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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2-17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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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吉林
02.
瞬漆说这话的时候,陆南亭看见了他眼睛里被最近这段日子操劳出得苦累与疲倦,却莫名地看到了几年前刚娶娇娘过门,执三尺青锋便可行走江湖的瞬漆。
瞬漆还在笑,脸上的笑容里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陆南亭看着他,寻思半晌也笑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他一个在这儿,走了出去。
陆南亭离开时轻轻替瞬漆带上了门,他不知道瞬漆将以如何的面貌去走接下来的路,但是他知道,纵然弈剑百年后说起这段时,会提起叛逆的瞬漆和忠良的他,纵然门派典籍会把瞬漆贬得体无完肤,但是在陆南亭心里,瞬漆才是弈剑在这个动荡时代里最大的一个英雄。
他这么想着,就走到了卓君武的房门口,依晴在外面守着,见他来了,打了个招呼便让他进去了。
室内的窗户都被挡上了,阴仄仄地散发着药草气味。几位掌针忙着处理冰心堂的事宜,也是来了又走不曾停歇。卓君武坐在床边,手里紧紧握着紫荆常年摆弄药草的手。海紫苑和江惜月在一旁忙着照顾紫荆,而天草则靠在最远处的柱子上,抱着剑不言不语。
卓君武并没看到陆南亭,还是江惜月提醒了他一下才回头看见自己的大弟子。他摆摆手示意陆南亭过来,又挥挥手示意其他人出去。众人全都听话的走了,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陆南亭和卓君武两个人,
“南亭,弈剑的诸项事宜,我已经全都布置好了。这些事情你也都熟练,我就不再唠叨你了。我今夜便上路,运气好的话十天半月也就回来了。”
陆南亭点点头,又思量了半晌,方才开了口,
“可是师父,这……”
“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依晴已经问过我了。她是我全部的希望,没了希望,我的生命将**。”
卓君武说这句话的时候柔情万丈,尽管心力交瘁让他看起来不如往昔的风流倜傥,可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仍旧散发着一种光,他看向紫荆,目光中带着缱绻温柔,
“对了,待我走后,便将你师娘送去紫荆谷吧。哪儿常年花开,衬她名字,更衬她人。”
陆南亭听了,点点头。本来准备好了一肚子的劝卓君武以天下为重的话全都被他憋了回去,只能最后祝师父一次好运,便转身出去寻人安置紫荆。
夜里,仍旧下着绵绵细雨,把弈剑听雨阁周边的淡薄竹味散得经久不衰。卓君武穿着一身玄衫,身后负着长剑独自走下长长的石阶,去了不知道何处替心上人寻找救命的草药。陆南亭和他的师兄弟们站在北斗廊看他,看他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御剑飞去。
卓君武还是走了,他带着三尺青锋一壶争雄,替他的希望,去更遥远的地方寻找希望。
第二天,掌门离去寻药的消息便震动了整个弈剑听雨阁。陆南亭开始暂掌大局,没什么代阁主的称谓,所有人都觉得卓君武还会回来,十天半月或者一季寒暑的差别而已。
而妖魔的战火,却绵延不息。
自宋御风打开太古同门之日起,先是玉玑子勾结幽都炸毁西陵,大国师焰离拼死护王都最后重伤修养,而后整个王朝血脉南迁至九黎。接着传来的便是大荒各地沦陷的消息,最先沦陷的是太虚观和云麓仙居,玉玑子势力几乎屠灭了这两个门派的所有门人,天机营则在保护王朝血脉的途中死伤惨重,应龙城旧址被破。至于翎羽山庄,位于幽都让他们最早接触到了太古铜门后面的力量,又加上门派弟子反叛,让他们也是流离失所。然后是雷泽的魍魉,江南的冰心堂……
战火在慢慢蔓延,瞬漆又来找陆南亭的时候,妖魔的营地,已经驻扎到了红木林。
瞬漆来找他的时候,面上的表情与被军务、事务压得苦不堪言的陆南亭比起来,竟然有一份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站在桌案后面如同一把剑,缓缓地开了口,
“师兄,便是今晚。”
陆南亭听了他的话,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却不动声色的让人将消息散了出去,说是最近战况紧急,要所有弟子换上战甲时刻警惕。
他派人传完消息,就随手掐了个剑诀,把所有带不走的重要物品全都付之一炬了。接着,陆南亭换上了他一身已经久久没穿的玄嚣战甲,坐在桌案后面擦着他的剑。
他的剑擦了很久,久到第一声尖利哭号想起来的时候他仍旧在擦拭着剑尖。外面喊声震天,有不少人喊着瞬漆的名字,他还听到了依晴撕心裂肺犹如泣血的哭声,也听到了海紫苑呜呜咽咽地抽泣。
于是他走出了房间,跟前来找他的天草迎面相撞。天草看着他一身战甲,默默地开了口,
“安排好的对吗?”
“是。”
“瞬漆师兄那天叫你便是为了说这些?”
“对。”
他们之间地谈话简短且莫名,两个人却都被这场对话的沉重压得说不出话。最后还是陆南亭先离开了,他抬手掐了个身自在的剑诀,便朝着远方的战场冲了过去。
战局中心惨烈,瞬漆站在妖魔中分外扎眼。陆南亭看见了他眼中星星点点的泪花,也看到了他抬手诵唱起得上善若水。陆南亭长长地叹了口气,却自知此时不是惋惜的时候,他高声唤着众人组成剑阵御敌,又让依晴带着老幼妇孺先行离去。
依晴领命走了,临走之前看着瞬漆大哭出声,一边喊着师兄,一边还是御剑走了。
仲贤和天草站在陆南亭的左右,远处的玑风和北落南山忙着替依晴一行人了断身后追赶的妖魔。瞬漆站在他们对面,刻意笑出一副狂放不羁。他伸手挽了个剑花,依旧是旧年月里的漂亮潇洒,此时寒芒却直指陆南亭,
“陆南亭,往日里你是大师兄,是掌门继承。我今天到看看,我到底差了你什么,当不上这弈剑掌门!”
说完,他便一招七曜人寰诀冲了过来,却接着掐了一个上善若水的剑诀。妖魔不懂,陆南亭周遭的弈剑弟子们却已经明白了大概,他们只见瞬漆用着一些无关痛痒的剑诀与陆南亭缠斗起来。陆南亭跟他缠斗半晌,待到老弱都走得差不多了,最终还是闭上眼睛,掐起了九玄元天诀。
瞬漆被强大剑气逼得后退了几步,嘴角溢出些血丝来,却是笑了,伸手擦着嘴角的血,慢慢地开了口,
“兄弟们,武运昌隆。”
他这句话声音不大,只有离他最近的仲贤听见了。他看见瞬漆说完这句话便闭上了眼睛,也不知是冲击过大昏了过去,还是几天来的彻夜无眠太过疲惫。
瞬漆和陆南亭的缠斗中,使得大部分弟子都撤了出去,留下的只有他们这群正是能战的少年人。天草在远处的观武台拔了弈剑的旗帜,御剑而飞过来交给了年纪最小的玑风,示意他拿着。玑风点点头接过,就见陆南亭持剑,指向了方天道彰,
“来吧,且让我等看看,胆敢毁我弈剑的,到底是何等货色!”
说完,双方便缠斗到了一起。方天道彰真身没法参战,便唤出不少假影与他们纠缠。然而弈剑术法本就飘渺灵动,再加上他们师兄弟一行又都是这里的高手,且战且退,倒也杀出一条血路,径自下了山。
瞬漆早就醒了,他靠在石壁上,见陆南亭一行人下了山,才以剑为引,将锁妖塔为中心的弈剑听雨阁封印了起来,连带着他和海紫苑,全都被封在了里面。他做完这些,才真正力竭,一边看着海紫苑匆忙跑过来,一边昏了过去。
所有已经逃出去的人,都在山下翘首等着陆南亭等人下山。江惜月眼尖,离老远便看见了穿一身玄嚣的陆南亭,便飞快得奔了过去,将头埋在他的胸前,任由泪水打湿了血气氤氲的软甲。陆南亭揉了揉她的头发,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最终还是作罢,还是依晴过来,拉过了江惜月,慢慢地开了口,
“好了惜月,你看,师兄不是回来了吗。”
江惜月眼眶里仍旧有眼泪,却还是点了点头。陆南亭又抱了抱她,才转去门人中说起了正事儿,
“现在天下大乱,诸位且跟我去往九黎,一切其他,容后再议。”
陆南亭说完,队伍里爆发出了一阵激烈地躁动,无非是在咒骂瞬漆,或者在痛哭弈剑阁。这让他觉得很头疼,他不能说出瞬漆才是保住了弈剑阁的英雄,毕竟这样,更会让人人心惶惶。于是陆南亭只能带着众人,御剑而行,权且撤退。
至此,巴蜀弈剑听雨阁沦陷。与方天道彰一战中,死十九,重伤七十,掌门次徒瞬漆叛逆,大师兄陆南亭带众人背井离乡。
他们行了一夜,才到了九黎。南蛮地带,地广人稀。众人在丹朱村附近扎了营,寻了吃的,便各自休息去了。
陆南亭睡不着,江惜月陪着他坐在篝火边看南疆不加遮掩的星月。慢慢地,依晴,仲贤,玑风,天草,北落南山这一行人都出来了,估计都是心中挂念着,睡不着。于是他们几个就围坐在篝火前,谁也不说话,却彼此看着就都红了眼眶。
最先开口的是依晴,她作为师姐却仍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过度的悲怆让她还没开口就红了眼眶,
“瞬漆师兄……”
她只说了四个字,就哽咽无言。仲贤却把话接了过去,自顾自地开了口,
“瞬漆师兄,祝咱们,武运昌隆。”
他这句话说完,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明白了什么,却又谁也没开口点破。寂静夜里,只剩下风吹树叶时的沙沙声,与他们在巴蜀听得差不多,却用总是差了些什么。最后打破沉寂的是陆南亭,他缓缓地开了口,
“这样不行,我们得先找到师父。现在的消息,是师父已经进了太古铜门,有必要的话,我会进去一趟。”
陆南亭说完,依晴就皱了眉,急促地开了口,
“师兄!你这样的话惜月……”
依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惜月拦下来,接过了话,
“我相信南亭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她这句话说得确凿而且肯定,莫名地给了围着篝火的一群人信心。于是他们几个便商议了起来,最后决定留北落南山和依晴在在此安抚人心,其余人就去太古铜门处,与在哪儿安营的其他门派商讨一下,顺便找一找卓君武的下落。
天刚亮,他们几人便出发了。彻夜不眠让他们的状态不太适合御剑而行,于是还是骑了马,一路眼见着战火绵延。
进了幽州界,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他们在第三天的傍晚到了太古铜门见,此处镇守的人不多却也不少,多是太虚观,云麓仙居,和天机营的弟子。其中又以太虚最多,领头的是宋屿寒。
不过大多数人对这个太虚首领并没有什么好意,毕竟这场灾祸还是他们太虚观的人引出来的。宋屿寒却并不介意,他只是在白天跟门人一起巡查,除掉迈入大荒的妖魔。弈剑来的这几人都认识他,刚见他便打了招呼。宋屿寒笑着跟他们寒暄,却怎么看都有一份苦涩。
陆南亭跟他说了想去太古铜门后面的想法,他也只是笑笑,淡淡地开了口,
“你们知道的,现在我说话做不得准,你们最好还是去找其他几个门派的人商量一下。”
他这句话蕴含了太多的苦涩,一群人都听得心下微酸,想安慰他却又想不出什么词来,最先开口的还是天草,
“小宋公子,辛苦。”
宋屿寒笑笑摆摆手,这小宋公子是他们旧日里的称呼,此时此地再叫起来让他心里莫名暖了一下,却仍旧开了口,
“哪里还有什么小宋公子,自我太虚观掌门与国师反了那一日,就没有了。”
他这句话说完,就带着丹鹤走了,一身道袍之上还有血迹,比起之前那个通晓礼法文质彬彬的世家公子,倒是更像了一个游走在黑白之间的太虚道人。
“左行一步成仙,右行一步成魔,也不知这小宋公子,未来是何等造化。”
仲贤看着宋屿寒远去得身影发出了一声感慨,然而此时他们弈剑的处境却也让他无暇去顾忌其他。他们几个见过了宋屿寒,就转去找了其他几派的话事人商量。
商量也没有个所以然,现在大家都是自顾不暇,对弈剑欲做的这等大事也没空顾及。陆南亭便自顾自地当做大家都认同了,回了营帐收拾行李,休养生息,却在夜里突然被宋屿寒叫了了出去,
“陆师兄,你若还信得过太虚观,那么宋屿寒愿意为你护这个法。”
宋屿寒说话的时候眼角有深沉地自嘲,他是知道现在太虚观的处境之微妙的,所以他必须做出一些事情,让其他门派信服,他们这一脉的弟子还是愿意固守王朝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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