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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录于官方小说《莫问今朝》,由香格里拉工作室文案根据根据原有《金坎子传》原文进行修订
一·墨青书
墨青书拜入玉玑子门下时,是金坎子的引荐。实际上,玉玑子在中原的事务,大都由这位“首徒”来打理,除开进入颛顼冢之类大事,玉玑子本人,其实甚少与弟子交流。
而金坎子却以师父之名,将中原玉玑子派系所有的势力脉络,牢牢抓在自己手里。对于许多小头目而言,“玉玑子师父”只是一个回忆,是传说里西陵城中升起的七头黑龙;真正掌握一切,号令生杀的,是这个眉目如画、长得几乎有些过分精致的美青年,而提到这个英俊青年各种凌厉手段,每个人都会情不自禁不寒而栗。
墨青书曾问金坎子,为何追随。
墨青书并不用多说,他知道面前这个男人什么都明白。虽然与金坎子相识不久,但拥有风水师锐利眼睛的墨青书能看得明白,以金坎子的野心和气度,实在是不该甘心居于人下的,可他却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对师父五体投地的诚服和全心全意的敬重。
当时金坎子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似轻蔑似冷傲地一笑,便把话题岔开去。
墨青书也没有再问,与统帅说话时,问题太多,往往容易惹祸上身。
不过,有一个探查风水的凌晨,墨青书与金坎子一道,游走于黑暗中的流沙。那夜风沙正盛,无月无星,只感觉暗夜中风卷着沙尘扑面而来,找不到方向和前路。
到破晓时,那破晓之光浮现于地平线,却是突然听到身旁的金坎子说了一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里,突然看到一束光,你会不会觉得,那就是神明?”
“青书,你是否仰慕过神明?”金坎子回答这句话时,眼里的凌厉忽而无声无息地消退,整个人透出一股与他模样相似的温和与空明来。然后金坎子抿紧了嘴唇,长发猎猎朝着夕阳,恍然让墨青书看到了那种朝圣者的虔诚和倔强。
金坎子没有继续说下去,墨青书也没有继续追问。不过墨青书明白了,原来,金坎子心中是有神明的,而那神明是谁,不言而喻。
后来,墨青书守护在奄奄一息的卫凌姗床前,喃喃地说,其实,金坎子师兄是个很幸福的人,因为,心中拥有自己的神明,笃信着自己信仰,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哪怕功败身死被万人唾骂,自己内心,定会宁静而幸福。
二·金元术
金元术承认,作为玉玑子首徒的金坎子,一直对他很照拂,但金元术一直对这位师兄有种发自内心的反感。
尽管,彼时,金坎子还是二国师府左右逢源的名门正派弟子,游走于各大门派中谨慎而优雅,但缺乏安全感的金元术,能很明显从金坎子身上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一种虽然隐藏极深,但爆发起来,可以把整个天下都吞噬的危险气息。
毕竟,金元术不是人,他本体是个贫苦的普通青年宋陆风,孪生哥哥宋承风为了自身仙术的造诣,吞噬了宋陆风的三魂,玉玑子刚好途径丹萍寨,就让承影魔返还了宋陆风的三魄,把宋陆风变成尸兵金元术,用各种珍惜草药保持他的身体不腐烂。
金元术十分清楚自己的地位,在玉玑子门人看来,他也就是个法术力量不够强大的怪物,留他活着,只是为威胁云麓高徒宋承风,毕竟,作为焰离弟子的宋承风,绝不能让世人知道自己手刃孪生弟弟的罪孽。
不过金元术并不太在意别人看他的眼光,在这点上,他倒是非常同意金坎子的那一句:“除了列在计划名单上的棋子,其他人看你的眼光,没有任何意义。”
但死过一次的人对危险会特别敏感,任何过分的善意,都会让金元术警觉而担忧。
于是,金元术几乎对所有的人都疏远而冷淡,哪怕像月棠这般,为他所救,并真心实意仰慕他的女子,他也始终保持着君子和师兄的姿态,绝不逾越。
在整个太虚观,金元术最亲善的人,反倒是宋御风门下那个最年轻的兵宗宗主喻昭永,月夜里金元术偶尔会在上清峰道观内散步,便常见喻昭永在月下练剑。月华如流水映在武者的剑锋,法剑在虚空中划过嗖嗖的声音,反倒让他觉得,世上也有单纯之人心,月夜静谧,万物安好。
来倾崖古观覆灭,喻昭永被俘后,金元术在金坎子面前求情,说的便是:“他虽是宗主,却并不危险。在他心中,已然,单纯得只剩下剑。”
可金坎子却仍冷笑着,把剑刺入喻昭永胸膛。然后使用反魄之术,将他变作亡灵。
“何苦……让他死不安生。”虽是心中畏惧,金元术忍不住把内心所想吐出,“若实在容不得,一剑杀死便好。”
“师父一直很欣赏这个人。”金坎子目光冷冽,唇上噙着狠毒的笑容,“但惟有将他变成亡灵我才放心,毕竟是头老虎,要好好看管了,才不会随时反噬我的神明。”
“弄脏神明之手的事情,神明是不屑于去做的。”银发男子低头,满脸阴鸷却毫不犹豫,“但这些事情,终需要有人来完成,不斩断脚下缠绕的藤蔓,神明无从到达天下的巅峰。”
金元术并没有多话,他微微抬头,看着鲜血已经浸透了金坎子的白袍,污血一股股从脚下淌到地面,那精致眉眼中满是煞气,几乎看不到西陵第一美男子的半点神韵风华。
那一霎那,金元术觉得,金坎子对神明的执着中没有任何软弱,哪怕永夜无光,他亦会执起残灯傲对千夫所指,在黑暗的荒芜中,长啸当歌。
三·忆菡
后来,安居于朔望书斋,一心编写玉玑子传记的少女忆菡悄悄想过,若没有金坎子那夜突如其来的变脸,她会成长为怎样的人呢。
身为孤儿的她自幼入门,在玉玑子门人中,开始只是十分寻常的弟子,混在女弟子堆里打杂嬉闹,也没怎么被人注意。长到十一、二岁,自从某次被带到玉玑子师父座前后,便莫名其妙十分受师父照应,师父给她赐名为忆菡,青眼有加,自然门中其他师兄弟也会对她多骄纵些。
十四岁那年的元宵之夜,二国师府得了君王的赏赐,高高的绸缎和珠钗堆进门厅来,玉玑子便唤了忆菡来选。小丫头喜滋滋地把头上脚上都戴满了珠光宝气的金银圈子,娇嗔地向师父道了谢,然后一蹦一跳地跑出府邸,想找师姐妹们显摆。
跑出门时,见金坎子正从侧门出来,倚着长廊站着,似乎也沉浸在节日的喜庆气氛中。他纯白的长发在明晃晃的花灯下有些散乱,但仍保持着谦谦君子的笑容,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儒雅潇洒。
这位俊朗的师兄平时一直对忆菡极和善,小姑娘便想上前去向他展示自己好看的珠宝,于是毫无防备地跑到金坎子面前,唤着对方的原名:“汐风师兄,快来看呀,这些珠钗和手环忆菡带着好看不?”
对方英俊的面容近了,小丫头也禁不住脸上有些热,羞涩地低下头去:“是师父让我选的,很好看吧?”
忽而闻到一股浓浓酒气,男子浑浊的呼吸忽而扫到小姑娘鼻翼上,忆菡抬头,却见一贯温文尔雅的师兄,眼中只有凌厉无情的嘲讽,仿佛,在注视一个卖弄耍宝的小丑。
她下意识地向后退,却似乎来不及了,金坎子将她逼退到墙角,那好看的手已经抚上小姑娘的脸颊。
“一个赝品而已,何必这么得意。”他捧住她的脸,很用力地掰过她下颌,让她直视他眼中锋利,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等架势,不由得呜呜地哭了出来。
“师兄……你醉了……”忆菡呜呜哭着,扭着肩膀想挣脱开,而男人的另一只手却狠狠掐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完全动弹不得。
“你觉得我醉了?”他口里吐着酒气,手指几乎要把她的肩膀拧碎,但眼中的锋利,却是十万分地——清醒。
“难道你不是赝品吗?就只是长得有点像白露菡而已,便仗着师父的优容不知好歹……何况——还只是皮相的相似。”他嗤嗤冷笑着,嘴唇贴近她耳畔,是情人密语般极为暧昧的姿态,“你知道吗——我讨厌白露菡,更讨厌你——”
忆菡不知所措,挣扎不得,只能呜呜哭得更大声,然后耳垂上似乎有点点亲吻落下,小女孩儿除了浑身颤抖却什么都不能做。
忽而听到耳畔嗖嗖风声,转头,她已身在陆之尚的怀中,这位玉玑子门中最年长持重的师兄冷峻地直面金坎子:“汐风,我提醒你,别随便对同门出手。何况,她只是个孩子。”
“哼。”金坎子骤然完全清明,抚着袖子,恭敬地对陆之尚揖礼,“陆师兄,在下酒醉失态……师兄不会将此事告知师父吧?”
“小事一桩,我也会教导忆菡师妹日后该如何自处,不让大家为难。只是——汐风,哪怕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再碰忆菡。”低头瞅着怀中仍在抽泣的少女,陆之尚眼中浮上一丝怀念和宠溺,“我知道你讨厌那个人,可我希望你知道,那个人对许多人来说,有特殊的意义,哪怕在师父心里,也有她一席之地。”
“师兄教训的是,汐风只是醉后失态,以后自当谨慎行事。”金坎子再深深揖礼,便是无声退了下去。
“以后离顾汐风远一点。”待金坎子退去了,陆之尚将忆菡放下,低头,轻轻抚平她被弄乱的额发,仿佛慈爱的父兄,“少出来招摇,那个人——可是从不戴珠宝装饰,更不会招摇过市给自己惹麻烦的。”
忆菡懵懂地眨着眼睛,从惊吓中回神,仔细一想,陆之尚的“那个人”大概就是金坎子醉酒后吐出的“白露菡”。
这么想来,自己这个名字“忆菡”怕就只取“追忆白露菡”之意,而金坎子那句“赝品”更是证明了,自己和白露菡关系匪浅……
看起来,自己自幼受到优待,说白了就是容貌承了他人的恩情啊……
失望之下,却仍是好奇:“陆师兄,那个白露菡……是个怎样的人?她……对你和师父都很重要吗……”
“白露菡是太虚观掌门宋御风的门下,现在于飘渺峰修仙。在我看来,她是个独立坚强的女子,让人敬慕。”陆之尚并没有提太多白露菡,但他说起白露菡时,眼眸深处却浮起一种安静的敬意。
“汐风很讨厌她……因为,她直面汐风说,玉玑子师父并不是神明,而是一个普通的凡人。”陆之尚轻轻拍着忆菡的小脑袋,“这些事情,你也不要多问,比起那个人,你不过是个不懂世事的小孩子,我想,师父也希望你永远是个不懂世事的小孩子,不要介入那些是非纷争。”
忆菡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陆之尚眼中风起云落,于是她知道,这些师兄们一定经历过许多风雨,心中都有太多太多的故事,她只是资质稀松平凡的弟子,那些疾风骤雨,任何一场都能把她卷入吞噬,到皮毛都剩不下一根。
数日后,陆之尚离去,忆菡自是不知他去了什么地方,想着要去送送他,走到门前,却只看到风腾云留下的一缕清风。心中暗自惊诧,这位大师兄用的竟是云麓仙居术法,接着,却是黯然苦笑,想着自己看似颇受宠爱,而实际上,却是这些师兄的衣角也摸不到的人。
回首,便又见到了金坎子,那银发青年容貌依旧俊秀夺目,他神态冷静而淡然,注视她的目光中没有太多锋利,却也无意再做过多的亲善伪装。
“虽是不懂事,起码懂得感恩,也算知趣。”他淡淡说着,凝视忆菡的目光中透着难以捉摸的玩味,“你想怎么走呢?继续利用你的优势,挤进那变换莫测的风云之中,还是远离喧嚣,独善其身?”
他似乎并不期待小姑娘真正的回答,只在她身旁侧身而过:“丫头,其实你很幸运,因为这张脸,你至少有机会选择自己的未来。”
金坎子身上的檀香味再度传来,忆菡能感觉,他们再一次靠得很近:“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未来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
于是,忆菡十五岁生辰那天,走到玉玑子面前问他:“师父对忆菡的希望是什么?是不是只需要忆菡好好活着,简单快乐地活着?”
玉玑子颔首,于是忆菡款款而拜:“那请师父成全忆菡前往朔望书斋,让忆菡在宁静的书斋中抄书念道,从此与世无争。忆菡亦愿写下师父的生平,一心为师父立传,以报师父教养之恩。”
玉玑子微微有些惊讶,过了半晌便轻轻摆手:“也罢,按你的所愿生活吧。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安居于悠悠白云之间,不受世事烦扰,倒可一生平安。”
从此,那位被传说为“玉玑子最宠爱的女弟子”的小姑娘,就置身于书斋之中,偶尔会有同门弟子来探望她,亦有各种江湖人士,向她讲述各种奇闻异事,从许多轶闻中忆菡也慢慢知道了许多关于玉玑子、金坎子、陆之尚、白露菡等人的事迹,比她当年在玉玑子门下时详尽许多。
知道得多了,她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竟也开玩笑地问过金坎子,如果当年,金坎子比玉玑子师父更早发现她容貌与那人相似,会如何处置她。
“大概不会让你见到玉玑子师父吧。”金坎子回答得轻描淡写,“毕竟这样的容貌,是祸患。”
“冷血!”忆菡也会故作娇嗔地反驳他,然后丢出一堆你一定是嫉妒白师姐在师父心中的地位,武功法术也比不上玄素**白师姐,才在心中有如此浓浓的阴影,不过嫉妒之心太强真的不好,首先是有损男子汉大丈夫的气度,并且也不利于皮肤的保养维持美貌……一直说到金坎子那精致眉目中明显涌出一丝杀气才住口。
“没办法,朔望斋挺无聊的,所以见到师兄我就格外开心,话也特别多!”忆菡用最甜美的笑容来结束这一场不愉快的谈话,“放心啦,师兄,虽然你以前吓唬过我,但我还是会好好写你的传记的!”
金坎子蹙了蹙眉头,见玉玑子正从小径上走过来,便也没再多说,只低声叹了一句:“你,笔下留情。”
看到师父走来,忆菡那些小心思小报复也马上收了起来,欢快地迎了上去。
站在朔望书斋前,与大荒枭雄玉玑子同看云卷云舒,忆菡转脸微笑,此时,少女的眼神中也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她道:“师父,我觉得,我才是这个乱世中最幸福的人。”
不问是非,不管兴衰,而那些远在云端高高在上的人,却又伸手可及,便如捧了漫天星辰在手中,灿烂耀眼,令人羡嫉。
更可贵的是,忆菡懂得珍惜自己这些所有,也许,她真是大荒中最聪明也最幸福的平凡小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