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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17 0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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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吉林
10.
第二天早上,张凯枫很早就起来了。
但是他并没有要去找天草的意思,就只是自己一个人坐在北斗廊的扶手上看远处竹海连天。然而已经到了夏天最热的时候,这种热张凯枫不是不熟悉,只是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他只记得幼时夏天里的溪流和日头,还没记住炎热就远走到了苦寒的北溟,这一走就是整整一十八载。太热,不过这种热带来的生机勃勃比北溟那种寂静让人舒服的太多了。
于是张凯枫就在蝉声中静静看着北斗廊前一片隐在竹海中的水泽,不觉出神,直到天草带着剑前来寻他。
张凯枫见他来了,也不再出神,而是最后一次检查了剑匣,然后二人交换了个眼神,就各自御剑往剑影那处飞去。
从北斗廊出来,他们两个身影便隐入了竹海之中,按照大道手书中说明的路线,张凯枫带着天草一路拐来拐去,终于在飞了很久之后走出了竹林,看着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象都是为之一振。
天草跟着张凯枫一路走来,看到了许多弈剑阁中禁地的标志,本以为应该是什么狰狞或者恐怖的现象,等走到尽头,却发现不过是东北、东南、西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一块石碑,每块石碑上各有一个人影,这并没什么稀奇的,于是他走近去看,却在走近的一瞬间惊呼出声。
四块石碑中的人影,都与张凯枫今时今日所差无二!
张凯枫已经离开弈剑阁十八载,那时还是个六岁的孩子,而剑影则是在哪个时候就封下了。也就是说,这几道剑影一直在随着张凯枫而长大,就连身上兵刃,甲胄都是与张凯枫同时换过来的。张凯枫听了天草的惊讶,却只是拿出剑匣来最后检查一番,然后一边检查一边自顾自开了口,
“这有何奇怪的,这剑影本就是另外的我。”
他说完,就把剑匣装好,运气听雨、曲则全两中心法来护住自己,然后手掐身自在剑诀唤来飞剑,做好一副攻击架势,对天草开了口,
“若是我是在招架不过,你就一剑结果了我,把我埋在祖坟附近。”
说完,他就一招七曜人寰诀冲到了四面石碑中间,石碑中的剑影似乎感觉到了,纷纷挣扎着要从中脱逃,张凯枫正欲挥剑先打破东南方向禁锢着象征着嗔的剑影,却突然见的天草御剑过来了,一脸无所谓的开了口,
“你东边两个,我西边两个。早点解决早点回去,这天太热了,师兄哪儿肯定有镇过的西瓜。”
他说的随意,似乎将要面对的不是与魔君一般的武艺的剑影,只是几个调皮孩子罢了。张凯枫知道他的打算,知道他想凭一腔血勇一鼓作气,以免张凯枫被某一道成功夺回的剑影乱了心智,前功尽弃。
然而这样还是太鲁莽,四道剑影的实力与张凯枫相同,他二人虽是剑法高强,可是冒的风险还是太大。张凯枫向来谨慎,于是难免有些犹豫。
“这太冒进了,天草,你还是帮我策应,若是见势不对……”
“别说了,我不可能看你一个人出生入死。”
天草说的及其淡然,似乎只是出门摘了朵花一般的小时。张凯枫却笑,笑着笑着就觉得热血上涌,多年来的冷静谨慎竟是一瞬间抛诸脑后,只是抬手紧了紧马尾,才开了口,
“好,上了!”
说完,就率先跳起,一道裹挟着三阳真诀的剑气就打破了石碑,里面的剑影瞬间跳了出来,手拿着剑与他同样动作。天草也快,一道剑招过去后另外两座石碑中的剑影也重见天日,他们二人被包围在期间,也不慌,只是各自运气,同时一招七曜人寰诀使出,却朝了两个方向而去。
张凯枫朝西北角去了,天草却朝东南方向去了。
剑影所用剑招与张凯枫的习惯所差无几,于是最开始只是浅浅的试探,然后在发现这样打下去张凯枫并不占优势后就又退了回来,背靠着背一边防守一边商量对策,
“凯枫,忘了你的剑招,以快打快!他们的剑法都是由你这儿来的,只要他们不快过你,落败便是早晚的事!”
天草用炫炎剑法顶住了几下,突然想起昨天晚上他与瞬漆的那场比试,于是脱口而出提醒张凯枫,张凯枫也反映了过来,于是他二人再次分开,天草这边仍旧掐着剑诀,张凯枫那边却只剩下了剑招出手时的潇洒肆意。
剑影到底只是剑影,在张凯枫改了路数之后变得脆弱了许多。各自手头的这个不多一会儿就解决了,嗔贪两道剑影回到张凯枫魂魄里的同时,二人又回到了后背相抵的样子。天草听着张凯枫穿着粗气适应剑影重回,自己也掐起了一招上善若水来替二人回复体力。等到张凯枫喘息不再那么厉害的时候,才在一起各自出击。
这回的剑影较之前两个似乎还弱了些,却在交手时带出了强大的情绪,这种情绪连天草都尚且觉得压迫,不断用六合寒水真诀压制心绪,更何况本身就魂魄不全的张凯枫。
于是他竟然慢慢的停下了手,看着远处崇山不知道脑子里想起了什么。天草想要抽身回去救他,却被自己身前的这个剑影缠住,只觉得往事仍在,满心悲怆。不过还好在他魂魄健全,心境又一直澄明,倒还明白些事儿,却抽不出身子去救张凯枫,只能看着张凯枫也不躲剑影即将送来的九玄天元诀。
正当他见大事不妙,掐了一道八荒地煞剑诀护住张凯枫心脉的同时,从竹林中突然出来一道剑气,左手使剑角度刁钻,右手则直接拽住了张凯枫的胳膊,将他带后一步。
瞬漆来了。
他将张凯枫拽出危险范围之内,才将剑换到了右手。这是张凯枫也清醒了,三人面对两道功法不强的剑影,倒也是有惊无险。
痴与妄两道剑影被击败后也迅速归入张凯枫的魂魄里,却在完全进入的一刻,令张凯枫跪地大哭出声。他并没有任何大喜大悲,只是积攒了十八年的情绪一瞬间回来了,让他在离开弈剑阁以后第一次哭泣。
天草想要上前安慰他,却被瞬漆带走,他只说留张凯枫一人静静,就带着天草回到了北斗廊前,海紫苑早已经切好了西瓜在哪儿等着他们。
依晴兜兜转转逛了一圈江湖,最后还是回到了弈剑听雨阁山下的望川镇住下,然后再安排妥当之后,径自御剑回了天虞岛。
她是在黄昏到的,陆南亭在紫薇阁处理完了门派事物,正在拿着刻刀刻些什么,依晴就进来了。陆南亭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依晴较之走时清瘦了许多,就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坐下,待到她消了大部分暑意,才开口问她怎么回来了。
“我已经在望川镇找好了回到巴蜀后的住处,便来向大师兄问问,可还有能帮上忙的。”
依晴说话的时候有笑意,有比她在战乱之前还有浓厚的潇洒漂亮。陆南亭也笑,却伸手唤来身边的剑奴,说了句什么。
剑奴点点头就去了,陆南亭便继续刻手中的木偶,依晴好奇,便开口问了起来,
“师兄,你这是刻些什么?”
“什么都有,今日见了你,来日保不准就刻个你出来。”
陆南亭开着玩笑说,手却不小心抖了一下刻歪了一道,依晴的眉头却登时就皱了起来,看着陆南亭,慢慢的开了口,
“师兄,你这怕不是为了消磨时间吧?”
陆南亭听了她的话,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却还是开口回答了她,
“如你所见,旧伤犯了。不能让人察觉,便想着拿刻刀练练,免得哪日连剑都拿不起来。”
“可是十八年前旧伤?”
“是或不是,都无所谓了,只是旧伤罢了。”
陆南亭这句话说完,剑奴就进来了,依晴也就停下了刚才的话头,看着陆南亭从剑奴手中接过一个匣子,又递给她,才缓缓开口,
“王朝大兴土木要重建王城,要各大门派派驻使前去,不知师妹可愿去否?”
“自然,只是这分堂究竟在何处?”
“我会派二十弈剑弟子与你同去,然后你们自己选块地方盘下来便好。”
陆南亭说的随意,依晴也点点头应承了下来,正要下去点人却被陆南亭拦了下来,忧虑重重的开了口,
“师妹,这王城驻使不比九黎分堂,其中尔虞我诈,多加小心。”
依晴看着忧愁的陆南亭叹了口气,然后才点了点头,扎的漂亮的发髻随着她点头的动作晃了一下,然后开了口,
“我懂的,只是师兄也当珍重自己一些。这不过大半年的功夫,你看你这白发。”
陆南亭听她这么说,竟是停下刻刀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然后叹息着开了口,
“是啊,这一年老的真快啊,三年前认识惜月的时候,我还一根白发都未曾长出。”
“师兄,你还是莫想这些了。还是珍重些自己的好,毕竟总是你搭上寿命,明日也回不去巴蜀。”
依晴知道,陆南亭这是想起了故人,于是她在陆南亭还只是叹气的时候就红了眼眶,却还不敢哭,生怕勾的陆南亭更加伤心,于是只是极其强硬的扔下一句劝慰,就转身离去,然后在出了门的一瞬间泪流满面。
陆南亭看着依晴走远,又扯过一绺白发看了看,低声开了口,
“可是师妹啊,师兄宁愿用寿命来换弈剑重回巴蜀,也不想这般将祖宗基业毁在手中。”
“不,你做的很好了。”
剑奴突然插嘴,却把陆南亭逗笑了,他看着剑奴抱着剑一副小孩子的样子,突然就想逗逗她,于是便开了口,
“可是你只见过我一个掌门啊。”
“不是我说的,是玉清剑匣说的。”
“哦?剑匣会说话?”
“是的,他总是跟我聊起你们,还夸你们,说你们这代弟子是他见过最好的弟子,而你,是他见过最棒的掌门。”
陆南亭听剑奴这么说,仍旧觉得愧对师祖,却多少宽慰了一些。也突然有了把从雷泽到巴蜀再到九黎的故事招人说说的冲动,于是他看了看剑奴,伸手唤她过来,哄孩子一般的带着笑开了口,
“那他可还给你讲过别的故事?”
“没有,他不喜欢讲故事。”
“那我给你讲个关于弈剑的故事。”
张凯枫在哭了许久之后,直接走了。
他身上还带着军务,幽都王让他他在取了剑影之后直接带着人马开启应龙神殿。他知道这一站难免有无辜人死去,但他还是要打下去,毕竟他是幽都魔君,北溟军队的统帅。但是,他却很难跟天草和瞬漆开口辞行,说是自己要去屠戮大荒将士与平民了,尤其是在弈剑听雨阁,他更加若不出这些。
因为他是侵略的主导,而这里是他的师门,从小教导他御剑修身乘风去,斩妖除魔天地间的地方。而他面对的两个人,一个是小时候照看他教他的师兄,另一个则是少时与自己共同理想成为大侠心愿的人。
于是他只是带着剑离开,然后守着规矩走出山门再御剑离去。
天草和瞬漆还在北斗廊吃西瓜,他们两个刚才一场战斗热的狠了,好一会才凉快下来,却舍不得北斗廊近水凉爽,便一直在这里闲聊。他们似乎根本没抱着张凯枫能回来的心思在等他,所以在听到有门人来传信说张凯枫已经走了的时候表现的那般平淡,只是同时在传信小弟子离开后长长叹了口气,
“小时候我跟凯枫是都想成为大侠的。”
天草说这话的时候低头看着手里装着凉茶的被子,眼睛里却是深深的无奈。
“你们现在的名声,可比那些游侠儿要大得多。”
“那又有何用?凯枫带着数万妖魔,屠戮苍生,坏我家园。至于我,则和幽都势力的人纠缠不清,连弈剑弟子都不是。”
瞬漆听天草这么说,却是笑了,他拍拍天草示意他站起来,然后看他脊背挺直犹如剑的样子,慢慢的开了口,
“如你这么说,我还是弈剑叛逆,可是这又怎样?”
天草听他这么说也是笑,瞬漆看他笑的无奈,也站了起来,他没有天草肌肉精壮,却仍旧是脊背硬挺,他就这么站着看天草,慢慢的开了口,
“你看,你我站起来还都是七尺男儿。”
天草看看他,有些迷惑却又似乎懂了什么,瞬漆仍旧笑,坐下喝了口茶水,才慢慢的开了口,
“七尺男儿即生于天地之间,便自当执剑以保境安民,这才是侠之大者。”
“且记住师兄一句话,生死何所寄,天下我为先。”
瞬漆说完这句话,手中的茶也喝完了,于是他就走了。天草看着他的背影,丝毫没有外人传说中大荒叛逆的奸佞与贪婪,带着只有一身剑气凌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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