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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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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15 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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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湖北
长久的循环中,我开始诅咒上苍,诅咒他为何如此不公,将我的伤口撕裂,展现给世间众人,也不管我是否愿意。他让我不断地经历心痛与喜悦,最终又将我打回最初的绝望,来来往往的侠士们一遍遍地目睹这一切,不知他们是否已经厌倦,而我,早已心灰意懒。我不知道同样一遍又一遍地经历着失望的清然师兄是否也是如此,经历了这么多次,他怕是早将结局牢记于心,可是,明知会是怎样的结局,还是要一遍遍地走过,一次次地痛心,一回回地强装笑颜。也许,这劫局中最痛苦的就是他了,至少,我还有与晴云师妹琴箫合奏的那一瞬间。
可是,长久的跪姿已让我浑身麻木,与晴云师妹短暂的相聚怎么也无法与漫长的垂首而跪相抗衡,就连思念也逐渐淡漠。一时间,我有些惊惶,我告诉自己,我是深爱着晴云师妹的,自从我入闲逸居的那一天起,她的笑颜便是我人生中最灿烂的阳光;叛出闲逸居时,我与她的约定是我一生中最执着的信念,我反反复复地对自己说着这一切,让我保留这份思念。十年,腥风血雨的十年中都未曾褪色的思念,为何今日却如明日黄花一般,正在枯萎、凋谢。猛然间,我发现,不仅是我对晴云的思念,还有复仇的十年间的记忆,甚至是幼时灭门、闲逸学艺的所有经历,这一切在我心中竟是如此淡漠,如一幅放在眼前长长的画卷,仿佛对于那一切过往,我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心中的喜怒哀乐不过是随着画卷的展开而同时产生的反应,是如此地不真实,没有刻骨铭心的感觉,只是宛若一抹浮云,从我心头滑过。晴云师妹呢?清然师兄呢?他们是否也是如此?我到底是谁?难道这些记忆不过是强加于我的身外之物?难道我们不过是上苍手中的棋子,在他精心策划的棋局中按部就班地重复着永恒不变的路数?
我挣扎着想要抬起头,质问前方的岁奕,可是,我的头上仿佛压了千重大山,我抬不起头,我想站起,那压力却压得我一动都不能动。为什么,为什么我连质问的权力都没有了!愤怒中,我突然想到,岁奕不是在闭关吗?为何又会守在闲逸居外?我热切地盼望有侠士能在我面前停下脚步,让我能够进入闲逸居,我要问问岁奕,问问清然,还有……问问晴云。
终于,又有一批侠士跟随着我进入了闲逸居,客套之后,我直奔内室,诸人也尾随着我,一路击败拦路的棋士,破了清然师兄的闲逸剑阵,师兄一声喟叹、一句嘱托之后,棋室的门被他亲手开启,那些侠士有说有笑地跨入棋室,清然也要随之进入,我想叫住清然,可是,我却叫不出来,我如同操线木偶一般重复着过去的动作,一言不发地就要进入棋室。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清然停下脚步,拦在我面前,阻止了我进入棋室。
“我也早就察觉了这仅仅是一个循环,无止尽的失望、永不可破的棋局、缠绕永世的宿命。”清然继续说道,我惊讶于他的自由,自己却无法像他那样摆脱冥冥之中的控制。
“不过,察觉了又能怎样呢?我心中刻着的,是对晴云的爱,是对闲逸居的责任,即使要一次又一次的心痛,只要我能够守着晴云,看着她与你成亲时露出的笑颜,我心甘情愿。至少,每经历一次,就能看见她笑一次。”
那晴云呢,她是否也发现了自己的命运?我急切地想问出这句话,但是,我说不出来。清然却仿佛猜到了我的心思,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只有我们二人,晴云她……依旧沉浸在这个循环中,未曾醒来。”
说完,清然抬步进入了棋室,身后留下一句话:“要想冲破冥冥之中的控制,只要再执着些。”之后,他的身影消失在入口处。
执着些……我的执着要来自哪里?是来自于不知真假的对晴云师妹的爱,还是来自于挣脱这个命运的决心?来不及细想,我已进入了棋室,水墨幻境般的棋室中,杀机漾起,那几位侠士跳上棋盘,与纵横间的无气之子战成一团,所有人都等待着最后的“奕”的出现。这时,一位侠士蹦蹦跳跳地越过棋盘上的棋子,跑到晴云面前,我死死地盯着他,站在棋局中的清然也朝着他微微侧目,注视着他的举动。
“喂,这个晴云和那个跟书生在梦里会面的小姐一模一样诶!”
“是啊,完全是一个模型嘛,跟那个望川镇里木牌旁少年的姐姐也一样。”又有个侠士除掉了手头的无气之子,也跑到晴云附近。
“见怪不怪啦,人物模型反复利用没什么奇怪的。都过来了都过来了,奕出来了,赶快打死我们再进。”
我默默地看着晴云,越过众人与“奕”的厮杀,越过纵横的棋盘看着她,而晴云却依旧木然地站在那里。
模型!难道我们只是被灌注了灵魂的人偶?那么,我对晴云师妹的思念和爱又是什么?清然师兄的默默守候和最后的失落又是什么?
我看了眼清然,他面无表情,如同木然的晴云。
“奕”死了,我和晴云再次穿上大红的喜服,琴箫和鸣,可是,为何我觉得这红色是那么的刺眼,这曲调是那么苦涩……清然舞着剑,剑招滞涩不已,但他依旧舞着,压抑着心中的痛。
突然,我的耳边传来清然的声音:“我会想法将师妹从循环中唤出,然后,我们一起逃出去,逃出这个永恒的死劫。”
是的,我们要逃出这里,逃出这往复无止的命运,逃出这被摆布、被展示的命运,和晴云师妹一起,和清然师兄一起!
一瞬间,我觉得身上的桎梏尽消,我停止了吹奏,清然有些惊讶地看着我,我微笑着朝他点点头,坚定地说道:“我们,一定会逃出去的。”
这一场轮回终于结束,而我,正热切地盼望着下一次轮回的到来,不,下一次我们将跳出这个轮回,永远地离开闲逸居的宿命,纵情大荒之中。
本以为下一次的轮回会很快开始,但出乎我意料的是,闲逸居居然变得门庭冷落起来。没有了来来往往的众多侠士,只剩下一个个孤单的大荒中人,呆呆地站着,维持着亘古不变的姿态。我不知道为何此刻完全没有那些侠士在这里,但我知道,这是一个机会,我要看看摆脱了桎梏的我能否独闯闲逸居。
我尝试着站起身来,毫无悬念,我成功了,我稍微活动了下因为长久垂首而跪变得有些僵硬的身体,掸了掸衣上的尘埃,踏上台阶,走到岁奕面前。
“师父,我和师兄会永远地斩断闲逸居的宿命,让师妹获得真正的自由。”说完,我迈入居内。
闲逸居内一如往常,依旧有着数名棋士挥剑向我攻来,历经十年风雨的我怎会输给他们?我拿出久未出鞘的宝剑,一路拼杀过去,石凳上、回廊中的喜糖也被我一一扫下地。一路行至内室门外,经历完早就麻木的重逢老戏,目送着步入棋室的晴云师妹,我的心中暗想,师妹,你是否已从这无望的劫局中醒来?正想着,清然的闲逸剑阵已向我袭来。我望向清然,后者对我点点头,我深吸一口气,立刻凝神聚气,一心一意地应对师兄的剑阵。
闲逸剑阵,果然不负其名,闪烁的剑迹中炫目的光华流转,动人心魄的美中杀意纵横,让人不能有丝毫懈怠,我知师兄绝不会留情,我亦全力以赴。我二人苦战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师兄终于收起宝剑,拱手认输,带领着我进入棋室。
今日,没有了众多侠士的棋室显得格外空荡,晴云与岁奕还是站在棋盘的一侧,不经意间,我发现晴云朝我投过了一瞥,眼中满怀期待。
是的,晴云师妹从这个死劫中醒了过来,清然师兄成功地唤醒了她。
“师弟,我们上!”清然已经提剑跃上棋盘,冲向无气之子,我也跟着他一同加入战局,挥剑斩向这些禁锢着闲逸居所有人的妖灵。
终于,在无气之子不甘的诅咒中,“奕”出现在最后的星位上,不等师兄对我发出暗示,我已朝着“奕”刺去,但是,我的剑尚未刺中“奕”,背后却传来一阵冰冷的寒意,随之而来的,是彻骨的剧痛。我闷哼一声,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我低下头,看着刺穿我胸前的剑尖,那是师兄的剑,而我,却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有的,只是疼痛。
“为什么……”我艰难地转过头,清然猛地一抽,将剑从我体内抽出,我一软,顿时匍匐在地,但是,我还有力气继续质问:“清然师兄,为什么……不是说已经唤醒了师妹……我们……一起离开……离开闲逸居……”
“NPC不需要多余的情感和灵魂。”轻盈的脚步朝我靠近,是师妹的声音,为何,为何记忆中温柔甜美的声音现在是如此的冰冷无情……
“清然和你获得了本不属于你们自己的东西,所以,系统要为你们除去这些东西。”
“原来,原来清然师兄已经……”我来不及去细想什么是NPC,什么是系统,我只知道,清然师兄不但没有拉出师妹,反而再次陷入劫局之中,既然是这样,我受这一剑也不会无端怪罪师兄了。
“我们NPC只需要配合玩家展示剧情、完成任务就行了,因此,我们只能拥有系统所赋予的情感与灵魂。”晴云师妹跪在我身边,轻轻地扶起我,将我紧紧地抱住,她的身体,没有温度,冰冷的如同一具人偶。
“所以,不该有的灵魂,要在这次系统维护中消除……”师妹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朦胧,我的眼前一片灰白,原来,这才是闲逸居真正的宿命,生死棋局永远不可能真正破解,闲逸居的宿命永远无法挣脱……我竭力想保持清明,可是意识却如同在烈焰上炙烤着的寒冰,一点点地融化,变成水、变成气,消弭无踪。
“系统维护终于完了。”
“是啊,害得我又排了好长的队才进来。”
“就是就是。”
“好了好了,不废话了,进副本。”
我跪在闲逸居外,深深地垂着头,看着人来人往、听着人声鼎沸,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我只是在等着,等着有人能和我一起进入闲逸居,让我有机会实现十年前的诺言。
晴云师妹,请等着我……
(完)
[ 本帖最后由 瞑寐 于 2009-10-15 08:25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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