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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21-2-18 0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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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来自:上海
假期结束最后一天,赶个末班车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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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模样,倒是结结实实把御风吓了一跳。
这孩子从来都是一副桀骜不羁、谁都瞧不上的模样,年岁虽小,气性却是极大,小小的身板挺得笔直,只顾自己练剑。每日里见了长辈,都是抱着长剑谁都懒得搭理,除却轩寒师叔外,整个门派上下都没人能让这孩子好好说上两句话。
今日午前便是如此,一柄长剑挑破无数敌手,数位师叔都败于他剑下,也不见他半分好脸色,之后更是话都懒得听人说完便自顾自走了。
剑字辈的小弟子年岁小,只是不大敢与这冷面大师兄说话,御字辈好几位师弟妹却早已有了不小的意见。
好在御风纵容爱徒,在师弟妹中又尚有几分脸面,赔着笑脸替自己徒儿周旋过了,总算是让这孩子稳稳当当地接过了翠微剑使的名头。
熟料只是午前这么一分别,这孩子原本的冷漠高傲尽数没了不说,连性子都变得黏人了。便好似换了个人似的,像是被人夺了舍,又或是被什么乱七八糟的妖魔鬼怪附了体。
若非方才替这孩子探过脉象,又和轩寒师叔通过一次千里传音,只怕真是要想歪了。
但无论如何,眼见他如今面色苍白、气苦含怨、眼眶通红的模样,御风到底还是不舍更多,便也顾不得再去细想他的异样原由,抬手想要摸一摸他微微汗湿的头发。“为师没有走远。只是念着这会儿午时已过,想来你这么一折腾,定是还没用过午膳,便去了膳房着人熬了一碗素粥。想着你醒来了能进几口粥水填填胃,不想颖儿逃了课来闹你,倒将你闹醒了。”
剑琊不知是还在生气,还是本能地不喜欢与人靠得太近,见他手来便避了避。刚避开他便后悔了。
御风倒是不以为意。这孩子从来都不与人亲近的,有时若赶上他不耐烦,态度稍显亲善些都能教他恼了。相比起他脾气最大那会儿,这态度已经算是较为温和的了。
见他不愿意,御风便也不欲惹他病中恼火,只将手上拎着的食盒递了过去,“既是醒了,不如用了粥水再歇息,免得伤了胃。”
剑琊还在气他说话不算数,更气他二话不说便收回手——若是他再伸手,这回肯定便不躲了——,然而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再试一试,便又更气了起来。盯着那食盒,只觉是御风的借口,扭头冷声道:“我不吃!”
御风又不是头一回被他甩脸子,更没指望一次便能将人哄好了——更多的时候这孩子扭头便走了,如今怕是病得厉害走不动,否则哪里来这般好的性子,还肯听他说话——闻言也只是无奈笑了笑,软着声音试着又去哄他,“琊儿莫胡闹,还在长身体呢,多少要吃些的。可是觉着粥水太素?你这会儿吃不得味道重的,且再忍忍,身子好了便不必如此委屈了。”
“我说了我不吃!”剑琊却不知为何心中愈发烦躁。见他满脸无奈纵容,明明是对着自己,可脑子却不受控制,想起他抱着自己乖巧听话的好师弟,那父慈子孝的模样几乎刺得人眼睛都疼。“你少用这黏黏糊糊的模样对着我,我不是剑颖那小鬼,不是你的好徒弟!”
御风莫名其妙,不知怎的又扯到了剑颖身上,只无奈摇头苦笑,“可你不也是我徒弟吗?”
“我不是!”剑琊想也不想便吼了一声,脱口而出后又忍不住后悔起来。但话已出口,又无法再收回来,想到烦处,他便狠狠推了一下那食盒。
这孩子不知怎的就和食盒过不去了。
御风将那碗无辜受累的粥水拿了下去,免得他失手打翻了,反倒烫着自己。
他见那孩子还是一脸烦躁模样,觉着自己说得怕是太多,惹这孩子心烦了,“罢了罢了,不喝便不喝了。你且歇会儿,我便在外间,你若有事便开口唤我。”说罢,便也不欲再惹人烦厌,起身要离开。
他本是好心,奈何此刻剑琊正是最不安时刻,见他要走,更是慌乱至极,想也没想便扑过去抓住他手臂,“你要去哪儿!?你说了不走的!你要去哪儿?”
御风还未起身便被他拖住,只好又坐下。见他整个身子都挂在手上,薄薄一层中衣下,少年正抽条的身子骨纤细单薄。也不知是身子太虚弱还是情绪太激动,正轻轻颤抖着。
御风本就是心软之人,见他这般模样,登时又心疼了。抬起手来,原是想拍一拍他,但想起他方才的抗拒与退避,便又落在了被角。掀起被褥将孩子裹住了,柔声哄道:“你病得厉害,该好好歇息。我留在这儿怕是搅扰了你,对你身子不好。我便在外间,哪儿都不去,你有事唤我便是了。”
剑琊却什么都不听,仍是死死抱着他胳膊,也不说话,只是摇头。
御风已然被他这混乱的态度搞得迷糊了。只觉这孩子一时像是极亲近自己,一时又好似极烦恶,看了这半日,竟也揣摩不透他究竟要干什么。“琊儿听话,先放手。为师外头尚有事务要处理,你也该要好生休息才是。”
经历了这许多轮回幻想,剑琊最听不得的便是他的放手。闻言只浑身一震,蓦地抬头,双眼通红宛如滴血,“你……”
“……琊儿?”御风一见他面色便知不好,更是生生瞧着他眼底涌出晦涩暗红,越看越似走火入魔,心中便提了起来。“琊儿,你这是……”
剑琊却不知自己师父此刻如何担心,他满脑子都是御风那一声声的放手,连拽着人手臂的指尖都渐渐抖瑟起来。
眼前人的身影与幻境中染血的蓝衫渐渐重合,阵法幽蓝的光芒中,那人执剑的手依然沉稳,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上露出的却是释然解脱的微笑。
——此去一别,碧落黄泉,死生不见,望自珍重。
——放手吧,离开弈剑听雨阁,不必再回来了。
——你我此生师徒缘分已尽,若有来生,愿各自两安,不必相逢。
口中纸上,一声声的,都是耗尽心力后的诀别。
他甚至来生都不愿再遇到自己。
直到那一刻剑琊才真正意识到,那个他一直都瞧不上的师父,到底对他付出了多少心力。而他给御风带来的,从来都只是灾厄,没有任何一丝美好的回忆。
所以那个他原以为永远都不会伤害到他、永远都不会放弃他的人,最终也放开了手。
也是在对方放手以后,他才明白自己原来并不想失去他,原来那个他自以为瞧不上、自以为最不会惦记的人,才是他真正的救赎。
“你……你是生我气了吗?所以不想见我了吗……”他抓着御风的手臂和衣襟,语无伦次,近乎乞求一般喃喃自语:“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所以才不肯留下来,不肯见我……你是不想见到我吗?”
御风实际上满头雾水。
他不过寻常哄自己弟子几句,见这孩子不乐意,便也顺着他意思准备离去。他又仔细想了想,好似也不曾说错过什么话,怎就又弄得这孩子如同着了魔似的。“好端端的,我生你气作甚,莫胡思乱想。罢了罢了,你若不愿,我不走便是了,你且躺好。”
剑琊却还抓着他不放,也不知是听进去了没有,“我不放……我不放手,凭什么要我放手!?你就是生气了,我一放手你便走了!你和他,他们……你们都是,我一放手,你们便都走了!”
御风听他应对的还挺贴合,更搞不清楚他是清醒还是糊涂,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不是认错了人,一时竟觉骑虎难下。但剑琊此时脑中混乱,几近疯魔,无意识中却也漏出许多言语来。
他这个大弟子,虽是轩寒师叔救下了再递到他门下的,但其中曲折故事,轩寒却也与他简单提起过,知晓一些这孩子身生父母的情况。此时听得徒儿只言片语,大约便知晓了些许原由,对这孩子便越瞧越是心疼。
暗想这孩子方才许是误触了哪处剑境幻象,勾起了过往噩梦,被扰乱了心神,便魇着了。孩子已然如此痛苦,便是行为混乱些,又何苦再与他计较呢。
御风素来宽以待人,对名下两个弟子更是宽纵有加,饶是大弟子从来不假辞色,但到底带了徒儿这许多年,感情总是格外深一些的。此时想得心软,连声音都柔和了许多,“好孩子,为师不曾生你的气,我不走便是了,不必害怕。”
剑琊被旧事魇住,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听了他哄劝,反倒抖得更厉害了。“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生气,我……我那般对你……”
——自从拜师起便冷言冷语,因锁妖塔一事迁怒于他,血饮剑成便与他刀剑相向,害他用性命铸剑陪自己永镇塔底,最后更是耗尽了他魂魄之力。
他连声音都在发颤了,似是在追问御风,又好似只是在质问自己:“为什么你不生气……为什么不恨我,御风……为什么!?”
御风哪里知道为什么。他甚至连这孩子再说什么都不知道。
唯一可以知道的,大约就是这孩子未曾将他认作了旁人,缠的是他,问的也是他。
但他此时当真茫然不解,又如何能有答案了。
可怀中徒儿情绪极为不妙,若不安抚下来,只怕要伤及心性,他便只能硬着头皮回道:“不为什么。你是我徒儿,我一日是你师父,便会护着你一日。这世上,哪有师父怨恨徒儿的?我不知你遇着了什么,但无论你是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为师都可以承诺你,此生绝不会厌弃于你。”
这话也不知剑琊到底听没听入心中,只是他总算不再颤抖了。过了片刻,却又笑起来,笑得整个身子都在抖,近乎沙哑疯狂,“你就是这样,就是这个样子……我算什么东西了,值得吗!?你值得吗!?你为什么要待我这么好,我是什么样子的人你知道吗!?连我这样的人你都能……是不是只有被我害死了你才知道信错了人!!你这老好人脾气到底能不能改一改!!?”
说到后来,那声音几乎已经是在嘶吼了,吼完,也不知他小小的身子、又是在病中,哪里来的一股巨力,将原还死死抓在手中的人狠狠推开了。只剩下他自己一个单薄的小身板,跪坐在床头又哭又笑。
御风也是对他不设防,被推得一个踉跄,险些被他推下床头。
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他脾气是真的好,竟也不觉得恼怒,反倒更担心那个孩子了。忍不住又坐过去,伸手想抱住那个近乎崩溃的小少年。
“你别过来了,走开,离我越远越好!”剑琊脑中乱得很,一时是他温和宽厚的轻唤,一时又是他满身鲜血的笑容,一边想要靠近,一边又怕自己满身的血债会污了他干净的蓝衫。
御风尚不知他究竟为何如此,只以为是哪处剑魂幻境,叫他看了什么虚幻景象,让他深陷虚幻梦魇至今走不出来。他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师父,担心着自己病中的徒儿,想抱一抱、哄一哄这个受惊了的孩子。“琊儿莫怕,为师在这里。”
这一回他伸出手来,剑琊虽瞪着一双红透了的眼眸,却到底未曾躲开。
从未经历过的温暖透过衣衫渐渐传来,莫名教他心头一酸。僵硬的手指抖瑟着,却不敢再去抓人衣衫。
御风搂着他轻轻拍了一会儿,怀中的孩子似是缓缓放松了下来,不再如最初那般绷得死紧,他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许。
揉着徒儿被冷汗浸得粘湿的柔软黑发,他轻声道:“或许你说的没错,我自己也不是不知晓。虽是身为一派掌门,但行事太过柔和,总想着周全所有,遇事易犹豫不决。你方才说的不无道理,除了性子好一些,我确实没有什么太过出彩的地方,也只配称个老好人罢了。”
剑琊倏地握紧了拳。
——不是的!
御风还在拍着他的肩头,“便是天赋亦是不及你良多,更是被门派事务耽误了许多时日,在功力上,如今你怕是早已赶上了我。要你这般耀眼的天才少年来做我的徒儿,确实是委屈了你,你瞧不上我这样的师父也是应该的。”
——不是的!!
“我知你其实更想拜轩寒师叔为师,整个门派上下,确实也只有师叔一人能给你做指点。若是再在我这里耽误下去,怕是要浪费了你的天分。琊儿,待你病愈,我同师叔商量一下,日后你便跟着师叔修行,可好?”
御风自以为是为这孩子好,却不料他这一番话,更是让剑琊惊惶不安。
从前种种年少轻狂,此刻都成了他心口刺得最深的刀刃,只痛得他浑身颤抖。
他从前有多瞧不上御风,这时便有多不想离开御风。但他过往那些行径,那冷漠孤拐性子,多少人都看在眼里,如今再说幡然悔悟,又哪里还会有人信他?
“你……你不要我了吗?你是不想要我了吗……?”曾经也不是不曾想过,若是可以拜了轩寒为师,该有多高兴。但真到了这一刻,他却连试图挽留的话都想不出来。“我不……我不想要旁人做师父,除了你,我谁都不要……都不要!”
御风本就心软,哪里见得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只一愣,便意识到自己这话儿是让他误会了,忙又解释道:“并非是让你转投师叔名下。你入门时,名谱便已定下了,哪有随意更改的道理?只是你如今该寻个能指导你的良师,更何况你方接了翠微剑使的名号,按例是要出山门历练的,正巧师叔也爱出山到处游历,你随他出去走走岂不正好?”
剑琊一听他并无舍了这段师徒缘的意思,心中一松,只觉浑身都有些脱力,但又想到他之前镇塔赴死前,偏偏便把名谱抹了,连最后一丝名分都不曾给他留下,心中便始终定不下来。只摇头道:“我不去……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谁也不跟!”
御风只是提了一嘴,毕竟他此时病得厉害,倒也不是当真要他这会儿就应下。见他着实不乐意,便也不欲再惹他心绪起伏,“罢了罢了,那便等你身子好了再安排。”
剑琊见他绕过了这一话题,总算慢慢放下心来。心头一松,便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本应是饮了汤药歇下的,这会儿强行醒来,又心神不宁、情绪起伏了许久,原本便因着逆转时空而神魂不稳,此时面色更是苍白如纸,半丝血色都没有,冷汗浸透了中衣,黏在了单薄身子上。
御风心疼得紧,便寻了一套自己的寝衣与徒儿换了,又试着哄他去喝粥水。
剑琊这会儿只要他高兴,他做什么都是依他的,就着他的手乖巧无比地用完了素粥,手还非得牵着人衣袖方肯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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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狼狗要跟御风吵架,吵得汪汪汪的,吵完自己就后悔了
话说这孩子是真的很讨打OTL
现在流的泪,都是当初脑子进水作的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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