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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家三月已经是慕容息的极限。
得到庄里长老的飞信首肯后,他不顾休息,就这么披星戴月地赶回山庄。腰间别着个小竹笼子,里面传来蝈蝈叫声,吱吱吱吱地好不热闹,他想阿芷一定欢喜。他的包袱里还有各式的小玩意,他在路上甚至还反反复复思考着因为久不归家,要向妻子赔罪的话。虽然他的阿芷不会怪罪,不过一定会像寻常人家一样,向着晚归的夫君唠叨几句。
可当慕容息满心欢喜地踏上映日荷塘的地界时,远处蔓至天际的红光让他的心募地一沉。
拍马急行,靠近庄子时,庄子里漫天的火光使得马儿都不愿前行了。慕容息只好翻下马来,踉踉跄跄地一路奔去。庄里喷薄而出的热浪让人无法忍受,浓郁的黑烟簌簌地扑向天空。
门口一个人也没有,慕容息心里“咯噔”一下。当机立断地绕道去了后花园。翻墙进去,池塘里的荷花荷叶已经被热浪蒸得萎败不堪。他朝自己身上泼了一桶水,朝卧房奔去。
卧房没人!
大厅也没人!
慕容息突然想起了剑庐,只得跌跌撞撞地又朝后山剑庐奔去。果然,一路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血迹斑斑的肢体纠缠在一起,不分敌我。慕容息微闭了闭眼,突然很害怕在这些人群里发现那抹淡雅素白的衣角。
小道上火势稍缓,可越往剑庐,尸体越多,慕容息的心越沉。
不顾颤抖的身体,他卯足全力朝着隐隐火光的前方奔去。不过跑了十几步,忽然听到前方有打斗声,刀剑相交的叮当声又急又短促,一下下的仿佛全拍在他的心上。慕容息深吸一口气,抽了腰间的软剑迎了上去。入目的是一片惨象,周围依旧横着血肉模糊的尸体。而一边与黑衣人犹自缠斗的,竟是他往日温柔可人的阿芷!
此刻的她满目凌厉,满身血气,平日素白的裙衫上沾满了猩红,她手执长剑,挽出的剑花密集地向黑衣人攻去。慕容息想上前帮忙,却丝毫找不到空隙。只那么几息之间,黑衣人已然败下阵来,慕容芷毫不迟疑,当胸一剑刺向黑衣人,瞬间了结了他的性命。
“阿芷!”慕容息看她如此杀伐决断,满身戾气,不禁痛声唤她。
慕容芷原本垂首立在火光之中,听得呼唤缓缓抬起头来望着他。慕容息看了心中又是一痛,这哪里还是他的阿芷!面前的女子满身血污,双目散发着浓烈的恨意;她手持利剑,直立在漫天火光间,脚底似红莲开遍,业火升腾,如同杀神临世。
“阿芷,是我啊,阿芷!”慕容息试图上前,却被她一个剑式扫中,肩上顿时被刺了一个血窟窿。忽然慕容芷身体一震,突然委顿在地。慕容息扑上去把她搂在怀里,感觉手心一片濡湿,翻身竟看到她背上裂了一道大口子,伤口边上的碎肉已经卷起,伤口正汩汩地流着鲜血。
慕容息心如撕裂一般,含泪大呼:
“阿芷!”
“阿芷!”
“阿芷……”
……
谁在唤她?
睁开沉重的眼,火光摇曳间,这不就是她朝思暮想的夫君吗?多么想抬手摸摸他的脸,说一句:
夫君,你为何如此悲伤?
可是身体好重好疼,哦,是了,半夜有黑衣人闯入庄子,幸好,幸好……可是……
“夫君……”
“阿芷!我带你出去,你坚持住!”
“夫君……他们为了铸剑剑谱而来……你放心,幸好……幸好我早已将它藏妥了……”
“管什么剑谱!你坚持住,我这就带你走!”
“夫君……咳咳……可是……可是……”
慕容息奔跑间低头看她,她眸中已恢复清明,却笼罩着一片悲伤。他垂首吻着她的眼,喃喃道:“别怕,别怕,我回来了,有我在,有为夫在。”
他的唇感受到一股清泪涌出,咸涩冰凉。慕容芷却还在喃喃自语:
“可是……可是……慕容息,我们的孩子,没了……
我……不配做你的娘子……这辈子……都不配了……”
“阿芷!阿芷!你坚持住,孩子我们还会有的,你不能有事!”
可是,怀中的人已然失去了声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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