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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龙尧离 于 2018-10-13 12:3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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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薛七是个手艺人,他总能将枯朽的木头变成各种各样精致的傀儡。不管是小猫小狗,还是飞鸟鱼虫,只要是他做出来的,全都能叫能跳,仿似活物。
但没有人知道,薛七最擅长的其实是做人形的傀儡。锦衣华服,黑发雪肤,只要是他做出来的傀儡,无论男女,都是独一无二的美人。
可在村子里,薛七从不做人形的傀儡。
村头的老张头很奇怪,问他说:“薛七啊,你有这么好的手艺,为啥还要待在我们这个小破村子里啊,你做的那些东西要是拿到城里去卖,那些王孙贵族们一定会喜欢!”
薛七却笑着摇摇头,然后说出一句让老张头听不懂的话来。
他说:“时间还没到。”
什么叫时间还没到?
老张头听不懂,但也没再追问,毕竟薛七愿意待在村子里也好,附近的村子老有大姑娘往这儿跑,就为了看一眼薛七。虽然其他的小伙子没有薛七这么好看,但大姑娘来的一多,他们也总有机会的不是?
薛七长得很好看,皮肤白净,五官俊秀,一点也不像是小村子里出来的人物。他更像是城里那些达官贵人家里养出来的小公子,养尊处优,有种天生的贵气。
薛七在自家的屋子里慢条斯理地擦着刻刀,他刚刚做了一只小猫的傀儡,还没来得及给它上色,村子里就涌进了一群不速之客。
那是一群附近的流匪,侯马屯别的不多,大大小小的流匪群倒是不少。
为首的络腮胡子抽出腰间的大刀,骑在马上恶声恶气地叫嚣道:“兄弟们,把这村子里的*都搬出来!男人和小孩都杀了,女人留下来带回去,给咱们兄弟几个好好乐呵乐呵!看能不能也生几个大胖小子!”
周围的匪徒们轰然应诺,提着刀就冲进了村子里,然后见人就砍,当然女人除外。
老张头当然也被砍倒了,他当时正坐在村头的枯树下抽着一杆旱烟,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把大刀对着头砍了下来。
薛七的房门也被人一脚踢开了,进来的匪徒却是没有砍他,反而看着他双眼发亮,闪着淫邪的光。
这个鬼地方女人本来就少,还大多长得歪瓜裂枣,皮肤粗糙得就像汉子一样。有时候憋的狠了,那些眉清目秀又身材纤细弱小的男人也是他们的发泄对象。而薛七很明显就属于那一类人,长得就像女人一样好看又毫无反抗之力,没想到这个小村子里竟然还有这么一个人物,倒真是意外之喜。
薛七看了一眼破门而入的匪徒,完全没有被对方凶悍的样子吓到,反而继续给手中的那只小猫上着色。
“嘿,小美人你在做什么呢?要不要哥哥来疼疼你?”匪徒嬉笑着向他靠近。他之后肯定要落在老大手里,倒不如趁现在先尝尝鲜。
薛七放下手中的傀儡小猫,叹了口气说道:“时间到了。”
匪徒没听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也没有时间去想明白了。
他嘭地一声就倒了下去,他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血从他的胸口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很快就染红了地面。
一只白色的小猫轻巧地站在尸体的背上,模样又乖巧又可爱,可它的嘴巴动了动,就把那颗心脏吞了下去。
薛七理了理衣服,然后走了出去。
他手中的傀儡小猫也不见了。
流匪头头已经吓得瘫坐在了地上,一股骚臭从他的裤裆处传了出来,竟是被吓得尿了裤子。
村子已经被一片鲜血染红了,却不是村民们的血,而是他带来的那些兄弟的。
那些村民身上还插着流匪来不及拔出去的大刀,可伤口处却一点血也没有流出来,反倒是那些匪徒现在连具完好的尸体都找不出来了。
村民们围着他,他们的身上和手上都沾满了血,却没有一个人对他动手,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眼神死寂,就像两颗漆黑的珠子。
行动呆板,就像一群被人操控的假人。
络腮胡子脸皮抽了抽,正想颤颤巍巍地爬起来逃命,一双干枯苍老的手臂就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脖子。
然后他就忽然看到了自己的脚。
薛七拍了拍头上还插着一把刀的老张头,笑了笑说:“大仇既已得报,那便从此尘归尘土归土吧,我也要走了。”
老张头僵硬地扭过头看他,终于明白之前薛七为什么说时间还没到了。然后他缓慢地点了点头,死寂的眼珠子反射出来的光就像将流未流的泪。
村民们全都对着薛七跪了下去,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
薛七受了这个大礼,然后带着肩头的小白猫离开了这里。他的身后,那个小村子正慢慢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薛七没有回头。
……
在一年前,侯马屯有一个小村子,哦当然了,侯马屯附近的村子多了去了,这个小村子不过是其中不显眼的一个罢了。
那个村子是真的很小,只有三十来口人住在里面,但大家都十分友善,邻里之间互相扶持。但这样平静普通的生活并没有保持太久,侯马屯环境恶劣,流匪马贼非常之多,很多村子都遭到了他们的洗劫,更严重者还会被屠村。
那个小村子就在一个平静的夜晚被抹去了,在这样荒凉的地方,贫贱的人本就命如草芥,如果没有薛七,那个小村子里的三十来口人死了便也就死了,谁会在乎呢,更遑论给他们报仇的机会。
所以你看,薛七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手艺人,他做的傀儡栩栩如生,宛若活人。
【2】
薛七又开始做傀儡了。
他在无双城租了一间小院子,里面有花有树还有一个小池塘。池塘里面游着几尾红白相间的鲤鱼,小白猫就站在池塘边上,对着那些鱼虎视眈眈。
薛七在布庄买了一匹鲜红的绸缎,光滑柔顺,上面还有黑色的花纹。他用这匹布裁做了一套华贵的锦衣,然后套到了那具他做了七天才做好的傀儡身上。
这具傀儡是个身材高大的男性,四肢修长,就连每一丝肌肉的纹理都被他雕刻得极为完美。
如果光看外形,这绝对是一具非常完美的男性躯体,可是它没有脸。
漆黑顺滑的发丝之下,是一张空白的面孔。
纵然薛七拥有让傀儡活动自如的鬼斧神工,可没有面孔的傀儡他也没办法赋予它生命,就像画龙不点睛一样,没有脸的傀儡,他也不能让它真的活过来。
薛七犯了愁,不是他不想给它雕出一张脸,而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雕。说来也是奇怪,他不管做什么模样的傀儡都是胸有成竹,刻刀在手便能行云流水般雕出他想要的模样。可唯独这具傀儡,他想将它做出来,却始终不知道该如何雕琢它的脸。
没办法,薛七只得把它放到自己的房间里,与自己整日相对。
“快快快!烧了它!烧了这个妖物!”
“啊——杀人了!妖物杀人了!”
“不能让它跑了!快去通知观里的道长!这里有个妖物!”
薛七双眼紧闭,神色颇为痛苦。
陷入梦魇间似乎有人在安抚他,一双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将他抱进了怀里轻轻地摸着他的脊背,使他逐渐平静了下来。
薛七睁开眼睛,神色有些茫然。昨晚他似乎又做了噩梦,可梦里的内容他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似乎有人在温柔地安抚他,这感觉那么熟悉,熟悉得让他觉得心脏都有些抽痛。可他的屋内门窗都是关好的,除了他和傀儡以外空无一人。
看来真的是个错觉。
薛七就这么在无双城定居了下来,偶尔做一些小东西拿出去卖,竟也渐渐有了几分名气。
一日有人找到薛七,花大价钱请他做一个傀儡。
那是个珠光宝气的妇人,但她脸色苍白,神色憔悴。她的儿子七日前失足落水,不幸身亡。
“我的宝儿还那么小,他才五岁啊,他那么聪明又乖巧,怎么就舍得离开我呢?”妇人跪在薛七面前泣不成声,“听说薛公子一双手堪称鬼斧神工,做出来的傀儡恍若活物,可否怜我爱儿之心,为我做一个宝儿的傀儡?”
薛七看着她满脸泪水却不为所动,只是提醒她说:“我可以给你做一个傀儡,但是做成之后你不能让外人看见它,否则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与我无关。”
妇人大喜,连忙拜谢。对他最后的那句话却不以为意,一个傀儡而已,会出什么事儿呢?
薛七按照妇人给的画像做出了宝儿的傀儡,然后看着她第二日来取走了它。
“希望她可以听从我的话吧。”薛七靠在那无脸傀儡的怀里,黝黑的瞳孔里带着诡秘的笑意,“否则宝儿可是会不开心的。”
傀儡却只是沉默,它当然不会说话了,毕竟连嘴巴都没有,如何能开口呢?
【3】
半个月后,无双城内一所宅子忽然燃起了熊熊大火,主人以及仆人一共三十二口全被活活烧死。
彼时薛七正坐在房顶,看到那浓浓的黑烟愣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别开了眼。
他提醒过她的,如今这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快一个月了,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雕刻你的脸。”薛七摸着傀儡平滑空白的面孔,颇有些烦恼。
忽然院子里传来一声巨响,薛七走出去一看,正看到小白猫扑向一个黑脸道人。那道人手持长剑将扑向自己的小猫劈飞,小白猫撞到墙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然后站起身抖了抖毛又扑了过去。
原来那声音就是这么来的。
“小白,回来。”薛七开口叫住它,小白猫攻势一顿,幽蓝色的眼珠子死死盯着那黑脸道人,但还是听话的退了回来。
“奇淫技巧,邪魔外道。”黑脸道人冷哼一声,看着薛七冷冷呵斥道。
薛七也不生气,他将小白猫抱在怀里,看着那道人奇道:“这位道长私闯民宅,是想做些什么呢?”
黑脸道人质问道:“杨府三十二口人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薛七矢口否认:“和我无关。”
“呵。”黑脸道人冷笑一声,说,“我知道你不会承认的,但我听杨府隔壁有人说在着火前听到有人叫喊着‘傀儡活了!傀儡活了!’据我所知,这无双城会做傀儡的人只有你一个,你还敢说这事儿与你无关?”
“那又怎么样?”薛七委屈极了,“我是给杨夫人做了一个傀儡,可是她不听我的劝告,我能有什么办法?”
“小小年纪心肠就如此恶毒,若是放你继续成长下去,还会有更多人被你害死,我岂能放任不管!”黑脸道人神色冷酷,做出了攻击的姿势。
“得了吧,道长。”薛七仍在笑着,可他的眼神已经彻底冷了下去,说出的话又毒又不客气,“我敬你是太虚观的长辈,可不代表你就可以对我蹬鼻子上脸。想要铲除我这个‘邪魔外道’,就凭你吗?只怕还不够格啊。你瞧瞧你的四周,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就会被我的小宝贝们撕得粉碎。”
四周静的出奇,黑脸道人四顾一圈,本就漆黑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池塘里的鱼全都浮出了水面紧紧地盯着他,张开的鱼嘴里是密密麻麻的利齿;看似寻常的鸟雀站在树枝上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子在随着他转动;屋檐上不知何时趴着三四只野猫,碧绿的眼睛反射出阴森森的光……
刚才那只白猫力量奇大又敏捷至极,如果再加上这些东西,他可能还真会栽在这里。
薛七也不想真的杀了他,如果和太虚观撕破脸,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而他最怕的就是麻烦。
威胁走了那黑脸道人,薛七回到房间内抱着无脸傀儡唉声叹气道:“我们又得搬家啦,这次去江南怎么样?还是巴蜀?九黎?其实西海也可以,不过那里终年积雪,我不太喜欢太冷的地方,你喜欢哪里?”
傀儡没有说话,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沉默地守护着他。
【4】
薛七最后带着它去了巴蜀。
在做出这个傀儡之前,他已经一个人孤单了很久。他不记得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他就这么冷淡而又沉默的活着,似乎活了很久,又似乎活的挺短,反正就这样过着每一天。
以前他一个人风餐露宿,现在是两个人翻山越岭,假如傀儡也能算是一个人的话。
他决定暂时在潇隐村定居下来。
村子里有一个很会做糖人的老头,麦芽糖在锅里烧开变成了糖稀,一边冒出咕噜咕噜的小气泡,一边又散发出甜蜜蜜的味道。老头的手艺很好,糖稀浇下来以后会冷却的很快,但老头小铲子轻取一勺就能快速地在它冷却之前画好形状。
薛七觉得老头和他一样,都是熟能生巧的老艺人,只是他不会做糖人,他只会做傀儡。
老头看到这个青年在自己摊子前晃了很久,只是看着他做糖人却不说话,如果不是看这小伙子长得实在好看,他真要以为他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老头问他:“小伙子,要来一个糖人吗?”
薛七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又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老头莫名其妙,还没问出口就听薛七说:“我不想要这些。”他手指着的正是草把子上插着的那些已经做好的动物糖人。
噢,老头懂了,问他说:“那你想要什么样的?我给你画一个。”
薛七皱着眉头似乎非常苦恼,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又用十分不确定的语气说起了自己的要求。老头越听脸越黑,几个铜板的糖人你还提这么多要求,是不是应该加钱啊?
但一看薛七眼巴巴瞅着自己的眼神,老头就忍不住心软了。罢了罢了,反正现在也没其他人买糖人,就照着他的要求来弄吧。
薛七在一旁看着老头搅了搅锅里的糖稀,然后用小铲子挖了一铲出来开始作画。他在一旁时不时添嘴说几句,身高再高一点,眼睛大一点,嘴巴不要太薄了,那样显得很薄情。老头的胡子抖了几抖,很想把那一铲子糖稀都糊他脸上去。
糖人终于画好了,老头拿竹签子压了上去,然后用刀轻轻一铲便递给了薛七。
薛七呆呆的望着这个糖人,却也没忘记从怀里掏出十个铜板递给老头。
“你给多了,我这糖人只需要五个铜板就够了。”老头摇了摇头。
薛七坚持道:“不多,您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这是您应得的。”说完不等老头说什么,他将铜板放到摊位上转身便跑开了。
老头收起钱,觉得这小伙子真是太奇怪了,一个糖人而已,怎么就帮了他的大忙了?
薛七回到自己的屋子,傀儡还靠坐在床上,和他离开前的姿势没有什么区别。
薛七将糖人放在傀儡的脑袋旁边比了比,那双略显冷淡的眼睛里忽然渐渐多了点什么东西。
“你是不是就是长这个样子的?”他摩挲着傀儡光滑的空白面孔,“你究竟是谁?”
傀儡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薛七也没再说话,他从怀中掏出那柄一直跟着他的刻刀,然后照着那个糖人开始一点一点地在傀儡脸上雕刻起来。
先是斜飞入鬓的眉毛,然后是一双明亮温柔的眼睛,接下来是高挺的鼻梁,最后是带笑的嘴唇。
薛七越雕刻脸色就越苍白,可傀儡却越来越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随着最后一刀落下,薛七直接瘫倒在了床上,只觉得累的手都抬不起来了,甚至来不及查看自己的成果,他就直接陷入了深沉的梦乡。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饥肠辘辘,还在回忆自己干了什么,便有一双手将他扶了起来揽进了自己的怀里,声音也是说不出的低沉好听:“睡醒了?有没有饿了?”
薛七嗯了一声,然后抬起头,只见烛光下一张晶莹润白的面孔正微笑着看着自己,眼睛含笑,俊美逼人。
薛七顿了顿,然后伸出手毫不客气地将那人摸了一遍,从头顶到胸膛再到腹部,还要继续往下的手却被那人抓在了手里。
“小丫头,你想干什么?”那人也是个好脾气,被占了便宜也没有生气,只是用宠溺而又无奈的语气问道。
这一声“小丫头”说的薛七愣了一愣,一个人生活了太久,他都快忘记自己是她而不是他了。
“不想干什么。”薛七安心地趴在那人怀里,虽然不能从对方的胸膛里听到心跳声,却也掩不住满心的喜悦与快活。
“你别再离开我了。”薛七紧紧搂住对方的腰,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委屈地说道,“我一个人太孤独了。”
“是我的错,我不会再离开你了。”那人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脊背,声音又低沉又动听,“阿七。”
薛七又缓缓睡了过去,她实在是太累了。
那人温柔地将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然后也睡到她身边伸出手抱住她,却是始终没有闭上眼睛。
薛七动了动嘴唇,似乎在睡梦中呢喃了一句什么。
他侧耳听了听,眼神说不出的温柔。
她说:“你终于回来了,萧傀。”
是的,我回来了,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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