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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参娃娃满地乱跑,踩着某个娇美女弟子的裙角,引来一声笑骂。大家含笑看着,喝茶聊天,气氛良好。
墨心把薄瓷茶杯搁回桌上,“你去收拾一下,明日就去吧。”
雪印款款为她师父续茶,再素手捧上一杯,奉到曲祁面前的小案上,掩唇一笑,“苏师姐好大的面子,蜀山剑阁代掌门亲自来迎接,要不怎么说,曲大哥真是体贴,连我们看了都要嫉妒死了。”
越大越不害躁了。墨心轻笑,嗔怪的看了眼自己最心爱的徒弟,转而看向苏染,“苏染,见到你师父,代我问好。”
还真是端茶送客,苏染咬着嘴唇,心里不屑。呵,这边利诱相请,那边摆明逐客,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是这个意思?
也对,此身是客,对于这个美丽的山谷,这片冰心堂的据点,自己只是个过客,不是个归人,也从来没有人把她当做这里的一份子。
其实她也并不喜欢这里,这个看起来一派美好祥和的山谷,草长莺飞,笙歌曼舞,但这里没有孤僻古怪的师父,没有温柔美丽的阿娘和沉默寡言的爹爹,没有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兄弟姐妹的欢声笑语,没有肖家湾畔的那个真正的家园……
这里,不是她的家,不是她的冰心堂,不是她心里梦里的江南。
那个血雨洗不去的,杀戮灭不尽的,永远矗立在她记忆深处的冰心堂。
所以她可以隐忍一切不能忍的苦,可以承受一切不能受的痛,她习尽医书,她发奋赚钱,她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和力量,付出自己所能付出的一切,哪怕只剩下她一个人——这些都不算什么,只要能让她亲眼再看到她重建的家园。
苏染的心里翻江倒海,但她的脸上却渐渐浮现起笑容,然后在笑容里扬首,平静的看着自己这位仪容端庄、气派不凡的师姑。
“苏染遵命。”
墨心装作听不出她话里的嘲意,缓缓道,“这几年来,曲代掌门以一己之力,独撑巴蜀大局,与西陵城定勇大将军遥相呼应,对抗妖魔,一人支调天下义军之粮草衣帛,行军布阵,苦算筹谋,苦心经营至今,尝尽了常人不曾想像的艰辛,少年侠义,领袖群雄,可谓天下共仰。如今好容易与你重逢,乱世相隔日久,想必有说不完的话,你们也合该好好一聚,叙叙旧情。有些事情,你师父若是不在,我这个长辈师姑,也勉强可代你做主。”
曲祁居然有些脸红,欠了欠身。
苏染望天,你继续装。
名门联姻,世代沿袭,这些话合理度,合情理,怎么听,都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爱护,体贴慈柔。但她只觉得好笑,但真正去笑时,又有些笑不出。
吵架拌嘴,她天下无敌,但要跟这些一脸刻板的大叔大妈们对正统大道理,她直接弃权。
“好吧,我这就去,”她清清嗓子,伸手掠头发,曲祁只觉得她那双瞳子在花影里亮得烁目,不由低头,嘴边浮出一丝笑意,镇定,阿染,你还修炼得不够。
“但是我有条件,第一,我的几位朋友要和我一起,第二,我去了,待几天,什么时候走,是我的自由。”
墨心皱皱眉头,正待说话,曲祁在一边先微笑起来,道,“罢了,你的脾气我怎会不知道,你要走谁能拦得住。”
“自然要相请你的朋友,我也想见见冠盖江南竟技场的英豪。”他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微笑,看苏染的眼神里是若有若无的温柔,“马车我已替你们备好,阁里幕老师父还在哩,他做的小食,你打小就总惦着,天天去了厨房里偷嘴。”
曲祁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背后是窗外稀有的白蔷薇的花海,绵延向谷中白茫茫的艾草,他就仿佛立在雪意皑皑的天地间。
眸色清清,天地宁寂。
这一双含笑的眼睛,却又像透过苏染望着天际,透着不着痕迹的忧伤和深情,仿佛那片遥远的苍穹,才是他最深爱执着的一切。
自妖魔洞开太古铜门,这个大荒,又逝去了光阴多少,消磨了壮志几何。
过眼繁华转瞬即逝,绝世风华惊鸿过眼,幽都一旦染指中原如何?九黎皇城宫帏内乱如何?门派相争猜忌日深如何?民不聊生哀鸿遍野又如何?
不变的,只有这一片春风吹又生的寂凉山林。
有人说着儿时的趣事,却是手握重权,雄视重重蜀山,目光森寒。
苏染无声的叹了口气。
现在她真的知道,这确实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曲祁。
斗转星移,人心变幻,莫过于此。
[ 本帖最后由 惊.蛰 于 2010-7-21 15:20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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