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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9-3-24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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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重庆
本帖最后由 不要花椒丷 于 2019-3-25 22:32 编辑
炎泷的脚步停了下来,秦武后他一步到达。而那个地方,在那个满目疮痍,那个炎泷今生都不敢踏足的地方,矮矮地立着一块碑,上书:
爱徒 伏光 之墓
师 凝蓉 立
在碑的一侧,还隐隐浮动着一些发着微弱金光的光团,炎泷走过去,摩挲着那块碑,碑侧的光团便逐渐明析幻化成了一些浮动的字:
吾夫炎泷启。
当你能看到这些字的时候,你应当是能放下心中的芥蒂了,我从未怪过你的临阵脱逃,我理解你的想法。可,人之一生,总有一些事情,是你必须要去做的。道义二字,很虚伪很空泛,可你还是应该去相信它,执行它。我将自己镇在此处,没有告诉你,实在是我不愿意的事情,可若我不在这里,那些枉死的英魂怕是以后都得不到安宁。
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事情,我从未怪你,那些枉死之人的家人也不会去怪你,战场之上,生死不论,冥冥之中,皆有定数。
愿君日后,万里鹏程,前程似锦。
“这是……”秦武惊讶地看着这一切。
炎泷看着面前的场景,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膝盖与地面相碰,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渐渐的,他的脊背弯曲了下来,他终归是没了力气,转了个身,躺了下去,连嘴角惯常挂着的笑意都维持不住了。
他觉得特别疲惫,全身都失去了力气,但是他的思绪却紧绷着,一股无名的火焰在脑中越烧越旺,可是巨大的无力感笼罩在他的身上,连让他动动手指都觉得困难。
“好……我同你说……”炎泷开口。
他阖上眼,将当年发生的事情又讲了一遍,将自己的伤疤揭开,将血淋淋的伤口显露出来,还有他的痛苦,他的羞愧,他的无能为力还有他的阴暗与不齿。
“当时青邱林那被查出可能有天屠大魔出现,如此大魔,若放到战场,必定十分影响局势,所以我们被秘密派遣出去诛杀大魔。”
“大魔哪是这么容易找到的?所以必须要以人为铒……我当时,就在队伍其中。”
“我不该怕死的,不该的……”
“那里竟然果然有大魔出现,在引诱大魔到我们设下的陷阱前时,我害怕了,我怕我回不了家,我的娘子才刚有孕……所以在最后的时候我逃跑了……如此异动必定会被察觉,大魔一发现我们是在伏击他,怒不可遏,直接动手,接连杀了我们好几个兄弟……那时候大家互相掩护着逃跑,有一个人,把逃生的机会让给了我,他让我先走,他说,你还有新婚的娘子,你一定要出去……”
炎泷惨笑道“可我后来逃脱的时候,我的心里也没多少愧疚,甚至有几分庆幸,即便是我的队友仅剩十不足二。”
“因为我,这个计划被破坏了,我一定是会受到惩罚的……我当时还有几分窃喜,去扫地也好,看门也好,能把命留住对我来说就很满足了。”
“可我的娘子听她师傅说起这个事情,怀着孕还来到战场,她狠狠地骂了我一顿,然后去后勤卫医治伤员……最后……最后……为了保护掌门信物,在妖魔突袭中死在了乱箭之上。”
“这就是对我的惩罚罢……”
炎泷吸了吸鼻子:“本来我在教内会声名狼藉,但是掌门念着我娘子之功和娘子在临死前恳求她的事,把这件事瞒了下来,还让我继续是那个风光……的……大弟子……”
炎泷抱住头恨恨道:“我就是个懦夫,孬种,我怕死,真的好怕,怕不能回家,怕再也见不到娘子。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对不起一起的兄弟,也对不住我的娘子。”
“我甚至现在还寄希望于用歪门邪道来找到她,可她一定不会原谅我,她人最是善良,那些战死的兄弟们就已经把我们划到了一条线的两边——”
炎泷在地上蜷成一团。
秦武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我知这人生就是由无数的痛苦梦境构成,夕年有人突逢大患,便在原地枯坐,希望现在的情景是个梦境;夕年有人,艰难中试,鹿鸣宴后咬了自己一口,恐惧现在的情景是个梦境。”
炎泷强撑着笑道:“我这一生,终归如此,悲伤者多,欢笑者少。我便告诉自己,世人大抵都是如此,在尘世艰难求生。可后来我才发现,每个人的悲欢都独树一帜,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每次上战场都那么目空一切一往无前,什么都不想,就只做着应该做的事情。”
“你又永远都那么好运气,每次都有惊无险地渡过难关……”
秦武又沉默了,其实他还真未想过这个问题,可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其实……”
炎泷叹道“你没必要感到愧疚或者别的什么,是我,我才应该感到愧疚,你生而幸福,并不是一个可耻的事情。”
“她被带走了,躯体都没有给我留下,我恐惧她先去转世,便去忘川找了很久,那里除了没有记忆四处徘徊的残魂什么都没有……”
“有人告诉我,她是冰心掌针亲传弟子,若有草木之心,就能寻到她的踪迹。”
秦武抬手抚上心口的位置……草木之心……他确实是,也正是靠这个,才在没有什么家世背景的情况下,坐到了冰心堂供奉弟子的位置——他的草木之心可以供养修补紫荆掌门的魂魄,前掌门因为中毒在紫荆峰沉睡很久了。
“我也去找过鬼墨的戮佛,若她能回来,便是鬼怪,那又如何……可是都没有!”炎泷握拳砸向地面。
“你可能觉得好笑,我还去寻了……”
秦武打断他“不……我只是……未知苦处,不信神佛……许是我太好运了,没经历过你这样的事,才没有产生你这样的想法。”
“你该是恨我的吧,你合该恨我。”
秦武默了一瞬,否认道“……没有,且,这话可能不能这么说,但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炎泷蜷在那里,抱住了头,发出了巨大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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