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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青萍不是天草的对手,肯定不是,她不爱练功,有机会就偷懒,偷偷跑出狐府是常有的事,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也不出江南界,江南又是狐族的地盘,遇不着需要真正动手的场面,越来越让她觉得练功多余,有时间不如多看看美丽的花、蓝色的天、热闹的市集、有趣的人类。她不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她也能分辨出不同的人,心肠好的、心眼坏的、修为浅的、功夫深的,跟天草动手,自己拼不过实力,但自己占了的不仅有地利人和更有先机。天草那一杯茶她加了料,更和着她的怨她的恨,天草能看得出她的不友善,未必能预料到狐媚的配合,这一杯下肚定叫天草出不了桃李花林!
下药是青萍的手段,保险的手段,狐媚知道,但她决定自己要事后才知道。她不确定天草的身手怎么样,天草面对虎族迎亲队伍围攻时的气定神闲让她无限遐想,虽然觉得天草不至于一个人就能掀了狐府,但是她不排斥更加稳妥的方法,而且她想她不知道青萍居然下药,只是客气的劝了天草一口茶,要是出了事,青萍她自然会严加处理。
不过,青萍对着被下药的天草怎么一招之下就见了下风。
天草的目的是走,出手不伤人,青萍被他迫开疾退撞倒了不少围住他的狐族好手,他欲从这个缺口冲出,无奈后方攻击已至,只能回身,继续流连在缠斗之中。
他想不通青萍到底跟狐媚说了什么,要狐媚动用这样多的人手将自己层层围住,而且……他和金坎子的事……也不算骗她吧……
一个分心,他险些没有接下对手的正面一击,不过对方也不准备伤到自己,每招每式都能看出下手不重且避开要害。以寡敌众,自己体力肯定撑不住,而且对方用攻击织出一张网将他网住,任他左挑右选也找不到一条可以切断的线,他在感慨对方训练有素之余,同时也心惊自己的体力似乎下降的过于快速了。
狐媚也看得出天草已经没有刚刚交手时的游刃有余,不过时间上似乎比她预计的要长了不少,折损的人手也多了一些,但她还是耐着心抱着手臂站在一旁,上回让天草看了自己的好戏,这回她也要看看天草的洋相。她一开始还觉得青萍下药下得多余,现在倒是认为下的量少了。
围攻着天草的狐族好手更加心焦,他们在狐府里围住一个人,这样长的时间还没有拿下,大当家在看着,狐府的姑娘们在看着,自己却并不是好看的潇洒的那一个。有人心急了,下手没了轻重,有人心慌了,攻击不挑位置。
而对于被划破衣衫的天草,狐族姑娘们的目光好像更加炽热了。
有人惊叫了一声,一个好心的姑娘,不管有心无心,她提醒了天草避开了一击,天草扭头给了她感激的一笑,但天草身边有一人的攻势却突然变得更加猛烈了,招招凌厉,不再注意配合,像是只要找天草拼命,天草乐见这个豁口,转身将这人招式全部接下,不让他与周围的人再度结网。
“兰依。”狐媚见势开口。
“是。”兰依答话,飞身加入战局。
众人一见兰依加入,混乱的状况就消失不见,变换阵型,将天草、兰依和那不知姓名招式狠辣的狐族男子三人围在其中。
天草眼前有些模糊,身形微微晃动,右手用力却好像怎么也握不稳手中的天逸。他本想借那个不知为何有些慌乱的狐族男子跳出包围,但兰依的到来,却使那名男子的攻击重新恢复章法,且两人的配合愈见默契,自己几乎要招架不住。
那男子一招直取天草面门,兰依攻向天草后腰,天草眼看就要避不过,上被削掉几缕发丝,下听出兰依似是刺入了一物。
不好!他腰间挂的是金坎子留下的那个葫芦!
天草连忙回身,发现身后除了兰依,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飞扬的银发,青白的面色,整个人唯一的颜色就是那双血红的眼眸。
狐媚更是吃了一惊,她回想自己刚才是不是眨了一眨眼睛,才没看清天草身后那人是怎么出现的。
最惊讶的要数兰依,因为她认出,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金坎子。虽然面貌与上次所见略有不同,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什么时候来的?!她立马看向狐媚,发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当家脸上惊讶的表情非常明显。她等着狐媚的指示,而狐媚只是看向她,却没有说话没有任何示意,她正奇怪狐媚怎会如此失常,要自己先动手,才发现自己除了眼睛,哪里也动不了。回想刚才狐媚的眼神中似是暗藏深意,她再看向狐媚时,发现狐媚已不再看向自己,顺着狐媚的眼神望去,只见整个大厅中竟无一人拦住天草和金坎子的去路,或者说,金坎子出现后居然不知不觉中制住了所有人并将天草带走。
三四
天草在云麓仙境山下救下金坎子的时候,金坎子面对包围的最后一招,就是“符惊鬼神”。那时金坎子功力和体力都快到极限,若不是天草的出现,那一记“符惊鬼神”几乎就可以称得上是没用,没有实质上攻击上的作用,只有精神上的威慑力。
恍如昨日重现,如今被困在桃李花林狐府的是天草,出现的是金坎子,同样一记“符惊鬼神”,似乎将它的功力发挥的淋漓尽致。
众人始料未及,毫无招架之力,天草更是脑中一片空白,与金坎子分开之后,他一直在想要如何忘记金坎子,忘记金坎子带来的似是而非的一切,在想自己如何回到一个过客的角度来缅怀这段不知缘由不明所以的情感。从来没有想过会再见到金坎子,再见到金坎子的时候说什么,不去想,不敢想,能想到很多,需要去面对的更多,如果金坎子不能给他面对的理由,那么他不太相信自己有一个人独自面对的能力。
而眼前的金坎子似乎也没有话对天草说,先手制住众人之后,转身面对他,稍稍停顿后就飘然离去。天草动身快过动脑,来不及思考刚才金坎子的动作不是示意他跟上,他也已经紧随而去,两人又一次在狐府上下“恋恋不舍”的目光中离开。
“金坎子……”天草默念,只是遇到熟悉的人会下意识的想起对方的名字。
“金坎子……”金坎子怎么会在这里,难道玉玑子也在这附近,这是一个巧合,一个机会让金坎子还了他的情,从此再不相干。不,又不像金坎子,金坎子不会不回答他,眼前这位只有容貌相同,骨架相像,仔细看去,就会发现眉眼间的神色大不相同,如此的相像却又如此的不同,那么只能让天草想到邪影真言……这是金坎子的邪影!
人们提到邪影真言的时候,多不是想到它无与伦比的威力,而是修习之后被反噬的恶果,不少立志修习邪影真言保护大荒的太虚弟子都在反噬之后都沦为欲望的奴隶,或是投向幽都与亲人朋友刀剑相向,修炼成功运用自如且广为人知的只有玉玑子,而他和他的邪影颠覆了整个大荒。天草知道金坎子修习邪影真言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金坎子的邪影为什么会在自己身边?
“萧逸云,这是我的汐风哥哥,他救了我们,你怎么也不说声谢谢?”小时候的秦筝相当俏皮可爱。
“是我……”是我先要去救你的,阿筝。
“是你,是你什么,什么是你,要是汐风哥哥不出现,你就被一熊掌排成肉饼啦!”秦筝高高兴兴的挽着金坎子的手臂,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心悸。
“顾汐风……”阿筝心心念念的汐风哥哥,我终于见到你了,你救了我,我却不高兴。
“顾汐风……”为什么你又救了我?
“你要跟我去找师父?”在潇湘楼的时候,金坎子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低声到分不出语气的音量,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天草不知道,他也回忆不出,因为当时的他没有去看,当时的金坎子也没有抬头。
“我找你师父做什么!”天草想起激动的自己,低着头的金坎子是不是换上了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知道自己不会和他去投奔玉玑子,想过让自己一起去找玉玑子,想过要和自己在一起。是不是曾经有一丝希望,想冒险,冒险把自己留在身边,冒险让多一个人知晓玉玑子的下落,冒险留下一个可以窥探玉玑子计划的人。
天草想不出,他能预计到自己想到金坎子就是这样的一个结果,没有结果,只有各种各样令人心动的猜测。
他从很久以前就是一个人,想到哪就去哪,什么时候开始,想到金坎子,就会停,停下来,直到脑中出现别的事物人物,再继续走。
天草从没有多问过金坎子什么,他不关心玉玑子的动向,所以不多话,一直都是给金坎子一个避嫌的态度。
他知道只有太虚弟子才能与自己邪影心灵相通,但是看着眼前邪影与金坎子一模一样的面孔,却不禁问出口:他在哪里?他好不好?会不会后悔和我分开?是不是想再问一问我的想法?
不管会不会被怀疑是要打探玉玑子的下落,不管是不是会被认为窥测玉玑子一派的实力,不管会被人看作去送死还是为虎作伥,只因为玉玑子身边的那一个金坎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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