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花祁 于 2018-6-22 15:31 编辑
后来她才知整个夏日不见踪影的阿翠却是要出嫁了。于是常常碰见的阿翠变成了阿翠叔。健谈的大叔也时常拉着她絮絮叨叨着,阿莹也不觉得烦,只是觉得他格外亲切。只是每每提到女儿就要出嫁了,翠大叔的瘦削脸拉得更是像是苦瓜,期望着未来女婿是个耙耳朵。浓浓的家乡话里透着他淡淡的愁绪,阿莹安抚着他依葫芦画瓢地学了几句。
一日,在阿翠叔走后,她趁着午休的时光爬上了最高的那棵树,神神秘秘地用着奇怪的语言独自念叨着,像是远古的咒语又像是古老的歌谣,片片的树叶散开正好对着厨房的木门。
念着念着,冰凉的雨水就落在她的额头,瓢泼的大雨突然就至。
躲在树下的阿莹也不想走,就呆呆地看着铺天盖的雨敲打着万物。看到它落在屋檐上溅起朵朵水花又扑涌到了地面,看到它跳落在苍翠而肥大的树叶上又落下与千滴万滴在不同方向的他们汇合,仿佛无论飘落在哪里都改变不了它们最终的命运。 阿莹就这样发着呆,恍惚又回到坐在彼岸台的那些岁月,生命总是空空落落,似乎缺了什么东西,她似乎又觉得在哪里都是一样,一样地没有她的立足之地。她也不知道她在寻找什么,却总是觉得她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而那东西就和拥抱一样地温暖。 她又望着那粗壮的枝干相互交错被一片明明亮亮的颜色遮掩,那是被雨水冲刷干净的树叶,透着生命的鲜活。她想起那些异怪志里面的故事,总觉得那层层叠叠的叶下也可能会藏着个身着树叶装饰的小娃顶着大大的绿叶也可能正好奇地看她。 她好奇地望树丛的叶中看去,期待着能看见那么个小娃。可是小娃没看见,倒是看见身着一袭墨绿长衫的少年撑着油纸伞出了门。 她不由自主地看着他,一直到消失在雨中。 傍晚,桌上放着一盘青草糕点,清香地就像雨中绿叶的味道。 胃满满地,心也跟着满满地,她似乎越发地喜欢起那个少年。
待到桂花满亭,十里飘香的时候阿翠就真的出嫁了。作为阿翠的朋友,虽然相识不久,阿莹替她高兴又同时有点难过。
这是阿莹第一次参加人间的喜宴,只觉得满地的红喜和喧嚣的宾客格外热闹。酒席上的饭菜其实并不是特别好吃,可是人人满面红光,津津有味。 她不太适应这样的热闹,所以逃过来来往往的人群回到原来的厨房,期待看到她熟悉的那个少年。
她在门口听到有人在前头大声叫唤着,"阿山,饭吃了没?" 房里的少年清声回着:"吃了吃了,你去吧。" 她才反应过来那个烧菜少年叫做阿山。 因为她好像一直以来都忘了问他的名字,而他也未说。 此时,房里的蜡烛闪着昏暗的光,阿山正在做月饼,面粉糊了他一手。 她正好奇地翻看着桌子上印月饼的磨具,有墨竹,有梅花。 阿山见她进门也不叫她帮忙,只是自顾自地开心地揉着面。 阿莹看着眼前少年揉动着面团,白色的团子被按在案板上打了又打,又穿梭在他的手掌间,不断地分裂又合并着,跃成一场好看的舞蹈。 面粉纷飞,像是下了一场白色的雪,阿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目光跟随着灵活而修长的手转动,觉得揉面团甚是有趣。等到面团揉好时,她却依依不舍想再看一遍这样的杂耍,显然阿山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阿山将调好的馅料和面团放好磨具中,再把它们放进蒸笼后就可以歇息。 而此刻,阿莹已经睡着了。 他无奈地看着熟睡的少女,最后还是将她叫醒送回了房。
忆对中秋丹桂丛,花也杯中,月也杯中。 今年的中秋,阿莹大概还是有点想家的。 她望着那轮明月,很想拉着阿翠炫耀地说,在她家乡能看到的月最大,可是阿翠却不在身边了。 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也就阿山了。 "我跟你讲哦,我们家那边能看的明月可以很大的。"红衣少女声音有点哽咽。 阿山也猜出她是想家,连声称是。 他递来一块月饼来,那月饼小小巧巧,就是一束桂花的形状,不像是他这段时间做的那种。 "今天刚做的,吃吧。"少年轻声道。 阿莹接过手里的月饼咬下,只觉得十分香甜,明明好像是莲蓉陷,她却隐约吃到了葡萄的味道。 吃着吃着,她又仿佛回到了阿翠出嫁后那天。阿翠给她爹包好一大袋葡萄和其他吃的带回家。 阿翠叔往前头走,阿翠在后头追。 "阿爹,这又得好久看不见你了啊。"阿翠在后面喊道。 "傻闺女儿,爹又不是不回去看你了,乖回去吧,别受了凉。"阿翠爹在前面走,却是不回头。 可是阿莹看见了,他的眼里满是泪,他不是不想回头,他是不敢回头。
"阿山,你到底是什么人啊?做饼这么酸。"少女问道略有泪意。 "我是做饭的人啊。"少年带着笑意回答着。 阿莹最后却是哭着将月饼吃完,很是怀疑他是偷听到自己用阿翠的家乡话埋怨过他,所以故意做得让她吃了想哭。 阿山很是无辜地安抚着她,并承诺以后多做点好吃的给她,她才肯罢休。
天高云淡,水落石出。 秋,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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