅长做精巧的灯笼，师叔我们凑近了去看看吧？”
玉玑子觉得灯笼再好看也不过如此，低头看到白露菡眼巴巴的眼神到底还是把话咽了下去，点头示意白露菡往前带路。
白露菡开心了，心里又给玉玑子一个定义：师叔不止心善对小辈弟子也有耐心。




【肆】【灯·怜】

两人走进了花灯的地方，仔细一看却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比一般的灯笼精巧些。
白露菡有点失望，又有点觉得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之前狠夸玲珑铺的灯笼结果现在连自己也觉得一般。抬头看了眼玉玑子，他还是一贯淡漠的表情。
周围听到有小孩子跟父母撒娇，“娘亲，我想要吃这个！”
“好~娘买给你啊~”妇人宠溺的摸着孩子的头笑着回应。
白露菡想到早逝的父母……
突然想到玉玑子年少时便父母双亡，后面孤苦伶仃的游走在大荒，其中所经历的孤独寂寞非常人所能体会。
温暖对他来说太过奢侈了。
白露菡忙露出笑脸引着玉玑子去河伯桥，边走边回头说着：“师叔，前面就是河伯桥了。我们放河灯吧~”
语气慢慢弱下去，“可以给亲人祈福的，如果亲人已经去世了也可以把想说的话写在上面这样他们就听到了。”
说完自己先走去卖河灯的地方，两枚铜钱一盏河灯，白露菡买了两盏，回头找玉玑子发现他还站在远处看着河面上的河灯，眼神晦涩。
白露菡叹息一声，现在自己也难过着，不过双亲起码还陪伴着她七年，听闻师叔是四岁起全家便突发疾病都死了。
想着便快步走到玉玑子身旁，递给他河灯，“师叔，放一盏河灯吧。”
眼前递着河灯的少女笑语晏晏，眼神中带着期盼和小心翼翼，玉玑子伸手接过河灯，白露菡松了口气。
带着玉玑子去河灯小铺那里借了两支笔，一支递给玉玑子，一支自己拿着提袖写了起来。
“爹爹、娘亲，女儿过得很好。”
“师父师娘师兄师姐都很照顾女儿，请爹娘放心。”
玉玑子拿着笔却迟迟没有下笔，他觉得没有想要跟谁说的话，他在乎的人很少。而在他心中，莫非云和冷喻没有死，只是暂时离开了而已。
他转头看着白露菡，却看到她在无声的流泪。后又很快的抬起袖子抹去了眼泪，只见她放下了笔，深呼吸了一口气。转头对着玉玑子勉强笑着：“师叔我写好了，你写好了吗？”眼眶还有点红，语气装的活泼。
玉玑子没有戳穿她，只点头表示好了。
两人走到河边放下河灯，两盏河灯越飘越远，渐渐看不清了。
玉玑子没有说话，白露菡也安静的站在那边。
久到听到“噗”的一声，烟花腾空而起，在天空中绽开五颜六色烟花，有的像星光徘徊在夜空，有的像仙女散花，一朵朵小花从天而降。各色花朵和烟花齐齐盛放，美轮美奂，耀眼非常。
两人一时无语，这次打破僵局的是玉玑子。
“我还有事，你先回观里吧。”说完他召唤仙鹤瞬间消失不见了。
白露菡只能眼睁睁看着玉玑子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对着周围万千灯火，繁花似锦。



【伍】【梦·回】

白露菡从梦里醒来，摸着枕边似乎还有濡湿。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以前的事情了吧。自从师娘去世后师父像变了个人，后来师父突然消失，太古铜门大开引发大荒混乱，太虚门派元气大伤……青禾师兄和常葶师姐跟随屿寒师弟重建太虚观，自己却躲在了飘渺峰避世。呵，自己也是个懦弱的人呐。
当时偶然发现玉玑子在修炼邪影，与幽都魔军似乎也有接触，但是她选择沉默……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她知道她为什么要为师叔保密，只不过这个原因她会埋在心里一辈子。
她也知道飘渺峰一直有人在暗中保护她，他自己却没有来见过她。
她想这样也好。
偶尔也会想起他，她希望他最后能够得偿所愿。
君临天下亦或是让生灵涂炭，她还是相信他。
相信她所看到的他：师叔虽然面冷但是心善，而且对人有耐心。
如梦一场，也愿意就此下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