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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大祸欺声色 于 2017-8-31 16:03 编辑
一、初遇
我第一次遇见她是在巴蜀的红木林。迷糊的王二小不知第几次忘记了赶牛的方向，我也不知第几次无奈的接过他手中的皮鞭替他将牛赶给他的父亲。
我赶牛赶到终点时看到了她，小小的一团，整个人缩在茂密的树丛内，隐约可见雪白的裙摆上有星星点点的红。
没办法，翎羽山庄的弟子别的不说，眼神就是一等一的犀利。
我将牛和皮鞭赶紧交给二小的父亲，辞别了他便连忙钻进树丛。
走进之后看得更加清楚了，这不过是个年幼的少女，可一张脸惨白至极，整个右肩都是一片刺眼之极的红色，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不知何人竟忍心将她伤成这样！巨大的愤怒充斥了整个胸膛，我铁青着一张脸小心地将她抱进怀里，少女似乎警觉性非常高，可过多的失血已经带走了她的全部力气，所以她只是略微睁了睁眼，便又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你……是谁？”低如蚊吟的声音在我怀中响起，我柔和了声音回答她：“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叫弥生，是翎羽山庄的弟子，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你不要睡，千万不要睡！”
“嗯……”少女努力睁开眼睛，但眼神已经有点涣散，“我……我叫……秦槐，秦……涟漪的秦，苏……槐的……槐……”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叫秦槐，你一定要坚持住！千万千万不要睡！”我心急如焚地嘱咐着她，恨不得疾驰篇的时间可以延长再延长，心中也开始恼怒自己为何没有豢养一只可以承载两人的坐骑。
“嗯……我不……不睡……”秦槐这般说着，声音却是越来越轻，越来越低。
当我终于赶到忘川镇将她交给了驻扎在那里的冰心弟子后才舒了口气，我知道她死不了了。
傍晚的忘川镇格外美丽，红绿相间的巨大树木参天耸立，银色的星辰在叶片之间此起彼伏的闪烁着，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了下来。
秦槐……吗？我心中反复想着这个名字，不知为何，我觉得今后的人生必将与她息息相关。
直到很久以后，我知道了苏槐和秦涟漪的故事，我才明白她给自己取名秦槐的原因——她将自己视为一座活着的坟墓，秦涟漪和苏槐之墓。
二、别离 “二毛！二毛！你捡回来的小姑娘醒了！”随着一声声“深情”的呼唤，我只觉脑门上的青筋不可遏制的鼓了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的，翎羽弟子都被称作了毛毛，而与我一同长大的竹马落晟更是亲切的称呼我为二毛。
“你看，毛毛，毛毛，这样总觉得在叫小狗一样，既然是两个毛，那我就叫你二毛好了！朗朗上口还简单好记。”彼时他睁大了一双诱人的桃花眼，笑眯眯的如是说道。
我一把掐住他的脖颈，阴森森的说：“我好歹是个妙龄少女，你整天整天的叫我二毛是个什么意思？”
“喵喵喵喵喵？”
我嘴角抽搐着踩了他一脚，怒道：“说人话！”
“不不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他挣扎着从我手中保住了脖颈，颇有些委屈巴巴的样子，“喵喵喵，妙龄少女？你？”
哎哟卧槽！这上扬的销魂的小尾音哟，勾得我手又痒了起来，非得揍点什么才能舒服。
“咳咳咳，你捡回来的小姑娘醒了，你真的不去看一眼吗？”他见势不妙连忙转移了话题。
我瞪了他一眼，然后走了进去。
“弥生姐姐。”小姑娘笑得一脸甜蜜，但一张脸依旧苍白得吓人，“谢谢你救了我。”
“应该的应该的，这是我大荒弟子……”我下意识的又准备开始发表获谢感言。
“咳咳！”落晟在一旁猛的咳了几声，也将我咳醒了过来。
“咳！”我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岔开话题，“秦槐妹妹，你是被谁伤得那么重的？告诉姐姐，姐姐替你报仇！”
“谢谢姐姐的好意，不过，这个仇我想亲自报。”秦槐笑了笑，我看她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也就没有再问，谁还没几件私事呢。
“行，那这段时间你就先住在我这里吧，好歹把伤养好再说。”我给她掖了掖被角嘱咐道：“你再睡会儿吧，毕竟流了那么多血，可得好好休息才行。”
“嗯！”秦槐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我和落晟出去关好房门，忍不住问他：“你也看出来了吧？”
“嗯。”落晟神色凝重，比我还好看的脸上难得不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她身上的伤口还带着幽都的魔气，而且，我总觉得那伤口的样子很熟悉，我一定曾经在哪里见过。”
我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是魍魉，那是魍魉才能留下的伤口。”
“什么！”落晟愕然看着我。我知道他在惊讶什么，也知道他不是怀疑我的结论，毕竟我们翎羽山庄可以说是和魍魉门纠缠最深的门派，对彼此的了解可以说非常深刻。
“你是想说，受到魍魉弟子的攻击，秦槐为什么还能活下来对不对？”我慢慢抚摸着手上的天羽，苦笑道：“因为她也是魍魉弟子啊，同门相残，伤她的人还带有幽都魔气，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从抱住她的那瞬间我就知道了，这种感应近乎本能。
然后我们再也没提这个话题，但在秦槐养伤的过程中我们彼此也越来越熟悉，她也开始随着落晟一同叫我二毛，日子便在我们的嬉笑怒骂声中过去了。
我知道她会离开的，但没想过会这么快，她走得突然而悄无声息，就像她的出现一样突然。我本以为离别只有一次，但没想到落晟也要走了。
“你要去太古铜门了？”我愣愣的看着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恩。”他一脸歉然的看着我，然后宠溺的摸了摸我的头，笑道：“抱歉啊二毛，我不能再陪着你了，我们云麓仙居的掌门失踪在了太古铜门之内，我必须和其他师兄妹们一起把掌门找回来，这是我身为云麓弟子的责任。”
我沉默的看着他，内心汹涌的感情几乎快要压抑不住。
我想说你不要去了好不好，那里那么危险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我不能这么自私。
我想说我陪你一起去太古铜门，但是不行，我也有我的责任，我负责忘川镇这一带的侦查，不能因为个人感情而罔顾其他人的性命，要是因为我的任性导致妖魔的成功潜入，那我简直难辞其咎。
不，这都不是我真正想说的。
我想说……
我想说……
我想说我喜欢你，落晟。可我不敢，虽然我们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可我知道你只是把我当成你的妹妹一样宠着，我不敢也不愿打破这最后的美好，我怕告诉你之后，我们连兄妹也做不成了。
“那你要小心啊，可别死在太古铜门了，我才不会来替你收尸呢。”最终，我也只是这么告诉他。
“放心吧二毛，我这么厉害，区区妖魔怎么杀得了我！”他挑了挑眉，最终抱了抱我，在我耳边叹息道：“你乖乖的，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娶你。
如果我当时勇敢一点，我们是否也就不会白白错过这么多年？是不是就能拥有另一个结局？
可惜的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失去了那个怀抱的我忽然搞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红木林依然是艳阳高照，我却仿佛从那坠落的叶片中听到了哀凉的挽歌。
三、诀别 落晟失踪了。
在他离开我的三个月之后，他也失踪在了太古铜门之内，连同其他云麓弟子一共二十三人。
当我再次见到秦槐的时候，没想到她竟然给我带回了这样的消息。
我持弓的手僵了一下，旋即若无其事的瞄准，开弓，放箭一气呵成，准确的射中了藏在落叶堆中的魔族。
看着那冉冉散落的黑烟，我几乎快压抑不住内心的暴戾。
“平心静气。”秦槐将手搭在我再次举起的天羽上压了压，一身华美的蟾宫折桂配上她那双暗金色的瞳孔竟将她点缀得如同一个妖精般既美丽又无情。“你这个样子怕是也在这里忍不下去了，如何，跟我走吧？我们一起深入北冥。”
“三天。”我将天羽收了起来，转身向着林中的小木屋走去，“等来接替我的师兄到了之后，我就跟你一起离开。”
……
“咳咳——咳咳——”我紧紧的掐住自己的喉咙，恨不能把五脏六腑全都在咳嗽中全部呕出来。
一闭上眼，我总能看到那漫天的鲜血，鼻尖总能嗅到无处不在的血腥味。
我杀了他，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我亲手杀了我最爱的人！
“二，二毛……”落晟躺在我的怀里，一张多情艳丽的脸早已是一片惨白，嘴唇也成了魔化的深紫色，一双眼睛亦是空洞而涣散，“不，不要哭……”
殷红的血从他的胸口不断地涌出来，刺穿他胸口的光箭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们翎羽弟子的箭矢从来就不是凡铁之物，而是用自身的灵气具化而成，杀伤力也比普通箭矢更为巨大。而没有了堵塞物，血更是流得肆无忌惮，我拼命拿手堵住他的伤口，但根本于事无补，我完全没办法阻止他生命的流逝。
“落晟落晟落晟！”我紧紧的抱住他，却只能徒劳的喊着他的名字，内心只剩下浓郁得化不开的绝望。
“不要哭啊……二毛……”落晟叹息着，“死前能……能见到你，我已经很……很心满意足了……”
“落晟！”我睁大了眼睛与他对视着，可我知道他已经看不清我了，自然也看不见我干涩赤红却无一丝泪意的双眼。
当心痛到极致，流泪都成了一种奢望。
“不要死！你不要死！我还没告诉你，我，我喜欢你！我爱你啊落晟！”我绝望的看着他，他的血将我湛蓝的沧海桑田也染成了浓郁刺目的红。
“对……对不起……”他苦笑着，“可我……我爱的人……不是你……”
“没关系，没关系，你爱的是谁都好，我只求你活着，活着幸福给我看好不好？”
可我的内心却在疯狂的叫嚣着：骗子，你这个骗子！如果没有看到你屋内的那件东西，我可能也就真的信了，信你爱的人不是我，信你只是拿我当妹妹。可是我看见了，我也知道你是爱我的！你不说我就愿意当不知道！
“我累了，弥生……”落晟疲惫的缓缓闭上了眼睛，“让我……让我睡一会儿……好不好……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我僵硬的抱着他逐渐变得冰冷的躯体，只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落晟，我带你回家。”
我洗了把脸，终于感觉清醒了一些。
落晟屋内的东西也被我带了回来，那是一幅画。画里一身大红喜服的男子抱着同样一身凤冠霞帔的女子坐在金色的凤凰背上笑得温柔，一向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里是清晰可见的深情，而女子也同样温柔的看着他，晶莹剔透的法杖和光羽翩飞的长弓也交缠着叠放在一边。这一幕美好得像是一个梦，如今，也真的只是一个梦了。
“你还好吧？”秦槐站在我身后，暗金色的眸子里少见的带着一丝不安，“那天是我来迟了。”
“不关你的事。”我摇了摇头，看着镜中自己雪白的长发，“死亡对他来说，想必也是种解脱。”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允许自己成为受幽都控制的化生魔呢。
只是……
我抚上胸口，从他死去的那一刻起，这里也和他一起死去了。
从此以后，我活着的每一天，将日日夜夜，活着受煎熬。
【弥生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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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8-31 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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